本小说来源于书本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欢迎光临本站下载更多的全本TXT小说 梨面妆 正文 第一章 苏小梨觉得自己很悲催,真的!人家穿越都是穿到公主皇后身上,再不济也是个手握重权的大臣家的女儿,可以利用自己受过新世纪教育的脑子来兴风作浪,可以用力自己的绝世容颜迷倒众生,可以把历史玩弄于股掌之上。 但是,为毛到了她就差别这么大?凭什么到她穿越就穿成了一个没有丝毫姿色可言的小黑丫头,凭什么她偏偏要穿到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一个穷苦的山坳坳里,最关键的是,凭什么人家穿越的都有一个清新脱俗的名字,她却只能叫“春花”…… “春花,犯什么傻呢,去挑两桶水回来,屋里水用完了。” 苏小梨两眼一瞪,凭什么让她细皮嫩肉的手去做那种粗活!她用下巴对站在一旁傻笑一脸憨憨的据说是他哥哥的男子扬了扬,颐指气使的说道:“狗剩,去挑两桶水回来!” 名义上的老娘王桃花立刻就怒了,叉着腰指着她,嘴上那颗显眼的媒婆痣晃啊晃的:“怎么俺还使唤不得你了?你个小赔钱货,天天白吃白喝的,让你做点事咋还不乐意了?!” “娘,娘,”狗剩立刻上去拦住她娘,“春花前两天刚能下床,身子还弱着呢,还是俺去,俺去就行了。”说着飞快的挑起两只捅,走的时候还连忙拉起她的手一起往外走,说道:“花,跟哥一起去。” 看在他是怕她留下来会被骂的一片好心上,苏小梨不情不愿的跟着出去了。 狗剩到了河边,打了两桶水,挑在肩上往回走,苏小梨懒懒的跟在他身后,边走边无聊的踢着地上的土块块。她也不想吃白食啊,想想她,可是师父最得意的徒弟,昆曲,高腔,梆子腔,京剧,黄梅戏,之类的东西样样精通,多次跟师父登台演出,怎么也是个从事高尚职业的艺术家,而现在,从小到大就学唱戏了,除了唱戏她还真什么都不会,在这个封建社会,戏子是个不入流的职业,地位与妓|女差不多,她好好的从一个艺术家活生生的变成艺妓,心里强烈的落差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不经意的看了眼在自己前面一颠一颠的木桶,倒映出来的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丫头,心里强烈的不平再次涌了上来。以前再不济,她的容貌也算个中上之姿色,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生活的逍遥自在的,难道上天是为了惩罚她的好逸恶劳,才把她发配到这里来当知青? 她微微抬起头,形成一个四十五度明媚而忧伤的角度仰望着天空,无语凝噎。 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挡住了她哀怨的视线,再仔细看去,竟是梨树。她立刻停下脚步,苏小梨之所以叫苏小梨,完全是因为她从小就表现出来对梨的强烈喜好,于是爹妈干脆就让她名副其实了。 走在前面的狗剩似乎是发现了他家的春花没跟上来,回过头来看了看,只见她馋馋的看着树上的梨,好像还咽了咽口水,继而又看了看他,表情像极了讨食吃的小动物。 狗剩晚上身上的扁担,走过来哄她道:“花,这是人家的梨树,要是想吃,哥明儿买点回来好不好?” “哦。”苏小梨乖乖的应了一声,眼中闪着失望,时不时的偷偷瞄了两眼梨树。 狗剩立刻心软了,咬咬牙,心里想着,大不了等会去给人家赔银子。抬头对苏小梨说道:“花,你在这等着,哥给你去摘。” 说着便真的三下两下走过去。不一会儿,他便用衣服兜着好些个梨跑了回来。苏小梨立刻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抱在怀里,乐的跟什么似地。狗剩见她乐不可支的样子,擦了擦汗,也跟着傻笑。 视线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似地,她看了过去,梨树下站了一个身著蓝衫的年轻男子,衣衫随着微风轻轻飘起。 长的真不错,是个长相好看的农民。这是苏小梨心里对他的评价。 狗剩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脸上的憨笑立刻顿了一下,转身跑过去与年轻男子说着什么。年轻男子只是微微一笑,狗剩从似乎从身上摸出了些铜板,递给那个男子,男子倒也没有推脱,直接收下了。 苏小梨不管他们那边的动静,拿了一个梨子,用木桶里的水洗了洗,便啃了起来。古代的水果没有这么多化学药剂,随便洗洗就能吃了。 狗剩回来的时候,顺手向那堆梨伸出手来,嘴里还念叨着:“酸吗?” 苏小梨立刻眼疾手快的狠狠的打开他的手,一副护食的野兽的架势:“这些都是我的!”凶神恶煞的模样。 狗剩有些无辜的摸了摸自己被打疼的手,抓了抓头,黝黑的脸上又露出惯常的包容的笑,走回去挑起水,继续往后走。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看苏小梨有没有跟上。 苏小梨似乎是良心发现了,犹豫了好半天,才不舍的拿出一只梨,在水里浸了一下,递到他面前,说道:“喏,这个给你。” 狗剩用空着的一只手接了过来,大大的咬了一口,对她嘿嘿笑了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呀”了一声,说道:“刚才忘了跟那位公子道谢,上次你滚落下山,全靠那位公子把你送回家里。” “那位公子是什么人?”苏小梨发问道。那公子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个庄稼人。 “延清公子前一阵刚来镇上,你不认识也正常。”狗剩对他笑了笑,说道。 苏小梨点了点头,不再发问,虽然那是一只漂亮的雄性生物,但再漂亮的雄性生物也是只能看,不能吃,显然还没她怀里的一堆梨来的更能吸引她的注意。 狗剩虽然护的了她一时,但终究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她,趁着狗剩出去种地,苏小梨到底还是被王桃花给捉住了,王桃花递给她一根树枝,打发她出去赶鸭子。赶鸭子就赶鸭子吧,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显然苏小梨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像她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毫无疑问的完全不懂赶鸭子的技巧,从出门到现在,鸭子从很大一群,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把仅剩的几只鸭子几脚踢进河里,苏小梨坐在河边郁闷了,还剩这么几只,回去肯定又要被桃花大妈喷的死去活来。想了一会,她胸腔中顿时一股气腾了上来,让她一个艺术家赶鸭子,有没有搞错!于是骨子里那种“艺术家”的清高劲儿作祟,苏小梨用手中细长的树枝,在湖面上使劲的抽啊抽啊,把河里的鸭子吓的直叫唤。 好不容易解了气,苏小梨这才平静下来,闲来无事,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来了过后好久没有练眼神,吊嗓子,反正闲着无聊,干脆便开始做眼神练习。这副身子笨拙的很,苏小梨练了一会,就感觉眼睛痛,感觉到背后有声音,她急忙回过头去,却忘了收起她的斗鸡眼。 宁延清被她吓得后退一步,神情有些纠结的看着她。 苏小梨连忙让自己的眼珠子恢复原状。看着宁延清笑道:“早啊,延清公子。来散步吗?” 宁延清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继而站在她身旁,目光飘向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苏小梨见他并没有与她说话的念头,便撇了撇嘴,坐了下来,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树枝,抠啊抠啊抠啊…… 过了好一会,身边的人似乎动了动,继而转身离开。 苏小梨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虽然不熟,但大家好歹现在都是同村的农民,走了也该打个招呼吧。苏小梨不甘心的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却不料宁延清恰好在这个时候回头。 苏小梨愣了一下,连忙把自己那张狰狞满是圪蹴皮的脸给弄平了,立刻扯出灿烂的笑看着宁延清。 宁延清对她笑了笑,说道:“在下刚来过来的时候看到好些只鸭子乱走,不是王姑娘丢的吧?”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河中飘着的少得可怜的鸭子一眼,转身离开。 那日赶着仅剩的鸭子回去,果然被桃花大妈骂了一顿,要不是有狗剩拦着,恐怕早就棍棒相向了。 这人真的是她的,不对,是这副身子的亲娘吗?她怎么觉得这么像后娘呢?于是苏小梨面色淡淡的开口道:“桃花,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听到这个称呼,桃花大妈立刻风中凌乱了,隔了好久,苏小梨都早已不见了,桃花大妈这才失神的对狗剩说:“她刚才叫俺什么?这赔钱货现在连娘都不叫了,俺就说丫头都是白眼狼,养了也没用,改天看俺不把这个死丫头许给村东头的癞头子……” 隔了大半个月,苏小梨再次经过那片梨园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看着书上大大的果实,舌尖似乎又萦绕着那种甜甜的味道。于是跑到树下装模作样的往手心吐了两口,搓了搓准备往上爬。狗剩人高马大的,脚一踮就能摘到,但她这副身子太过瘦小,就算是跳起来也不及狗剩举起手的高度,只能采取爬树的方法。 试了几下,还是没成功。有些纠结的看着这棵树,细细的眉毛拧到了一起。 “王姑娘这是在做什么?”一个略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宁延清站在不远处的另一颗树下,眼中带了些无奈的笑意。看这样子,应该站在这里不短的时间了。 偷人家东西当场被抓包,苏小梨顿时有些脸红。但还有一副蛮横的样子,“最多给你银子便是了。” 宁延清的嘴角轻轻扯起,淡然的看着她:“王姑娘有银子吗?” 她一时被噎住,平时在家的吃穿住行都是狗剩搞定的,她身上带银子也没有用,况且她自己没赚钱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跟人家要,若是要了桃花大妈肯定会抓狂的。 苏小梨低下头,颇为不甘的撇了撇嘴,说道:“延清公子还真是小气。” 宁延清的声音依旧充满笑意:“姑娘所谓的‘小气’是指在下看见姑娘窃取在下的所属物不成,却没有帮姑娘一把吗?” 苏小梨顿时脸更红,这个人说话还真是损,极度尴尬之下,声音反而变得更响起来,“是啊!帮一下忙会死吗?” 宁延清愣了一下,显然这个他低估了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脸皮厚的程度,原本以为这样说已经会她无地自容,却想不到她倒理直气壮起来。看着那双明澈漆黑的眼睛,心里不由暗暗赞叹起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有如此锐利的眼神。 看着他有些失神的样子,苏小梨说道:“算了,我王春花……”说到这里,她舌头一个打结,脸上一阵抽搐,怎么就让她摊上这么一个土气的名字呢,“……不与你计较,谁巴结你家的那几颗梨子!”说着瞪了他一眼,迅速的跑开了。 宁延清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临走还偷偷瞄了树上的梨一眼,竟有些想笑。 苏小梨在外面晃荡了一圈后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一篮子的梨,狗剩对她说是延清公子递来的。于是宁延清在苏小梨心目中的形象立刻升到了最顶端。果然相由心生啊,长得好看的人,人品也好,好人啊好人…… 经过这件事过后,苏小梨准确的认识到在这里生活掌握爬树技能的重要性,在自己门外的那颗大榕树上练习了几日后,爬树的技术突飞猛进。只是王狗剩和王桃花都像见鬼一样看着她。看来她的身体前世是个文静的小姑娘。为了不被人当成鬼怪给烧死,苏小梨只得收敛起来。 这日隔壁贾老头家的儿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请了全村的人在晒谷场上吃饭。场面热闹非凡。贾家的愣头小子细的合不拢嘴,抱着自己的儿子到处显摆。一路抱到狗剩面前,虽然自己的儿子哭得惊天动地的,但他还是一副笑的眼睛都找不着的模样,对狗剩说道:“狗子,看看俺家娃,啥时让你娘也给你说个媳妇?” 狗剩只是嘿嘿傻笑,苏小梨看着贾家小子怀里哇哇大哭的娃娃,忍不住用手拉了拉他的小手,小东西立刻不哭了。周围的人连连称奇,说道:“这娃喜欢王家丫头呢。” 贾家小子立刻对苏小梨说道:“看来我家娃跟你投缘,要不,春花,你给我家娃娶个名字吧。” 取名字?姓贾的倒是好取的很,苏小梨想都不想的说道:“贾君鹏。” 贾家小子立刻点头笑道:“响亮大气,好名字好名字。” “是啊是啊,”苏小梨也跟着连连点头,“以后还不愁没饭吃。” 晒谷场上一片其乐融融,苏小梨把肚子吃的鼓起来之后,抹抹嘴,偷偷溜掉了。这样其乐融融的样子让她不由自主的开始想家了,想爹妈,想师父,虽然他们平时为了督促她练习,个个都凶神恶煞的,虽然她曾无数次发誓要躲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但也不是这样的啊。 “老天啊,我上辈子怎么得罪你了?”她抬起头,忍不住幽幽的叹了一句。 她低着头没有方向的走着,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后山,后山是个清幽的地方,山上也没有什么毒蛇猛兽,只有些温顺的动物,村里的人经常上山砍柴,她也跟着狗剩来过一次。 村里所有的人都在贾家吃酒,这山头上清净的很,苏小梨干脆亮开嗓子唱了起《凤还巢》里的段子,这具身体的嗓子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也算是清脆,唱出来的声音虽然带着童音,也算是别有一番味道。 突然看见前面远远的站了一个人,修长的背影看起来备有一番风味,苏小梨又一瞬间看呆了。反应过来后,他狠狠的抽了自己脑门一下,怎么到了古代竟然也会开始犯花痴了。 因为前面宁延清送梨给他,苏小梨对他很好有感,立刻三步两步跑上去,把头伸到宁延清面前,问道:“延清公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贾大富家喝喜酒?” 对于突然近距离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的脸,宁延清似乎一点也不显吃惊。淡淡看了她一眼,说道:“太吵。” 苏小梨点了点头。早就知道这个延清公子看上去挺随和,其实根本不好接近。苏小梨叹了口气,自来熟的把手搭在宁延清的肩上,宁延清略显吃惊的看着她,只见她老气横秋的说道:“延清公子家里原来一定是很有身份有地位的吧?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现在没落了是不是?” 看着苏小梨用颇为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宁延清笑了笑,说道:“姑娘眼力真好。” 对方脸上立刻出现“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色”,既然又老气横秋的摇了摇头,说道:“想开点吧。”她挠了挠头,显然也是个不善于安慰人的主,“其实做农民也没什么不好,可以吃自己地里种的东西,自产自销,起码不会饿死是不是?你看你家还有梨树,”说道这里,她低声嘀咕了一句,“多好啊……” 宁延清有些想笑,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吃梨,话说不到几句又绕了回来。便开口道:“多谢姑娘出言劝导,在下已经看开很多。” 顿了顿,宁延清又开口道:“如果在下刚才没听错,刚才的曲子是姑娘唱的吧?” 苏小梨愣了一下,刚才看着离得远,没想到还是被人听见了。宁延清趁着她发呆,对她笑了笑,说道:“姑娘的唱功极好。” 苏小梨连忙干咳了两声,说道:“那个,我喜欢听戏,跟村口唱大戏的随便学了两句。” “哦?”宁延清抬眼看她,目光中是明显的不信,“那姑娘当真是聪慧之至,随便学了两句,便已经能更人家连个好些年头的媲美了。” “嘿嘿嘿……”苏小梨咧着一嘴的小米牙笑了笑,眉梢不由自主的挑了挑,废话,她可是从在娘胎里开始就天天听她娘依依呀呀的吊嗓子了。嘴里还是点头说着,“就像你说的,我聪明啊。狗剩也老说我聪明。”边说便得以的摇头晃脑。 说到这里,苏小梨兴奋起来,一把拉住宁延清,两只眼睛里亮亮的看着他:“我给你唱一个好不好?” “在下洗耳恭听。”宁延清淡淡的说道。 一得到对方的同意,苏小梨眼睛挑了挑,往后跳了两步,架势就立刻出来了,有模有样的走了两步,便开唱。 “……蓝脸的多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一幅幅鲜明的鸳鸯瓦,一群群生动的活菩萨,一滴滴勾描一点点夸大,一张张脸谱美佳佳……哦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宁延清听着还觉着挺有味道的,可听到最后就见一个小黑丫头叉着腰,对着山下一个劲儿的:“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由轻浅的叹了口气移开目光,幸好这里没什么其他人,不然肯定招来好些个奇异的目光。真是从未见过这样……随性的姑娘家,任意而为,洒脱不羁。他还以为只有西域的女子会如此。 身后的声音突然断了,苏小梨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下,我唱的好不好?”宁延清总是喜欢酸溜溜,文绉绉的自称“在下”,正好她也觉得叫“延清公子”太麻烦,干脆改口随他叫。 宁延清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唱的极好。” “在下的品味也极好。” 宁延清轻声笑道:“姑娘这是在夸在下,还是在夸自己?” “自己。”她面不改色的说道。 宁延清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天色已经不早,回到家的时候狗剩早就记得团团转了,一见她回来,立刻上去拉住她的手,问道:“花,你去哪了?怎么都不跟哥说一声。” 苏小梨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指着自己说道:“狗子,你放心吧,你家春花长成这样,没人会把她拐走的。”一没有姿色,做不了人家媳妇,二看上去瘦巴巴的,又做不了农活,赔本的生意谁要做? 狗剩一听,眉头皱了皱,伸出一双大大的手在她头上拍了拍,说道:“胡说,俺家妹子挺好看。” 她也伸手在他头顶上拍了两下,说道:“狗子,你的眼光不咋地啊不咋地。” 苏小梨平时也就混混日子,狗剩疼她疼的很,虽然桃花大娘诸多抱怨,可是狗剩就是不让她干农活,原本苏小梨还奇怪这副身子的手脚细嫩的很,不像农家女子,现在倒是明白了。 因为与村上的小孩混熟了,他们说话也就肆无忌惮起来,“春花,你以后是不是要嫁给狗剩哥?大家都说狗剩哥疼你疼的就像自己媳妇一样。” 苏小梨无奈道:“胡说,狗子是我哥。” 另一个十四五岁的叫杏儿小女孩又道:“春花姐,那你会嫁给延清公子吗?” 苏小梨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为毛要把我跟他扯在一起?”她跟宁延清好像还不是很熟。 杏儿立刻阳光灿烂的说道:“因为延清公子看上去不喜欢跟人说话的样子,怪吓人的,别人都不敢跟他说话,只有你敢。” 吓人吗?她还真是没感觉到,不过她苏小梨的迟钝程度以前就是出了名的,有一次表演过后,因为大家都不在状态,表演的不是很理想,师父气的在后台就开始骂人,所有人都低头听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有她还在不紧不慢的卸妆,最后还走到师父面前说道:“师父,我没零钱,借我一块钱,晚上想吃烧饼。”师父的脸顿时斑斓了,五光十色的,但最后还是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放在她手上,说道:“买咸烧饼吃,晚上吃甜的会发胖。”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嫁不嫁人的问题。”苏小梨拧起眉问道。 “因为俺娘说,像春花这样过了十六还嫁不出去的姑娘就是老姑娘了。”杏儿笑了笑,说道,“春花,你要是不喜欢那个延清公子,那你帮俺说说好不好?”刚说完,其他几个女孩子就开始起哄起来,调笑她,杏儿羞得满脸通红。 苏小梨打量了一下她,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胸口平平的显然还没发育,苏小梨慢悠悠的抬起两只手,放在正与其他人笑闹着的杏儿的胸上,杏儿吓得尖叫一声,站了起来,脸更加红了,跺跺脚,说道:“春花姐!” 苏小梨抬头看着她,嘴上扬起一抹笑,说道:“等你那里长大一点我再帮你说说。” 周围顿时又响起女孩子们的一阵哄笑声。杏儿捂着脸,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八月十五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苏小梨原本以为自己会想家,谁知完全没有这个机会,村上的人全部都聚到一起,说说笑笑,倒也没有时间给她多愁善感。 她做在高高的凳子上,啃着狗剩亲手做的月饼,因为凳子太高,她的两只脚没有落点只能一荡一荡的,狗剩蹲在她身边搓玉米,桃花大妈跟一群女人坐在另一边用中年妇女特有的大嗓门大声的聊些什么,时不时的发出一阵笑声。 “硌嘣”一声,苏小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狗剩见她的样子,问道:“花,怎么了?” 苏小梨没理他,只是紧紧地皱着眉,过了好一会,从嘴里拿出一颗石子,说道:“狗子,桃花年纪大了,豆沙里面还有石头。”继而拧了拧眉,说道,“牙痛。” 狗剩见状,有些不高兴的冲着一帮兀自聊的开心的桃花大妈叫道:“娘,俺就让您淘个豆子您都不给淘干净了,花都磕着牙了。” “哎呦你个死小兔崽子,”桃花大妈回头吼道,“就知道疼着春花,怎么你老娘就不是人怎么的?你个不孝子,俺真是白养了你。” 苏小梨看着桃花大娘,声音平稳的没有一点波折的说道:“桃花,以后别再这样放暗器了,这样不好。”苏小梨以前为了保护嗓子,养成了平时说话声音偏低的习惯,且波浪不惊的样子,听上去不带丝毫感情,以前就经常被好友说:“小梨,咱能不能不这样说话,听着感觉我在跟某些不干净的东西交流似地。” 桃花大妈顿时鼻子气歪了,拉着身边一个妇女的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诉苦:“姐啊,俺苦啊,养了两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说俺这辈子还有啥盼头啊……” 苏小梨没理会她,低下头继续啃月饼,这次啃的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再遇见某些“暗器”。 一抬头,便看见杏儿拉着她的幺妹小玉,弓着身偷偷的从她家那群人立跑了出来,苏小梨啃了口月饼,一边嚼着,一边目送她们,脖子跟着她们绕了大半个晒谷场,最后扭向自己身后,看着拉着她衣摆谄笑着的两姐妹问道:“做什么?” “嘿嘿……”杏儿冲着她笑,杏儿的妹妹小玉也冲着她笑,相似的两张面孔放大在她面前,傻憨憨的模样。 “春花姐,村上人都是一起过节的。”杏儿说道。 点头,“我知道。” “但是延清公子没有来。”继续傻笑。 环视一圈,再点头:“看出来了。” “其实村长已经去请过他了,但是他还没来。” “哦。” “俺就想啊,是不是延清公子面子嫩,不好意思。” 苏小梨侧头想了想,说道:“这种可能性不太大。” 杏儿突然一把抱住她,“春花姐,这种日子要大家一起过才有意思,延清公子只有一个人在家,又是外地人,多孤苦伶仃啊,你去把他拉来一起吧,大家一起才热闹嘛,你说是不是?” 总算说出了目的。苏小梨思考了一下,一口回绝:“不去。” “为什么?”小玉眼睛中掩不住失望的问道。 “因为他可怕,我不敢跟他说话。” “春花姐以前怎么不怕他?”小玉更加疑惑。 “以前你们没告诉我他可怕。” 两张小脸立刻苦了下来。一旁的狗剩看出是自己的妹子欺负人家,也老好人的劝道:“花,要不你就去一趟?你要是一个人怕哥陪你一起去?” 苏小梨撇了撇嘴,既然狗剩都说了,去就去呗。她从高高的凳子上跳了下来,从旁边的小桌上又拿了一块月饼,顺便还不忘对狗剩吩咐道:“狗子,帮我看好了,别让桃花给偷吃了,桃花年纪大了,吃甜的会牙疼的。” 狗剩对她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家里除了你没人喜欢吃。” 苏小梨这才放心的转头离开。 村子统共就这么一点点大,走了一会会,就到了宁延清的小院前。苏小梨擦了擦嘴上的碎屑,敲了敲门。 没人理。 她皱了皱眉,又敲了敲。 依旧没人理。 于是耐心被磨光了,一脚把门踹了开来。 小院不大,却很清秀,不难看出屋子的主人是个极有品位的人。院子里空无一人,她正想着宁延清是不是出去了,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器皿碎裂的声音,她怔了一下,这才往里走。 门没有关,苏小梨半个身子探了进去,房间里的人似乎是意识到了,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充满不满:“谁让你进来的?” 这个时候的宁延清与平日里不太一样,只见他的双目赤红,充满怒意的看着这个她不请自来的人。 显然苏小梨的迟钝程度已经超过常人可以理解的范围,她倒是很自然,仿佛没发现面前的人浑身散发着不愿人接近的气息。她抬眼看着宁延清说道:“在下,你一个人喝酒不会没意思吗?” 宁延清皱了皱眉头,说道:“出去!” “哦,”苏小梨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心情不好,不想被打扰,像转头的瞬间,又看见桌上一盘盘精致的小点心,可比狗剩做的月饼好看多了。顿时馋虫就爬了上来,她轻声问道:“在下,你喝醉了吗?” 宁延清懒得理她,于是她立刻断定宁延清已经醉到不省人事,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从小盘里拿了一块糕点,想转身的瞬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苏小梨刚塞到嘴里的糕点立刻就把自己给噎着了,连忙伸手去够桌子上的水,只是被宁延清抱的死紧,她没法上前一步。只能不断的伸长自己的手,够啊,够啊,好不容易够到了,连忙放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咽了下去,总算又活过来了。 “在下,你怎么了?”她拍了拍宁延清的手问道。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被猛地转了过去,一转头,便对上了宁延清显得有些迷蒙的眼神,显然人已经意志不轻。他的手慢慢从她的肩上抬了起来,轻轻抚住她的脸,嘴唇动了动,一个陌生的名字从他嘴里溜了出来:“秋芙……” 苏小梨愣了一下,继而指着自己问道:“秋芙的也长得这么挫?在下,你眼光真的不怎么好。” 宁延清皱了皱眉,似乎是因为酒劲上来,很痛苦的样子,抬手抚了一下额,下一秒便把苏小梨抱进怀里:“秋芙,什么时候你也如此多话了?安静些,让我|靠一会。”因为沾了酒气,平日里清冷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沙哑,却温和了许多。话音落下,身上的人突然变重,应该是睡着了。 苏小梨愣了好一会,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秋芙这个名字不错,但却让她联想到别的:“好想吃泡芙哦,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连连叹了好几口气,她才想到要把宁延清给放床上去,无奈她现在的身体太过瘦弱,跌跌撞撞的弄了老半天把他给弄床上后她自己也累瘫了,干脆就躺在宁延清身边睡了起来。 原本只是想歇一会就走人,可能是因为这床太过舒适了,不过一会,她的眼皮重重的,不由自主的睡着了。 感觉到身上有点冷,苏小梨皱了皱眉头,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见坐在床上紧紧抿着唇,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的宁延清。苏小梨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睡得迷糊了,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感觉。 转头看见宁延清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这才猛然想到自己把人家给“睡”了还没给人家一个合理的解释,便开口道,“在下,你放心,我没对你做什么……” 对方闻言,脸抽搐了一下,她见他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没做什么,你还是清白之身。” 宁延清的眼中明明灭灭,眸光流转,过了好一会,才勉强扯出一丝笑:“在下相信王姑娘便是。” 见苏小梨敷衍性的给了他一抹安抚性的笑容,他又开口道:“王姑娘的胎记……还真是独特。” 苏小梨闻言,低头看了下去,看见自己因为睡得太没型,衣服已经松散开来,露出一大片肌肤,锁骨上赫然一个红月胎记。立刻明白宁延清是好心提醒自己太过暴露了,便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在下,别叫我王姑娘,听着挺别扭。” 宁延清仿佛听到她说话才有些回过神似地,愣了一下,这才笑道:“那在下该叫你什么?” “苏小梨啊。”她想都不想的说道。 “苏……小梨?”宁延清目光中立刻被怀疑充满,“姓苏……”那一瞬间,苏小梨仿佛从他眼中看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她又补救道:“小梨是我的小名,苏……”心里叹了口气,圆不上来了,最后只得胡诌道:“我喜欢这个姓。” 想要蒙混过关。 幸好宁延清也没有多问,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又多看了她几眼。 苏小梨看了看窗外,有些可惜的说道:“原本还想让你一起去晒谷场一起过中秋,可惜现在天都已经黑了,应该是已经散了。”她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睡散了,干脆便把头绳扯了下来,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说来也奇怪,她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起眼,容貌不咋地,皮肤黑黑的,就惟独这一头垂及腰际的青丝,显得那么的夺目。 宁延清也站了起来,看着她,笑了笑道:“那倒也未必,月上枝头,真是赏月的好时候。”苏小梨顿渐觉得自己被那个笑容震晕了,原本这个人就很好看,一笑起来,竟然有种周围的色彩顿时亮了起来的感觉。之前见过宁延清客套敷衍的笑,这般明亮的笑却从未见过。 苏小梨不由被他感染,也笑了起来,“那在下跟我一起去吗?” 见他点头,立刻拉着他走了出去,便走便想着她把人给带回去,等会跟杏儿要什么好处呢。 人一带到,杏儿立刻面带羞涩,眼中却闪着灼灼的狼光的冲了过来,拉着苏小梨的胳膊,撒娇状的晃了晃,“春花姐,你去了好久哦。”嘴上说着眼睛却不停地往宁延清那边飘去。 苏小梨闻言,低下头,缓缓的掳起袖子,幽幽的说道:“起鸡皮疙瘩了。” 胳膊上一疼,低头就看见杏儿略带威胁的瞪了她一眼。转眼却又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来,苏小梨拧了拧眉,依旧用惯有的慢声慢气的语调说道:“好痛,拧我做什么?” 杏儿闻言,迅速的看了眼宁延清,又瞪了她一眼,已经气的快要跳脚了。这时苏小梨身后的宁延清忍不住一笑,说道:“杏儿姑娘有礼。” 杏儿脸一红,连忙收回放在苏小梨胳膊上的原本准备对她再次“行凶”的手,说道:“宁,宁公子好。”说完,人已经一骨碌跑了。 苏小梨皱了皱眉,怎么就跑了?不是要死要活的想要见人家宁延清的吗?见到了却又跑了。 村里人热情,虽然宁延清平日里不太爱与人多有来往,但村民还是不断的往他手里塞点心。见苏小梨用万分嫉妒的眼神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宁延清不禁莞尔。 那之后,苏小梨便于宁延清开始熟了起来,当然苏小梨也有自己的计量,这样以后吃梨就不用付钱了。大家朋友一场,总不好意思跟她要钱吧。 “春花,去打些水来。”里屋的桃花叫道。 天要下雨的样子,狗剩出去帮邻居收稻子去了,边压腿便喝水的苏小梨闻言,应了一声,拎着一只桶就出去了。外面的天很闷,没到晚上天便已经黑透了。 走到黑边,她舀了满满一桶的水,刚想往回拎,便看见河岸边不远处躺着一个人。苏小梨愣了一下,这个人身著铠甲,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个村庄靠近边疆,时常有戍边的将士过来运些粮食什么的,早就见怪不怪。关键是,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像是敌国服装。 苏小梨屏息走了过去,那个人丝毫没有反应,她半跪半坐在那人旁边,推了推他:“喂,醒醒……” 依旧没有反应,她忍不住皱起眉头。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经过一场恶战,铠甲早就被鲜血染红,若不是看到他的胸口还微微起伏,她还真不敢相信这人伤成这样还能活着。 一直不醒也不是个办法,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来着,苏小梨拎起手里的水桶,冰凉的水一骨碌泼在那人的脸上。那人立刻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苏小梨刚想笑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攫住,按倒在地。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苏小梨没见过真正的狼,却听别人描述过,锐利凶狠,那样让人胆寒,即便是她这样对危险感很迟钝的人都不由害怕起来。 袁景泰冷冷的看着这个被他按倒在地的小女孩,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竟然用水泼他!捏在自己手中的脖颈纤细柔软,只要他稍稍一用力,眼前这人便会没命。 小女儿因为被他掐的难受,忍不住拧起眉头,艰难的从嗓子里发出声音:“你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袁景泰笑了笑,放开她,“你与我何恩之有?” 苏小梨站了起来,摸着脖子咳了好一阵,这才看向他,“若不是我用水泼你,你还醒不了呢。”她虽然心里害怕,但习惯使然,说起话来依旧还是波澜不惊的,听不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但听在袁景泰的耳中,却觉得她是临危不乱。顿时对她生起一丝欣赏的情绪来,不过对于她的话他还真是不敢恭维,用水泼他也能算是救他?他好不容易找个地方休息一会,救人是这样救的吗?这臭婆娘有没有点常识? 见他不悦的瞪着她,苏小梨指着他的衣服开口道:“你是昭楚人?” 袁景泰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由一笑,“以为我是昭楚人还救我?”他眯了眯眼睛,走近了她些,“就不怕被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看出他眼中的危险,苏小梨立刻明白这人对昭楚有多么深的厌恶之情,桓燕于昭楚向来不合,双方的子民也互相仇恨,戍边的士兵对昭楚的仇恨就更不用说了。看样子自己是误会眼前这个人了,不过自己眼下却又处于困境了,这个人怎么看都是想宰了她泄愤的模样,真是好心没好报,果然不该多管闲事。 突然看见那人眼神闪了闪,气息顿了一下,她立刻明白他身上的那些伤的确还是很重的,而现在这个样子多半是不想让她看出来,勉强为之而已,苏小梨立刻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出“断子绝孙腿”,趁着那人弯腰之际,一把把他推进河里。 妈呀,脚好疼!苏小梨忍不住在原地跳了一圈。这铠甲保护的也太全面了一点。 那人似乎没料到眼前这个小女孩会突然爆发,从水中站了起来,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她,脸色渐渐转向愤怒,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你竟敢……” 苏小梨看着水里的那人,幽幽叹道:“原本以为你伤的很重,还想救你,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水不是很深,你自己爬上来吧。”说完,连桶都不要了,飞快的跑开。 袁景泰看着那个迅速跑开的背影,僵硬的脸上一会变黑一会变紫,伤口被水浸到,全身都是尖锐的疼痛感,他却置之不理。慢慢的从河里爬上来,眼中的愤怒依旧不减,最后嘴上爬上诡异的笑容:“臭娘们,敢如此待我,还想好好的活着?”等他处理好公务,再来好好会会她。 苏小梨一路没命的跑着,映入眼帘的是宁延清的房子,也不管什么礼数,她推开门就闯了进去,院子中站着的宁延清回过头,略显诧异的看着她。她飞快的跑上去,紧紧抱住他。 宁延清有些意外的看着怀中的人,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这么多天来的相处,他知道她是多迟钝的人,能让如此迟钝的她有危机感,到底是遇上什么事了?他身后环住她,低声说道:“好了,梨儿,没事了。” 感觉到一只大手慢慢的摸着她的头,苏小梨立刻感觉自己安心了许多。宁延清见她平静了很多,开口问道:“遇上什么事了?” 看着宁延清的充满关心的眼睛,苏小梨乖乖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宁延清沉吟了一会,说道:“近日前方战事吃紧,会有一些流兵匪寇出没,女儿家晚上少往外跑。” 她无奈的说道:“桃花让我打水。”刚说完,她立刻“呀”了一声,抬头看向宁延清:“在下,我忘了把水桶拿回来了,桃花一定会骂死我的。” 宁延清笑了笑:“我送你回去吧。” 苏小梨立刻点头。有了他与她一道回去,桃花是怎么都不好意思骂她的,村里人都不由自主的会对宁延清很客气,桃花也不例外。 桃花果然看在宁延清的面上没有骂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把那人推水里去了,可那人身上的伤重的很,会不会出什么事?又干净摇了摇头,他看上去还有力气杀她,怎么可能会出事?这样想来想去,竟然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她盯着一双熊猫眼就出去了,又来到河边,早已没有那人的身影,苏小梨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那只空桶还孤零零的倒在河边,她走了上去,提了起来。还好还好,失而复得,不用花银子再买一个。 昨晚的事像是梦一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苏小梨忘性大,很快便抛到脑后。把桶递回家后,便跑到地里去帮狗剩。这两天农忙,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成,向来总是陪着她,怕她闷的狗剩也成天不见踪影。 远远的看见狗剩肩上搭着一块手巾,弓着腰收花生,她脱了鞋,跳进地里,想过去帮狗剩的忙。狗剩一转身看见赤着脚的苏小梨向他走来,憨憨的一张脸上立刻就出现焦急的神情,他快步走上来,一把捞起苏小梨,让她坐在他宽实的臂膀上,说道:“花,你坐在边上就行。”一边说着一边像田边走去,走到田边,他躬下身把她放了下来拍了拍她的头,“要是闷了就去找小玉说说话。” 苏小梨环着他的脖子不肯放开:“我来帮狗子的忙,不然桃花会说我吃白食的。” 狗剩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宠溺的笑,点了点她的鼻子:“放心,俺不跟娘说。田里石子儿多,要是你脚被划开了怎么办?” “那你呢?” “俺?”他笑了笑,“俺皮粗,不怕。”说着又拿起田边的一只篮子,放在苏小梨怀里:“王大娘给的葡萄,你吃着解闷。”说完便转身继续干活。 她撇了撇嘴,只能一个人坐在田边,看着大家忙的热火朝天,独自一人在旁剥葡萄吃。 一旁的赵家媳妇见状,笑着调侃:“呦,看王家小子把王家丫头给宠的,宠坏了以后到夫家可是要被婆婆骂的。” 原本只是说笑,狗剩倒是当了真,回过头来说道:“俺才不会把俺妹子嫁给有恶婆婆的人家。” 李家婶子又接茬道:“恶婆婆,说的可不就是王桃花吗?看她平时尖酸刻薄的样子,不知道哪家人舍得自己的丫头遭罪,敢嫁给狗子呢。”田里一片哄笑。狗剩的脸红了红,不再说话,低下头去认真的做他的事。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田里响起欢快的歌声,虽然很陌生,那那种旋律却不由自主的让人情绪高扬起来,苏小梨伸着两只小脚丫子跟着歌声晃来晃去,好不自在的模样。 几曲唱完,同样在田里忙着的杏儿开口道:“春花姐,你也唱一个吧,俺还没听你唱过歌哪。”狗剩听到这话,视线顿时转向她,苏小梨扬起一丝笑,答道:“好啊~” 她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一张嘴,那清脆动听的嗓音变传了出来,与平日里头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她不太会唱民谣,只选了个《女驸马》来唱,标准的音腔,圆润的嗓音,让田里的人竟忍不住停下手头的事,单听她唱起来。 一曲唱完,各种各样惊奇的声音都传来。 “想不到王家丫头平时看着不说话的样子,唱起大戏来还真不错。” “可不是吗,比镇上的红牌唱的还好呢。” “王家丫头,再给俺们唱一首。” 乡下人原本就没什么娱乐,都极爱听戏,苏小梨一连唱了好几首,他们才肯放人。 晚上回到家,苏小梨显然比平时活泼了好多,在桃花周围忙前忙后的跑,说是要帮忙,却越帮越忙,桃花只得拿着拿着板子把她给轰走了。苏小梨无聊的坐在门槛上,托着腮,看着桃花和狗剩从她身边进进出出的。 狗剩又一次走过来的时候,却“咦”了一声,停住脚步,低下头来看着她。苏小梨仰着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狗剩又端详了好一会,惊慌失措的叫道:“娘,娘……” 王桃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小祖宗?” 狗剩指着苏小梨说道:“娘,你看花最近怎么长变样了。” 王桃花弯下腰,也端详了一番,最后瞪了狗剩一眼:“什么长变样了,还不就那德行。”说着跨过门槛边进屋去了。 苏小梨双手托腮,笑盈盈的看着狗剩道:“狗子,我变漂亮了呗?” 见狗剩点了点头,她又笑了笑:“狗子,这叫女大十八变。”显然她的心情很好,声音不由自主的上扬,没有用平日里的说话方式。 “春花姐,春花姐……”外面传来小玉的声音。 苏小梨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走了出去。看见小玉笑眯眯的站在门口,一见她出来,遍扑了上去,眼睛里藏不住的喜悦:“春花姐,延清哥哥刚才跟俺说话了呢。” 苏小梨愣了一下,看这样子,怎么感觉小玉也被宁延清迷上了?她蹲下身来,看着她道:“小玉,不能跟自己的姐姐抢姐夫,这样不道德啊不道德。” “为什么不能?”小玉满脸的疑惑,“俺姐说了,等以后延清哥哥娶了她,她就让延清哥哥娶俺做小,俺们姐妹两个就不用分离了,天天呆在一起。”小脑袋晃来晃去的,无比开心的模样。 苏小梨侧头想了想,摸摸小玉的头说道:“也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玉腼腆的笑了笑,然后对她勾了勾手指,苏小梨低下头去,小玉附在她耳边,鬼神叨叨的说道:“春花姐,延清哥哥让俺来告诉你,他在梨园等你。” 苏小梨点了点头,说道:“哦。” 小玉笑嘻嘻的把手背在身后,像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得意洋洋的样子,“你放心吧,俺不会告诉姐你们两个背着她偷情的事,小玉的嘴最牢靠了。” 苏小梨点了点头:“小玉真是好孩子。” 一路走到梨园,看见宁延清站在树下等她,她快步跑了过去,宁延清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着她,唇角荡起一笑。苏小梨跑的有些喘,仰头看他:“在下,你找我?” 宁延清抬手帮她擦了擦汗:“跑得这么急做什么?” 苏小梨也笑了笑,嘴角两边露出两个小梨涡:“我怕在下等急了。” 宁延清一时有些晃神,她很少笑,但笑起来却很有感染力,两排洁白的小米牙看着格外可爱。回过神来,他对自己有些无奈,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却会被一个小女孩的笑容震到。 他伸出手来,撩起宽大的袖子,一只小鹰可怜兮兮的躺在他的手心,苏小梨抬头看了眼宁延清,对方对她笑了笑:“看样子是受伤了。”他另一只手拉起苏小梨的手,把小鹰放在她的手心:“你们女儿家喜欢这些,带回去好好养吧,这种东西认主,长大后会很忠心。” 苏小梨捧着软绵绵的小东西,动都不敢动,全身僵硬,过了好久,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在……下……,你……确定这东西不咬人吗?” 宁延清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放心吧,它还小,没什么野性,况且现在受伤了,又饿了许久,没什么力气。” “哦……”她的声音颤抖的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然后僵硬的转过身去,机械化迈着步子往前走。 宁延清摇摇头,忍不住笑出声来。走了几步,苏小梨又转过头来,哭丧着脸看着他:“在下~~~,它在我手上尿尿……” 苏小梨把小鹰拿回家后遭到了桃花的强烈反对,桃花说她自己不做事还又往家里带了一张嘴,说她天生的赔钱货,但苏小梨就是充耳不闻,把家里好吃的东西都拿到小鹰面前喂它,小鹰的伤渐渐好了,可以到处飞来飞去了,会自己找食吃,桃花这才不说什么了。 苏小梨泄愤似地把小鹰取名叫小桃花,桃花听了后气的跳脚,却又拿她没办法。苏小梨经常带小桃花去宁延清那里串门,以至于小桃花对宁延清异常亲热,比对苏小梨还亲热,许是因为宁延清救它在先,它牢牢的记住了。 九月里头,村上来了个戏班子,听说是京城里来的。三天两头的在村口开唱,村里的人一闲来没事就跑过去看热闹。 这日,村头几人看完戏,扛着锄头往回走,三三两两的聊着天,一人说道:“俺说啊,这京城里来的也不咋样,王家丫头唱的都比他们好。” “得了,别吹了,王家丫头平日里讲话阴森森的,唱戏能唱成什么样?” “俺可不是吹,你们村西头的没听过,俺们还能没听过吗?那丫头,啧啧,唱的那叫一个绝,只可惜狗剩说了,他家春花不是那些卖艺卖笑的,硬是不让她再唱。” “是吗?”另一人笑问道。 “二位请留步。”一个身着精致服饰,挺着个大肚子的胖老头拦住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人愣了一下,说道:“啥事儿?”乡下人很少看见穿着如此讲究的人,下意识的对他很客气。 老头笑呵呵自我介绍道:“鄙人是云春班的班主,万正年。” “哦……”贵子和二狗对视一眼,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状,但眼中却还是一片茫然,不知道京城里来的戏班班主找他们做什么。 那班主还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笑的十分温和,“二位不用紧紧张,鄙人只是想问问二位刚才说的那位姑娘……” 狗剩一手扛着锄头,一手牵着苏小梨往家走,苏小梨乖乖的跟在他身后,跨过门槛,狗剩大嗓门的吼道:“娘,俺回来了。” 苏小梨也低声说道:“桃花,我回来了。” 一进门,却看见桃花正满脸笑容的看过来,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胖老头,苏小梨愣了一下,看向桃花问道:“桃花,你找了个奸夫?” 桃花却没有像平时那样那块板子就抽过来,对她的挑衅只当没听见,走过去把她拉到桌边,说道:“春花,这是京城里大戏班子的万大班主。” 苏小梨打量了一眼胖老头,说道:“哦。”然后看向桃花,“桃花,你今天有没有给小桃花洗澡,不给小桃花洗澡它会生气的。” 桃花假意嗔怪:“你看着孩子,也不跟人家班主打个招呼。” 苏小梨转头对万正年点点头:“班主好,”然后又继续道,“上次你没给小桃花洗澡它就不高兴了,要是你在不给它洗澡,它离家出走了怎么办?它要是离家出走了被人家射下来烤鹰肉吃怎么办?” 一旁的万正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桃花说道:“令嫒真是有意思。” “令,令嫒是哪个?”桃花一脸纳闷。 “桃花,令嫒就是王春花的意思。”苏小梨好心解释道。 “哦~”她恍然大悟,“俺家这个赔钱货啊,这位大哥你只说就是了,什么‘令嫒’的,你们城里人就喜欢文绉绉的……” 狗剩似乎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有些不满的说道:“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桃花瞪了他一眼:“俺这是在给你妹谋出路呢,你别打岔。” 桃花热乎的拉着苏小梨的手,说道:“花儿啊,娘把你托给万大班主照顾了,你不是喜欢唱大戏吗?以后跟着万大班主,好吃好喝的都有,不像咱家这么穷。” “娘!”身后的狗剩叫了出来,把背上的篮子狠狠的扔到一旁,不敢相信的看着桃花:“你把花卖给人家了?” “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桃花笑道,“咱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养一张嘴多吃力啊,以后花可以自己赚钱,多好。” “好个屁!”好脾气的狗剩也忍不住发起火来,“花是俺妹,俺不准你卖,俺赚钱养她!”然后指着万正年说道:“你给俺滚出去,俺不同意俺妹跟着你。”说着就要上来推万正年,桃花连忙上去拉住他。 万正年笑笑站了起来,对桃花做了一揖,说道:“那鄙人先回去了,夫人可以与令郎多谈谈,鄙人等夫人的好消息。” “没什么好消息,俺家就是穷的砸锅卖铁也不会也不会把花卖给你!”狗剩指着他大声骂道,桃花拼命的拉住他,生怕他冲上去把人给打了。 万正年走了,桃花放在狗剩,坐到桌边心虚的喝了口水,狗剩走了过来,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娘!” 桃花吓了一跳,给呛住了,咳了几声,忍不住抱怨道:“这孩子,这是在干什么呀。” 狗剩狠狠的盯着他:“俺不准你卖花,你要是敢把花给卖了,俺跟你没完。” 桃花气红了脸,“这不孝子,你怎么说话呢你这是,俺这不也是为花好吗。” “好什么好,送到戏班子里都是吃苦,俺才不让俺妹去受那份罪!”狗剩怒气冲冲的绕到桌子另一边,拉起苏小梨的手,说道:“花,跟哥走。” 狗剩带着她去了伙房,又如往常一样,狗剩做饭,苏小梨闲坐在门槛上,苏小梨看着伙房里脸被风箱烤的通红的脸,有些不忍心,家里主要生产力也就狗剩一个,他也挺吃力的,苏小梨开口说道:“狗子,要不,我还是跟那个鄙人走吧,桃花说的也没错啊,省口粮。”她说的一脸轻松的样子,她还真没把这事当一回事,从戏剧学院毕业的她,原本将来的人生计划就是弘扬中华文化,现在只不过是回到古代唱,也没什么差别。 但狗剩听到这句话却激动了,停下手中拉风箱的动作,严肃的看着她,说道:“花,哥不准你去,你还小不懂,那些唱戏的都被有钱人家的人……”说道这里,他脸红了起来。 “总之哥不准你去!”他走了过来,把苏小梨抱在怀里,“乖,哥赚钱养你,别把娘的话放在心上。” 心头一暖,苏小梨抱了抱狗剩,说道:“那,我听狗子的。” 说是这么说,但苏小梨还是在狗剩不在家的情况下被桃花给卖了。桃花走之前,还拉着她的手说道:“花啊,别怪娘,跟着万大班主以后有机会去京城,到了京城你有的是机会认识有钱人家的公子,到时候嫁个好人家,想要什么没有?”说完,便抹着泪走了。 她回过头,看见万正年站在她身后笑盈盈的看着她,她开口道:“小桃花可以跟着我吗?” 万正年看着她肩头上站着的小鹰,说道:“可以啊。”他走了过来,想摸一下小桃花,却险些被它抓伤,他缩回手,笑道:“倒是还挺有野性,等过段日子它爪子长出来就不能让它这么站在你肩上了,抓坏了可不好。” 苏小梨点了点头:“我知道。”到时候再订做个坎肩放在肩头上呗,在下早就跟她说过了。对了,她还没跟在下说,桃花用几锭碎银子把她给卖了,还有狗剩回来要是发现她不在,肯定要急疯了。 “那我还可以回去看看狗子吗?” “可以,”万正年肥肥的脸上丝毫不吝啬笑容,“不过只能在休息的时候,而且再过不久戏班子就开离开了,恐怕不能让你时时见他。” 苏小梨低下头,心情有些低沉,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下午,狗剩便照过来了,她在里面就听见外面巨大的嚷嚷声,说什么万正年抢了他家妹子。她躲在帘子后面偷偷看着,却不敢出去,万正年手中有她的卖身契,狗子若强行带她回去,万正年完全有理由把他告到官府去。 外面吵了许久,狗子最后好像被戏班里的几个汉子打了出去,苏小梨坐在地上,鼻子有些酸。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爬到她身边,拉了拉他:“小梨,你没事吧?”万班主之前说要给她取个艺名,她说叫苏小梨就行了,班主也同意了。 眼前这个小女孩叫秋岚,是戏班子里的小学徒,一看见她来一个人坐在一旁发呆,便上来与她搭话,是个好心的小姑娘。 苏小梨看了看她,没有说话,秋岚叹了口气,说道:“小梨,我好羡慕你,你哥哥待你这么好,我爹把我卖了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舍不得,娘说只有把我卖了才能有钱养活几个弟弟。小梨,其实我也可以在家帮忙一起养弟弟的,我吃的饭也不多,你说我爹为什么就不要我了呢?” 秋岚自己想不明白,苏小梨自然也想不明白。只是刚到这里一天,她就开始想狗子,不知道狗子伤的怎么样。 她跟班主告了假,说要回家看看,班主虽然同意了,但却冷着脸,说道:“你刚来这里,暂且不给你定这么多规矩,但过了明天,可就不能总是想家,戏班子有戏班子的规矩。” 苏小梨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 回到家,站在门外,她就听到桃花的哭泣声和狗子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她听见桃花说道:“儿子,你咋就那么傻呢……” 狗子的声音也从里面穿了出来:“娘,去把花带回来,在外面没人护着,她会遭罪,娘,俺以后少吃点,你去花赎回来……” 苏小梨觉得鼻子有些酸,心头空荡荡的。虽然里面的两人不是她真正的亲人,但却是她现在最亲的人,狗剩有多疼她她一直都知道。只是现在见他反而会让他难办。她转过身,往回走去。 不知不觉的,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宁延清的门外,于是推门进去。宁延清在书房中写字,见她熟门熟路的摸进来,对他笑了笑:“你来了?” 她也露出笑容:“在下,你在写字?” 宁延清对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去,苏小梨听话的走了过去,走到前面却直接伸手抱住宁延清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宁延清愣了一下,把笔放在砚台上,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问道:“梨儿,怎么了?” 苏小梨没有回答,只静静的窝在宁延清的怀里,宁延清笑了笑:“是桃花欺负你了,还是小桃花欺负你了?” 她摇了摇头。 “都不是吗?那我可想不出来了。”他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扶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怎么眼睛红红的,哭过了?” “没有,”苏小梨转过头去,看着桌上的纸,是一副梅花,画的很好,她是外行人,但依旧可以感觉出他把梅花勾勒的仿佛跃然纸上一般。她从他腿上跳了下来,在桌边端详了一番,抬起头,说道:“在下,你画的真好。” 宁延清摇了摇头,那只是他闲来无事,随手勾画的几笔,实在称不上是好。不过能得到苏小梨的夸奖,也不错。 苏小梨又看了一会,说道:“在下,你为什么不题词?” 他抬起手,托住腮,“还没想好,要不让,梨儿帮我题词?” “好啊,”苏小梨连客气都不客气一下就答应了,拿起笔毫不犹豫的宣纸上写了起来,除了戏曲,她最擅长的大概就是写大字了,还帮他们学院拿到过国家级书法冠军呢。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宁延清忍不住叹道,“孤高雅洁,不卑不亢,傲的出奇出格。”他笑了笑,看着苏小梨道:“没想到梨儿还有这般的高傲志气。” 苏小梨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她哪来的这般诗品,只不过看见梅花,就立刻想到了陆游的咏梅,曾经好歹也是课本上必背的诗。她抬头看着他笑,说道:“这算是我们俩共同的作品喽,不如送给我吧?” 几日没见,她的容貌好像又有点变化,如此的笑容,越来越像某个人。宁延清眼中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苏小梨有些莫名其妙,把头往前探了探,伸手在他前面晃了晃:“在下?” 突然感觉脖子被人狠狠的掐住,毫不留情的,她清清楚楚的看见宁延清眼中的杀意。他想杀了她!这样的宁延清不是她所熟悉的,太过吓人。 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苏小梨挣扎起来:“在下,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仿佛猛的惊醒,连忙放开她。苏小梨连忙退到角落,警惕的看着他。看着苏小梨如此反映,他闭了闭眼睛:“梨儿,对不起,我好像是太累了。” 苏小梨见他恢复平常的样子,走了过去,看着他:“在下,你是不是不想把画送给我?要是你舍不得那就你留着吧,我不跟你抢。” 宁延清睁开眼睛,看着小心翼翼,用讨好的语气跟他说话的苏小梨,有些心软的笑了笑,伸手想把她抱过来,她却下意识的缩了缩,却没有后退,宁延清再次把她抱紧怀里:“梨儿,刚才是我不好,这画你要想要便送给你,你若喜欢,想要多少我都画给你。” 苏小梨的脸上立刻扬起明媚的笑:“真的?” “嗯。”他点了点头,伸手缓缓的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如蜻蜓点水般的触了一下。 苏小梨立刻愣住了。 苏小梨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不断想着宁延清那个意味不明的吻。在下喜欢她吗?不会吧,他不是喜欢泡芙吗?不过好像已经跟泡芙吹了就是。可是在下长的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看的中一个村姑? “苏小梨!”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一看过去,是另一个小学徒,叫李绅,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子。他冷着脸走到她面前,“师父让你过去。”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刚走两步,便又听见李绅叫住她。 “等等。” 她转过头来看着李绅,“怎么了?” 李绅挑着眉看她:“天天发呆像个什么样子?你是怕师父不打你是不是?你放心吧,师父的手段可多得是呢。” 听出这孩子是好意,她眨眨眼睛,说道:“谢谢你。” 李绅哼了一声,没多说什么,便走了。 苏小梨走到万正年的门前,敲了敲:“鄙人,你找我?” “进来吧。”里面传来万正年的声音。 一进门,便看见万正年面带怒色的坐在桌边,手里拿着藤条,而秋岚跪在他脚边,脸上都是泪水,却咬着下唇不发出声来。万正年像是没看到她一样教训着秋岚:“教过你多少遍了?怎么还是学不会,要是再学不会,我看我还是把你转给牙婆子,反正我留你也没用。” “师父,秋岚会多多练习,求师父不要再把秋岚买了。” 万正年喝了杯水,目光转向苏小梨,对她笑了笑,说道:“昨晚可休息好了。” 她点了点头,万正年对她招了招手,她走了过去。 “既然休息好了也该做正事了,你知道我把你买来不是让你享清福的。听说你嗓子不错,唱两句来听听。” 苏小梨清了清嗓子,随意唱了两句。万正年的眼中发出光彩。继而哈哈大笑,“看来我那几锭碎银子果然花的不冤枉,能得到此等可塑之才,也算是我万正年平日里积了德了。” 苏小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秋岚,应该被打得不轻吧。这就是他口中的积德?万正年眼尖的看到她的目光,“你也别怪我心狠,我这是为她好,若不好好调教,她就是个没用的废人。日后你们一同练习,可要互相督促着些。” 晚上,苏小梨被一阵阵呻|吟声吵醒,她爬到秋岚的身边,低声问道:“秋岚,你是不是很疼。” 被子慢慢的扯了下来,只见秋岚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看着苏小梨道:“小梨,你说我怎么这么笨,怎么都学不会?” 苏小梨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慢慢来,不要着急。” “小梨,我疼。” 苏小梨钻进她的铺子中,靠着她的背,说道:“我抱着你,伤口不压到床板就不疼了,乖,好好睡觉~” “嗯。”秋岚低低的应了一声,像是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之后的练习密密匝匝的,时间紧到让她没时间想其它的什么事情。其它的小学徒叫苦连天,她却习惯的很,这可比她以前的练习量轻多了。她经常压腿压着压着就把头放在腿上睡着了,这门功夫原本就是不吃苦出不了成效的活儿。 这边,她正拿着花枪转来转去,秋岚偷偷摸摸的跑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小梨,我刚才在门口见着你哥了。” 苏小梨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万正年没注意到她,一溜烟跑了出去。果然看见在门外徘徊的狗剩,她兴高采烈的冲了上去,声音异常的欢快:“狗子~~~” 狗剩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她冲了过来,手忙脚乱的伸手接住她。 “狗子,你想不想我?”她一笑,两只眼睛弯的像两个小月亮。 “哥当然想你。”狗剩说道,捧起她的脸,心疼的说道:“花,有没有被别人欺负?” 她摇了摇头:“你放心,我很好。” “笨丫头,在那种地方怎么好得起来。”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花,哥一定会把你赎出来的。” “傻狗子,要赎我出来,要付卖我的五十倍的银子,狗子,你哪来那个钱?” “不管多少,哥都要把你赎出来。”狗剩坚定的说道。 苏小梨这才看见狗剩身上的包袱,吃惊的说道:“狗子,你要出远门?” 狗剩一如既往的憨憨的笑了笑:“元宝说外面赚钱赚的快,哥很快就会赚到钱,回来找你,你乖乖等着。” 苏小梨有些着急,“我不要你出去,你走了我去哪找你?桃花知道吗?” 狗剩摸了摸她的头:“娘已经知道了,放心,俺很快就会回来,不会让你等急了的。”说着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心脏某个地方像是空了一大块似地。从来到这里,她和狗剩几乎就是形影不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这么依赖他了。 还来不及想太多,就见李绅急冲冲的从里面跑了出来,拉着她就往里面跑:“你不要命了?出来这么久,师父到处找人呢。” 苏小梨趁着不练习的时候偷偷跑回了家,看见桃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屋子里忙来忙去。桃花一转头,看见立在门口的苏小梨,顿时眼睛里都是眼泪,上前抱住她便嚎啕大哭起来:“春花啊,你哥他走了,这个不孝子,竟然把他老娘一个人丢在家里,这个不孝子,这个不孝子啊……” 苏小梨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桃花,狗子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要着急,狗子向来说话算数。” 桃花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却还是抽泣不止:“那傻儿子,孙家那个死元宝说什么他都信,外面赚钱哪有那么容易,外面的人有多坏,要是被人家骗了怎么办?哎哟,这可叫俺怎么活啊!”桃花干脆坐在地上,拍起大腿起来。 苏小梨反倒笑了,双手托腮蹲在桃花面前,说道:“桃花,你这个样子真丑,怪不得都没有老头找你做姘头。” 桃花一抹鼻涕,瞪着她:“个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继而猛地站起来,左右看着要找板子。苏小梨见势不对,转头就跑。跑到外面,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她看见宁延清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吻,她的脸上有些发烫。垂下眼帘,改了方向,向另一边走去。 “梨儿?”她听见身后传来宁延清的声音,脚步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宁延清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转了过来,苏小梨不敢看她,又不知道眼睛该看着那里,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感觉到自己的下巴慢慢被人抬了起来,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神更加乱了。 “梨儿,看着我。”宁延清的声音显得有些严肃,她值得顺从的看着他。只看一眼,便不由得沉醉在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动弹不得。 他的唇动了动:“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若是没有,那么刚才的举动算什么?”宁延清叹了口气,用手指挑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刚才你看见我了吧?” 见她不回答,宁延清似乎有些动怒,放开她,说道:“既然王姑娘不想见在下,在下便不为难姑娘了。”说完转身便走。 苏小梨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突然有些着急,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在下!” 宁延清转过头来,原本还是面无表情,看着她着急的样子,脸顿时变得柔软起来,转过身看着她。苏小梨嘴动了老半天,才说道:“我想吃梨。” 宁延清脸上露出些无奈的笑,却立刻板起脸说道:“要吃自己去摘。” “那在下不要我银子吧?” 梨树下,苏小梨抱着用河水洗过的梨啃着,腿边扔了好些个核儿。宁延清靠着树坐在她身边,唇角带着笑看着她,苏小梨打了个嗝,摸摸自己的肚子,为难的看了看手中还剩一大半的梨,和脚边刚才摘下的还没吃的梨,苦着脸对宁延清说道:“在下,我吃不掉了。” 宁延清好整以暇的瞄了她手中的梨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摘多少下来,就要吃多少,不然浪费了。”他伸手,用拇指擦去她嘴角的一点汁液,继续道:“桃花有没有跟你说过浪费不好?” 苏小梨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有……” “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他的声音中都不由自主的带了笑意。 苏小梨硬着头皮又啃了一口,突然气急败坏起来,把剩下的梨全部推给宁延清:“不能浪费,在下你吃吧!” 最后她还是把梨都带回了戏班子,分给其他人吃。苏小梨终于知道,再喜欢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 苏小梨在院子里吊嗓子,便看见一袭青衣从她眼前飘过,她转过头去便看见云千儿抱着一推衣服,走到正在洗衣服的秋岚面前,把衣服扔进桶里,傲慢的说道:“帮我洗了。” 戏班子里老人排挤新人的情况一直都存在,相比较起来,万正年当然比较宠已经有了名气的角儿,对他们这些新人自然不会比那些老人上心。所以若是闹起来,万正年多半是帮着老人。 秋岚向来忍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 千云儿笑着说道:“唱戏唱不好就该好好帮我们打打杂,班主留你还是有些用处的。”她刚转过头,便看见一团灰色的身影迅速的跑了过来,抱起桶里的衣服扔在地上,还迅速的踩了一脚。只见李绅满脸怒容的说道:“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洗,秋岚才不会帮你!” 苏小梨顿时愣住了,已经有好些人好心告诉她,这个千云儿是京城里一个大官的相好,不能得罪,李绅和秋岚要好她知道,可这李绅也是最会明哲保身的,想不到也会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那千云儿立刻便被激怒了,扬起手狠狠的给了李绅一巴掌,李绅被打倒在地,嘴角出现一条鲜红的血痕。却还是倔强的瞪着千云儿。 “小绅!”秋岚惊慌失措的跑上去扶李绅。 千云儿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学徒,还想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想要教训我,哼,”她冷冷的笑了一声,“等你红起来了再说,我们这一行只有红了才有资格说话。”说完,扫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李绅狠狠的咬着牙瞪着她的背影,恨不得用视线在她身上钻出两个窟窿来。却见她走过苏小梨身边时突然惊叫了一声,蹲了下去扶住自己的脚,苏小梨似乎也惊了一下,目光慢慢下移,看见千云儿脚旁的一根簪子。皱了皱眉,拾了起来,看着千云儿,用惯有的没什么力道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要踩我的东西?” 千云儿反倒笑了起来,“好,很好,你们几个联合起来对付我是不是,很好,我算是记下了。”说着恶狠狠的站了起来,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了,只是因为脚被戳伤,走起路来有些跛。 同为学徒的青烟走了上来,有些焦急的说道:“小梨,你怎么能戳伤她的脚?她今晚还要登台演出,她上不了台今晚的戏可就吹了。” 苏小梨用衣袖仔细的擦着簪子,说道:“我没有戳上她的脚,是她踩我的东西。”说完像是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狗子买给我的东西,都被她踩脏了,还好没坏。” 青烟着急的跺了跺脚,说道:“你说这些师父才不会听呢,师父肯定会怪你的。” 秋岚一听也着急了,把地上那些衣服又抱回桶里,说道:“都是我不好,我帮她把衣服洗了,再跟她好好道歉,兴许她就不生气了。” 苏小梨低低“嗯”了一声,说道:“她就算不生气了,脚也伤着了,那个鄙人肯定会查是怎么回事。” “那怎么办?”秋岚急的快要哭出来。 苏小梨反复看了看簪子,似乎是觉得干净了,又带回头上,说道:“我出去一会。” “你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师父还是会找你的。”青烟跺跺脚,在她背后喊道。 只可惜苏小梨似乎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径自走了出去。 宁延清说今日中午教她下棋,虽然她向来对这些古代文化感兴趣,但对围棋还真是一窍不通。走到门口,她也不敲门,便走了进去,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书房。书房里点着熏香,很好闻的味道,应该是很名贵的香,想不到乡下地方也能找出这么好的熏香。 棋盘摊在桌上,黑白子都已经落了大半,看来是宁延清自己与自己下的,苏小梨不懂棋,不知道棋盘上的是个怎样的局势。而宁延清躺在太师椅上,已经睡着。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蹲在太师椅帮,仔细的端详宁延清的面容,他的皮肤不是很白,菱角分明的脸颊,有一种男人特有的刚强的味道,他的双唇紧紧抿着,皱着眉头。 苏小梨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睡觉还皱眉头,不是做恶梦了吧?她伸手想去把他的眉头抚平,却听见宁延清用叹息般的声音低声念叨了一句:“秋芙……” 她的手僵在半空,又慢慢的收了回来。不知为什么,胸口居然有些闷闷的,很难受。 宁延清一睁眼便看见苏小梨蹲在她身边,向来亮的发光的眼中竟然毫无光彩,晦涩一片,垂头丧气的低着头。竟让人心头生出一种想要好好抚慰一番的心情来。他忍不住抬起头,放到她的头上摸了摸,说道:“梨儿,有不开心的事?” 苏小梨愣了一下,见他醒了,立刻扬起笑容:“在下,你醒了?” “嗯,”宁延清应了一声,手上一用力,把苏小梨拉到他的身上来,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却笑了起来。苏小梨脸上鲜少有什么表情,能对别人笑笑就已经不错了。 他的手指,慢慢的拂过她的脸颊,眼睛不由微微眯了眯。皮肤似乎越变越好了。他靠近他,唇渐渐的就要触到她的额头,苏小梨猛地从他怀里跳了起来。 宁延清跟着坐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苏小梨不自在的眼睛四处乱看,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似乎太过突然,开口道:“我……” “没关系,”他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你若不喜欢,我自然不迫你。” 说着走到棋盘旁,坐了下来,对着苏小梨示意,让她坐在对面。苏小梨坐到他的对面,他开始耐心的对她讲解如何如何落子,讲着讲着,一抬头,却发现苏小梨的眼睛有些飘忽,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苏小梨见对面的人站了起来,抬起头问道:“在下,你怎么了?” 宁延清拍了拍她的头,说道:“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饿了?”说着,便把书桌上的一盘点心端到她面前,苏小梨接了过来,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般的叹道:“我好像真的忘了吃饭了。” 日头西坠,苏小梨回到戏班子。刚推门进去,就被一个狠狠的力道掴倒在地。苏小梨慢慢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辣辣的疼。她抬头看去,发现万正年正怒气冲冲的看着她,指着她就开骂:“小贱种,我卖你来是让我帮我赚银子的,银子还没赚到竟然就开始让我赔钱,你把云千儿的脚弄伤了,云千儿等会有一场戏,你说该怎么办?” 苏小梨看见秋岚哭着拉着万正年的手,跪倒在地,不停的说:“师父,不是小梨的错,要怪就怪我。” 万正年一掌把她挥开,大声说道:“这里没你的事。” 李绅也跪在一旁,目光复杂的看着苏小梨,又磕了个头,说道:“师父,是我与小梨开玩笑,把她的簪子弄掉了,她不是故意的,是我的错。” 万正年一听,更加生气,高高的扬起手,李绅紧紧抿着唇,等着那一巴掌。眼看着那掌就要落下去了,苏小梨开口道:“现在就算打出人命也于事无补。” 万正年回头看着说话的,竟有些发怔,苏小梨从开始到现在脸上竟然一点都没有露出慌乱的表情,连声调都没有丝毫改变,小小年纪竟会如此稳重。只见她爬了起来,随手擦去嘴角的血,直视着万正年说道:“她已经受伤了,与其在这里兴师问罪,”她笑了笑,意外的,这个小黑丫头的笑竟很耀眼。她说道:“鄙人,你是不是该想办法找人代替?” 万正年皱了皱眉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今晚班子里的角儿都有戏,就算是临时背唱词,也有来不及了。 苏小梨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恰好红娘的那段词我都记得,我帮她唱吧。”她说的波澜不惊。 万正年有些后悔刚才一激动就那么答应那个小黑丫头,她这没有任何经验就让她上台,要是万一怯场子可不就全完了。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她的那双眼睛,竟然不由自主的就点头同意了。 台上,西皮流水板响起,随着欢快的节奏,一身火红衣服的红娘走上台来,戏服不太合身,穿在苏小梨的身上显得有些大,却越发突出她的娇小。穿上戏服的她与往常竟然如同不是一个人一般,那调皮的眉眼,那灵活的动作,活脱脱一个俏红娘。 板子一顿,她开始唱了起来:“老夫人治家多严谨,非召唤谁敢辄入中门?你既读圣贤书应知分寸,岂不闻男女间授受不亲!幸而是红娘我不来责问,老夫人知道了其罪非轻哪!” 没有丝毫的怯场,竟然把红娘的活泼,反叛形象唱的入骨三分,看过这么多的名角唱红娘的段子,竟没有一人能如她这般把红娘的形象诠释的这么透彻。声音一落,台下叫好声一片,这俏红娘一时把大半的注意都引了过去,倒把崔莺莺的风头给盖了下去。 这唱功,没有二十年的苦练,绝对到不了这种程度。万正年心里惊叹道,可这苏小梨才有多大?好像才刚过十六吧?只是这份狐疑很快就被台上清亮的嗓子打断。 “三炷香愿姐夫与姐姐天生一对,人物又风流,性情又和蔼,他、他、他是个盖世的英才!” 活泼可爱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连万正年都不由拍手叫好。 红娘的部分唱罢,苏小梨走了下去,一入后台,秋岚就抱住她,眼睛里闪闪发亮,满是崇拜:“小梨,你唱的真好。” “没错,比我听过唱的最好的红娘唱的都好。”李绅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云千儿。云千儿立刻气红了脸,冷哼一声,气冲冲的回房去了。 秋岚看着她,兴高采烈的问道:“小梨,这么多词,你怎么一下子就全记住了?” 苏小梨垂了垂眼睛,说道:“观音娘娘在我耳朵旁边教我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 “啊?”秋岚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苏小梨是在逗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小梨,你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 苏小梨指了指嗓子,说道:“保护嗓子。”她还要靠这个吃饭呢,她脚一转,开始卸妆,油彩卸下后,左脸的红肿看的更明显,刚才在台上的时候她一直注意这不要用左半边脸对着台下,红娘若是肿了半边脸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她碰了碰那块红肿,还是很疼。秋岚忍不住问道:“小梨,很疼吗?” 苏小梨没说话,铜镜后,映着另外几张脸,一个人尖锐的声音传来:“原本我还以为是想替别人出气,现在看来呀,根本就是想自己出风头,依我看,有些人早就算计好了,否则哪有一个小角色上台的机会。”嘴上冷嘲热讽着,眼睛不断的向苏小梨看来,想听不出她针对的是谁都不行。 苏小梨只当没听见,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对秋岚扔下一句:“我先回去休息了。” 秋岚见她的样子,脸有些红,对刚才那个说话的冬竹说道:“小梨才不是想出风头,她就是想帮我而已。” “我说秋岚,你可真笨,自己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她把红娘的唱词记得这么清楚?还不是因为提前做了功课!你呀,天天与她在一起,也要好好学学人家是怎么用心计的。” 苏小梨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冬竹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冬竹见自己挑衅的人压根不搭理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气红了脸。 冬竹身边的初柔掩口笑了起来:“人家压根不搭理你呢,冬竹。” 第二日,苏小梨一早起来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竟然肿的更高,看起来怪吓人的。心里想着那个鄙人还真是手下不留情。她走出去的时候,各式各样的眼神射了过来,他们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什么,苏小梨有些茫然,看见李绅端着水从她身边走过,便拉住他问道:“他们都在说什么?” 李绅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他们说你借着秋岚,弄伤千云儿,自己上位。” “哦……”苏小梨恍然大悟。 李绅斜起眼睛瞪了她一眼:“你不生气吗?” 苏小梨看他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她不生气的话就如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便连忙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生气。” 李绅顿时觉得有些无力:“你这哪里是生气的样子?!” 对方闻言,立刻磨了磨牙,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李绅看着却只觉得想笑。却也懒得搭理她了,罢了罢了,人家都不急,他急个什么东西?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宁延清看见苏小梨的时候,目光渐渐冷了下来,猛地站了起来,把她拖到面前,抬起她的下颚,端详了一番,拧着眉头问道:“谁打的你?” 苏小梨被他的样子吓得怔了一会,才缓缓的说道:“被鄙人打的。” “鄙人?”宁延清皱了皱眉头,熟悉苏小梨说话方式的他立刻明白是被一个自称“鄙人”的人给打了。这村上有这么一号人吗?怪不得看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原来是受了委屈。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她立刻缩了缩头。看来这一巴掌下了不小的力气。宁延清只觉怒火又冒了上来,压着脾气问道:“那个‘鄙人’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说道:“已经不在村里头了。” 不料她这句话却惹得宁延清更加生气,冷着声音道:“你是觉得我看不出来你撒谎?”见她目光躲闪,他又道:“要不然我去问桃花吧?她总该知道。” 苏小梨不回话,只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副要与他抗争到底的模样。宁延清再生气却也拿她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你在这里等等。”说着转身进了里室,不一会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他往椅子上一坐,单手轻而易举的把苏小梨拖进怀里,把绿色的药膏往她左脸上抹。 苏小梨疼的直抽冷气,宁延清下手却依旧粗鲁,丝毫没有因为看见她躲闪的样子就变得温柔起来。涂好药,苏小梨看见他重重把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拍在桌上的巨大的声音吓得她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突然下巴被人抬起,炽热的吻很快便覆了上来。这个吻没有丝毫温柔可讲,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撕咬。宁延清似乎要把怒气全发|泄在这个吻上似地。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才停了下来,苏小梨气息还有些不稳,心有余悸的抬起头看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宁延清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他的唇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似乎有些懊恼:“你这样的女人,你这样的女人……” 宁延清终究是没有说她这样的女人到底怎么样。苏小梨再次来这个小院的时候,却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只看见桌上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她打开只看到六个大字:家中白事,速归。屋中摆设丝毫没有变化,显然宁延清走得很急,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 连落款都没有,苏小梨这才发现她对宁延清的了解仅限于他的名字,其余一概不知。 戏班子又热火朝天的开了好几场戏,《西厢记》也有几场,但万正年还是让云千儿唱红娘那个角色,可把云千儿得意的不轻,见天的在苏小梨面前冷嘲热讽,说些诸如:“某些人不要以为可以一飞冲天,唱个一场就能得了班主的喜欢,这活儿还是要看经验的。”之类的话。 苏小梨这两日有些魂不守舍,成天无精打采的样子,云千儿以为自己的打击起了作用,可得意的不轻。倒把青烟和李绅看的气得不轻。 “什么东西,小梨唱的明明比云千儿好。” “就是,真搞不懂班主为什么不让小梨唱?” 但当事人却丝毫不理这种状况,一个人用手指逗小桃花玩,小桃花像是被逗急了,张口咬了她一口。苏小梨收回手,看了看伤口,然后侧头看着小桃花,说道:“小桃花,你想吃人肉?”然后抬头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伸手指着李绅说道:“他肉比较结实,去吧。” 小桃花立刻听话的向李绅飞去,李绅吓得撒丫子就跑,但显然跑不过天上飞的东西,被小桃花啄了好几口。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很不道德的笑了起来,苏小梨也露出笑容。 闹的正热乎着,这时,戏班子里跟苏小梨同村的,同样被万正年买来的男孩杜西岭冲了进来,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群,突然冲过来拉住苏小梨:“春花!” 苏小梨被他吓了一跳,看向他,只见他急得满脸通红,眼睛拼命的睁着,睁得几乎快要裂开,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青烟立刻看出不是小事,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被,帮他顺顺气,说道:“西岭,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怎么了?”苏小梨也忍不住问道。 杜西岭喘了好几口气,这才说道:“我听人说,昨晚上村里遭了流寇,村里人全被杀光了!” 苏小梨愣住,呆呆的看着他,似乎是没听懂她说什么一样。秋岚见她的样子,连忙拉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冷的像冰块一般,焦急的叫了她几声:“小梨,小梨!” 苏小梨突然猛地甩开她的手,冲了出去,杜西岭也跟着追了出去。只剩下院子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一进村头,就看见一具具尸体东倒西歪,村头围了好多镇上来看热闹的,还有些人在帮忙搬尸体,找出那些还没有断气的送去医治。苏小梨冲进家里,家里什么人都没有,只得又跑了出去,看着满地的尸体,一个一个的翻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现在都是各式各样狰狞的模样,可以看出死时是多么的恐惧。 翻到杏儿和小玉的尸体的时候,苏小梨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她边哭边继续找桃花的尸体,顾不得弄到手上和衣服上的血污,最后总算找看到了桃花。她慢慢的爬了过去,把她抱了起来,桃花脸上被血弄脏了,苏小梨伸手去擦,却越擦越脏,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泪水滴到桃花的脸上,她一把抱住桃花已经冰冷的身体,尖声叫道:“娘!” 周围那些围观的人都为之色变,不忍心看下去。谁能料想到,这么个小村子一夜间就遭此厄运。 在邻村人的帮忙下,村里人的尸体都安葬了,苏小梨与杜西岭回去的时候都是浑身鲜血。戏班子里的人也不问什么,生怕再提起他们的伤心事。连云千儿都不再去招惹苏小梨。 苏小梨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几个时辰不说一句话。秋岚坐在她身边陪他,却一句安慰的话都找不到。坐了一整夜,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秋岚,我没家了。”声音空洞的让人心疼。 第二日一早,班主因为怕流寇再回来,受到牵连,带着整个戏班子离开了这里,启程去京城。 沿途一路表演过去,到了京城,已经是大半年以后。又厚又高的城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戏班子里的人无疑都松了口气,总算是回来了,不用一直这么颠簸下去了。 这时天色已晚,已经差不多到了关城门的时候,戏班子刚过去,身后的城门就关上了,不准再通行。谁料刚走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两队士兵手握长戟把他们推搡到道路两旁,把大路腾了出来。 “让开让开,大将军回京了!” 城门再次缓缓打开,最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大大的旗帜,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个“袁”字,巨大的旗帜在晚风中飘扬,猎猎作响。紧接着便是身着铁甲盔胃的士兵,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点的声音,那种挺拔的气势不得不让人折服。为首的一个坐在马上,目光直视着前方,表情冰冷,丝毫不在意两旁围观的人群。全身上下散发出冷人胆寒的气息。 秋岚伏在苏小梨耳边道:“那个人就是我们桓燕的大将军,就是让昭楚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秋岚的声音激动得很,显然对这个大将军十分崇拜。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那种高高在上的了不起的人物反正跟他们这些人扯不上关系,她也就没怎么注意。 等到那个大将军的队伍过去了,道路再次恢复了通畅,他们这才得以继续往前。京城的夜晚让人眼花缭乱,到处充满着繁华,奢靡的气息,五颜六色的灯光,把夜幕中的城市映衬的无比迷人。 几个被万正年从路上带回来的学徒都看呆了,有些摸不着北的感觉,张大嘴巴,只会说“哇”。云千儿哼了一声,低声说道:“切,一群乡巴佬。”初柔低低的嘲笑:“就是,没见过市面的东西。” 云千儿习惯性的向苏小梨射出挑衅的目光,却只看见苏小梨的目光依旧一片淡然,只是偶尔用手去逗逗站在她肩膀上,已经长大了很多的小桃花,竟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似地。初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低声在云千儿耳边说道:“这个苏小梨,要不就是像师父说的那样,宠辱不惊,不要就是从小摔坏了脑袋。正常人哪有像她那样的,该说她阴森还是木讷?” 回到云春班,大家各自开始收拾东西,万正年随便嘱咐了一个人让他把这些第一次来元春班的人安排了房间。苏小梨仍旧与秋岚同屋。这里房间的条件可比在路途上那些随便拾掇的房间不知道好多少倍。秋岚抱着被子滚了两圈,笑嘻嘻的对苏小梨道:“啊,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苏小梨坐在床边把叠衣服,她的衣服还真不少,都是狗子买给她的,狗子自己也就两套衣服轮着穿,却给她买了很多。他说,女孩子家,就得穿的漂漂亮亮的。 秋岚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着她:“哎,小梨,我听他们说,元春班里经常会有大人物来光顾,等以后你红起来了,也可以求他们帮忙打听打听你哥的下落。” 苏小梨的手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秋岚看着苏小梨,突然有些诧异:“小梨,我怎么觉得你长变样了呢?我们天天在一起我没发现,可是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比刚认识你的时候好看多了。”她连忙往前爬了爬,拉住苏小梨的袖子,谄笑着看着她:“有什么变漂亮的秘诀?告诉我好不好?” 苏小梨沉吟了一小会儿,说道:“要一日三餐的吃饭,每天要多晒晒太阳,不能总呆在一个地方,要多出去转转,晚上一定要便便,吃东西的时候要多放点小鱼小虾之类的有营养的东西,每天晚上一定要洗澡,九点前要睡觉……” 秋岚一个一个的扳着手指头,最后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小梨,真的这么麻烦?” 她点了点头,指了指已经睡着了的小桃花说道:“它很讲究,你看,按时按点的就睡了。” 秋岚顿时石化,过了好一会,一下子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愤恨的说道:“苏小梨,你竟然耍我!” 苏小梨呵呵笑了起来,因为被挠了痒痒,声音显得懒懒的说道:“多好呀,你看小桃花最近都变漂亮了很多,好多公鸡都跑来跟它求爱……” “苏小梨!”秋岚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她一眼:“你家小桃花也是公的,公的跟公的怎么能在一起?” “啊?”苏小梨愣住了,显然到现在为止都不清楚她的小桃花的性别,愣了好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家小桃花原来是个GAY。我还想让小桃花给我生几个宝宝玩,可是公的和公的生不出宝宝。”声音中无限的惋惜。 秋岚很惊诧于自己竟然能听懂她颠三倒四的话,看来自己已经被她荼毒的差不多了。这个丫头的思想好像总是跟正常人不一样似地。秋岚翻了翻白眼,翻过身,不再理她。 “小梨……” “嗯?”懒懒的回答声。 “你为什么不管班主叫师父?”整个班子里除了几个资历特别老的管万正年叫“班主”,其他人都叫他‘师父’。 “我有师父。”苏小梨淡淡的回答道。 “你的唱功全是你师父教出来的?”很少听苏小梨说自己的事,秋岚来了兴趣。 “嗯。” “那,你师父会打你吗?” “会啊~”苏小梨笑着看向她,“我经常被师父打。” 秋岚吃了一惊,“小梨以前也很笨?” 那倒不是。苏小梨笑了笑,她爹她娘都是干这行的,她这方面的才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加上一出生就耳濡目染,从一开始学就比其他人好上好多倍,只是她经常去骚扰其他一起学的人,师父忍无可忍才会拿小板子装作很凶的样子打她的屁|股,其实也不是很疼。 她转过头看着秋岚道:“嗯,所以秋岚不用着急,慢慢来总会好的。” 秋岚笑了笑,仰起头看着屋顶:“嗯,我一定会超过云千儿,”她侧头看了看苏小梨,“也不会输给小梨。” 袁景泰背着手,走在街上。周围围着几个官员个个脸上带着谄媚的笑,点头哈腰的对他说着什么。他却没心情听,也就是那些巴结的言辞,听都听腻了。他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头,其中一人很快看出他的不悦,便连忙挥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说话吵他,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下官听说涵绣楼昨儿来了几个标志的姑娘,将军要不要……” 袁景泰垂下眼睛看着他,面前的人满脸讨好的笑。袁景泰突然笑了笑,对方以为他是同意了,顿时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谁不知道这个袁三少爷难伺候的很,能让他和颜悦色有多难?不料这袁景泰只是正过身看着他,目光微微冷了下来:“李大人,看来你对这什么楼的还真是熟悉啊,连什么时候来几个姑娘都这么清楚,如此关心百姓,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得多高兴呢。带我去那种地方?哼,”他冷笑一声,突然大声骂道:“你让我袁景泰去那种脏地方,碰那些脏女人?是不是嫌我活得太长了?” 那李大人吓得连忙跪下说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下官只是看将军长途跋涉,旅途劳累,想给将军设宴洗尘而已,下官绝对别无他意!将军请千万息怒,不要气坏了身体!” 袁景泰扫了他一眼,说道:“起了吧,这大街上的,也别叫人看了笑话。”说着,便转身走在前面,那李大人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站不起来,其他几人立刻上去胡乱把他扶了起来。 这袁景泰六岁就便随父出入军营,现年二十八岁,已经战功累累,在战场上厮杀二十多年的他,浑身充满了杀戮的气息。就连眼神都如同野狼般凶狠,李大人被他刚才那么一看已经吓得失了魂魄,只得被其余几人驾着继续往前走。走在后面的几个互相对视一眼,不由抬手用袖子擦去头上渗出的汗水。 袁景泰继续走着,一个青衣女子从他身边走过,伴随着一阵梨花香。他原本没怎么注意,却突然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眼熟,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那个女子拐进了一家卖笔墨的店铺里。袁景泰的唇上却不由浮起一阵笑意。没错,就是那个野女人,他的记忆向来好的惊人,尤其对开罪过自己的人。虽然她容貌有些变化,但以他的眼力,还是立刻认了出来。 那个村子半年前遭流寇血洗,一个活口都不剩,原本以为她死了,没想到还好好的活着。 “你们不用跟着我了。”他扔下一句话,人已经走了过去。 苏小梨仔细的看着柜台上陈列着的毛笔,最后看中了一支,抬头对掌柜的说道:“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可以!”掌柜的笑盈盈的说道。掌柜的磨好墨,把砚台推到她面前,又给她铺了一张纸。一抬头,发现门口进来一个男子,刚想开口招呼,却立刻就被这男子的样子骇到了,不是因为容貌丑恶,相反,这男人长的五官端正,人也生的十分挺拔,很是好看。只是这男子浑身上下的气势却着实吓人,如最森冷的野兽一般,就是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来。 掌柜的一时忘了招呼他,只见他慢慢的走了过来,苏小梨背对着他,对身后的情况一点都不知晓。她蘸了些墨汁,又觉得有些多了,捋起袖子抖了抖,却没发现自己一用力把墨汁甩了出去。 掌柜的顿时魂都快吓飞了,只见那个男人脸上身上都是苏小梨甩出来的墨汁,他的脸色也迅速变的十分的难看,那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 “这,这位姑娘……”掌柜的颤着声音想提醒苏小梨。 苏小梨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掌柜的,这支笔挺好,我要了。”然后掏了几个铜板放在掌柜的手里。一转过身,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她狐疑的打量了袁景泰一番后,绕过他,径自离开,边走嘴里还便咕哝:“怎么有人这么脏兮兮的就出门了,把脸弄的黑乎乎的,真是一点都不讲卫生。”嘴里说着,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掌柜的被吓得眼珠子都不敢动了,看着那个男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一副想杀人的模样,缓缓的,缓缓地,拿起几条毛巾递到他面前:“客,客官……” 袁景泰慢慢抬起手,接过毛巾,可手上的青筋却明明白白的昭示着他有多么的愤怒,如果那个毛巾是人的脖子的话,恐怕不知道要被捏碎多少次。 袁景泰僵硬的擦去脸上的墨汁,不由冷笑,不记得他了吗?很好,他会让她慢慢记起来的。 “将军,”袁诚礼走了进来,对袁景泰狼狈的样子视而不见,“皇上传您进宫。” “知道了!”袁景泰重重的把毛巾放在柜台上,动静之大,把掌柜的吓得一跳,腿一软,机会要坐到地上去。又看见袁景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掌柜的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袁景泰过了好一会才转过身,气冲冲的向门外走去,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话:“去帮我把刚才那娘们的底细给查清了。” “是,将军!”袁诚礼应道,心里却不由替刚才那个姑娘惋惜,她应该是不小心的吧,谁会有那个胆子去招惹他家将军? 苏小梨一回元春班,就看见青烟急匆匆的迎了上来,有些责怪的说道:“小梨,你怎么今天还有心情往外面跑?你忘了吗?班主说今天开唱,大家都忙的不得了你还偷闲!” 说着便把手中的一堆颜料盒放在她手中,说道:“赶紧递过去,油彩用完了,前面急着要呢!”见苏小梨慢腾腾的样子,急性子的青烟忍不住一把把她转了过去,推着她往前走:“哎呀,我说姑奶奶,你快点呀,你这是想把我急死!” 袁景泰怒气冲冲的回府,一脚踹开门,拿起眼前的青瓷瓶狠狠的砸到一旁。青瓷瓶发出巨大的碎裂声。袁诚礼低着头跟了进来,看着他狠狠的坐在椅子上。 “将军息怒。”袁诚礼说道。 “息怒?”袁景泰冷笑一声,“姓武的那个孙子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还让我息怒?” 袁诚礼低下头不再说什么,袁景泰慢慢平复下来,冷哼一声:“以为在皇上面前参我一本就能让我吃苦头?他姓武的未免太小瞧了我。想从我身上讨便宜?我就让你姓伍的知道算计我是什么样的后果!”他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苏小梨用小锤子敲开核桃,掏出里面的核桃仁,喂到小桃花的嘴里,小桃花吃的津津有味。一旁练眼神的秋岚见了,说道:“你对它还正好,它吃的比自己主子吃的还好。” 苏小梨继续砸核桃:“小桃花挑嘴,要是不让它吃好的,它会生气的。” 秋岚“切”了一声,“生气了又怎么样?最多两天不理你,等饿了还是屁颠屁颠的跑回来找你。”对小桃花的习惯早已熟悉了的秋岚说道,顺便伸手敲了敲小桃花的头。小桃花转头就给了她一口。 “啊!”秋岚惊得跳了起来,连忙收回手,苦着脸说道:“小梨,你还是把这玩意儿扔了吧,这东西实在是太恶毒了,连熟人的面子都不给。” 苏小梨微微一笑,喂了小桃花一粒核桃仁,慢悠悠的说道:“谁让你说它坏话。” “是是是,就你家小桃花好,你家小桃花聪明!”秋岚不甘心的撇了撇嘴。 苏小梨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只是笑了笑,也不搭理,对小桃花说道:“来,再吃一口,真乖。” “不得了啦!”青烟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进屋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了,左手撑在桌上,右手捂着胸口,连连喘了好几口气,才说道:“不得了了,大事不好了!” 苏小梨不理会她的一惊一乍,秋岚却被她的表情吓的连忙站了起来,这时,杜西岭和李绅先后走了进来。秋岚更是吓得不轻,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武大官人倒台了!”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青烟大声说道。 “武大官人是谁?”秋岚茫然的问道。 “就是朝廷那个三品大官啊,”青烟急的手脚并用的比划着,“我们戏班子可不就是靠武大官人撑腰,才能在京城立足?这下武大官人倒了,我们连后台都没了,以后还不被喜乐班给欺负死!”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了呢!”秋岚也面露急色。 李绅接话茬道:“听说是犯了什么事,被大将军的人抓找了,当场就斩了。”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压下声音来,“可我还听说呀,这个武大官人其实是开罪了大将军,大将军才会要杀他,武大官人也真是的,连皇上都对大将军退让三分,他做什么偏偏去得罪大将军啊。”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秋岚问道,心里急的火烧火燎的,却突然听见苏小梨砸核桃是发出的‘咔咔咔’的声音,不由低下头,看着她道:“小梨,你都不着急吗?” “我着急也没有用啊,”她抬头看了看那几人,“鄙人自然会想办法,放心吧,你们不会比他更关心戏班子的生计问题。”她站了起来,想往外走。 “小梨,”杜西岭叫住她,“你去哪?” “去城西头卖点花糕来。” “等等,”杜西岭绕道桌前,“这个时候官兵正押着武大官人游街去法场,外面乱的很,晚点再去吧。” 苏小梨回头看了看他,说道:“没关系,我很快就回来。” 见她还是往外走,杜西岭连忙追了上去,“小梨,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街头上果然乱成一片,百姓被官兵拦在道路两边,大道上走着的是两辆囚车,显然里面关着的分别是武大官人和他的夫人,囚车后面还跟着很多被铁链锁着手脚的人,应该是武大官人家里的众人。 杜西岭有些看不下去了,皱了皱眉说道:“大将军未免太狠了一点,就算武大官人得罪了他,也不能连他家人都报复啊,这样未免太过残忍。” “人都说,斩草要除根。”苏小梨淡淡的说了一句。 杜西岭有些不赞同:“再怎么说他家人都是无辜的!”他皱了皱眉头,“小梨,你也认为大将军这么做是对的?” 隔了一会,苏小梨看着他,笑笑道:“你说的也对。” 杜西岭一愣,脸不由自主的红了。慢慢的转过头去,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小梨笑起来可真好看,只可惜她不经常笑,只对着他们这些走得近的人偶尔会有个笑脸。 坐在酒楼上的袁景泰透过窗,冷眼看着这一切。等囚车到了面前,他身后的袁诚礼做了个手势。人群中立刻有人用鸡蛋,西红柿之类的东西向囚车和后面的武大官人的家属砸去。人都有从众心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哪手里的东西砸。 苏小梨肩头上的小桃花似乎被骚乱的场面弄的有些不安,扑腾了两下翅膀。苏小梨连忙伸手安抚它,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由皱起眉头,“痛打落水狗”就是这样吧?虽然那些“成王败寇”的道理他都懂,不过看到这种场面还是有些不习惯。 有两个官兵突然冲到后面的家属中,把一个年轻的姑娘拖了出来,官兵面无表情的说道:“武妤心年未满十六,充作官妓。”说着便毫不留情的把她往后拖。 少女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死都不要做官妓,我要跟我爹一起死,爹,救我,爹!” 前面囚车上的女人又哭又叫起来:“心儿,心儿!”声音无比凄厉。 武大官人闭了闭眼睛,突然开口道:“袁景泰,我武纶不知好歹得罪了你,请你大人大量,让我女儿与我一同赴黄泉,我武纶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袁景泰,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放了我女儿!” 随着囚车越走越远,武大官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没有人出来阻止官兵的行动。显然武大官人的话根本没能打动大将军,让他手下留情。少女拼命的挣扎着,“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因为用力过猛,她摔倒在地,正好倒在苏小梨的面前。周围的人立刻后退,生怕惹祸上身的样子。少女往前爬了两步,抓住苏小梨的脚,病急乱投机:“不要,让我跟我爹一起死,我宁可死!” 苏小梨弯下身把她扶了起来,身后的官兵立刻走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抓住少女的手,把她往后拉。 楼上的袁景泰看着人群中那个脸上有些难过神色的女孩,重重的放下酒杯,脸色不豫:“又是她!” 囚车渐行渐远,最后看不见了,人群渐渐散开,道路恢复了正常。街道上的小贩又恢复了正常营业,两边吆喝声不断,小桃花像是呆久了有些不耐烦,飞了起来,在苏小梨头上绕了几圈,兀自离开找乐子去了。 苏小梨也不在意,很快便在卖花糕的铺子前停了下来,杜西岭对她道:“小梨,我去买点其他的东西,待会儿回来找你。” “好。”她答道。 小贩给她包好两块花糕递给她,说道:“姑娘拿好。” 苏小梨点了点头,接了过来,回过头,一辆极其奢华的,带着象征皇家身份的明艳色彩的轿子从她面前过去,轿帘被风吹开的一刹那,她顿时僵住了,目光直直的看着轿子,嘴里小声念叨:“在下?” “姑娘?你认识轿子里的人?”身后卖花糕的小贩看到她的表情不由插嘴道:“姑娘肯定是看花眼了,那是恪亲王府的轿子,里面坐的可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儿,那种身份高贵的人哪里是我们这种人认识得了的。哎,姑娘……” 苏小梨没理会他,追了上去。跑了好一段路,她突然与一个人结结实实的撞了起来,她头都不抬,绕过那人就想走,却蓦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牢牢的抓住。 这里已经不如刚才那段路那般热闹喧嚣,来往的人少的可怜。苏小梨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只见他唇角勾起,声音略带讥讽的说道:“撞了人,就这样就想走?姑娘是不是该跟我配个不是?” 原本以为她多少会有些恼怒,却不想她脸色平淡,没有丝毫变化,轻声道:“失礼了。” 想借机找茬的袁景泰一时顿了一下,却立刻又笑了笑,说道:“姑娘这么急匆匆的,是看见什么认识的人了?” 那轿子已经消失了,苏小梨的目光中露出些失望的神色,慢慢收回目光,垂下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一颤一颤的,摇了摇头,说道:“是我眼花,认错了人。”说完又抬起头看了看袁景泰,再看了看他钳住她手腕的手,明显是想让他放开他的意思。 倒还真是镇定的很,很少有人对着他的目光还能平静如斯,这个小娘们倒是有几分胆色。袁景泰一起起了玩心,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颚,拇指轻轻的在她的唇上滑过:“姑娘与我,三番四次的遇见,是不是极有缘呢。”语气中调戏的味道再明显不过。 他身后的袁诚礼微微变色,他的主子,虽极为刻薄,倒也不会小器到跟一个女子如此纠缠不休,遇到难缠的女子,最多交给他们随便教训教训。这个样子的他,袁诚礼还真是第一次见着。可眼前这个小女孩,丝毫不起眼的样子,找不到任何能让他的主子如此特别对待的理由。他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女子会如何回答主子的话。 只见她抬起头,沉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开口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你?”感觉到眼前这个人身体一僵,苏小梨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伤到了对方,有些歉意的样子:“可能我们是见过了,但是我对无关紧要的人向来记的有点慢,对不起啊。” 袁诚礼很不道德的想笑,被自家的主子冷冷的一道目光吓的把快要溢出喉咙的笑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苏小梨感觉到捏着自己下巴的力道又重了一些,袁景泰面上笑着,可目光越越发冷冽:“真的没见过吗?要不要我帮姑娘想想?”说着,手慢慢下滑,轻轻的捏住她纤细的脖子。 苏小梨“咦”了一声,看他的目光越发迷惑,似乎是真的在很认真的想,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一脸为难的样子。袁景泰的声音充满蛊惑,“你再好好想想。”温和的声音下,他放在苏小梨脖子上的手却在慢慢加重力道。表面上看上去两人亲昵无比的样子,其实却暗潮涌动。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抓住袁景泰的手,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掐着我我不好想了。” 袁景泰只觉得自己更加有种想要掐死人的冲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反手扣住苏小梨的腰,一个转身,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只见两人原来站的地方钉着几枚短刀片。 袁景泰立刻看向短刀片射来的方向,一个人影一晃而过,袁诚礼立刻追了上去。 “小梨!小梨你在哪里?”身后传来了杜西岭的声音。苏小梨原本还有些诧异的看着地上的短刀,听到杜西岭的声音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连忙挣开袁景泰的手,向后面跑去:“来了!”跑了两步还回头看了两眼,难得的有些慌乱。 总算是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了吗?袁景泰忍不住轻笑一声,走过去,蹲了下来,打量着地上的暗器,刀身上有些银光,看来是涂了毒,不想留活口吗? “将军!”追出去的袁诚礼很快便折了回来。 “人呢?” “属下无能!”袁诚礼跪了下来,“刺客被抓住后立刻自尽,属下没来得及阻止!他的身上也找不出任何标记,属下看不出是谁派来的人。” 袁景泰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地上的刀片上,过了好一会才站了起来,看着跪着的袁诚礼说道:“起来吧,不怪你,对方原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的眉头皱了皱:“能用上死士,幕后的人绝对不简单。” “想对将军不利,必定是将军的对头,只要从那些对将军不满的人中查找……” “诚礼,”袁景泰突然看着他,说道,“谁说,刚才那人想杀的是我?” 袁诚礼愣了一下,诧异的抬头看着自己主子。只见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刚才那些暗器,针对的是那个小娘们。” 杜西岭老远就看见苏小梨慌慌忙忙的向他跑来,还来不及开口问她怎么了,就被她一拉,迅速的往回跑。一路慌慌张张的跑到院子里,杜西岭缓了口气,这才问道:“小梨,怎么了?” 苏小梨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因为跑得太急,一边用手捂住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一边眼神还有些飘忽的往后面看。正好经过的青烟见状,明明已经走了过去又倒了回来,“咦,这是怎么了?”她打量了两人一眼,“撞鬼了?”说完似乎自己觉得好笑,“大白天的撞鬼,小梨,你做了多少缺德事?” 杜西岭给她使了个眼色:“行了,别打趣她了。” 青烟见他的样子,撇了撇嘴,收起开玩笑的表情,一转头,苏小梨已经站在她身边,用分外空洞的眼神看着她,说道:“青烟,其实我就是鬼。”她原本说话声音就轻飘飘的,加上又故意把语调弄得阴森吓人,竟然还有回音的感觉。青烟一听,后背的汗毛立刻全部竖了起来,心脏剧烈的“咯噔”一下。 苏小梨看着她满脸惊恐的样子,心理得到了平衡,两边嘴角一翘,露出白白的小米牙,笑出声来。青烟心脏恢复正常跳动后,立刻愤恨的抓着苏小梨要打她,可看着苏小梨只是傻笑,也不知道要躲避的样子,终究还是打不下去手。对一个反应比正常人要慢个好几节拍的人下手,她何其忍心啊。 “好好的不练习,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几人停下打闹,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千云儿冷着脸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秋岚。云千儿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成天就知道打闹,你们以为就这么打打闹闹就能把自己功夫给练上去了?以后还想不想登台了?” 青烟撇撇嘴,虽然心里不服但人家好歹也算得上是师姐,只得低下头,但嘴巴却不停的咕哝着。云千儿眼尖的看见了,挑眉:“怎么?青烟,我是说不得你还怎么的?” “说得,说得,您是师姐,说什么都成!”青烟说道。 云千儿瞪她一眼,懒得在与她计较,再看向苏小梨,只见她抬着头看着她,云千儿道:“看什么看?你也一样,仗着自己有些底子就成天这么懒散,你真觉得戏班子里其他人都赶不上你是不是?你真觉得你自己厉害的很是不是?” “没。”苏小梨淡淡的回了一句,脸上丝毫没有因为云千儿的挑衅有什么不悦的神色。云千儿见她也不还口,也就觉得没意思了,低低哼了一声便走了。 她一走,青烟就立刻啐了一口:“呸,就会用自己资历老这条来压人,有什么了不起。” 倒是秋岚满脸兴奋的跑到苏小梨面前,狠狠的抱了她一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梨!师父说,五日后的戏,旦角会在你和千云儿当中选。” 青烟闻言,立刻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难怪云千儿鼻子都气歪了,那场戏原本可是千云儿的。” 苏小梨看着秋岚问道:“唱的是哪出?” “《醉杨妃》”秋岚说道。 苏小梨点了点头:“哦。” “这场戏旦角戏份重的很啊……”青烟自言自语道,立刻捋起袖子,上前一步拉着苏小梨道:“小梨,赶紧回去练,一定要把这登台的机会从云千儿手里抢过来!就冲着原本是云千儿的戏,你拼了老命都要给抢回来!” 苏小梨看着她激动万分的样子,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嘴唇动了动:“……哦……” “哦什么哦呀!”青烟急了,“快练快练,现在就开始练!” 苏小梨有些无辜,不是她不想练,《醉杨妃》也就是后来的《贵妃醉酒》,这出戏古今差异有些大,这首曲子原本的唱词算得上是靡靡之音,不客气的讲是一首格调低俗的曲子,而她学的是经过梅兰芳大师去芜存精的,不然的话恐怕早被和谐了,怎么也成不了后来的京剧中的珍品。她就算想练的话也得要其他角儿配合吧?唱词都不一样,若没有其他角儿的配合,如何能表演? 秋岚看见苏小梨坐在桌前缓缓的磨墨,说道:“小梨,你还有心情写字?” “嗯。”她轻声应了一声。 新挑的毛笔很好写,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支毛笔虽然贵了一点,但比先前那个便宜货好写了很多。说起来,那家店的掌柜的人挺不错的,挺好说话。 “咦?”她突然停下笔,眉头皱到了一起,说起来她那日买好笔回头见的那个人现在想想好像有些眼熟。 “啊!”她突然惊叫一声,把旁边背戏词的秋岚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那天那个满脸满衣服墨汁的男人不就是那日在巷子口的那个奇怪男人吗?难怪他说他们见过,可是就只有那么一面之缘记不得也是正常的啊,那个男人为什么还因为她想不起来就很生气的样子?想不通想不通。她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写。 秋岚见她就这么一会儿脸色变了好几变,便从床上爬了下来,探头看了看,一看吓了一跳:“小梨,你的字写的真好!”她惊讶的说道。苏小梨的字体潇洒流畅,又有着女子特有的婉约细致,如此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被她很好糅合到一起。苏小梨的家乡偏远的很,那地方几乎没人认识字,她一直以为苏小梨也不识字,想不到她不仅识字,还写得一手好字。 秋岚心中钦佩不已,再看上面的字,有些奇怪道:“这……应该是《醉杨妃》的唱词吧?怎么改了这么多?” “观音娘娘让我改的。”苏小梨淡淡的说道,反正有这么多事情解释不通,她干脆都推给了“观音娘娘”。 秋岚“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小梨,你又逗我!” “小梨,师父叫你过去。”门口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苏小梨应了一声,走了出去,门口站的是一个上次与她同台演张生的那个师兄张之庆,他低头看了看苏小梨,笑道:“随我来吧。”说完走在前面,苏小梨跟在他身后。他见苏小梨安安静静的样子,便搭话道:“小丫头,唱词都记熟了吗?” 苏小梨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张之庆见状不由笑道:“那到底是记好了还是没记好?”见她拧起眉头,一脸为难的样子,不由安慰她道:“你也不用太着急了,你这年纪,那日能把红娘唱成那样实属不易,凡事慢慢来。云千儿虽然脾性烈了些,但她也是日日苦练,见你这么快便追上她,她才会这么着急,你也别怪她。” 她点了点头,张之庆见状,笑了笑,心里叹着这个小女孩倒是温和的很。这边,已经到了唱台,今日班子没开戏,台下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万正年和他几个徒弟。台上云千儿扮演的杨贵妃正在于扮演高力士和裴力士的二人对唱。万正年坐在台下,随着节奏摇头晃脑,放在桌上的手也跟着音乐打着点子。 苏小梨也不过去,站在台下仰头看着台上的人,云千儿表演的很入神,没发现她的到来,没有像往常那样投去挑衅的目光。万正年很快发现她的存在,叫道:“小梨,你过来。” 苏小梨闻言听话的走了过去,万正年满脸笑意的看着她:“你觉得云千儿唱的如何?” 她回头看了看台上依旧聚精会神的表演的云千儿,点了点头,说道:“她唱的很好。” 万正年顿时笑了起来,显得十分和蔼可亲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倒是一点都不记恨她平时挤兑你。”说着,对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后台:“去把戏服换上,等会你也唱一遍,让我瞧瞧。” 苏小梨看了眼后台的方向,又向万正年看去:“鄙人。” “什么事?”万正年从台上把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她问道。 苏小梨把手中的一打宣纸递上,说道:“等会能不能让他们按这个唱?” 万正年接了过来,看了看,有些狐疑的抬起头看着她:“这是你改的?” “不是。”她老是的摇头道。 万正年虽然还是怀疑,但见她不欲多言的样子,便把那些纸交给张之庆,说道:“等会你演裴力士,把这个拿过去和乐师一起看看,照着这个唱。” “是,师父。”张之庆说道。 苏小梨见状,便转头向后台去了。 前面的云千儿已经唱完,看着万正年问道:“师父,我唱的如何?” 万正年说道:“很好,这几日唱功又见长。” 云千儿立刻露出笑:“谢谢师父夸奖。” 已经换好戏服的张之庆也笑道:“千儿与前段时间比的确长进了许多。” “也谢谢张师兄夸奖。”云千儿玩笑似的站在台上对张之庆福了福。 这时,万正年对张之庆说道:“之庆,你去看看小梨好了没有。”云千儿听见她的名字,脸上的笑容褪去,慢慢走下台。张之庆应道:“是,师父。” 他走到后台,敲了敲门,提声道:“小梨,好了吗?师父等急了。” 门打开了一条缝,只露出苏小梨的一只黑黑的眼珠,张之庆愣了一下,心下觉得好笑,心想这孩子莫不是穿上戏服害羞了?声音不由自主的缓和下来:“还没好吗?那我再等等。” 苏小梨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裴力士,你来接本宫了?” 张之庆顿了一下,答道:“是啊,娘娘。” 门慢慢的打开,张之庆看清站在门口的苏小梨时感觉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窒息了,除去华丽的戏袍,她的脸上涂着浓妆,却一点也不嫌腻,反倒有一丝庄严的气息,眉宇间俨然有着高高在上的贵气,平日里一双明净清澈的桃花眼,现在却被画成上扬的丹凤眼,倒是明明确确的解释了什么叫做媚眼如丝。 “裴力士,摆驾吧。”苏小梨说道。 张之庆不由开始对她佩服起来,上次演红娘他还可以认为是苏小梨年纪比云千儿小,更能演出少女的活泼直爽,但现在她穿上凤袍,又俨然一副宫妃模样,穿上戏服,便是戏中人,看得出来,苏小梨对戏曲很是尊重。上次他还多少如其他人那般认为她是靠着陷害云千儿上位,可后来看她一副平平淡淡的无欲无求的样子才慢慢对她改观。现在想来,他只觉得当初的那种想法肮脏无比。 他弯下腰,伸出手,说道:“娘娘请。” 戏台上,锣鼓声响起,人物一一上场。云千儿听出鼓点节奏有异,有些奇怪的转向万正年,“师父,这……” 万正年抬起头,示意让她噤声。台上的苏小梨声音响起:“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让人无可挑剔的唱功,让周围原本还有的一点点杂音也消失无踪。更改后的词曲,更注重与表现杨妃苦闷心情,而苏小梨的每一个动作,醉中带美,她的脸上一片醉意,但眉宇间的忧愁像是浓的化不开一样。台上的她,一个缓缓的卧云,把贵妃醉中嗅花的动作完美的展现出来,而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头上凤冠下的珠子直起直落不摇摆。 万正年忍不住站起来,大声说道:“好!”原本把这个动作维持这么久已属难能可贵,必须腰腿功夫极好才能做到,可她不仅做到,还能保持头上的珠子不受影响,至今为止,起码他万正年知道的人中,还没能做到的。 苏小梨继续唱完剩下的台词,完全不受万正年的影响。云千儿的脸渐渐黑了下来,这已经足够让她明白师父选择的是谁。原本想跟万正年告退,可看他一副完全沉迷于苏小梨表演中的样子,咬了咬下唇,一个人向后台走去。 曲子唱罢,苏小梨被张之庆扶着走了下来。下了台,苏小梨便径直去了后台。一推开门便看见正在卸头上饰物的云千儿,也不甚在意,自顾自的换下衣服,拿下头上重重的凤冠。 镜子中,云千儿狠狠的瞪着她:“苏小梨,恭喜你,看来师父是打定主意让你上台了。” 苏小梨透过镜子,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慢慢的卸妆。云千儿皱了皱眉头,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拉住苏小梨的手,让她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我就讨厌你这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明明什么都抢我的,还故作什么清高?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既然想跟我争光明正大的争便是了!” 苏小梨淡淡的看着她,缓缓的说道:“我知道了。” 云千儿恶狠狠的看着她的样子,最后一咬牙,重重的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苏小梨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垂下眼睛,看来是被人记恨了。 元春班正开戏开的热闹,猴子站在门口点头哈腰的问过往的行人要不要进去坐坐。一抬眼,看见一群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元春班的老主顾了,猴子连忙迎了上去,说道:“呦,左大人,好些日子没见您来了,今天可要好好坐坐。”一边说着一边把他们往里面引:“几位官爷也也是,”看见忙前忙后的李绅,一把拉住他:“去,给几位官爷泡上好的茶来。” 李绅打量了那群人一眼,好些个眼熟的,都是有地位的官员,还有些不认识的,但人群中最显眼的莫过于立于中间那人,他看见所有的人都对他十分客气,那人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李绅又仔细打量他一番,只见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少有的华贵气质让人不得不蛰伏,让人望而却步。 许是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那人看了过来,回视着他,那种高人一等的目光让向来心高气傲的李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看什么看!”猴子三步两步的走上前去,在李绅头上狠狠的甩下一巴掌,见李绅抬起瞪着他,他又瞪了回去:“还不去给官爷倒茶?还有,多上些瓜果来,让几位官爷好好听戏。” 李绅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跑了下去。宁延清看着李绅,开口说道:“你们这里的小厮,倒是傲气的很。” “什么傲气啊,”猴子不屑的说道:“他也就一个普通的小学徒,本事还没学出来,倒是学了一身的脾气,这位爷您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计较。”猴子谄笑的说道,点头哈腰的伸出一只手,说道:“几位官爷,二楼请,小的给各位准备上好的包间,保准各位听的舒心。” 走到包厢门口,却突然迎面走来由另一跑堂的领着的袁景泰主仆二人,袁景泰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么多熟人,微微吃惊了一下,便笑道:“可真是巧了,在这里遇上诸位了。” 宁延清闻言,回过头来,袁景泰见状,说道:“想不到王爷也在。”宁延清对他随意的态度毫不在意,笑问道:“既然如此有缘,若大将军不弃,可一同过来叙叙。” “那可真是不巧,我这约了人了。”袁景泰说道:“拂了王爷的好意是下官的不是,改日登门给王爷道歉。那今日就不叨扰各位听戏了。”他看着宁延清道:“下官失礼了。”说着便错身离开,那跑堂听两方的对话已经知道袁景泰是什么身份,连忙战战兢兢的跟了上去,给袁景泰领路,袁诚礼紧跟其后。 左大人皱了皱眉头,气愤的说道:“这袁景泰对王爷如此失礼!” 宁延清目光平淡的看着袁景泰的背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一抬手,制止了几位大人的义愤填膺,开口说道:“不要让他扰了诸位的雅兴。”说着便走进了包间,身后的那些官员也陆续跟了进去。 袁诚礼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包间的门已经关上,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将军,恪亲王与左林柏之流一同来此,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袁景泰回头对他道:“晚点你让孙良去左林柏那里打探打探口风。” “属下明白。”袁诚礼答道。 这边,那跑堂的打开包间的门,对二人道:“大将军里面请。” 这包间的位置也不错,正对着看台,袁景泰坐了下来,跑堂的立刻上前去沏茶,袁景泰问道:“今晚唱的哪出?” “回,回将军的话,是《醉杨妃》。”跑堂的答道。 “嗯,”袁景泰低低应了一声,一手随意的搭在栏杆上,“你们这里有个叫苏小梨的小娘们是不是?” “是有,不知将军找她……”跑堂的迟疑的问道。 “让她过来见我。”袁景泰开门见山的说道。见对方的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不悦的拧起眉,“怎么?本将军还请不动你们元春班的人?”他原本长相就不怒自威,这一生气只把跑堂的吓的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将,将军,不是小的不愿意去叫她,只是今晚的戏是苏小梨那妮子唱的,这眼下的就要开唱了,小的实在是……” “她唱?”袁景泰似乎有些意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转头向看台望去,“我倒要听听这牙口都没张齐的小娘们能唱出个子丑寅卯来。你先下去,等她唱完再引她过来。” 跑堂的立刻如释重负,道了声谢,丢了魂似地跑了下去。 锣鼓声响起,台上开唱,高力士与裴力士二人在台上对唱一番,杨妃才缓缓登台。一番表演,惹得台下叫好声不断。宁延清看了过去,看着在唱台上表演的人,不由笑道:“这姑娘唱的好极。” 肖昀闻言,立刻明了的笑了笑,说道:“王爷若是喜欢那姑娘,不如把那姑娘叫来陪王爷喝两杯?” 宁延清清冷的眼神扫了过来,把肖昀吓了一跳,身旁的左柏林立刻道:“王爷何等金贵的人?那种下贱的人如何配给王爷斟酒?”又转向宁延清,陪着笑脸道:“王爷,肖大人也只是好意。” “本王知道。”他应了一声,又向看台上的人看去:“只不过觉得那位姑娘像极了一位故人……”声音中竟有些感慨良多的感觉,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起来,从未见过向来冷漠。对凡事都漠不关心的恪亲王会露出如此温和怀念的表情来。 “不过,该是认错人就是了,那丫头,断然不会有这种气势。”声音陡然一转:“李大人,黎州刘曦龙的事情,本王早已让你着手,怎么还会让人失踪了?” 突然被点名的李立秋连忙站了起来:“下官无能,请王爷责罚。” “倒不是责罚的问题,”宁延清说道,“皇上交给本王的事,却被李大人办坏了,本王实在难给皇上一个交代啊……”长时间的停顿让李立秋紧张的后背都被汗打湿,房间里一时陷入尴尬的场面。 宁延清突然一笑:“看来本王让各位大人难做了,罢了罢了,今日来原本也只是听戏,就好好听听这出《醉杨妃》,这些事情,相信李大人日后会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得到宁延清的允许,李立秋才擦着头上的汗回到席上,座上渐渐也有了小声交流的声音,却个个都在偷眼看着恪亲王。只见恪亲王倒是十分认真的听着戏,但那直直的目光……不知道只是在单纯的看戏,还是在看那位姑娘。 “这小娘们唱的还真是不错。”袁景泰看着台上的苏小梨说道,伸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这边,戏落幕,博得了个满堂彩,万正年乐的嘴都要笑歪了。苏小梨一下场,就见到齐宏满脸慌乱的跑向他,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齐宏上前一把抓住她,说道:“小梨,有位官爷要见你。” “官爷?” 站在台下的万正年听了,乐呵呵的笑开了,“有官爷要见你是好事,第一次登台就被人家官爷看中,这可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小梨,赶紧换个衣服就去,可别让人家等急了。” 苏小梨淡淡的看了万正年一眼,她早已明白在这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大时代里,戏子的身份是社会最低层的,要靠卖笑为生,所以那时候狗子才会这么激动的要把她赎回来。 看着苏小梨的表情,齐宏凑到她耳边说道:“是大将军,你可要好好应对,千万不能把他给惹急了。” “知道了。”苏小梨应了一声,进了后台换衣服。看了镜中卸下妆后黑黑瘦瘦的自己,咧嘴对自己笑了笑,若是那位大将军看见卸下妆后的自己是这般模样,肯定要把肠子都给悔青了。 她一出来,万正年看她的模样,不由生气:“你,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脸上没有一点装扮,这对大将军可是极大的不尊重,刚才他已经从齐宏口中得知要见苏小梨的正是他们桓燕万人敬仰的大将军,更加不敢怠慢了。连连推却了好些个想要见苏小梨的人。苏小梨现在的样子与台上颠倒众生的样子完全相反,这可不要惹怒大将军吗?谁不知道这袁景泰脾气暴的很? 苏小梨看着他说道:“鄙人,我再不去官爷就要等急了,等急了不知道官爷会不会发脾气。”说的十分无害的模样。万正年气极,却又无可奈何,这妮子看起来温和其实最难缠的就是她。 苏小梨不理会他,对齐宏说:“不是要去见那位大将军吗?走吧。” 齐宏连忙在前面带路。走到包间门口,他敲了敲门,说道:“官爷,您要的人小的给您带来了。” 开门的人是袁诚礼,苏小梨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见那人扫了她一眼,走了出来,对齐宏说道:“她留下就行了,你退下吧。” 齐宏应了一声,连忙退了下去。袁诚礼对她说道:“姑娘请。”见她走了进去,袁诚礼轻轻关上门,守在门外。 苏小梨一进门便看见里面坐着的人,那人一身华服,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放浪不羁的感觉,满脸的傲慢却让人觉得这种傲慢理所应当,那种狂啸的气度让人望而却步。此时的他正用满含深意的目光打量着她,苏小梨轻声“啊”了一声,满脸的惊讶。 “看来是认出我来了。”袁景泰笑着说道,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与她对视:“怎么?我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苏小梨垂下眼睛点了点头:“嗯,你是官爷。”原来他就是大家口中的大将军,难怪上次会有人想杀他,他这种身份的人会被人刺杀再正常不过了。 “哈哈哈……”袁景泰大笑,“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份倒是认的挺清。”他回到席上,坐了下来,看着她,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道:“过来,给你官爷倒茶。” 苏小梨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依言拿起茶壶向他的被子里倒茶,倒满后把茶壶放了下来,抬头看袁景泰。袁景泰见状,又道:“服侍爷用茶,还用我教你吗?” 苏小梨看着他,缓缓说道:“杯子不是很重。” 这句话把袁景泰气乐了,看着她,轻声道:“怎么,我还用不动你?” 苏小梨叹了口气,拿起杯子,送到袁景泰唇边,却粗手粗叫的把茶水全都泼到他的衣服上。袁景泰立刻站了起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她,苏小梨把杯子放了回去,低头说道:“对不起。” 袁景泰冷笑一声,“你就是想故意泼我,我不用故意的这么明显,真当我是瞎子不是?让你做这些事太委屈了你是不是?”他伸手狠狠的抬起她的下巴,冷笑道:“好一个傲气的小娘们。” 这时,外面传来袁诚礼的声音:“将军,老将军让您立刻回去,有事要议。” 袁景泰抬起眼睛,如野狼般的眸子发出精明的光芒,他说道:“知道了。”说完,低头看着苏小梨,脸上露出笑,“那么,本将军以后再来找你。”他凑了过去,在她耳边用气息说道:“乖乖等我。”如情人间调情般亲昵的语气。但眼中的光芒却完全不同。他重重的放开苏小梨的下巴,转身走了出去。 结实粗犷的背影阴冷的让人胆寒,等在门口的袁诚礼偷偷往里看了眼苏小梨,不禁对她有些钦佩起来,这门不隔音,里面的动静他都听得见。他家将军平日里就算不说话都会给人压迫的感觉,无论是谁都会不由自主的惧他三分,可这姑娘却一点惧色都没有,也难怪将军总会找她的茬。 苏小梨看着二人消失在门口,犹如叹息一般的说道:“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啊……” 苏小梨一走出来,就看见杜西岭迎面走了上来,脸上神情有些不对。苏小梨也没在意,走过他身边时却被他一把拉住:“小梨,你得罪那个大将军了是不是?刚才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像是很生气的模样。” 苏小梨说道:“好像……是吧。”看着杜西岭的表情顿时变得很为难,她开口问道:“怎么了?” 杜西岭低声对她说道:“师父很生气,等会注意着点,别再惹着师父。” 她点了点头:“嗯。” 只是麻烦缠上来的时候甩都甩不开,戏班子一打烊,万正年便把所有人都聚集到后院。他手里拿着鞭子,坐在椅子上,对着站在人群中的苏小梨说道:“你过来。” 秋岚立刻担心的看着她,苏小梨垂了垂眼睛,走了过去。万正年阴冷着脸,怒斥道:“给我跪下!”见她不动,万正年对身后的使了个眼色。苏小梨立刻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撞的猛地一下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的撞在地上,她疼的皱了皱眉头。 万正年冷眼看着她:“知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苏小梨不应声,万正年冷笑一声:“很好,倒是挺倔的。”他的脸色陡然一变,鞭子狠狠的抽在苏小梨的身上,她的衣服被抽开一条裂缝,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我们这行就是靠卖笑为生,那些达官贵人是我们这种人得罪的起的吗?” 连连好几鞭狠狠的袭来,苏小梨手一软,倒在地上,却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耳边只能听见鞭子抽开空气发出可怖的声音。看不见周围人是什么表情。 万正年总算是打累了,又看着苏小梨的身体微微发抖,像是觉得已经教训的差不多了,便停了下来,说道:“你知道大将军是什么人吗,连他都敢得罪!你是不想让我们云春班在京城里待下去了是不是?”他愤恨的哼了一声,喘了口气,说道:“今日的事也算给你们提个醒儿,以后都别把自己太当个什么东西,能得了哪位官爷的亲眼你才能富贵!如后若再有此类事件,就不止像今天这边简单就过去了。” 说完,他站了起来,绕过地上的苏小梨便离开了。他一走,其他人也渐渐散去,秋岚立刻跑了上去,把苏小梨抱了起来,满眼担心:“小梨,你没事吧?” “有事,”苏小梨低低的说道,她指着秋岚压着她伤口的手,说道:“很痛。” 秋岚连忙放开手,又气又急:“你怎么就这么倔,你跟师父服个软,师父不就少打你些了吗?干嘛非要争这口气!” 苏小梨笑了笑,摇了摇头,不说什么。这时云千儿走了上来,脸上满是痛快的笑,声音中充满讽刺:“我早就告诉过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成天假清高,我看着就心烦。” 苏小梨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抬头对秋岚说道:“秋岚,我们回去吧。” 秋岚看了云千儿一眼,低下头应了一声,便把苏小梨扶了起来,青烟见状连忙上去帮忙。云千儿看着她们的背影,脸上露出报复性的笑意。耳边却传来了李绅的冷嘲热讽:“人家好歹还当自己是个人,不想某些人,别人不把她当人,她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个人,当真可悲可笑。” 云千儿的脸色陡变,狠狠的看着李绅。一旁的冬竹笑道:“千儿,你还真不被当回事呢,谁都能来骂上两句。” 云千儿听了这句话更受刺激,瞪着李绅道:“你说谁?!” 李绅扯了扯嘴角:“师姐不会以为我说的是你吗?这我可不敢。”说完对身旁的杜西岭道:“我们走吧。” 戏班子里谁被打都是常事,所以每人的房间里都好些外伤药。但苏小梨因为基本扎实的很,从未被打过,初次感受到鞭子的味道,还真不是一般的滋味,身上火辣辣的抽着疼。秋岚见她脸色惨白的模样,心急道:“小梨,你要是疼的话就说出来。”青烟站在旁边干着急,跺跺脚道:“原本还以为是件好事,谁料想会招惹上这种麻烦!” 苏小梨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以前看你们被打我都不知道,原来真的很痛。”她抱起被子,把脸埋在被子里。秋岚走上去,帮她脱下衣服,苏小梨乖乖的配合着,药膏触到身体的时候,秋岚明显感觉到她抖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放轻。 苏小梨好久才缓过一口气来,身体也放松了下来。青烟忍不住开口问道:“小梨,你怎么得罪大将军了?”见她不回答,青烟急道:“今天也不是师父他吓你,这个人,我们真的得罪不起,大将军可是一品大官啊,”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这次他这么生气,应该下次不会再找你了,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吗?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苏小梨叹了口气,想起他临走说的那句状似无比温柔的话:“乖乖等我。” 还好她的身体年纪小,恢复的也快,没过几日便又行动自如了。万正年的鞭子功夫也不是盖的,打着挺疼,看上去伤口也挺恐怖,但却不会真正伤到筋骨。他好歹还指望着靠他们吃饭呢。 除了出去买吃的,苏小梨很少往外跑,没事就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背唱词。因为她伤着,戏班子里开戏万正年也没有喊她去前面帮忙,倒是还有些人性,她便好整以暇的托着腮看着其他几个人跑进跑出的忙成一团。 有的时候忙得急了,青烟会坏脾气的冲着悠闲的让人牙痒痒的苏小梨道:“姓苏的,你就不会过来帮个忙!” 苏小梨把词本放在腿上,低下头,说道:“不行啊,我受伤了。” 青烟气的跳脚:“你不是早就好了嘛!装什么装!昨天小桃花被树枝勾住了还是你爬树上把它拎下来的呢,你当我不知道!” 苏小梨看着肩上的小桃花说道:“小桃花,我是伤患,她还让我做事,真是残忍。” 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从嗓子里发出点声音,然后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头,一副相依为命的可怜样。青烟已经被气的没脾气了,反倒笑了起来,“你们主仆两个,就是天生的一对,都是唱戏的料!”说着撇了撇嘴,端着一堆杂物就走了。 苏小梨又逗小桃花玩了一会,见太阳已经躲到云后面去了,便想把凳子端进屋里,刚起身,便见初柔走了过来,她语气不咸不淡的对苏小梨道:“苏小梨,到前面去。” “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初柔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秦大人想见你。” “秦大人?”她不认识什么秦大人。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初柔温和的笑了笑,“秦大人就是云千儿的相好,武大官人倒台了,这段时间多亏了有秦大人罩着,万班主可感激他了。你等会也注意着点,可不要再得罪人家,云春班现在可全仰仗他呢。”她似乎是好心的提点了一句。 苏小梨摸了摸小桃花的嘴,然后做了个手势,小桃花从她肩头飞走。她对初柔道了一句:“谢谢你。” 苏小梨走到前面去的时候,只见戏台最前面的位置上,云千儿正坐在一个身着上等布料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怀里与他调笑,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云千儿的相好,秦大人。万正年讨好的站在一旁,云千儿见苏小梨来了,也不搭理,继续和秦大人闹着。 “秦大人,千儿刚才唱的孙玉娇好不好?”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嗲,听的苏小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目光一直锁在他身上的云千儿敏锐的发现了,眼中有些发冷。苏小梨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心里有些委屈,又不是她故意的,她要是能控制住她也不想。 那秦大人眯眯带笑,“好好,我的千儿唱的曲,岂有不好之说?你这丫头唱的孙玉娇可是我听到的唱的最好的。” 云千儿咯咯笑了起来:“秦大人就会取笑千儿。”她软弱无骨的依附在秦大人身上,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大人,这次可多亏的你,不然云春班的人可要被喜乐班的人压迫死,千儿恐怕也得流落街头。” “哎呦,你这疼人的小东西,”秦大人色眯眯的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我怎么舍得你去流落街头?”两人亲亲热热的,对周围人的目光丝毫不在意,不过这样的情景也在正常不过,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万正年在在一旁陪笑道:“鄙人的确得好好感谢秦大人。” “那倒不必,”秦大人笑着说道他,捏着云千儿的下巴晃了晃,说道:“让这丫头今日与我回去多叙叙便是,就不知万老板肯不肯放人。” “当然放,当然放,鄙人岂敢拂了秦大人的面子。”万正年连忙说道。 秦大人说笑似地对云千儿道:“千儿,本官还以为你是这里的台柱子,还担心万老板不肯放人呢。” 云千儿撇了撇嘴:“班主怎么可能会舍不得我,他现在可得了块宝,放手心里疼着呢。人家唱的比我好,有了她,万班主当然不会不放人喽。” “哦?唱的比你好?”秦大人的目光闪了闪,“本官还真未见过比我家千儿唱的好的人,我倒还真想会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千儿略有些得意的向苏小梨看过去,照刚才那情形,是人的都该听说这两人是故意一唱一和的,她本以为苏小梨会有些惧意,没想到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目光游离,显然是在发呆。她忍不住咬了咬牙,还真是没有危机感的家伙。 她脸色一变,笑盈盈的看着苏小梨说道:“小梨,你早就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看我把你冷落在一旁这么久。”苏小梨听到云千儿唤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回神了,一听见她用亲昵的仿佛两人关系好的如同亲姐妹的语气与她说话,一时愣住了。 听见云千儿的话,秦大人也跟着看了过去,打量了一下那个叫苏小梨的丫头,长的黑黑瘦瘦的,十分一般,有些狐疑的对云千儿道:“这个不会就是千儿口中的比你唱的好,让万老板捧手里当宝贝的丫头吧?” 云千儿温和的笑了笑:“可不就是。” 秦大人回过头去大量了一番,状似不屑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过尔尔。”他回过头来,对着云千儿道:“听你那么说我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样绝色的美人儿,却不过是个丑丫头,哪及得上我们千儿的万一?” 云千儿留意着苏小梨脸上的变化,只可惜这些话好像丝毫刺激不了她,她的脸上依旧一副呆呆的样子,漠然的让人生气。云千儿扯出一丝媚笑,“这大人您可就小看我们小梨了,她可是唱什么像什么,要不让小梨唱一两句给您听听?” “唱戏?那到不用了,我听千儿你一人唱就已经够了,”秦大人嘴里说着,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捏了一下,“不过既然千儿你说她如此能干的话,不过让她学学狗叫,看她学的像不像。” 云千儿掩口笑了起来,“大人您真会说笑,这可不委屈了我们小梨吗?” “我看的起她她还委屈了不成?”秦大人边说边用威胁的目光向万正年看去。万正年接到他的目光,连忙道:“不委屈不委屈,小梨,大人让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的做,听话!” 苏小梨淡淡的说道:“我不会学狗叫,也学不像。” 秦大人闻言,立刻板起脸,对着万正年说道:“我说万老板,你这儿的人可真是个个脾气见长啊,怎么我都使唤不动了?” 万正年一听脸都绿了,连连给秦大人赔不是:“大人,小梨年纪小了些,有些倔,鄙人好好说说她就是。” 秦大人冷哼一声,“可得好好说说,这么不服管教可是你万老板的调教的失败。” “是是是……”万正年连连说道。见秦大人转过头去,悠闲的与云千儿闹了起来,万正年冷着脸走到苏小梨面前,压低声音道:“我上次与你说的你都忘了?还不好好去听大人的话?云千儿傲了些,你顺着她便是。” 苏小梨看着他:“我确实学不好狗叫。” “你!”万正年没想到她如此倔,气的瞪大了眼睛,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苏小梨被打的摔倒在地。巨大的巴掌声让云千儿和秦大人都看了过去。秦大人见状,却笑了起来:“看来万老板的确遇见了个难伺候的主儿啊。”冷嘲热讽的声音。 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在场人都顺着笑声看了过去,只见袁景泰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走了进来,狼一般阴冷毒辣的眼睛扫了一圈后,最后看着秦大人说道:“秦大人好雅兴,一个人在这听戏呢?” 秦大人一见是他,吓得慌慌忙忙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大将军。” 袁景泰摆了摆手,走了过去:“秦大人不用拘礼。”他扫了眼他脚旁的苏小梨,说道:“这丫头得罪秦大人了吗?” “哦,这丫头有些不知好歹,下官稍微教训一下而已,将军……”秦大人原本还陪着笑说话,可看到袁景泰十分自然的捞起苏小梨,坐了下来,把她抱在自己腿上,脸色陡然变了。 袁景泰依旧笑着:“哦?是吗?小梨的确有些不懂事,连我的面子都敢拂了,又何况秦大人您呢?还请秦大人多担待着些。”话里话外都是护着苏小梨的意思,秦大人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丫头竟是大将军的人,顿时脸色都吓青了,连忙说道:“将军,下官不知这位姑娘与将军您有此渊源,否则借下官十个胆,下官也不敢对苏姑娘不敬……” 秦大人喋喋不休的说着,袁景泰也不阻止,嘴上带着笑听着,低头抬起苏小梨的下巴,看着左脸明显肿了起来,目光不由冷下脸来,皱了皱眉头,抬头看着万正年冷声道:“万老板,小梨脸上,是你打出来的?” 万正年一见他的样子,腿竟然不由自主的一软,跪了下去:“将……将军……”朝廷的官员他见得多,但这种位居高位的,他却很少见到,向来嘴巴伶俐的他竟被吓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景泰冷笑了一声:“万老板,小梨是我的人,要教训也是我的事,以后就不劳烦万老板您亲自来了。”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万正年连连说道。 秦大人听出袁景泰这句话是在含沙射影他,连忙道:“下官刚才的确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将军的人,斗胆冒犯了姑娘,下官给将军赔不是。” 袁景泰笑道,“干嘛给我赔不是,你冒犯的又不是我。”说着,随手从身边的桌子上拿下一颗龙眼,剥好顺手塞进苏小梨的嘴里,还低下头声音万分温和的问道:“好不好吃?” 秦大人的脸顿时白了,他袁景泰什么时候会给人这么好的脸色,看样子是宠极了这个丫头,连忙道:“下官给苏姑娘赔不是,下官刚才冒犯了苏姑娘实在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还望姑娘莫要介怀。” 苏小梨把龙眼的核吐了出来,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满脸笑意的看着她的袁景泰,心里奇怪着这个爱生气的人怎么又突然对她笑盈盈的,又回过头来看战战兢兢看着她的秦大人,动了动唇,问道:“那,我不用学狗叫了吗?” 秦大人一听,脸又是一青,又连连拜了几下:“下官真的知错了。” 一旁好整以暇的观望的袁景泰看到这种情形,突然大笑起来,看着一脸不在状态的苏小梨,开始怀疑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秦大人,说道:“好了,秦大人,不知者不怪,今日的事就此算了。” 秦大人脸上如获大赦,重重的松了口气,袁景泰站了起来,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万正年,也不让他起来,直接说道:“万老板,我早先答应这丫头今日带她出去走走,晚点会送她回来。”一点商量的语气都没有,也不等万正年回话,便拉着苏小梨出去了。 袁景泰一出门,皮笑肉不笑的箍住苏小梨的下巴,凑到她面前问道:“刚才的事,要怎么感谢我?” 苏小梨垂下眼睛,“我没有银子。” 袁景泰的唇抽了一下,依旧微笑的看着她:“你觉得我像缺银子的人吗?” 后者打量了他一会,说道:“你不缺银子还管我要做什么?” 袁景泰深吸了一口气,可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小娘们不爱说话还会有人找她麻烦。这时,早就等在门外的袁诚礼也迎了上来,有些迟疑的看了眼苏小梨,说道:“将军,您不是要去军营吗?” 袁景泰瞥了眼苏小梨,对他说道:“带上她也无妨,诚礼,把我的马牵来。”苏小梨闻言往后一缩:“我不去。”袁景泰睨了她一眼:“轮不到你说话。” 他接过袁诚礼递到他手里的缰绳,大手抓住她的腰,轻轻一跃跳上马,一夹马肚,低喝道:“驾!” 袁诚礼见状,也连忙跳上马,追着自家主子而去。 苏小梨从未骑过马,紧紧抱住马脖子,生怕掉下去。袁景泰见状,猛地一把用手把她扯到自己怀里,看着苏小梨略显惊慌的看着他的双眸,心情大好,大声笑了出来,同时抖了抖缰绳,让马加快了速度。 苏小梨下意识的抱住他,靠在袁景泰胸膛的的她感觉到他大笑发出的震动,很快便明白他是故意耍着她玩,有些不高兴的皱起眉,放在他腰上的手勾起来,狠狠的抓了下去,可袁景泰没什么感觉倒把她自己的手指弄的很痛。 变|态肌肉男。苏小梨心里暗暗下结论道。 到了军营门口,袁景泰跳了下来,却没有把苏小梨弄下来,站在马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是想看她出丑。苏小梨看了他一眼,也不动,坐在马上给马编起了小辫子。后面的袁诚礼也很快赶到,跳下马站到将军身后。 袁大将军显然比别人更会对付苏小梨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手段,吹了个口哨,马儿一听,长嘶一声,突然立了起来。苏小梨手忙脚乱的去抓缰绳,却没有抓到,正以为自己要重重的摔到地上的时候,却被一个结实有力的臂膀接住。她一睁开眼,便看见袁景泰噙着笑意看着她。她连忙跳了下来,袁景泰放声大笑,走在前面。 苏小梨拧着眉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袁诚礼走了过来,对她道:“苏姑娘,请。”苏小梨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人,比袁景泰长的温和的多,对她说话也极客气,便依他所言跟了上去。 兵营里的气氛与外面完全不同,到处是士兵练兵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吼声,冷兵器的寒气迎面扑来。袁景泰走在前面,过往的将士见到他,无不恭恭敬敬的行礼,继而会有些诧异的看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女子。 在军营中的袁景泰与在外面看的他完全不同,他紧抿着嘴,不苟言笑的样子,这种气势压迫下,让人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突然,一个方向传来喧闹声,紧接着有人大声道:“当心!” 苏小梨的目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黑点迅速向这边过来,下一秒,便看见袁景泰单手抓住一只箭。几个身着戎装的人煞白着脸跑了过来:“将军,可有伤到您?”其中一个跪了下来,低头说道:“将军,属下一时失手,请将军责罚。” 袁景泰把箭扔到地上,竟扯出一丝笑:“起了吧,偶尔失手也正常。” 又有一人上来道:“将军,末将已经按照您的指示让将士们练了新阵型,将军可要验收战果?” “哦?”他的目光中分明露出极感兴趣的光,又想到什么似地,转头对袁诚礼道:“诚礼,把这小娘们带我的营房里休息。”说完便又于那些人交谈起来,完全忘了苏小梨的存在。 袁诚礼走过来对苏小梨道:“苏姑娘请。” 苏小梨跟着他,一路走到营房。袁诚礼把她送进去过后便退了出去。苏小梨听见外面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诚礼,那姑娘是谁啊?”有些阴阳怪气的感觉。 “去,这种事轮不到你小子管。”袁诚礼的声音传来,显然他与对方熟的很,讲话丝毫不客气。 “别呀,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就偷偷告诉我一人,是不是未来的将军夫人。”那声音继续道。 “胡说什么,这是将军的客人。”袁诚礼解释道。 “客人?什么客人要偏生带到兵营来,还专门带到大将军的营房来休息?将军以前可没开过这种例子。” “齐二,你在背后这么编排将军,也不怕将军知道了惩治你?”袁诚礼声音中带着威胁。 “你这么认真做什么,”那人啧啧两声,“大家都是好兄弟是不是,这种事情你就别跟将军汇报了,给我点面子……”话没说完,齐白陡然停了下来,只见刚才进去的那位姑娘掀开帘子站在门口,一双漆黑秀气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袁诚礼见他目光不对,也转过头去,看见苏小梨,连忙把齐白搂着他的胳膊扔到一旁去,上前两步:“苏姑娘,是不是吵到您了?” 苏小梨摇了摇头,看着齐白道:“你家将军这样的人,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袁诚礼闻言,心里想着看来将军今天真的是把苏小梨给惹急了,以前听她说话都不会太带什么情绪,现在的她明显有些使小性子的模样,声音中充满不满。 他干咳了两声,看了眼一脸尴尬的齐白,对苏小梨说道:“齐白这个人向来爱胡说八道,苏姑娘别与他计较。” “是啊是啊,我胡说八道的,姑娘别介意。”齐白嘴里说着,心里还想着,完了,得罪将军的红颜知己了,这下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苏小梨又回到营房里,站了一会,觉得有点累了,便坐到椅子上。桌案上放了好些书,都是兵法类的东西,里面还夹了好多信纸样子的东西。苏小梨对这种书向来不感兴趣,便拿了张纸画了个比卡丘,又画了个叮当猫,米老鼠,唐老鸭,把所有的卡东动物形象都画了个遍,终于觉得有点困,趴在桌上睡着了。 袁景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的就是苏小梨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场景,他走了过去,把纸抽了出来,不由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又看了看桌上的书,他放书向来有细微的特征,只要被人动了他一定知道。 从那日遇见有人暗杀苏小梨,他就让人暗中注意着暗杀她的人是奉了谁的命,也屡次帮苏小梨逃过一死。只是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他吃惊,贵妃娘娘不会派人杀一个毫无背景的人,那么这个苏小梨的来历就一定不简单。 只是,他却查不出她的来历,她先前居住的那个村子被流寇一夜间血洗,再也找不出任何证据。显然,这流寇也有蹊跷,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既然查不出她的来历,他便想试探一下她对自己是否是阻碍,若是她今天动了他这里的东西,妄想从他这里查到什么,他一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袁景泰低头看了看熟睡的苏小梨,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样子,左脸上还肿肿的,可怜兮兮,单纯无害的模样,看上去威胁不到任何人。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不由微笑,幸好她对他没什么阻碍,现在看来,还真有点舍不得就这么杀掉。 苏小梨似乎是感觉到了,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睡眼迷蒙的看着袁景泰,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袁景泰看出她刚睡醒,糊里糊涂的样子,唇角一扬,低头咬住她的唇,丝毫不温柔的吻了起来。 苏小梨就这么木木愣愣的任由他吻着,目光渐渐清明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猛地站了起来,想推开他,却被袁景泰一用力按在书桌上,继续吻着。 真想不到这个小娘们长的不怎么样,吻起来的感觉倒还不错,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却不知不觉的当了真。他反手扣住苏小梨想攻击他的手,她的力气与他相差太远,他毫不费劲的就控制住了她,让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苏小梨张开嘴下死了劲去咬他,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散开,袁景泰却还是不松口,血液的味道仿佛刺激了他的狂性,让他吻的愈发火热,他腾出一只手捏住苏小梨的下巴,让她无法咬下去,同时舌头已经伸进她的口中,狂热的扫荡着,直到他觉得尽兴了,才放开了她。 力道一解除,苏小梨立刻从他怀里逃了出来,站到离他最远的地方,看着他,向来平静温和的目光中难得的有些生气的迹象。袁景泰抬手擦去被她咬出来的伤口上的血迹,笑着说道:“味道不错。” 苏小梨看着他,缓缓的说道:“你的味道不怎么好。” 没料想到她会这么说,袁景泰挑了挑眉头。刚想开口继续调笑她,目光却已经被她胳膊上的伤痕吸引去。刚才苏小梨急着逃开她的时候,不知道蹭到了哪里,衣服被划了开很大的一条口子,露出一大截胳膊。只见她细嫩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几条淡淡的鞭痕,有的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还有的痂还没有完全脱落,看来是最近才伤到的。 他走了过去,看着她笑道:“身上的伤是被你们戏班的那老头打的吧?” 苏小梨闻言,拉了拉自己的袖子,皱了皱眉头,心里想着等会要怎么出去。这时,袁景泰已经逼到了眼前,他看着他道:“虽然张的挺丑,不过也还勉强入得了眼,不如跟了我吧,我替你赎身,日后便再也不用过这种三天两头被人欺辱的日子。” “不用了,”苏小梨想都不想就拒接,声音平和的说道:“可惜你入不了我的眼,接吻又这么差,跟着你还不如被鄙人打。况且……”她要等狗子来赎她。 “你说什么?”袁景泰立刻被惹怒了,还没有哪个女人敢如此羞辱他。 苏小梨推开他走到门口:“将军,我回去了,”她掀起帘子,又回头对他分外真诚的说道:“将军,您的吻技一点都不好,要好好练练。”说着便走了出去。 刚出去便听到屋内传来巨大的声响,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门外一脸想死的表情的袁诚礼,说道:“你们将军的性格真不好,这样子的人是有人格缺陷,不好的,你多劝劝他。”说着一人走在前面。 袁诚礼连忙招呼了一个人,说道:“去把苏姑娘送到元春班。”想了想,又补充道:“给她加件衣服。” 苏小梨一回去就被万正年前所未有的热情给吓到了,他肥肥的脸上全是谄媚的笑:“小梨啊,你这么得将军的欢心怎么不早跟我说一声,你早说了,我哪会去触天王老爷的须子,敢去打你?” “我一点都不得他欢心。”苏小梨老实相告。 “那哪能啊,可都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显然万正年一点都不相信苏小梨所说,眼睛笑的连缝都找不着了:“看大将军把你给疼的,这么有身份的人竟然会纡尊降贵帮你剥龙眼,说他不疼你谁信啊。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军营里的人吧?你看看,还专程派人把你给送回来……” 见他一脸美滋滋的喋喋不休着,苏小梨打了个哈欠,万正年见状连忙道:“困了吧?伺候大将军也难为你了,赶紧去休息,赶紧去休息。” 见他总算让开道,苏小梨幽幽的叹了口气,往房间走。什么伺候大将军,她只不过是坐在椅子上睡的不舒服,很累而已。一回到房间,就见秋岚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又叹了口气,说道:“问吧。” 一听她应允了,秋岚立刻开口:“小梨,你不是得罪了将军的吗?将军怎么说你是他的人?你跟将军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心吧,他不会再来找我了。”苏小梨淡淡的说道,移开目光,淡淡的笑了笑,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鄙人该失望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岚不解的问道。 苏小梨垂了垂眼睛:“秋岚,我只喜欢唱戏……”她淡淡的说道。 秋岚见状也不好再问,一直以来小梨的确是只喜欢唱戏,不理会云千儿的挑衅,也不显山露水的,大将军的事虽然蹊跷了点,但,应该也是将军的一时兴起逗逗师父吧,小梨上次才第一次见到将军,之后将军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显然不是像今天大家描述的那样的关系。再说那样尊贵的人怎么会想与他们这些不入流的戏子牵扯上关系? 那之后,袁景泰的确如她所言再没来找过她,万正年依旧待苏小梨很客气,连云千儿都收敛了气焰不来招惹她,想来也是万正年私下里与她说过了。这样也不错,原来傍大款的感觉这么好,苏小梨心里想着。不仅如此,这几天来袁景泰也再也没来找她,看来上次真的被她说气了,不过像他那样的人,的确也没多少时间不务正业,三天两头来这种地方闲逛就是。 “小桃花,你最近好像长肥了很多。”苏小梨有些苦恼的看着小桃花,“再这么胖下去以后会处不到对象的,女鸟不喜欢胖子。”她拍了拍小桃花的头说道,因为她几乎一得空就用乱七八糟的东西喂小桃花,直接导致它暴胖起来。 “以后节食吧,每天只准吃一顿。”苏小梨最后决定道,收起零食,小桃花见状立刻急了,张嘴叫了两声,见她不理会,便飞了起来站在苏小梨的头上,用爪子刨了两下,把她的头发刨成一团鸟窝。 苏小梨还是不理它,任由着它耍泼,小桃花见这招没效果,落在地上肚子朝天装死。苏小梨用脚踢了踢它,没动静,又踢了踢,还是没动静。她便拿起一旁的木桶,翻过来,把它盖在里面。 木桶里立刻传来扑腾声,坐在小凳子上的苏小梨悠闲的把两只脚踏在上面,托着腮,露出两排白白的小米牙笑了起来。直到看见秋岚火急火燎的跟在万正年身后走了进来,秋岚用焦急的声音说道:“师父,您救救李绅吧,我求您救救他吧。” 苏小梨把脚拿了下去,诧异的看着那两人,小桃花一用力把木桶给顶翻了过来,总算得了自由,飞到树上去了。万正年只是连连叹息,看了看秋岚道:“他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说完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会尽力而为吧。”说着便转身走了,留下秋岚一个失魂落魄的站在院子里。 苏小梨走了过去,拉了拉有些魂不守舍的秋岚:“李绅怎么了?” 秋岚苍白着脸看着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住她:“小梨,这可怎么办才好?” 苏小梨拍了拍她的被,说道:“乖,不哭……”眼睛一抬便看见青烟也跑了进来,火急火燎的样子,身后还跟着杜西岭。青烟上前,一把把苏小梨怀中的秋岚拉了出来,把她扳了过去,急匆匆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师父怎么说?” “师父说他会尽力,只是师父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秋岚哽咽着说道。 青烟皱眉:“那个李绅,平日在院子里横也就算了,怎么连三品大官都敢得罪,攻击朝廷命官是死罪啊!”因为着急,她声音走有点走样。 苏小梨拉了拉青烟:“到底怎么了?” 青烟一看见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对了,小梨,你不是与袁大将军走的近吗?你去求求袁大将军,说不定就没事了呢?” 苏小梨有些不解的看着她,秋岚见状,拉了拉青烟,摇了摇头:“你别勉强小梨,大将军那样的人怎么会管我们的死活。” “可是这种事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啊!”青烟说道。 “青烟,”杜西岭也开口道,“就算这种事对大将军来说轻而易举,但人家将军凭什么会听小梨的话?他来这里也不过是因为闲暇,打发时间而已,你以为这种人真的会对不入流的戏子上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小梨呐呐的开口道。 “督御史周大人今日来这里,你知道的,周大人好男色,看中了李绅,与李绅调笑,被李绅用刀刺伤,李绅现在已经被收押。”杜西岭简单的说道,有些恨恨的说道:“那个周大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李绅原本性子就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耻辱!”他看着苏小梨的眼中也露出担忧的神色,又道:“一切先看师父吧,看他那边怎么说。” 万正年出去一整天后无精打采的回来了,秋岚和青烟见他,满怀期望的迎了上去,问道:“师父,怎么样了?”万正年一被问,顿时有些冒火,“人家连见都不肯见我,我这老脸都被丢尽了。你们这些牙口没长齐的东西,个顶个的犯倔,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得罪人,不能得罪人,你们平日里耳朵都扔哪去了!”说完一甩袖子,恨恨的走了,想来是今日在督御受了不小的屈辱。 秋岚和青烟二人脸色同时黯了下来,连杜西岭脸上都是一片死灰。 “要不,”秋岚的声音如蚊虫一边细细的,小小的,“小梨你去求求将军吧……”连头都不敢抬,更不用说看着苏小梨了。 杜西岭立刻反对:“不行,秋岚,你怎么这么说,那个将军又岂是什么善类?” “可是小梨要是不去试试的话,李绅会死的!”秋岚说道,“而且现在落在周大人手里,谁知道他会对李绅做出什么来?现在都已经这么久了,要是,要是……”要是那周大人把李绅当小倌玩弄,以李绅的性格,必然不会苟活。 “我……试试吧……”苏小梨的声音轻轻的响起,看见三人同时抬头看着她,她安抚性的笑了笑:“说不定大将军今日心情好就同意了呢?”她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袁景泰看上去绝对不是愿意做善事的人。不过,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坐在这里等着李绅的死讯吧? 将军府气势恢宏,飞阁流瓦,富丽堂皇。苏小梨仰头看了一会,自言自语道:“住得起豪宅,一看就是贪官。”身边的青烟立刻捂住她的嘴,四处看了看,说道:“小梨,在人家家门口不可以这样胡说!要是被听见了就……”她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出杀头的动作。因为怕苏小梨嘴拙,应付不了生人,青烟便自告奋勇的一起来了。 她见苏小梨乖乖的闭嘴,便走上前去,拿起巨大的门上铁环扣了扣。立刻有人来应门,是个相貌普通的男子,他上下打量两人一番,扬了扬下巴,颐指气使的问道:“你是什么人,都这么晚了,将军不见客了!走吧走吧走吧!” 青烟立刻满脸笑容的说道:“这位小哥,我们是云春班的人,我们找将军有急事,麻烦您通报一下。” 那人皱眉道:“你以为将军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快走,快走,别让我叫人赶你们。” 青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碎银子,塞进那人手里,笑道:“真的是很急的事,麻烦小哥给通报一下,若是将军不见,我们自会走,断不会让您为难。” 那人掂量了一下银子,又把银子塞还给她:“不是我不想帮你们,都这个时辰了,也太晚了。有什么急事明天再来。” “可是,真的很急,您就通融通融行吗?”青烟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青烟长的好看的很,论长相,戏班子里无人能及得上她。一露出如此楚楚可怜的表情,大多数人都经不住。 果然,看守门的男人有些动摇,但还是很为难的说道:“真的不行,还是明天来吧,你也不是不知道,将军脾气不好,我若是做如此没眼力劲的事,说不定会惹将军生气,那我饭碗可就不保了。” 看得出他的确是无能为力,青烟为难的咬了咬下唇,迟疑着不肯走。这时,袁诚礼正好路过门口,见看门的好像正与人说着什么,便走了过来,瞥了眼青烟,又看向守门的问道:“怎么回事?”一转头,便看见站在门口石狮子旁边,一手放在狮子的脚上,拧着眉头的苏小梨。 “苏姑娘?”他越过门口的两人,走了出来,问道:“苏姑娘找将军吗?”见苏小梨点了点头,他笑道:“劳烦姑娘稍等片刻,我去给你通报一下。” “谢谢你。”苏小梨感觉的笑了笑,说道。 “先别谢的太早,我只能帮你通报一下,见不见是将军说的算。”他笑着说道,便走了进去。 院子里传来巨大的打斗声,跨过弯月小门,袁诚礼便见到袁景泰上身只着单衣,与数十人搏斗。他便静静的候在一旁。即使对方人数众多,袁景泰看不出丝毫慌乱,嘴上还带着沉着冷静的笑意。 不一会,除了袁景泰还站着,其余人皆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袁景泰似乎还未尽兴,皱眉道:“怎么如此不济,我不是说过,为用尽全力者,杖责二十吗?当我说笑?” 袁诚礼走了过来,说道:“将军,他们的确已经尽力了,将军先前那样说,还有谁敢作假?” 袁景泰扫了地上的人一圈,说道:“都滚下去吧。” 声音一落,地上的人用尽全力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袁诚礼见人已经走光了,便开口道:“将军,苏姑娘求见。” 袁景泰扫了他一眼:“什么苏姑娘?这么晚了,还见什么见?让她滚吧。” 袁诚礼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恭敬道:“是,属下这就去让她走。”说着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了两步,却又突然被叫住。 “回来!”袁景泰叫道,见他停下脚步看着他,袁景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停了下来,微微俯身,低声问他道:“苏姑娘,说的是那个小娘们?” “回将军,是!” 袁景泰闻言,状似无意的应了一声,走到兵器架旁,大手从一个一个兵器上掠过,最后挑了把长刀,抽了出来。回头见袁诚礼还在等他的回答,挑了挑眉,说道:“晾她一会,再带她来见我。” “……是,将军。”袁诚礼应了一声。 等在外面的苏小梨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青烟在她面前来回走,脸上眼中全是焦急和不安,嘴里自然自语道:“是不是没戏了,刚才那位大人都进去好久了还没消息。” 就在这时,袁诚礼走了出来,苏小梨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着他,他走到她面前,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苏姑娘,将军有请。” 苏小梨站了起来,顺着他的手走了过去,青烟刚要跟上去,就被袁诚礼抬手拦住:“这位姑娘,将军只请了苏姑娘,恐怕姑娘不能进去。”苏小梨也回过头来看着目露担忧的她,说道:“青烟,你先回去。”说着,便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苏小梨走进院子里的时候,看见袁景泰坐在石凳上,手中拿着一把长刀,正小心的,缓缓的擦拭着。袁诚礼把她带进来后,便退了出去。袁景泰听见响动,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苏小梨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摆弄他的刀,仿佛全身心之注意着他的那把刀。 把苏小梨晾在一边好一会,才开口道:“怎么了?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好像记得,苏姑娘几天前还是一副永远不想见到本将军的模样,怎么今天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苏小梨抿了抿唇,暗暗叹道,有求于人的感觉还真是不舒服。她呐呐开口道:“我……想求将军件事……”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头也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 “嗯?”面前人提高声音,不确定的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声音太小,本将军听不见。” 苏小梨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上次惹恼了他,他不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羞辱她一番才怪。不过与李绅的性命比起来,被羞辱就被羞辱一顿吧。她抬头看着袁景泰道:“将军,上次是我不对,不该说将军的不是。” 袁景泰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放下刀,看着她慢慢踱了过来,嘴上扬起一丝讥笑:“我没听错吧?你在跟我道歉?这可真是难得,苏姑娘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我还以为你不愿与我这种凡夫俗子之流为伍。”声音中满是讽刺的味道,人已经踱至面前。 苏小梨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将军地位不凡,是我不配跟在将军左右。”既然他想贬低她,她就顺着他的意思便是。 见她如此乖巧听话,袁景泰的唇角不由自主的上翘,绕着她走了一圈,走到旁边的石凳上,拿起桌上的一壶凉茶,斟满,押了一口,眼睛看向苏小梨:“说吧,想让本将军帮你做什么?” 苏小梨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原本以为他还要多讽刺她一会,不想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她想了想,开口道:“李绅……我们班子里的一个学徒冲撞了督御史周大人,被抓进大牢,可不可以请将军救救他……” “那个周之航啊……”袁景泰轻笑了一声,抬眼看着她:“好像很喜欢豢养小倌兔儿爷什么的,你好好劝劝那个什么李绅,让他从了周之航不就完了吗。”完全不在意的声音,苏小梨听了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李绅不会愿意……” “哼,”他哼了一声,“一个小小的戏子,不就是靠卖笑过活吗?装出这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给谁看?能跟着周之航那样品级的人也不算是委屈他,有什么不愿意?”他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小梨,“能上了督御史大人的床,应该是你们这些戏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吧?” 即便是苏小梨这种没什么脾气的人也被惹火了,她咬着下唇,平素淡然的目光露出些怒意来。袁景泰看着她气成这样,脸上展开一抹得逞的笑,眉毛轻轻一挑:“怎么?你也想袭击朝廷命官?本将军提醒你一句,这可是死罪,苏姑娘三思而后行。” 苏小梨转身往回走,刚走几步,便听见袁景泰的声音跟着传来:“怎么,不想救你的那个师兄还是师弟来的了?若是好好求求本将军,本将军说不定会考虑考虑。”苏小梨闻言转过头来,看见他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她,便满脸凶相的走了回去。 袁景泰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原本以为她肯定会上来给他一巴掌,但苏小梨却突然发难的抓住他的头发,一阵狂扯,把袁景泰的怒火都挑了起来后,飞快的跑了出去。袁景泰只能对着空气干瞪眼,好一会,他才慢慢把怒火强制咽了回去。 刚才若是换了是其他人,他可能已经一掌下去了,奇怪的是,对苏小梨,他却怎么也下不去重手。敢情这小娘们天生就是他的煞星? 苏小梨跑到门外后,停下脚步,心里又开始后悔了。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袁景泰爱说让他说便是,她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李绅怎么办?回过头看了看那个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可是刚才那样得罪了他,他肯定不会愿意帮她了吧? 在门口踱了好久,苏小梨有些迷茫,到底该怎么做呢?她低着头向前走,突然面前响起一声很大的马嘶声,苏小梨猛的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马头就在眼前,差一点点,她就被马一蹄子刨死了。 “死丫头,怎么走路的,就不会看着点?恪亲王的座驾都敢冲撞,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马?”马车上的马夫一脸凶相的瞪着他,刚才可把他吓得不轻,这路口转弯的,这丫头悄无声息的就走了出来,还他猛地停住车,也不知里面的王爷有没有磕到碰到。 苏小梨轻声道:“对不起。” 马夫见她道歉,也懒得再为难,随口说道:“好狗不挡道,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去!” 狗?苏小梨听到这句,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他们这些当官的还真都不把人当回事。她看着马夫,突然笑了笑:“正好,从来不挡狗路。”说着,便站到一边去。 那马夫闻言,哪会善罢甘休,长长的鞭子一甩,抽向苏小梨,好歹也是练过家子的人,她轻轻一闪便躲过。马夫见状更加生气,骂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里面坐的是谁?你敢骂王爷是……是……”怎么都说不出那个“狗”字。 马夫憋了一会,又气急的扬起鞭子:“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 “明祉,别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本王的时间。”一个清冷中带着些怒气的声音从马车里穿了出来,马夫闻言,立刻收回手。说道:“是,王爷!” 苏小梨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面上露出怀疑的神色,这时,马车后面的帘子被一个修|长白|皙的,异常好看的手指跳了起来,露出一张冰冷却坚毅俊美的面容。 苏小梨一时愣住,嘴里喃喃的,充满不确定的念道:“在下?” 马车上的那人也是一愣,接着放下帘子,很快,人便已经走了下来。苏小梨慢慢低下头,视线之内,只看见一个宝蓝色长袍的修长身影行至面前,她感觉到一只大手有力却温和的把她揽入怀中。 袁景泰从自家老头屋里出来,苏小梨的面容又毫无征兆的闯入脑海,之前听袁诚礼说她一直在他家门口徘徊,他还以为最后她总会回来,没想到竟然撑到现在。 一招手把面前的小九子招了过来,说道:“你出去看看,门口有没有一个身穿粗布衣的姑娘。” 小九子听命下去,很快便回来了,说道:“三爷,外面没什么姑娘。” “没有?”他皱了皱眉,斜眼看着他,“你没看错?” “三爷,小的都在外面看了好几遍了,这天早黑透了,哪会有什么姑娘。”小九子又说道。 袁景泰面上露出些不悦的神色,刚想走,又停住,对小九子说道:“去把诚礼叫来。” 很快,袁诚礼便出现在袁景泰的房中,袁景泰看了看他,说道:“去周之航那里,让他把白天抓的那个元春班的小子给放了,就跟他说,改天爷多送几个相貌好的小倌给他。” 袁诚礼似乎对他的这个决定丝毫不意外,领命下去。 袁景泰在屋中翻阅这些天堆积的公务,翻着翻着,嘴上却不由浮出一丝笑,心里想着苏小梨若是看到李绅安安全全的回去,会是什么表情。 正这时,门上床来三声敲门声,袁诚礼走了进来。对袁景泰说道:“将军,周大人说元春班的小子刚被带走。” 袁景泰有些意外:“是何人所为?” “周之航说是恪亲王府上的下人,那人拿着恪亲王的手谕,周之航不得不放人。” “恪亲王?”袁景泰这下更加奇怪了,“一个戏子,怎么惊动了堂堂恪亲王?” 恪亲王府 李绅跟在那个陌生人身后,心下不由有些忐忑。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想到会被这个人给救了出来,到了这里,他才知道救自己的人原来是当今皇上的亲侄,恪亲王。他与恪亲王从来没有牵连,怎么这次会救自己? 满肚子的疑问,可面前那人面色冷冷,不欲多谈的模样,他也开不了口去问。他被带到一个小亭中,天色虽然早已晚了,但恪亲王府亮如白昼,那小亭坐落在湖中央,湖水映着灯光,仿佛灯光都荡漾起阵阵涟漪一般。五光十色,恍如仙境。 李绅还没来得及多欣赏一会,就见亭中走出一个女子,待他看清对方的容貌,不由惊讶起来:“小梨,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没说完,便看见一个男子站在她的身后,这个男子有着冰冷的容颜,挺拔的身子,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心生却意。李绅心里暗暗吃惊,这人分明就是前段时间去过云春班的那个人!他怎么不早想到,有着这种华贵气质的人,怎么会是普通人。他,就是恪亲王吧? 看着李绅脸部表情的变化,宁延清的眉头挑了挑,这个孩子的神色看上去像是认识他的样子,应该是前段时间与左林柏他们一同去云春班的时候见过他,脑袋里突然闪过一双小豹子般不服输的眼睛,这种眼神,不是谁都能有。宁延清的目光中露出赞赏之色。 这时,苏小梨走到李绅面前,抬起双手托住李绅的脸,原本还在发愣的李绅回过神来,看着她,只听苏小梨难得透露出担心的情绪的问道:“可怜的孩子,你有没有被那个周之航非礼?” 李绅立刻生气的拂开她的手:“你胡说什么!” 苏小梨见状,走上去轻轻帮他拍了拍背,帮他顺气:“好了好了,不气了,就算被非礼了就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就算了。” “苏小梨,”李绅的表情变得恐怖起来,“你再胡说一句我一定杀了你!” 见他脸色变得万分森冷,苏小梨识时务的闭上嘴。李绅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向宁延清,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谢谢王爷救命之恩。” 因为太晚,苏小梨和李绅留在王府的客房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三个满眼血丝,显然是一宿没睡的人迎了上来。苏小梨这才想起,好像没有托人告诉他们一声,竟让他们等了一整夜。 她面上不变,却私下里偷偷扯了扯李绅的袖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李绅向来机灵,立刻明白了她眼神的含义。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来,杜西岭走上前来,给了他一拳,面上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可总算是回来了。” 李绅对他笑了笑:“放心,我向来命硬,死不了的。” 青烟见他平安无事,可算是把心又放回原处,撇了撇嘴道:“少来了,这次要不是小梨去求将军,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将军?”李绅疑惑的回头看了看苏小梨,后者也不做解释,看见一个黑影扑腾过来,立刻露出笑容,伸手接过来:“小桃花,想不想我。”说着把小桃花放在脸旁蹭了蹭。 杜西岭看着不由一笑:“小梨还真是喜欢小桃花。” 苏小梨抬头对他笑了笑:“我也很喜欢你啊,杜二麻子。” 杜西岭立刻瞪大眼睛,声音就变了个调:“不准叫我那个名字,望春花!”因为出生的时候鼻子上有几颗雀斑,就被爹妈随便取了个名字,乡下人取名没城里人那么穷讲究,稍微大一点就给他改了个稍微能见人的名字,可村里头的人还是习惯叫他幼时的名字,到了云春班后师父便给他改了名字,这个名字也就只有苏小梨偶尔开玩笑的时候会叫叫。 脸上愤恨的表情很快便被苏小梨脸上的笑容击溃,对着那样的笑容,无论是谁都气不起来。脸色微微发红:“上次被师兄他们听见就被笑了好几天。”声音中带着些幽怨。 那边秋岚对李绅说道:“去洗个澡,把身上的晦气给洗掉。” 李绅点了点头,便走了下去。秋岚转身上前抱住苏小梨:“小梨,你可真厉害,想不到将军真的肯帮你。你是怎么跟将军说的?” 苏小梨看了看她,说道:“我跟他说他若是救李绅,秋岚小美女就以身相许。” 秋岚闻言,脸一红,掐了掐她的脸:“你呀,看着挺老实的,其实一肚子坏水,就知道调侃人。”苏小梨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对肩膀上的小桃花说道:“小桃花,有坏女人欺负我。” 小桃花像是听懂了似的,斜眼看了看秋岚,张嘴叫了两声,倒像是在威胁人似的。青烟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物似主人型,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东西。好了,折腾了一夜,你也该累了……话说回来,我昨天见你很久没回来,就跟西岭去大将军府打听,可人家会说将军根本就没有出去,还说你来了没多久就走了,害的我们以为将军根本就答应你,你不敢回来。我们在城里找了你大半宿。你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苏小梨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这时,便看见万正年气急败坏的走了过来,对着青烟他们说道:“那丫头到底回没回来?今日可有她的……”话说到一半便看见站在他们身后的苏小梨,脸上顿时松了口气,似乎是想教训人,但又畏惧“包养”她的人,情绪在脸上转了好一会,最后笑着对苏小梨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次可有很多人是专门冲着你来的,可要好好表现。”说着还在她的肩头上拍了两下,很是亲切的模样。 苏小梨化好妆,几个今日同台演出的女子围了过来,看着苏小梨,笑嘻嘻的说道:“小梨的化妆技巧可真好,前后可真相是两个人,完全认不出来。看这模样,可真是要把人给迷死了,你还给不给别人露脸的机会了?”娇滴滴的打趣声。 自从她被大将军看上的传闻传开以后,这些原本与她并不亲近的人就突然与她热乎起来。如此明显的见风使陀,如此现实,只不过苏小梨并不讨厌现实的人,不过是处世的手段而已。 “小梨,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把?” 她的化妆技术和手段与她们有很大的出入,毕竟化妆技术也是经过几千年的进化了的。苏小梨抬头看着她们,淡淡说道:“好。” 这日表演之前她也练过好多次了,戏词早就烂熟于心。上了台,锣鼓响起,又是一番人生。目光流转间,她忽然看见她的正前方坐着的人正是袁景泰。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那这种身份的人多半自恃身份不凡,喜欢在包厢里听,没想到他就这么大喇喇的坐在大堂了。触及到她的目光,他的脸上扬起一个匪里匪气的笑容。只是那么一瞬,苏小梨就收回目光,专心的演出。 今日唱的是《穆柯寨》,台上的穆桂英演的寨主的女儿毫无女子的扭捏劲,英气逼人,台下叫好声不断。 戏落幕,苏小梨走下台,却半路被人截住。 “好一个巾帼英雄啊。”声音中带着调笑,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回头只看了他一眼,应付道:“及不上将军万一。” 她的语气淡淡的,袁景泰绕到她面前,俯下身与她对视,扬起笑,问道:“怎么,生我的气呢?气本将军昨天没帮你?” 苏小梨偏过头去:“将军原本就没有必要帮我,我又怎么会生气?” 袁景泰又道,“没生气怎么会看都不愿看我?”他伸手抬起苏小梨的下巴,脸上依旧带着笑:“生气就生气了,做什么要口是心非?我最烦你们这些小娘们的扭捏劲儿。” 苏小梨淡淡的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没生气。袁景泰原本就与她走的不近,不帮她可无可厚非,只不过他偏偏就认定她生气了。不想与他多有纠缠,苏小梨道:“那就当我生气了吧。” 袁景泰脸上顿时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收回自己的手,负在身后,看着苏小梨道:“去吧戏服换下,陪本将军出去走走。” 看到苏小梨略微露出些迟疑的表情,袁景泰立刻拉下脸:“怎么,不愿意?” 既然知道还问!苏小梨低声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袁景泰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看着他不悦的表情,她心里暗自叹道:这人耳力还真是好,都已经这么小声了还能听见,下次还是别随便说他坏话。 “就像将军说的那样。”苏小梨丢下一句话,径自走自己的。 “站住!” 身后传来他的低沉浑厚的嗓音,她回过头来,故意满脸不耐的看着他:“将军,你难道不觉得与一个‘低贱’的戏子同行,会降了将军的身份吗?” 袁景泰脸上顿时一片了然,原来在生气他昨日说的那些话。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这小娘们看上弱不禁风的样子,下手倒是狠极,他的头皮现在还有点隐隐的作痛。 他的目光越过苏小梨,看向她的身后,万班主满脸堆笑,正往这边走来。 见袁景泰脸上慢慢泛起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苏小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向后看去,顿时明白了。万正年走到袁景泰身边,似是想要好好巴结巴结,却又有些战战兢兢,“大将军您来光临正是令云春班蓬荜生辉,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生怕有一点点惹怒他的样子。 苏小梨冷眼旁观着,看着袁景泰含笑慢慢把目光射向她,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果然,她听见袁景泰对万正年说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来看看我的人而已。” 注意到他的视线直直的盯着苏小梨,万正年立刻了然,连忙对她说道:“小梨,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见她动作迟疑,万正年急的连连对她使了好几个眼神。 就知道他会这样,真卑鄙!她可以拒绝袁景泰,因为她与他毫无关系,但却不可以拒绝万正年,因为她连饭都是他给的,所谓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苏小梨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万正年拉了她一把,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好生伺候将军,将军说什么都要听。不准忤逆将军,听见没有?”他低声吩咐道。见苏小梨没反应,他稍稍抬高声音:“听见没有!” “嗯。”苏小梨不甘心的重重的点了下头。 万正年又转向袁景泰,刚才脸上的那严肃劲儿一点不剩,笑容可掬的去和袁景泰说道,看上去像头憨厚无害的大熊猫一样,虽然知道这样形容有点侮辱国宝,但她不得不承认,万正年的变脸技术真的是堪称一绝,让她赞叹不已。 等万正年走了,苏小梨低头等着袁景泰吩咐,半天没听到动静,便抬头看向他,发现他脸上正笑的那叫一个得意,像是偷到腥的猫一样。苏小梨心中有气,淡淡的说道:“将军不是要出去走走吗?那么走吧。”说着,人已经从他面前走过,顺便‘不小心’的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 但袁景泰似乎心情好得很,竟然没与她计较。很快便跟了上来。出了门,苏小梨回过头来斜睨着他,用丝毫不客气的语气问道:“去哪?”顿了顿,又说道,“我不去兵营。”上次去过一次便再也不想去了,一群人都忙着练兵根本没人搭理她,而他的营房列恰好也没有她感兴趣的书,那种无聊的地方,她实在没兴趣再去一次。 袁景泰挑了挑眉:“好,不去兵营。今日你想去哪就去哪?” 苏小梨狐疑的看着他:“真的?”见他点头,她心道:看样子他今日心情好得很。 她爱去的地方也不过就那几个地方,先是去了几个地方买了些日常用品,后来半路觉得肚子饿了,便又买了些吃的的东西。但手里早已满了,便转身把东西塞到袁景泰的手里,随意的说道:“帮我拿一下。”也没理会袁景泰的反应,便转过身去,手忙脚乱的接过小贩递给她的肉串,没想到古代也有烤肉,这个时代连孜然都有,听说是从西域传来的。 袁诚礼走上前来,想帮袁景泰拿手里的东西,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袁景泰看着苏小梨馋馋的咬了一口烤肉,嘴上唇边都是酱汁,心下觉得好笑,如此不顾及形象的女子,大概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苏小梨消灭了一串烤肉后,这才想起袁景泰,回头看去,似乎是有些过意不去,扬了扬自己的手,问道:“你要不要?” 被问到的人一脸为难的看着他,用眼神示意自己腾不出手来。苏小梨看了看他满手的东西,似乎是这才想起来是自己把东西硬塞到人家手里的。既然人家帮她了,她好像也不能太不够意思。便从左手里拿出一串烤肉,送到袁景泰嘴边。 袁景泰丝毫不客气,咬了一口。唇边却不由自主的露出得逞的笑,刚才果然不应该让诚礼帮着拿东西啊…… 不过最后还是被小九子给接过去了。小九子是府里最有眼力劲儿的下人,也最会说话,就是因为这个,袁景泰才把他带上。这小娘们话不多,也不爱笑,原本想让他逗那小娘们开心,没想到小九子说了一路,那小娘们硬是一个笑脸都没有。 小九子有些挫败的走到后面,对袁诚礼说道:“我是真的没辙了!” 袁诚礼觉得有些好笑,这时,眼神一变,迅速上前。还在抱怨的小九子见状,莫名其妙的目送着他,袁诚礼走到苏小梨身后,猛地停了下来。看见那人的手腕已经被袁景泰单手牢牢的扣住。袁景泰眼中明明灭灭,阴沉的吓人。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热闹非凡,人多得很。一家店铺开业,放着鞭炮,门口舞龙舞狮,又有些其他的表演,苏小梨挤在人群中看热闹,人多手杂的。袁诚礼因为视线一直追着袁景泰和苏小梨,立刻就发现这个登徒浪子盯上了苏小梨,趁着人多,想在苏小梨身上揩油。只不过还没碰到她,就已经被袁景泰抓了个正着。 苏小梨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箭拔弩张的气氛,不解的看向抓着一个生面孔不放的袁景泰问道:“怎么了?” 袁景泰笑道:“没什么,遇上了个熟人。”那人似乎开口想要说话,他的手指一收,那人立刻痛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苏小梨奇怪道:“他怎么了?” “我与他有些事情要私下里好好谈谈,”他把‘好好’两个字咬得很重,面上却还带着笑,看的小九子一阵胆寒,这时猛地听见袁景泰叫他的名字,连忙换慌张张的应道:“在,小的在。” 袁景泰看着他说道:“和苏姑娘在这里好生等着。” “是。”说完就看见袁景泰拎着那个运气不好的倒霉蛋走了,袁诚礼也跟了上去。 袁景泰把那个倒霉蛋拖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小亭里,松手重重的把他推到一边,自己悠悠闲闲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那人往前冲了几步,摔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扶着自己的右手臂,疼的直打滚。 袁景泰冷眼看着他,刚才他下手重了些,看样子这胳膊是折了。他不耐烦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等那人安静下来,才俯下身看着他,唇角带着笑:“看上那小娘们是不是?” 那人看着他的笑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了,但心里有气,用那只完好的手把自己撑了起来,忍不住骂道:“大爷看上你你女人是你的福气,你他|娘……唔!”话还没说完,就闷哼一声,人已经被袁景泰一脚踢翻在地。 他冷着脸,垂着眼睛看他,目光中一片漠然,就像看待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一般,他站起来,踩住他的右手臂,那人疼的直叫。袁景泰又开口道:“没长眼睛就算了,连这张嘴都没什么用。” 那人不断的用左手去击打袁景泰的脚,想让他松开,只可惜他纹丝不动,还用脚碾了两下。那人终于疼了受不了了,连忙求饶道:“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小的没长眼睛,不该得罪大爷,求大爷行行好,放了小的。” 袁景泰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这些街头上的小混混立场向来变得很快。但脸上的表情却不那么阴寒了,他抬起脚来,走到一旁,“知错能改就好。” 那人疼的一头冷汗,听到袁景泰这么说心里不由松了口气。暗自寻思今日出门不利,遇上了个不好惹的主。另一边,袁景泰又突然回过头来,他不由屏住呼吸,那是怎样的眼神,阴冷的让人骨头都发寒。 袁景泰却突然对他笑了:“不过做错了就给受到惩罚,这点你也同意吧?”还没等那人回答,他紧接着说说道:“诚礼,刚才他用的哪只手,就剁了哪只手!”说着头也不转的走了。 “是,将军。”袁诚礼应道,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一般。 袁景泰转过身去的脸上满是一副不爽的样子,嘴上咬牙切齿的念道:“娘|的,老子都没碰过,你他|娘什么东西还敢动!” 回到那个地方时候,苏小梨还站在人群中,踮着脚,翘首往前看。他脸上的线条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走了过去,站在苏小梨身边,苏小梨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转头看去,又看了看他身后,问道:“你朋友呢?” “奔丧去了。”袁景泰淡淡说道。 苏小梨脸上微微露出吃惊的表情,似乎是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闭上嘴。又往前看,袁景泰低下头,俯身对她说道:“看不到吧,小矮子。” 苏小梨立刻瞪向他,袁景泰道:“瞪我也没用,”他看着他“啧啧”摇头,“你师父平日里没给你吃什么东西吧,真是可怜啊……”脸上一副努力做出同情却分明是嘲笑的表情。苏小梨不欲与他计较,恨恨的转过头去,他又道:“想不想去前面看?” “不想!”苏小梨重重的答道,气冲冲的转过头去,径自走了。 “哎,走什么呀?不看了?”袁景泰见她生气,反而笑了出来,却跟了上去。 小九子第一次跟他出来见苏小梨,看到这番情景,眼睛都直了。他家三爷竟然去挑拨人家姑娘,见到人家不理还这么高兴,他跟了三年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这时,袁诚礼已经走了回来,身上隐隐带了些血腥味,小九子对这个到不奇怪,反而更好奇另一件事,问道:“你说我家三爷是不是看中这位姑娘了?” 袁诚礼瞥了他一眼:“亏得将军还说你有眼力劲儿。” 小九子一听,立刻恍然大悟,又立刻满脸崇拜的看着苏小梨:“苏姑娘可真厉害!” 晚上,袁景泰把苏小梨送回班子,小九子屁颠屁颠的把手里一堆东西送进苏小梨的房间,把秋岚看的一愣一愣的。等他们走了,才拉住苏小梨问道:“小梨,你真的跟大将军好上了?” “是啊,好得不得了!”苏小梨没好气的说道。 秋岚又是一愣,过了没多久,反而掩口一笑:“小梨,你这个样子,我倒是从来没见过。” 苏小梨一时也有些晃神,这个样子的她才有些像前世的自己吧,因为突然穿越了,什么都那么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身边的亲人朋友就这么突然间消失了。她倒是很镇定,只不过却性格上却变了很多。 “对了,”苏小梨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的《山海经》还在李绅那里,说好要还我的,我去拿吧。”说着,人便已经走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但正是戏园子热闹的时候,前面唱的不亦乐乎,原本今晚她也要演出的,不过被袁景泰带了出去,万正年应该是换了一场戏来代替。 前面热闹的紧,后院却清净的很,地上斑斑驳驳的是梧桐树的影子,月光摇曳,树影轻轻晃动。镀上月光的庭院幽静恬然。前面隐隐传来叫好声,听那锣鼓声,唱的应该是《铡美案》。 走到李绅和杜西岭的房间,苏小梨想也没想,推门而入,平日里与他们俩相熟,所以经常来这里,久而久之,也就没了穷客气的窍门的习惯了。 一进门,她愣住了,里面的人也愣住了。 李绅是不是该叫非礼?她心里有些好笑的想到,竟然撞见人家洗澡。李绅看她有些想笑的样子,气道:“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苏小梨淡淡笑着,转身,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好像捕捉到什么似地。她又回头看了看,李绅的心口,郝然一个狼图腾,一般泡在水中,一般在水上,显得有些朦胧,不那么清晰。李绅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把自己浸到水里,只留下一个头。满脸防备的看着她。 见他的样子,苏小梨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便转身出去。 没过多久,李绅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头发依旧湿湿的,还滴着水。身上带着刚沐浴完的那种淡淡的香气,有着少年特有的味道。苏小梨对他说道:“我来拿《山海经》。” 李绅低低应了一声。苏小梨见他不动,便自己走了进去,书放在桌上很显眼的地方,她一眼就看见。她拿在手里,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见过李绅身边的时候,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小梨又停了下来,他抬眼看了看她,她淡淡的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管闲事。”李绅闻言,点了点头:“嗯。” 她笑了笑,“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说完走了出去。 虽然对桓燕的等级制度还不怎么熟悉,但她知道这里现在重要的官职都是世袭,只有那些世家子弟才有资格在胸口刺伤图腾。狼图腾是哪家的她不知道,但显然李绅的身世不凡。至于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也不得而知。 不过这显然不是她该关心的,从院子里走回到房里,她就已经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日子还是一层不变的滑过,苏小梨日复一日的与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一道苦练,登台演出。慢慢的,大家默认的台柱子从原本的云千儿变成了苏小梨。看着云千儿一日甚一日阴冷的眼神,苏小梨有些无奈。 因为最近都在紧锣密鼓的忙于登台演出,苏小梨几乎这种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大概是因为喜乐班班主的冷嘲热讽,万正年太心急着要超过喜乐班,以至于他们这群人跟着一起受苦。 “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宁延清抿了口清茶,说道。 苏小梨看着桌上黑白子,抬起头来万分不满的说道:“在下,你为什么要让我?” “我没有啊……”宁延清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苏小梨拉下脸,把棋子一推,“不来了,让了我这么多步,分明就是在瞧不起我。” 宁延清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她,把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中,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下输了你不高兴,让你赢还是不高兴,你到底要我如何?” 苏小梨恹恹的趴在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再也不跟你玩棋了?” 一只手在她鼻子上重重刮了一下:“梨儿,你还真是输不起。”他的眼中满是好笑的神色。 “嗯,”没什么力气的哼了一声,“在下,我饿了。” 宁延清对她的话像是意料之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抬手。身后的人看了,立刻会意,退了退下去准备。宁延清端详她一番说道:“怎么看着觉得长变样了?” “变丑了还是变漂亮了?”她淡淡的问道。 他笑了笑:“便变亮了许多。” “哦,”她应道,刘海下一双漆黑如晨星一般的双眸随意的看着小亭四周的风景,“那说明京城水土肥沃,养人。”她得出简单的结论。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拧了一下她的脸:“对什么都不甚上心,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苏小梨收回四处大量的目光,看着宁延清道:“但在下变了很多,农民翻身做地主了。” 她的词汇乱七八槽,但宁延清与她呆的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对她的说话方式也就熟悉了,立刻便听懂她的意思。开口问道:“你是在怪我瞒了你?” “不是,”苏小梨反倒笑了起来,“我是在想,我要是跟他们说我跟王爷是同乡,他们一定又要吃惊了。”她的笑容总是那么干净纯粹,一笑两边露出标志性的梨涡,倒让人有一种想要捏捏她的冲动。 这边,一群宫装女子端着一个个精致的小托盘走了进来,桌上立刻放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点心。苏小梨看着这种架势,有些吃惊的看着宁延清:“你想撑死我?” “没关系,吃不完变留着。”宁延清看着她脸上惊恐万分的表情,不觉有些好笑。 “多浪费啊……”她幽幽的叹道,上辈子国泰民安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奢侈过啊,明知道吃不完还准备这么多,“做皇上的亲戚真好……”她感叹一句。 “怕是只要把你喂饱了,让你做谁的亲戚你都觉得很好吧。”宁延清不客气的揭穿她。 这时,刚才一直站在宁延清身后的那人走过来,对他说道:“王爷,东方大人来了。” 宁延清闻言,目光发生细微的变化,看了看对面已经开始大快朵颐的苏小梨,伸手帮她擦去嘴角的碎屑,然后对身后人说道:“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儿,苏小梨就看见一个身著浅灰长衫,大约三四十岁的人被带了进来,那人手持羽扇,眉宇间透露着一种睿智的感觉,苏小梨张着嘴巴,浑然不自觉的说道:“诸葛亮……” ‘诸葛亮’走近后,和手一礼:“东方靖叩见王爷。” “先生不必客气。”宁延清说道,随手示意了下身边的位置,说道:“先生请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见外。” 东方靖闻言,别有意味的看了眼苏小梨,这才慢慢的走向宁延清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与宁延清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苏小梨盯着他看了良久,欲言又止。 最后是宁延清看着她憋得难受的样子,便问道:“梨儿,有事要与东方先生讲?” 苏小梨点了点头,看着东方靖说道:“诸葛先生……” “在下姓东方,东方靖。”那人摇了两下羽扇。 “东方亮大人?” 还西方不亮呢!一旁的宁延清清楚的看到平时淡然冷静的东方靖的嘴角不明显的抽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在下的修为实在难于昔日的诸葛孔明相比,姑娘这么说可真是太抬举在下了。姑娘有什么话但可直说。” “那,东方孔明大人,”苏小梨见他主动提起话题,老实的说出心中的疑问,“这么冷的天,你拿个扇子不会觉得冷吗?” 一时间,小亭里沉寂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儿,这种尴尬的气氛才被宁延清的朗笑声打断:“想不到东方先生也会有被人问的哑口无言的时候。” 东方靖何等人物,自然不会与苏小梨计较,也是一笑,颇有些自嘲的说道:“原本想装的风流倜傥,骗取几颗芳心,只是芳心没偷到,倒招来了姑娘这样‘明察秋毫之末’的人,在下实在是惭愧。” 东方靖只当这是玩笑,想与宁延清继续交谈,但出于礼貌,随口的问了一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苏小梨。”她答道。 没想到原本还笑容满面的东方靖听到她的名字,差异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倒像是见了鬼一般。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的表情几乎是瞬间的,就恢复了正常。 轻笑着说了句:“久仰。” 苏小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让别人“久仰”,但却明白的看出来这个东方靖不似最初的时候那般随意。见他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知道东方靖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便对宁延清道:“在下,我先回去了。” 宁延清看了看东方靖,便也没有再留她,站起来说道:“我送你。” 听到这句话,东方靖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继而看着苏小梨,苏小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连忙道:“不用了,你与诸葛先生聊吧,我自己找得到门。”说完,也不等宁延清回答,转身快步的走了。 宁延清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满是无奈的表情,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明祉,去送苏姑娘。” 孔明祉闻言,立刻追了上去,心里不由暗叹这苏小梨脚力还真是过人,才这么一会会就走了这么远,不愧是戏班子出生的。他追上苏小梨过后,对她道:“苏姑娘,小的来替你带路。” 苏小梨侧头打量他,“呀,孔公子刚才从我后面来的?那我刚才是挡着公子的去路了吧?完了,会被鞭子抽的。” 孔明祉眉心不由自主的跳了跳,自从那日之后,这个苏姑娘经常会往府里跑,王爷似乎对她喜欢得很,什么事都由着她,有时候因为她在还回绝了几个大人的求见。他看出王爷对她的重视后,心里忐忑的很,第一次见面对她出言不逊,若是她记恨在心,那他在王府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只是苏姑娘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只是看了看他,还冲他笑了笑。那一排小米牙看上去十分可爱的模样。看来是碰上个好脾气的主。他心里原本是这么想的,可两天一过,他就后悔了,悔的肠子都清了。这苏姑娘要么不与他说话,只要与他说话,就不放过一个挤兑他的机会。就像现在这样,最初几天他还很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快要听习惯了。 “苏姑娘说笑了,姑娘这边请吧。”他伸手意识她跟着他走。 苏小梨看了看他的手,说道:“一看孔公子的架势就知道公子是练过的,那天我就想说,孔公子鞭子使得可真好。”她笑眯眯的说道。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的说道:“姑娘说笑了。” “我不是说笑啊,”苏小梨紧紧的跟在走路快的几乎要飞起来的孔明祉身后,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日后可以在在下的马车上挂个横幅‘昭楚人与狗不得挡路’,保证效果好的不得了。 “姑娘!”孔明祉终于忍无可忍,回过头来瞪着他,好半天才苦下脸来,“苏姑娘,我知道我错了,我那日不该对姑娘如此无礼,算小的求姑娘了,绕了小的吧,小的感激不尽,感激不尽。”他拱手对她拜了拜。 苏小梨看着他满脸苦哈哈的表情,说道:“我没有怎么你啊,你求我做什么。” 孔明祉是真的想跪下求她了,可看她笑盈盈的样子,就知道她还不想就这么容易放过她。只得叹了口气,认命的继续带路。 看着前面的人肩膀都塌了下来,无精打采的样子,苏小梨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其实也不是记恨,孔明祉虽然那日说话狂傲了些,但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她觉得逗逗他还挺好玩的,孔明祉嘴笨,很好欺负。 正胡乱寻思着,她看见湖的另一边,李绅跟在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身后,正向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咦?”苏小梨停下脚步。 孔明祉也停了下来,看她不跟上来,便走了回去:“苏姑娘,怎么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说道:“哦,李公子来府里了?大概是找王爷吧。姑娘,我们走吧。” 李绅大概是想对在下道谢吧,那日若不是他出手帮忙,李绅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这样想着,心里也就一片通明,原先的疑问也都没了,便转头对孔明祉说道:“嗯,走吧。” 谁知道自己的猜想却错了,李绅不是去跟宁延清道谢。第二日万正年对他们说李绅被恪亲王府的人赎走了,她略略有些吃惊。后来秋岚他们又从万正年的嘴里套到李绅跟了恪亲王,做了他府里的侍卫。 班子里的人议论纷纷,说李绅是走了狗屎运。 “那个死王八蛋,竟然一点消息都不对我们透露!”青烟忿忿的说道,脸色一转,十分羡慕的说道:“不过他运气还真好,再也不用被班主提着鞭子在后面追了。” 没人理会他,压腿的压腿,踢花枪的踢花枪,各自有心思的模样,青烟奇怪道:“哎,你们怎么都不理我。” 杜西岭见没人理她,便发挥同情心的说道:“那样不是很好吗?” 青烟皱了皱眉头:“好是好,不过以后不能天天见到那死小子怪可惜的,以前没觉得,这么突然走了,还怪舍不得他的,你说是吧,秋岚?”刚转过脸去,便看到秋岚脸色有些不对,原本还在压腿的她把腿从高凳上拿了下来,说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你们等会帮我跟班主说一下。”说着,人已经走了出去。 青烟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同情道:“秋岚与李绅关系这么好,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是啊,以前可天天往我们的房间跑……”杜西岭应和道。 突然,还在感叹的两人屁|股上分别挨了一鞭子:“你们两个不好好练,在这边嘀嘀咕咕的废话什么!是不是几天没打皮又痒了?说着举鞭子又要抽的模样。” 两人连忙讨饶:“师父,我们错了,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看着那边鸡飞狗跳,苏小梨撇了撇嘴:“就说不能说话,还一直聊。”说着又看了看秋岚的方向,再转头看了眼正忙于教训那两人的万正年,她偷偷接住花枪,放在地上,蹑手蹑脚的走开。院子里的其他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去搭理,云千儿也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又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苏小梨最后在后院的小竹林里找到秋岚,看着她抱着腿坐在地上,十分落寞的模样,便走了过去。脚踩到地上的草发出“沙沙”的声音,秋岚立刻意识到有人来了,连忙转过头来,看是苏小梨,又松了口气,转过去头。 苏小梨坐到她的身边,偏头看着她:“秋岚,其实李绅以后还可以经常回来看看的。” “我知道。”秋岚把脸埋了下去。 苏小梨托着脸,侧着头打量她。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道:“秋岚。” “嗯?”答应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你喜欢李绅吧?” 听到这句话,秋岚猛地把头抬了起来,脸不由自主的红了红,又低了下来,声音小到不能再小:“你胡说什么呢!” “真好~”苏小梨拖长声音感叹了一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谈恋爱就是早恋了。” 原本不开心的秋岚却笑了出来:“小梨,说的跟你已经很老了似地。” “是啊,是挺老了,比云千儿还老,”她用食指重重的推了一下秋岚的眉心:“所以老身才不与你们这些小黄毛计较。多丢份啊~” 秋岚“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嗓音很好听,这么一笑连苏小梨都忍不住被感染,跟着笑了笑。秋岚看着她说:“小梨,你就喜欢胡说八道,我才不信你!” “那当然,整个心都拿去信李绅了,哪有我的地儿~啊~”她这么一拖长音,连京剧的味道都出来了。 秋岚脸又是一红,又小声道:“你又胡说。” 苏小梨转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看你,跟李绅再也不回来了似地,他不过是去王府当差,多风光啊,不用再跟在鄙人身后到处卖笑脸,平时闲暇的时候也可以回来看看,就算他不回来,你可也以去找他啊。” “可是……”秋岚顿了顿,说道:“我听说恪亲王为人清冷,不易接近,再说你我都知道的,这些有身份的官爷脾气都大得很,更何况人家是个王爷,要是李绅做错了事得罪他……” “等会李绅就回来收拾行李了,你啊,与其在这里担心,还不如直接去问他。”她还没说完,就看见秋岚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站起来拍拍屁|股飞一般的跑了。 苏小梨好笑的看着她的背影,年轻真是好,可以早恋,她的早恋在萌芽时期就被爹妈,老实和师父的严厉的目光下被掐死了。 耳边突然想起抚掌声,苏小梨一回头,就看见袁景泰从小竹林中走了出来,面带调侃的笑意,今日的他身着宝蓝色金边长衫,袖子上是金线绣的花纹,看上去倒像个偏偏佳公子,他开口道:“还挺懂安慰人的嘛,小娘们。” 苏小梨仰头看他,声音平缓的说道:“若是将军哪天被女人甩了,我也可以安慰安慰您。” 袁景泰挑了挑眉,自觉自动的走到她身边,紧挨着她坐了下来,“正好刚才爷被一个女人回绝了,来,说两句好听的给爷听听。”说着,手便绕了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肩,往自己怀里一拉。 苏小梨回头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满脸笑容的看着袁景泰,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将军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有哪个姑娘敢不买将军的面子。” 虽然用足了力气,但袁景泰的手指几乎是原封不动,得意的冲着她挑了挑眉:“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没眼光的娘们。”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暗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苏小梨还在与他的手指作斗争,甚至用上了两只手,但这点力道对袁景泰一点作用都没有,只见他一脸悠闲自得的样子,嘴角含着笑挑衅的看着她。 两人正僵持着,便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苏小梨转过头去,便看见齐宏匆匆忙忙的跑来,“小梨,我听秋岚说你在这里,我……”声音猛地停了下来。齐宏看见两人分外暧昧的状态时,脚下一滞,脸色有些尴尬,低着头:“小的参见大将军。” 袁景泰面色不悦的哼了一声,当做是应答。苏小梨看他的脸色慌忙,便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小梨,那个,师,师父说……”他一边说还一边用目光偷偷打量着袁景泰。苏小梨见状,回头便袁景泰拉着个脸,袁景泰见她看着他,立刻冲着她露出邪邪的笑容。她立刻转过头去,这才开口道:“没事的,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师父说前面有个大老爷点你,让你现在过去。”齐宏一口气说完。 苏小梨皱了皱眉,刚想问是哪个大老爷,便听见身边的人已经发话:“万正年是胆子变肥了吧?”声音阴冷的令人骨子发冷,齐宏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大将军早先就给了师父一大笔银子把苏小梨包了下来,这么多银子足够买下苏小梨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她带走。他心想着可能是大将军这种身份的人要体面,不能把他们这种不入流的人带着进府。 明明已经被他包了下来,却让苏小梨去见别人,也难怪大将军会生气,齐宏只得磕磕巴巴的说道:“将,将军,师父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袁景泰冷哼了一声,“怎么个迫不得已法,说出来让我听听。”一低头,看见苏小梨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反而一手托着脸,唇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他立刻曲起手,狠狠地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光滑洁白的额头上立刻红成一片,看着苏小梨抬起手,可怜兮兮的揉着自己的头。 他这才满意,目光扫向齐宏,齐宏被他的目光吓得打了个嗝,捂了下嘴,这才说道:“那个点小梨的人是,是,是……” “是什么人!”他不耐烦的问道。 “是恪亲王。” 包间里,宁延清一个人在自斟自饮,眼神飘向楼下的唱台,原来那次看到的那个女子真的是那丫头,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以前就听她唱过,虽然在他面前唱的都是些蹊跷古怪的东西,但那架势还着实不错。平时一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却在那个时候变得异常耀眼。 正胡乱寻思着,门被人推开,一个头探了进来。宁延清轻笑,转过头去看去,只见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到他身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顿时明亮起来。 “在下,你怎么来了?”她推门进来,径直向他走来,可刚跨出两步,整个人猛地停住,脚步都有点悬空,像是被人拎住衣领往回拖一般。他立刻意识到她身后还有人。脸上的笑容褪去,恢复平常镇定自若的样子。 “听说王爷您也在这里,下官顺路过来讨杯酒喝,王爷不会在意吧?”随着声音一起进来的是朗目剑眉的袁景泰。宁延清稍稍有些意外,这个袁景泰是出了名的不爱听戏剧的主儿,上次看见他在这里还能说是偶然,没想到还会再遇见一次。 “将军既有此雅兴,本王又岂有推却之理?”他笑了笑,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坐下。一个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显得分外清泠优雅,那总高贵的气质不由自主流露出来。苏小梨看得发愣间,却感觉到腰上被人狠狠的拧了一下。 她吃痛的回头瞪了袁景泰一眼,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分毫不对,只对着宁延清笑了笑,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抬头看了看她,似乎是这才想起来她的存在一般:“哦,对了,你也过来吧。”说完对宁延清笑了笑,说道:“我刚才还与这丫头闲聊,就听说王爷叫她过来,”他脸上的笑容堪称慈祥,“想不到这丫头也能得了王爷的青眼。” 如此亲昵的语气让宁延清抬头淡淡的看了苏小梨一眼,微笑道:“我与苏姑娘颇有渊源,原想叫她过来叙叙,看来是扰到将军了。”看着苏小梨还呆在原地,对她招招手,“梨儿,过来吧。” 听到这个称呼,袁景泰喝酒的动作微微一滞,抬眼看向苏小梨,只见她闻言,听话的走到宁延清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他的眼中寒光一闪,但放下酒杯的时候,脸色依然恢复寻常模样。 “将军什么时候对听戏感兴趣了?”宁延清说道,手随意的一拨,把一碟切好的梨推到苏小梨面前。苏小梨眼睛一亮,拿起青瓷碟上的牙签,戳了一块放进嘴里。 袁景泰看在眼里,却笑的越发客气:“只是闲暇无聊,过来转转。”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对了,下官听说,不日便是王爷的生辰,王爷不打算好好操办操办?” 听到这里,苏小梨抬起头,看向宁延清,他对她笑了笑,转向袁景泰说道:“九皇姐不久前刚去世,本王没有那个心情。” “恐怖皇上不会答应,”袁景泰笑道,“皇上一早便让贵妃娘娘主持王爷生辰,皇上与王爷叔侄情深,着实让下官羡慕不已。” “碰”的一声,宁延清重重的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桌上的另外两人同时停下手中动作,意外的看着他,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宁延清笑了笑,说道:“早先便于皇叔说过不用麻烦,没想到皇叔还是执意要弄的热闹些,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到时也请将军早些到场,将军回京不久,你我还未好好把酒言欢。” “哈哈哈哈……”袁景泰笑了起来,说道:“好!王爷的面子,我是如何也不能不给!” 两人似乎是相谈甚欢的模样,碰了碰杯,一饮而尽。宁延清低头看见嘴里咬了块梨,东张西望的苏小梨,抬头揉了揉她的头发:“梨儿,到时我会派人来接你。” 苏小梨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道:“在下要让云春班去演出吗?” 宁延清到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意外,随即开口道:“我今日来,原本就是想与你说,戏班子究竟不是个长久的容身之处,不如我跟万老板……” “不用了。”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小梨低低的声音打断。 这个回答在袁景泰的意料之内,早先他要赎她就被她一口回绝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对这娘们在某些方面的固执他倒了解的很。 宁延清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苏小梨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但目光却闪了闪,明显是在掩饰某种情绪:“我等狗子。” 闻言,宁延清也不再问什么,对她笑了笑,说道:“好,那一切就按梨儿说的做。”说着,他转头对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道:“明祉,去与万老板说说,到时让元春班去王府,至于酬劳,依着他吧。” 孔明祉应声下去,开门的同时,李绅与他错身走了进来。他只看了眼屋里的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躬身道:“王爷。” 宁延清抬头看了他眼:“都办好了?” “嗯。”他应道。 宁延清点了点头,李绅自觉地走到他身后,不声不响的站着,苏小梨的目光从他一进门就一直追着他,这会儿趴在椅背上,打量了他好一会,幽幽的说道:“李绅,你这样穿还挺好看。” 听到这话,李绅的脸不由自主的一红,趁着宁延清不注意,瞪了她一眼,对她使眼色,示意让她转过头去。苏小梨会意,慢慢的转过头去。 窗外传来一阵吆喝声,吵吵闹闹的,屋子里的人同时看了出去,只见一顶极尽奢华的官轿由一群侍卫开道,八个挑夫挑着,缓缓路过。除了苏小梨,另外两个人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袁景泰道:“丞相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讲究排场。”声音中隐隐含着些不屑。 宁延清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转过头来,举杯饮了一口,抬头去看苏小梨,却见她略带了些好奇的看着楼下,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未停,往嘴里送梨。他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恪亲王生辰当日,王府一早就派人来云春班,云春班里一片忙忙乱乱的,来的人是孔明祉和李绅。孔明祉走在前面,李绅跟在他的身后。万正年正指挥着人收拾行头,听到来人是王府派来的,连忙带着笑脸迎了上去,说道:“这位大人您先坐着歇歇脚,小的马上就收拾好。” 孔明祉应了一声,视线扫了一圈,看见苏小梨正和另一个小女孩站在一起,把东西忘箱子里放。他连忙走了过去,躬身道:“苏姑娘,这些杂事就不劳您操心,王爷让我先接您去王府。” 秋岚闻言,诧异的抬头看了看苏小梨,再看向说话的人。这才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李绅,脸色霎时便亮了起来。李绅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再没向她投去一眼。 “不用,我跟鄙人一起去就行了。”苏小梨淡淡的说道,丝毫不理会周围各式各样的目光。 “可是,这是王爷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孔明祉说道。跟着过来的万正年见状,连忙道:“丫头,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些事不用你做了,你跟大人先走。”前些日子王爷过来点名要见苏小梨,可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那丫头做了什么开罪了王爷,没想到倒招来了天大的好事。在王爷的生辰宴上表演,这向来是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才能接到的活儿,没想到会砸到他的头上来。 连带着他对苏小梨也愈发谦恭起来,这丫头几乎成了他的摇钱树,先是大将军,后来又是恪亲王。还好他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苏小梨并把她带进京城,这丫头果然是天生做戏子的料,不仅戏唱的好,还这么会攀关系,若是留在那里可真是埋没了她! 苏小梨摸了摸肚子,说道:“刚才吃的太撑了,坐着难受。”这几天她们房间显然受鄙人特殊对待,伙食又多又好,不吃完她觉得有些浪费。 孔明祉闻言,说道:“那,小人陪着姑娘散步过去,也好消消食。”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因为李绅的漠视而显得有些失落的秋岚,抿了抿唇,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偷偷扯了扯孔明祉的袖子,对他勾了勾手指。孔明祉俯下头来,她伏在他耳边说道:“那我们先走,让李绅等等陪戏班子一起过去。” 孔明祉为难的说道:“可是王爷是让我们两个来接您的……” “乖,没关系的,”苏小梨慈爱的抚摸着孔明祉的头,“在下这么好的人,不会计较这些的。” 孔明祉只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快三十岁的人了,被一个小丫头当小辈一样的‘爱抚’,还真是……罢了罢了,王爷这么顺着她应该不会怪罪,他站起来,对李绅道:“我与苏姑娘先回府,李护卫等会与万老板一同前来。” 说完,假装没看见李绅询问的眼神,他一伸手说道:“苏姑娘请吧。” 因为要做诸多的准备,戏班子来的比宾客们早了很多,一早就在那里化妆。苏小梨上了妆,突然发现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到秋岚,便走过去问忙的找不着北的万正年:“秋岚呢?” 万正年原本满脸不耐烦的样子,一看是她,立刻笑道:“秋岚啊?我没见着,不是跟李绅那小子……”说道这里他连忙拍了自己一巴掌,“看我这记性,李绅现在可是官爷了。” “她跟李绅一起的?” “可不是?”万正年笑眯眯的说道,“这两人以前就热乎,李官爷是有情有义的人,总不至于转脸就忘了故人吧?”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两人大概是找了个地方互诉衷肠去了吧?她淡淡笑了笑,拿起靠墙放着的花枪耍了两下,手里耍着,眼睛也不闲着,盯着一个点练了起来。不防身后的云千儿走了过来,脸上重重的被花枪的头打了一下,细|嫩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印。苏小梨连忙收手停了下来,看着她,满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千儿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倒是什么都没说。这时,也化好妆的张之庆走了上来:“丫头,已经准备好了?” 见苏小梨点了点头,他对她招招手:“正好过来,我们俩先练练。” 就这么练了一整天,天色渐晚,这才来人跟他们说宾客已经到齐,可以开始了。说完,来人又神色凝重的对万正年道:“万老板,您可得注意着点,今儿这排场大,连皇上和贵妃娘娘都到场了,可不能办砸了,您这儿要是有哪个孩子怯场的,赶紧给替下去,别叫圣上看了不痛快。” “是是是……”万正年连忙道:“您就放心吧,我这里的孩子都是见过大场面的,绝对不会给您捅娄子!” 万正年笑着送走那人后,转过脸来正色道:“刚才你们都听着了,这利害关系我也不给你们说了,你们自个儿掂量着,我可是给你们打了保票的,可得给我悠着点。” 万正年说完,便去查看乐器和乐工去了,原本一片安静的房间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天哪,皇上也要来,怎么办,我可紧张死了。” “我也是我也是,你摸摸,我的心都怦怦直跳呢。我可是第一次龙颜呢。” …… 苏小梨状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皇上呢……” 张之庆闻言,低头看着她,笑道:“你也紧张了?” “大概吧……”她应了声。 张之庆看了看她,却只看到她脸上在正常不过,一日既往的对万事不上心的模样,哪有丝毫紧张的样子?这丫头还真是镇定的出奇,哪像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宴会正式开始,开场的几个拜寿的小猴头十几个筋斗翻下来,惹得下面一片叫好声。 帘子被偷偷掀开一个角,一只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下面热闹非凡的场面。平日里见到一两个达官显贵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坐在下面黑压压的人全是寻常人见不到的主儿。 初柔看到青烟的样子,走过来轻轻拍了她一下,“看什么呢?后面忙糟糟的,你倒在这里闲的慌。” 青烟对她竖起手指,压低声音说道:“别出声。”招了招手,“你过来。” 初柔闻言走了过去,青烟对她道:“我好像见着皇上了,你看,下面那个穿黄衣服不就是吗?”初柔探过头去,看了看,说道:“不可能吧,虽然看的不大清楚,可那个人明明年轻的很,皇上是恪亲王的叔叔,会有这么年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青烟眉飞色舞的说道,“皇上是他兄弟中年龄最小的,恪亲王是当年大皇子的儿子,他们年纪相仿,两人可是一起长大的呢。” 初柔不屑的笑瞪她一眼,说道道:“你知道的倒挺多,又是从哪个姑姑婶婶那里听来的?” “爱信不信,不然你说谁敢穿的这么黄灿灿的?脑袋不想要了?” 正聊的起劲,两人就被万正年一手一个拧住耳朵,“你们两个在这里偷什么懒?没见着下一出戏快开场了吗?还挡在这里做什么?”虽然生气,但声音还是压的很低。 青烟痛的龇牙咧嘴,眼神不经意扫过万正年身后,看见穿着戏服的苏小梨,身材娇小的她站在高大儒雅的张之庆身边,倒显得相配的很。她不由咧嘴笑了笑,赶紧伸手扯下万正年的手:“师父,正事要紧,赶紧的让小梨他们登台吧,这可耽搁不起。” 万正年闻言,立刻把她扔到一旁,对张之庆和苏小梨嘱咐了两句,又对乐师做了个手势,熟悉的鼓点响起,自然是拜寿必唱的曲目《御碑亭》。 看着苏小梨和张之庆相携而去,青烟不由暗笑,这边,万正年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后面帮忙?” 两人连声说:“是”,退到后面。脱离了万正年的监视,青烟想起刚才那两人,又笑了起来。初柔一边揉着耳朵,一边怨恨的瞪了她一眼,刚才可全是因为青烟,她才会跟着倒霉。一看到青烟的笑,她又好奇道:“笑什么呢?” “我在想啊,小梨跟张师兄其实挺配的。”青烟说道,“你看,张师兄平日里对小梨也挺照顾的,两人又经常一起配戏,说不定配着配着就假戏真做,凑到一块儿了呢?” “说什么呢?”初柔不满道:“张之庆喜欢的可是千儿,这还是你们几个还不在戏班子里头的时候的事,你呀,少乱点鸳鸯谱!” “可是我看着小梨跟师兄就是挺配的啊,虽然张师兄长得挺俊俏,但我家小梨又不是太丑,还是能配得上张师兄的。” “苏小梨不是跟了大将军吗?”初柔忍不住说道。 “那个算什么事啊?”青烟道,“大将军现在是喜欢她,可哪能喜欢一辈子?过个十天半月的,这兴头还不就过去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前走,却没注意站在不远处的袁景泰。他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齐白见状,连忙道:“看来已经开始了,将军,我们赶紧去前面吧。” 袁景泰应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前面的的戏早已唱开,他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轮到苏小梨扮演的孟月华唱道:“又听得二鼓响人不见影,这风雨又不住却待怎生?倘若这少年人他淫恶心甚,那时节无救应喊叫无门。” 正听得摇头晃脑的常文霖一见着他,连忙起身道:“将军来了?这边坐,这边坐。” 袁景泰顺着他的手势走了过去,坐了下来,身为他副将的齐白坐在他左手边。两人坐定,常文霖这才跟着坐了下去。袁景泰的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台上的人,虽然今日下面做的全是显贵,她却一点都不显慌张,连与他搭档的那个男子都显得有些拘谨,她倒是一如平常的样子。 坐在正前方的正是当今的皇上,原本还闭着眼睛听戏,经身边的阮贵妃提点,知道袁景泰来了,转过头去看着他笑道:“袁大将军可总算来了。” 袁景泰笑道:“被军中的一些事情耽误了,还请皇上赎罪,王爷赎罪。” “爱卿心系军务,朕心甚慰,何来怪罪之说?”说完回过头去,看着台上,唇角不由渗出一丝笑意:“小小年纪,有如此风度,实属不易。” 袁景泰闻言,收回一直台上的目光,看向皇帝,皇帝身边的阮贵妃掩嘴轻笑,用玩笑的口吻说道:“皇上又动心了?” “爱妃与朕说笑,这“又”字从何说起啊?”皇上的脸上满是无奈,显然对这位贵妃宠爱的紧。 阮贵妃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这事儿,皇上自己心里可最明白!” 接下来全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调笑,袁景泰也懒得听,台上唱的热闹,台下官员挨个儿的给恪亲王道贺,倒也一片热闹。恪亲王脸上始终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对向他敬酒的官员来着不拒,似乎让人感觉不会很疏远,但也如何都亲近不起来。 真不愧是‘冷面王爷’,让人无从靠近。袁景泰暗自想到,一仰头饮尽杯中酒水,又斟满一杯,起身道:“下官也敬王爷一杯,祝酒词嘛,”他笑了笑,“想必王爷也听腻了,下官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将军随意即可。”宁延清淡淡的说道,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小梨耳朵里不停的听到不同的声音叫着“王爷”,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底下那个锦衣玉袍,泠然不可欺的男子明显的一眼就能看见,这样出色的外表,华贵逼人的气质,恁是在人群中也无法掩盖。 只是,这样的宁延清却与她认识的那个宁延清有太大的不同,她认识的宁延清温和儒雅,而坐在下面的人却冰冷异常,丝毫不为热闹的气氛所感染,像个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众人。 一曲唱完,大团圆的结局,皆大欢喜。台上的人和好如初,台下的人也跟着高兴。走到台下,万正年走上来拍了拍苏小梨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丫头,唱的不错。”又转头对张之庆道:“之庆,你唱的有些拘谨。” 苏小梨抬头看着他道:“嗯,之庆紧张了。” 张之庆看着她眼角略带了些笑意,娇嗔可爱的模样,竟是在调笑他。他有些哭笑不得,小辈里面只有她死活不叫他师兄,总是学着师父“之庆”,“之庆”的叫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说道:“你这丫头倒是比平日里唱的还要好。”因为他总是与他配戏,所以她的每一点进步他看得比谁都清楚。苏小梨来的时候底子已经好得出奇,竟然还在不断的进步,可想而知,平日里绝对是下了苦功夫的。 “王爷在后面给我们安排了一桌饭菜,等下唱戏唱完就开始,苏丫头先回去换衣服吧,之庆你过来。”万正年示意让张之庆跟他过去,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苏小梨见状,一个人晃荡到一旁,看了一下四周,秋岚还没有回来。一个人走了出去,戏袍很长,她伸手往上提了一些。外面的空气比里面好多了,里面到处忙乱乱的,气氛都被弄得紧张的很。她深吸了口气,感觉胸腔中清明了很多。 “这不是刚才那个小娘子吗?”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她转过头去,说话的人是一个身着上等绸缎布料的三十多岁的男子,显然是从前面过来的某个官爷。虎狼般的年纪!看着他面上的笑容,苏小梨暗自想道。 那人边笑边向她走来,负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再次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苏小梨。” “多大年纪了?” “十七。”苏小梨回答道。 “十七啊?哈哈哈,不错不错……”那人摸了摸胡子,脸上的表情像是对商品很满意一般。这种事情在戏班子里再正常不过,她亲眼看过好多次云春班里的人下了戏台后被或有钱或有权的人看中,在他们眼中,戏子不过是会唱唱跳跳的娼妓而已。 苏小梨一抬眼,发现袁景泰站在那人身后。耳边又响起那个大人的声音:“我看你也是个机灵的孩子,本官喜欢聪明人,不如跟了本官,本官断不会亏待于你。” 这种状况,虽然看过很多次,但她本身还是第一次经历。经常去云春班的人都知道她苏小梨是袁景泰的人,刚开始还会有不了解情况的人向万正年打听她,但都被万正年婉拒了,久而久之,她像是被贴上袁景泰个人所属物的标签一般,没人敢对她提出这种无礼的要求。 看着她脸上呆呆愣愣的模样,袁景泰颇无奈的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过来。苏小梨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一双眼睛毫无情绪的看着那个大人,挪了两步,最后快步走向袁景泰,往他身后一躲。 袁景泰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苏小梨跟他假装热乎,没想到小娘们一过来就躲到他身后。虽然与他设想不符,却让他得意的很。他笑着对那个回过头来看到自己,露出一脸惶恐的表情的男人说道:“章大人这可就看错了,这丫头也就看着聪明而已。”刚说完,就感觉到手腕上被人狠狠的拧了一下。 章大人也是聪明人,一看这架势,已经明白七八分,连忙道:“下官不知这位苏姑娘与大将军有渊源,唐突了姑娘,将军莫要怪罪。”顿了一下,他又连忙道:“那么下官就不在此打扰将军,下官告退。”说完,弓着身退了下去。 苏小梨目送那位大人离开,谁知那章大人一走出视线,自己就被一个铁一般的力道扣住了腰,紧接着下巴也被人毫不温柔的抬起,耳边传来袁景泰的声音:“臭娘们,敢拧我?” 袁景泰不料想她倒也是一副不肯退步的模样:“你又不是豺狼虎豹的,我为什么不敢?” 看来这小娘们是记恨他刚才拐着弯的说她笨,看着她的表情,袁景泰露出一抹坏笑,凑近她,用气息在她耳边道:“说不定,我比豺狼虎豹更危险呢?” 苏小梨挣扎了几下,袁景泰对她毫无力道的反抗并不在意,却不料她竟然一脚踢到了他的重点部位。他闷哼一声,手一松放开了她。苏小梨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会使出一招“断子绝孙腿”。 她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袁景泰挺可恶,但也没可恶要要下这种狠招的程度。 袁景泰慢慢的从疼痛中缓和过来,阴沉着一张脸看向她,暴怒道:“臭娘们,你给我滚过来!” 苏小梨被他一声吼惊醒,连忙撒腿就跑,袁景泰咬牙切齿的大步跟了上去。她的身上穿着戏袍根本就不方便跑,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她被吓得本能都激发出来,三下两下爬上了树。 袁景泰走到树下,抬头看着她,努力压制下怒火,指着她道:“你给老子滚下来,老子考虑饶你不死!” “我不!”她想也不想的回道,她才不去冒这个险,万一他考虑到最后不愿意“饶她不死”了呢? “下来!”袁景泰陡然提高嗓门道,显然是被惹火了。苏小梨被他的嗓门震的一抖,却依旧死死地抱住树干,不肯下去。袁景泰眯起眼睛,挑眉道:“不下来是不是?”见她还是不应声,他怒极反笑:“很好!” 说完,一脚踢在树上,恁粗的一棵树,竟然被他踹的晃了晃,苏小梨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抓住周围一切可以抓的东西。他那一脚显然还没用全力,若是用了全力,这树怕是早就断成两截,这是怎样的蛮力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只见袁景泰一纵身,竟然跳了上来,逼到她面前。 见他抬起手,苏小梨连忙闭上眼睛。等了好半天,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睁开一只眼,偷偷打量他,却看见他黑着一张脸瞪着她,手中却抓着一条蛇。 苏小梨“咦”了一声,立刻被袁景泰劈头盖脸的骂道:“‘咦’什么‘咦’?”他拿着蛇指着她道:“说,知道错了没有?” 以前跟着狗剩上山的时候见过蛇,狗剩教过她判断蛇辨别蛇有没有毒,从这条蛇的外观看,应该是条毒蛇。那蛇显然已经被袁景泰掐死,但蛇头这么近的指着她,几乎只差一毫米就碰到了她的脸,心中还只有些冷丝丝的感觉。 她连忙识时务的说道:“知道了。” “知道错就完了?”袁景泰又问道,那蛇又被他往前送了一点。小娘们的眼中流露的显然是受到惊吓的神色,却故意掩饰,笑话,想骗过他岂是这么容易的事? 苏小梨连忙把头往后缩了缩,因为倚在树上,这么一往后缩,她的头已经悬空了,发髻上的簪子掉了下去,“那,那要怎么办?” 袁景泰冷笑一声:“叫声‘好哥哥’来听听。” 原本想看她被气红脸的模样,却见她想都不想就道:“好哥哥。”看来真的是被蛇吓得不清,他放下蛇,另一只手一收,把原本近乎悬空的她拉进怀里。 齐白远远地就听到袁景泰的声音,循着声音找来,发现他家将军竟然在树上,将军似乎也发现了他,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声:“接着。”便扔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手忙脚乱的接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条蛇,吓了一跳,连忙扔了出去。 这时,袁景泰也抱着苏小梨跳了下来:“齐二,我给你的东西你都敢扔?” 齐白一听,连忙又去给拾了回来,干笑道:“将军,你捡条蛇做什么。” 袁景泰打横抱起苏小梨,大步向前走去,只留给齐白一句话:“拿回去做蛇羹。” 苏小梨靠在结实宽广的胸膛上,却只觉得别扭,看着他道:“这是要去哪?” 他低头扫了她一眼,说道:“陪你的‘好哥哥’去前面看你们班子的戏。” “那,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会走。”她淡淡的说道。 “真可惜,你‘好哥哥’就愿意这样抱着你。” 袁景泰向来肆意妄为惯了,即便是在这种场合,明目张胆的抱个女子回席,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到是坐在席上的皇上多看了苏小梨一眼,继而一脸了然的看着袁景泰笑了笑。刚才他看戏的时候提了这女子一句,想必袁景泰故意这么大张旗鼓的把她抱着入席,是想让他打消在这女子身上做功夫的主意吧?原本他也的确有那个意思,但戏子的身份着实不雅,他还准备金屋藏娇,竟被他给看穿了。 只见他坐定后,怀里的人挣扎的想要起来,却被他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固定住。他斟了杯酒,自己一饮而尽,又低头看了看那小戏子。脸上浮现笑容,再次斟了杯酒,不容分说的灌进小戏子的嘴里,小戏子被呛得咳了起来,因为还没有卸去唱戏时脸上弄弄的妆容,并不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神情,但袁景泰却似乎很满意,哈哈大笑起来。 罢了,这么多年来袁景泰也没对哪个女人特别上心过,既然他喜欢这个小戏子,卖个人情给他又何妨。宁崇毓开口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袁爱卿迟迟不肯成家,朕原本还以为爱卿无意女色,还得老将军多次跟朕诉苦。” 袁景泰大笑道:“皇上说笑了,只要是男人,都好女色,软玉温香在怀而不动心的,不是圣人就是秃驴,这两者,臣可都不是。” 宁崇毓也笑道:“哦?那朕可算是冤枉了将军了。”这语气不像是对自己的臣子说话,倒像是在调笑多年的好友一般。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举杯,仰头饮尽。 苏小梨对官场上这些说辞一点都不感兴趣,用筷子在象牙制成的桌面上乱写乱画,突然感觉耳边有热热的气息,紧接着是袁景泰的声音:“皇上说你是美人,你是吗?”说着把转过她的脸,看了两眼,‘啧啧’叹了两声,摇了摇头,唇角上全是打趣的笑意。 听出他笑自己卸了妆容后就是一副大众脸,苏小梨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若是将军看我觉得是美人了,那说明将军是爱上我了。” 袁景泰挑了挑眉,笑意更甚:“虽然笨是笨了点,但还也算的上伶牙俐齿。” 苏小梨再不理会他,说来说去就是喜欢说她笨。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反应慢,但智商还是正常的。 “还喝酒吗?”袁景泰故意找话题逗她说话。 “不喝!”她坚决的说道。 “那可真是可惜……”他便叹道边拿起杯子,“这么好的琼浆玉液……” 突然听见一阵怒到极致的狼吼,吓得在场的人皆是一个哆嗦,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戏台上的云千儿和与她搭戏的小生也停下对唱,茫然的看了过来。宁崇毓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显然没人知道,但不过一会,便有一个侍卫装扮的人跑了进来,跪在宁崇毓面前道:“皇上,前段时间祸害京城周边的巨狼落进了陷阱,恪亲王早先说今晚拖过来给皇上助助兴。” “是吗?”宁崇毓闻言笑了起来,“带上来吧,叫诸位也都开开眼界。”他瞄了一眼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宁延清在袁景泰来之前刚刚离了席,还没有回来。 几十个侍卫手里握着一挑巨大的铁锁,铁锁的末端连在一个巨大的笼子上,笼子里的巨狼一双阴劣的双目中发出幽幽的绿光,扫视着周围,露出尖利的獠牙,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声音。它光滑黑亮的毛几乎竖了起来,不安的笼子里打着圈,笼子里竟然还有侍卫的尸体,向来是抓它的时候侍卫们也受了不少的损失。铁笼被拖到院子最中央的时候,侍卫们放下铁链,发出“哗哗哗”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当下,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大臣们及家眷都开始议论纷纷。有的大臣家的幼子已然被吓的哭了出来,女眷哄孩子的声音也夹杂在其中。 “好大的狼,别变异种的吧?”苏小梨自言自语道。 “‘变异种’是什么?”袁景泰出声问道。 苏小梨瞄了他一眼:“就是想你这样长的不像人类,跟那个很像的,说人不像人但又偏偏是人的变种。”她边说边指了指笼子里龇牙咧嘴的狼。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她说的话,但她在骂他这事再明显不过。他挑了挑眉,只听她继续说道:“仔细看看,还真的挺像的。”说着干脆趴在桌上,托着腮打量着那只狼。 “你这是变相的骂我是畜生吗?” 她回过头来,拍了拍他的脸:“嗯,聪明的孩子。”脸上淡淡的,找不出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袁景泰有些哭笑不得了,有人比她忘性更大吗?刚才还被一条死蛇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一转脸却又来捋虎须。 宁崇毓眯起眼睛看着笼子中的野狼,声音阴沉道:“这个畜生,多番扰我桓燕百姓,害我子民性命。此等祸害,必杀之而后快,让朕的子民安心。” 苏小梨对这个提议并不意外,桓燕的风俗,宴会上宰杀牲畜,见血不是不吉利,反而是用来助兴。只见皇上做了个“杀”的手势,周围的侍卫立刻把那个巨大的铁笼包围了起来,手里拿着长枪,指着巨狼。 铁笼大的很,粗粗的铁条与铁条之间足有一人宽,但却足以困住巨狼,让它无从逃脱。侍卫中一个人下了一个口令,所有的侍卫自四面八方冲上前,用手里的长枪刺向野狼。野狼怒吼一声,抬起爪子一挥,铁制的长枪竟像木头一般折的折,断的断,有的侍卫被手中的枪一带,整个人都摔倒一旁,巨狼的爪子从铁笼里伸了出来,胡乱挥动,一时很多侍卫被它尖锐的利爪所伤。 即便是深陷陷阱,却丝毫没有臣服的意思,一如王者一般强势骄傲。 “好眼神!”袁景泰不由赞叹道。 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情况,宁崇毓沉声说道:“用弓箭。” 前面一批侍卫迅速被换了下来,换上一批弓箭手,蹲在铁笼周围,口令一下,密密麻麻的弓箭射向巨狼。 没想到这一举动反而激怒了巨狼,它身上沾满血液,用尾巴挡住大部分的箭,赤红了眼睛,在笼子也发起狂来。铁笼被它巨大的力量带动着晃了起来,连带着铁链都发出“哗哗”的声响。 没见过如此场面的官员家的家眷立刻惊呼起来,原本围在周围的侍卫被它巨大的动静弄的不得不往后退。宁崇毓的贴身侍卫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状态,连忙挡在他面前,说道:“护驾!” 不过三两下,这个铁制的笼子竟然真的被愤怒不已的巨狼给晃散了,当下惊叫声一片,人员四处逃散。苏小梨也惊呆了,没想到竟会便演变成这种光景。 袁景泰站了起来,把她放在凳子上,对她道:“坐着别乱跑!”只是匆匆的说了这么一句,人已经跳进那片混乱中。苏小梨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的看着那个宽广坚挺的如同标枪一般的背影。 那巨狼刚咬死了两个侍卫,正狂性大发。侍卫们见袁景泰,像是看到救心一般,皆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将军!” 巨狼像是意识到了危险一般,只露出尖锐的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直直的盯着袁景泰,袁景泰毫无畏惧的与它对视。一人一狼就这么久久的对峙着,周围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巨狼弓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但后面的两条腿拱起,随时要跳起来的模样。袁景泰毫不畏惧的看着它,这种充满野性的畜生狡猾的很,只要他眼中稍微露出一丝惧意,它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扑上来撕碎他。 这时,巨狼像是耐不住了,仰天咆哮一声,向他扑去。 袁景泰只站在原地不动,眼看着那尖锐的獠牙就要触到他了,苏小梨听见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子惊叫一声,竟然厥了过去。只见下一秒,袁景泰两手分别抓住狼的上下吻,大吼一声,竟把巨狼硬生生的扳倒在地。巨狼反应迅速的抬起爪子,向袁景泰挥去,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刀,只见银光一闪,鲜血四溅。 巨狼因为疼痛而显得更加狂躁,吼声越来越大,张嘴便向袁景泰咬去,袁景泰一翻身,竟骑到了它的背上,手中的刀同时刺进了它的喉咙。顿时鲜血自狼的喉咙中喷射而出。即便这样,巨狼还是没有放弃反击,拼着最后一口气长吼一声,立了起来,用力去甩它背上的袁景泰。袁景泰把沾满血的刀咬在嘴里,一拳重重的向狼腹击去,狼的叫声像是断了弦一般,戛然而止。吃痛的倒在地上,袁景泰丝毫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又拿起刀,一刀刺进它的喉咙,再用力往下拉,直把它整个腹部都剖了开来,鲜红的内脏都流了出来。 周围的人只知道一人一狼动作极快,几乎是刚开始便结束。虽然看不清过程,但其中的艰险却还是都很明白的,赞叹声四起。 巨狼已经翻了白眼,整个身体直抽搐。袁景泰一手提起狼头,走向宁崇毓,他的身上,脸上都沾着狼血,却依旧带着笑,周围的侍卫都感觉到他身上浓浓的杀意,骇的直往后退。 走到桌前,停了下来,一抬手,一直站在桌旁的袁诚礼会意的拿起一只空碗,送到他的手里。袁景泰接过后,用刀在狼的身上又捅了一下,用碗接了一碗血,再由袁诚礼呈到皇上面前。 看着主桌上的皇上像是经历惯了这种事一般,拿起碗一饮而尽,还舔去了嘴角沾染上的狼血。苏小梨只觉腹中翻江倒海,她听秋岚说过,桓燕的人消灭对手后会饮其血来庆贺,以表示征服了对方。但听的时候却像是在听故事一般,哪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皇上饮完后,摔了碗。接下来周围的臣子也一一饮用狼血,对于这种血腥的场面,苏小梨终于承受不住,趁着没人注意她,转头就溜了出去。一股脑的埋头往前冲,也不管自己走的是那条路,到了没人的地方,弯下腰呕了起来。 因为被袁景泰缠着,根本来不及吃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感觉自己的心肝肠肺都被自己呕了出来。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心脏却依旧‘砰砰’跳个不停,刚才那种场面像是她无意闯进了原始人的社会一般,茹毛饮血…… 想想心里都绝的发毛。 平复了一会心情,她决定去找万正年,这地方少儿不宜,万一吓着戏班子里的小孩子怎么办。她来过王府很多次,但都是由孔明祉带的路,还都是惯常走的路,这里显然有些偏远,她走了好一会,都没有看见熟悉的建筑。 正泄气间,却听见了人语,她有些激动的跑了过去,越走近却越觉得声音耳熟,这个声音她怎么会不识得,她放缓脚步,走了过去,躲在树后,偷偷看了过去,果然是在下,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用金纱蒙着脸的女子。 两人的不远处的树下,还站着一个青年,只静静的站着候命。 “你该回去了。” 她听到在下用极淡的语气说道,他的脸上一片淡漠,眼睛漠然的穿过那女子看着前方。 “延清,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女子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如同水波荡漾一般,让心头不由泛起涟漪。但如此柔和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倔强,一次坚毅。显然,这是一个好强的女子。 苏小梨知道宁延清的性格,并不爱与人亲近,身为王爷的他,也少有人敢这么直呼他的名字。不由心下好奇起来,这个女子是谁?只见宁延清微微一笑,脸上却有一丝嘲笑:“岂敢。” 女子貌似很伤心的模样:“延清,我以为你会理解我。我原以为可以在大婚的时候看见你,可你竟然为了躲我跑的那么远,大家都在看着,你这么做不是让我难堪吗?延清,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宁延清的眉毛挑起,唇角讥讽的意味更浓:“你是说八月十五那日吗?”他笑了一声:“你想让我出现在你的大婚上?”声音中隐隐含着怒气。 八月十五那日是这个女子的大婚?苏小梨突然想起八月十五那日全村的人在晒谷场上玩闹,而他却一个人在家中喝醉了酒,还抱着她叫,叫她“秋芙”。 猛然意识到面前的那女子的身份?苏小梨惊讶的“呀”了一声。立刻被那二人听见,两人同时回过头来,苏小梨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再躲,走了出来对二人道:“我路过这里……”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那女子看自己的眼神相当复杂,有愤怒,有仇恨,竟像是早就认识她似地。她当下被这种眼神震的失了声音,只听泡芙用愤怒的声音说道:“古音,杀了她!” 苏小梨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飞速的向自己掠了过来,速度快的让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脸上被凉凉的东西划到,下一瞬间,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她看见那个古音重重的摔在地上,而她,已经被宁延清护在怀中。 苏小梨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切,她与这泡芙无冤无仇的,做什么第一次见到她就要置她与死地。只见泡芙不敢相信的看着在下,良久才开口:“你帮着她对付我?你竟然帮着这个女人!”她的脸上满是被背叛的悲伤。 宁延清低头看着她,伸手在她脸上碰了碰,她吃痛的缩了一下。刚才还没感觉到,过了这么一会疼痛感才袭来,原来自己的脸上被那个古音用利器伤到。 宁延清皱了皱眉,说道:“未经过我的同意,在我的王府杀人,你们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声音异常的严厉,疏远。他抬起眼睛看向那女子,女子骇的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宁延清出言维护,女子更加愤怒,看向苏小梨的眼神几乎冒出火来:“杀了她!” 那古音闻言,再次攻了过来。宁延清把苏小梨护在身后,只用一只手与古音对招,苏小梨看不懂武功,只知道几招过后,那古音似乎是落了下风,最后被宁延清一脚踢倒在地,紧接着剑便指着他的喉咙,古音再不敢乱动。 “我说过,在我的府里,我说了才算。看好你的人,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我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延清,你这是在报复我吗?”那蒙面女子伤心无比的看着宁延清。 “你多虑了,任何人在我面前伤这丫头,我都不会坐视不管。”宁延清淡淡的说道。 “你怎么可以……你难道不知道你女人是谁吗?!”她愤怒的说道。 宁延清低头看向苏小梨,脸上的伤口并不大,只是渗出些许的血珠,不由安心了些,嘴里说道:“我当然清楚她是谁,清楚的很。”他习惯性的把手轻轻的放在苏小梨的头上。 “那你还……”那女子不解道。 “我做事,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他斜眼看她:“你该走了。” 女子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他却只低头看着苏小梨,女子最后像是脱力一般,轻声说道:“古音,我们走。”声音哽塞,像是极为伤心一般。说完,深深的看了眼宁延清,转头离去,那古音闷不吭声的跟了上去。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宁延清这才抬起头,看向她消失的方向,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苏小梨也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最后安慰他道:“在下,泡芙看起来心里是有你的。” 宁延清低头看她,轻轻一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手慢慢放在她的脸上,轻抚她的伤口,皱眉道:“痛吗?” “有一点点,”她笑了笑,“只是小伤,不打紧。”平日练习的时候受的伤可比这个疼多了,还不是擦了点药膏就继续上场? 他笑了笑,脸色又渐渐凝了下来,迟疑道:“刚才的事……” “刚才没什么事。”她打断道,顿了顿,又道,“泡芙嫁给人家了,要是被别人知道她与别的男子私会惹麻烦吧?”她抬头看着他,笑容却有些勉强,“在下真是体贴的人。” “傻丫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叹气一般的说道。 “对了,”苏小梨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刚才泡芙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那是什么意思?” “嗯?”他轻笑着挑了挑眉,仔细打量她:“怎么今日这么精明了?知道听话要抓重点了。” 苏小梨被他说得脸一红,小声嘀咕道:“其实你们不懂,我那叫大智若愚。” 宁延清闻言,再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此自然随意的笑容,与刚才看到坐在皇上身旁的那个表情倨傲,拒人千里之外的他仿佛不是一个人一般,苏小梨一时竟看呆了。他低头看着她,目光中的笑意还未退却:“没什么,她认错了人,把你认成以前的一个故人。”他轻叹一声,替她挑开散乱在额前的碎发,“不用在意,我很清楚你是谁,再不会认错。” 苏小梨还是听的云里雾里,但看着他的笑容,也懒得再去猜想。 “我出来很久了,恐怕皇上等会问,与我一同回席吧。”他说道。 一提到这茬,苏小梨脑子里突然出现袁景泰黑着一样脸,怒视他的模样,她甚至能猜得出他肯定会说:“这个臭娘们死哪去了?爷准你走了吗?@#%¥……” 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脑袋,摇了摇头,对宁延清说道:“我还是不去了,那里都是不认识的人,我还是去找鄙人他们。” 宁延清想了想,也是,席上的都是朝廷的官员,她坐在那里一定会很不自在,边点头道:“也好,我吩咐府里的厨子,给你们多加几个小菜。” 看见她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不由笑道:“吃饭的时候就该好好吃饭,至于梨什么的,晚些我让明祉给你送过去。” “嗯!”苏小梨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表情活像一只偷着腥的小猫。 苏小梨被人领去了宁延清给他们安排用膳的房间,只见戏班子所有的人,齐活活的坐满了三大桌,正吃的热火朝天。她见着青烟身边的位置,不声不响的坐了过去,青烟已发现是她,问道:“你去哪了?刚才到处找不着你。” “出去转转。”眼睛转了转,发现菜色还真是精致,她拿起筷子,考虑着先从哪里下手。 “那,你刚才有没有听见狼叫。”青烟心有余悸的问道,“可把我们吓坏了,当时云千儿和李师兄还在前面唱戏,回来的时候脸白的跟金纸似地,云千儿腿都软了,连话都吓得说不出来,还是李师兄说是出了点意外,王爷派人抓的巨狼从笼子里跑了出来,吃了好几个人,还是大将军神勇,把巨狼给杀了。你不知道当时的场面……” 青烟还在兀自一个人眉飞色舞的讲着,苏小梨却已经没了食欲,慢慢的放下筷子,转头看着青烟道:“你也看着了?” 青烟翻了翻白眼,“哪啊,我被师父指使来指使去,忙的脚不沾地,听到狼吼得时候往后躲都来不及,还巴巴的送上门去?” “那你说的跟自己亲眼看到似地。” “前前后后好些个人跟我描述当时怎样怎样,就算我没亲眼见着,但也差不多了。”她笑了笑,又道:“你别说,将军还真是厉害,哎,小梨,”她压低声音伏在苏小梨耳边:“将军亲过你没有?” 苏小梨抬眼瞄了一眼八婆兮兮的某人,不搭理她,管一旁伺候的人讨了杯水,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青烟见她这样,笑的更加得意:“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将军一定亲过你,”她一脸神往的表情,“像将军这种男人中的男人,当然不会是柳下惠。” “青烟,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的。” “是啊,”她点了点头,“将军虽然长得很俊,但那气势未免太过凌厉吓人,可经过今儿这事,我再一想吧,人家将军是从久经沙场的人,没点气势怎么镇得住敌人?这样神勇的人,就算是给他做小,我都愿意。”青烟豪气干云的说道。 苏小梨附和的应了一声,最后还是抵不过肚子饿,胡乱扒了几口饭。 一直到了戌时,人方散去。回去后,苏小梨才发现秋岚早已在房中,躺在床上,两眼呆呆的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桃花无聊的在屋里一圈又一圈的飞着,像是想要吸引秋岚的注意一般,只是至始至终都它没有得逞罢了,一见苏小梨回来,张嘴叫了一声便向她扑去,颇有撒娇的架势。 苏小梨回头用手指摸了摸站在她肩上的小桃花的嘴,秋岚听见声响,看了过来:“回来啦?” “嗯,”她答道,坐到床边,拿出一个纸包,里面包了很多杂七杂八小桃花喜欢吃的零嘴儿,都是从宁延清家里偷来的。她把纸包摊在桌上,慢慢的喂它,一边开口道:“你没去王府吗?我在那里没见着你。” 秋岚的目光又飘忽道屋顶上,“是没去……” “一直跟李绅在一起?” “……”秋岚没有回话。 没听见她的回答,苏小梨转过头来看了看她,小桃花因为她喂食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不满的拍了拍翅膀,苏小梨伸手往它嘴里塞了个琥珀桃仁。 不一会儿,小桃花饱了,飞到外面的树丫上睡觉去了。苏小梨打了盆水,洗漱了一下爬到床上整了整被褥,最后躺了下去。刚躺下没多久,秋岚就钻进了她的被窝里,不声不响的抱住了她。苏小梨突然轻笑一声,低声道:“痒……”说着还不由自主的躲了躲。 秋岚听着她的笑声,也跟着笑,小梨怕痒,非常怕。这点只有与苏小梨同住一屋的她知道。 “对了,”苏小梨道:“今日王府给了不少赏银,鄙人分了我好多,明日是你不是要回家吗?拿去给小白皮吧。”“小白皮”是她给秋岚的亲弟弟取的外号,她见过一次,正宗的小白脸,可见家里疼的紧,一点罪都没给受。秋岚家是京城外的一个农户,家里穷的很,孩子好几个,那点点钱能维持生计已经很不错了,加上唯一的一个弟弟要上私塾又得花不少铜板,她是家里最大的,父亲便一狠心把她卖给了万正年,秋岚每月的月钱都给了家里,做了小白皮的学费和家里的还吃穿用度。但她还没开始登台,只靠月钱赚不了多少,家里又逼得紧,苏小梨便把自己赚的赏钱都给了她,用她的话说,除了小桃花的口娘,她花不了什么钱,她吃的戏班子里,住的戏班子里的,也没什么开支。 “小梨,我以后一定还你……”秋岚垂下眼帘,低声说道。 “嗯,等小白皮出人头地了,让他连利息一起给我。”苏小梨应道。 用她苏小梨的软软的好无力道的说话方式说出刻薄的话,还真有些怪异。秋岚忍不住笑了笑,“放心吧,等我也可以登台的时候,立刻就还给你。” “好,乖……”苏小梨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拍了拍秋岚的脸,说道:“睡吧。” 秋岚第二日一早便收拾收拾回家去了,虽然她家就在京城外面,但坐马车还是要赶好久。天还没亮,黑漆漆的一片,整个戏班子便一如既往的被万正年院子里的那只鸡给叫起来了。苏小梨不喜欢早起,她多次怂恿小桃花去对那只鸡下狠手,但小桃花就是不理她。难道因为院子里就那两只动物,搁一起时间长了处出感情了? 各院子里都是“依依呀呀”的吊嗓子的声音,好不热闹。有的房间里的孩子偷懒不肯起来,不一会儿万正年便拿着鞭子来全给赶了起来。他们这些人,基本上抛去吃喝拉撒,以及登台演唱,应付客人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在苦练。 以前跟着师父的时候比这还苦,刚开始学压腿的时候疼的都哭了出来,师父一点都不心疼,爸爸妈妈因为怕看了不忍心,压根就不来看她练习。国粹不好学啊…… 她心里感叹道。 苏小梨一连翻了二十几个劲斗后,一站定,发现自己正好停在万正年面前,万正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与她说话,便见苏小梨打量了他几眼,又往后倒着翻了回去。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跟了上去问道:“丫头,秋岚又回家去了?” 因为怕翻岔了气,苏小梨没说话,一直到翻停了下来,缓了口气,才开口说道:“是啊。” 万正年皱了皱眉头:“这死丫头,功夫没练出来,倒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 “每月回一次家也不是很多。”苏小梨说道:“鄙人,管理要以人为本。”管理学老师好像这么说过。 万正年被她一堵,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不悦道:“可这丫头还没给我赚钱呢就尥架子,说过她多少次都不收敛点,回头我定要说说她。” 苏小梨蹙眉看着他,老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万扒皮。”说完也不理他,又满院子的翻起筋斗来。万正年被气歪了嘴,那话一听就知道是在骂他,可偏偏这丫头后台太大,打打不得,训又训不得,王府的那个孔管家那日便说了,能从得了王府这次演出的机会还是看她苏小梨的面子,他现在可还得看着她脸色过日子呢,哪敢如以前那般动辄打骂?最后只得叹气作罢。 秋岚回来后万正年也没敢找她,光看苏小梨那双防备的眼睛他还敢说什么?当下她有将军宠着,王爷护着,即便是班主,他又敢说什么? 秋岚回来后倒是比以前勤奋的多,以前还经常做些吃的东西往李绅那里跑,李绅一走,她的这点念头也没了,所有的精力都用上正道了,反倒进步的很快。秋岚原本就年纪小,可塑性大,这么一进步,倒令人咋舌。 “秋岚是个聪明的孩子。”苏小梨笑眯眯的拍着秋岚的头说道。 “傻小梨!”秋岚狠狠的拍开她的“爪子”,“就喜欢装老成!” 正说着,就见猴子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小梨,你相好的来了。” 青烟闻言,上来凑热闹道:“哟,哪个相好的?我们小梨的相好的可不止一个。”刚说完就被秋岚狠狠的瞪了一眼:“去!” 猴子依旧笑嘻嘻的道:“当然是大将军。” 原本还一脸淡然的苏小梨闻言,立刻道:“就说我不在。” 猴子诧异了,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只鸡蛋。这,这架子也太大了吧?对方是什么来头,她还敢尥蹶子? “几天不教训,胆又肥了是吧?”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走了进来的人正是袁景泰。只见他正拧着眉,不悦的瞪着苏小梨。 苏小梨抬眼看他,说道:“变|态杀人狂。” 袁景泰的嘴角一抽,那日过后小娘们就一直避他不见,见到就说他是“变|态杀人狂”,他杀的明明就是狼!还有,小娘们记忆不是很差的吗?怎么这个就记得这么牢实,敢情该记得的不记,竟挑这些不该记的记住了。 人后也就算了,他不与一娘们计较,但人前还敢给他脸色看,让他一堂堂将军脸往哪搁?他大步上前,弯腰,一把扛起苏小梨,在一群人惊恐的眼神中,转身就往外走,嘴里还说道:“娘的,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登天了。” 苏小梨被他头朝下扛着不舒服,挣扎了两下,屁|股上立刻被袁景泰狠狠的招呼了两巴掌,袁景泰手劲大,平日里练兵练惯了,下手也没轻没重的,两下招呼下去,苏小梨哼了一声,不动了。直到袁景泰走到外面把她放下来,才发现她红了眼眶,看她这样子他倒乐了:“怎么不拧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苏小梨愤愤的说道。 很少听她说话带感情,袁景泰乐的嘴角翘了起来,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又道:“打痛了?” “不痛!”她依旧瞪着他。 袁景泰可算是总结出来,小娘们不能给好脸色,给个好脸色她就蹬鼻子上脸,不给好脸色的时候拧就拧了一点,倒还是挺识时务的。于是他冷着脸,下巴扬了扬:“你自己上去还是本将军给你弄上去?” 苏小梨转头看了看站在他们旁边的马,一转身踩上马镫跳上马背。然后不甘不愿的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小娘们学的倒是挺快的,上马的动作只教过她一次就学会了,到底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人。他忍着笑,也跳了上去,坐在她的身后,刚坐定,便听见前面的人赌气似的说道:“我不去军营!” 看来上次真把她闷坏了,生怕他再带她去军营,每次带她出去都要强调一次。 “嗯?”袁景泰苦思冥想一番,“既然如此,不如,陪本将军去喝花酒吧?”他向来想一出是一出,这么想到了,没等苏小梨回话,便已经策马出去。 袁景泰很少来烟花之地。倒不是因为不好女色,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东西素来偏执的紧,是自己的就只能是自己的,别人一下碰不得。青楼女子,一双玉臂万人枕,半点朱唇千人尝,他袁景泰不稀罕。 带苏小梨来指使单纯想要逗她玩玩,小娘们一副乖乖的模样,显然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却不料苏小梨踏进门后却丝毫没被这种风尘气吓到,也丝毫没有第一次来这里的人的新奇感,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苏小梨心里暗想:还真跟电视剧里的放的差不多,没多大出入。 看着她漠然的样子,袁景泰顿感无趣,但还是跟老鸨要了间包间,点了几个店里的姑娘。苏小梨跟在袁景泰身后,一阵清香子鼻尖飘过,不是充斥着整个青楼的劣质的胭脂水粉的味道,反而带着些淡雅,就如那日在王府上闻到的官家小姐家身上的味道一般。她经常要上妆,对胭脂水粉自然颇有研究,只那么一闻就知道这是上等的好货。如此不俗的品味,一般青楼女子不会有。 古代好人家的姑娘也会来这种地方吗?她顿感好奇,回过头去看了眼与她擦身而过的那个红衣女子。却只来得及看到她一个侧脸,那女子显然也是不是她猜想的“良家女子”,但身上衣服的配色,材料却分外考究,甚至连身上的配饰的佩戴方法,打结手法都讲究的很,一丝一苟,丝毫不含糊。 应该是花魁之类的吧,不然哪来这么许多银子来打点自己?她向来没什么好奇心,也就没去太在意。 城里没有那个姑娘不识得袁三爷袁大将军,即便是青楼女子也一样。袁景泰向来不给人好脸色看,对着那样的眼神,即便是在风|流场里沉浮惯了的女子也不由自主的打怯。虽是这样,面上还是不露出丝毫破绽,软软的偎在袁景泰身上,用雪白粉|嫩的柔荑端着上等玉石制成的酒杯,把醇香清冽的酒水端到他的唇边:“爷。”那嗓音如黄莺出谷,听着便叫人心醉。 苏小梨一个人坐在一旁,她杯子里的酒水甜甜的,几乎尝不出什么酒的味道,刚坐下没一会儿,她就感觉想要尿尿。袁景泰见她站了起来,便问道:“做什么?” “解手。”她老实答道。 本想说让她小心着点,毕竟青楼不是其他地方,可转念一想,这青楼随便抓个女子都比她苏小梨更赏心悦目,谁会看重一个无甚姿色的小丫头?便挥挥手:“去吧。” 她问清茅房方向,便直奔着去了。回来的路上,她故意放慢脚步,慢慢的观赏了一番。虽然是晚上,可青楼不比其他地方,即使是后院子里,也亮如白昼。身边一个个怀里搂着如花美眷的男子从她身边经过。 突然,一个被两个姑娘扶着,喝的歪歪扭扭的男子在她身边停下了脚步,说道:“你,站住!” 苏小梨停下脚步,打量了那人一眼,不认识,于是转头继续走。手腕却被人拉住,她一回头,那个肥头油脑的人已行至眼前,笑的那叫一欢畅:“这不是云春班的台柱子吗?”这么一近看,他更加确定了,兴高采烈的说道:“平日怎么着都见不着,竟然在这儿给我遇上了。要不跟爷去喝两杯?放心,银子爷照给。”粗声粗气的,生怕人不知道他有银子似的。 “不用了。”苏小梨抽出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转身就走。 那人再次拦在她面前,依旧笑嘻嘻的模样:“别走呀,今日遇上也算我们有缘,小梨姑娘就真不给在下这点面子?” 听到“在下”二字,苏小梨抬眼扫了他两下,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这时,一个红衣女子走到二人面前,笑盈盈的扶着那个人,说道:“这位公子,敢情是我们这里的姑娘都上不了公子的眼,到了天香阁还去找别的地方的姑娘,你也太不把玉儿放在心上了吧?”话说的像是兴师问罪,但那腔调却明显是撒娇。 苏小梨看着她,这个香味,正是刚才那姑娘。女子长的很漂亮,浓妆艳抹,显得十分妖媚。她与苏小梨两人站在一起,两人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傻的人都知道怎么选。那人立刻急色的摸了摸红衣女子的手,说道:“怎么会呢,玉儿宝贝儿这么疼人,我哪敢不把你放在心上。” 红衣女子道:“公子就会骗人。” “我怎么舍得骗你哟……”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苏小梨目送他们离开,只见那红衣女子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唇角带着笑,对她点了点头。苏小梨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不知为什么,那眼神却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到这里除了村子里的人便只认识戏班子的人了,怎么会觉得眼熟?想不出,便不愿意想了,摇了摇头回了包厢。 一进门,便听见袁景泰大声训斥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声音满是压抑着的不耐。 “大小便还要规定时间?”苏小梨斜睨着他说道。 一句话把他堵住,周围的几个莺莺燕燕掩嘴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嘲笑她的粗俗,苏小梨也不甚在意,又坐了回去。 袁景泰看了她一眼,还以为她跑了,刚想出去找找,不过既然回来就算了。面前又出现了一只雪白的玉手,“大人,再喝一杯。” 他笑了笑,对送到唇边的酒照单全收,坐了一会儿后,他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苏小梨,只见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一个人被冷落在一旁而有什么情绪,安安静静的趴在桌上,酒杯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液体,喝的正欢,两只眼睛还滴溜溜的打量着桌上的菜肴,似乎在考虑到底要吃什么。 袁景泰皱了皱眉,一挥手拂开挂在他身上的女人,往前倾了倾,劈手躲过苏小梨手里的杯子,说道:“喝什么呢?”说着,便把杯子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闻之下,再次打量她:“你会喝酒?”明明让人给她的是甜味重,酒味淡的果脯酒,但她这杯子酒味却重的很,分明与他喝的一样。 “会啊。”她的脸上有些小得意,一副想要讨夸的模样,但脸颊两边分明就有两片淡淡的红云,两只眼睛不像平日里的淡漠,带了些水汽,也多了丝调皮的神色,仿佛整个人顿时就灵动起来了一般。 分明就是不甚酒力,两杯酒下肚就脑子发晕了,还大言不惭的说会。 袁景泰挥退那群莺莺燕燕,唇角带笑,凑到苏小梨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头,问道:“小娘们,告诉我,这是几?” 苏小梨原本拿着筷子敲盘子,发出清脆的“叮叮叮”的声音,听他这么问,回过头来看着他,又看了看他的手,最后一本正经说道:“你真笨,这不是几,这是你的手。” 也……算对吧…… 袁景泰收起手,哥俩好一般搂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拿起酒壶斟满一杯,送到苏小梨的唇边,“来,我们再喝一杯。” 醉了酒的苏小梨温顺的很,听话的喝了下去,袁景泰挑挑眉,坏笑道:“乖,再叫声好哥哥来听听。”他忍着笑哄骗道。 “好哥哥。”她跟着重复道。 真是乖啊,跟平时那种拧巴劲儿比起来疼人多了,袁景泰边想着边在她红红的脸蛋上拧了两下,趁机多占占便宜,平时碰两下都能被她那一双眼睛瞪出俩窟窿来,现在却乖得跟什么死的。他心中暗想,以后还是禁止她沾酒,否则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真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肯让人给你赎身?”他的声音温和低沉,充满蛊惑。心里不由暗骂自己,娘的,这辈子没用过这种渗人的口气说话,都说酒后吐真言,今天倒要叫这小娘们吐个痛快。戏子有什么好?看着人脸色过日子,她偏生要留下,那时候被万正年打成那样都不肯走。 苏小梨一边摇头,一边缓缓的说道:“我要是走了,狗子会找不到我。” “狗子是谁?”他问道。 “我哥。” “你哥?”十里屯的人不是被人杀光了吗?小娘们是跟了戏班子才侥幸逃过一劫,“你哥还活着?” “嗯,”她点了点头,然后道:“王狗剩好,吃稻草,王狗剩坏,啃麻袋……” 看样子酒劲儿上来了,袁景泰安抚性的在她头上拍了拍,说道:“乖,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与恪亲王是什么关系?”一直觉得有些蹊跷,恪亲王待谁都跟块冰似地,偏生对她例外。 听到“恪亲王”,苏小梨像是清醒了些一般,转过头看着他,盯了好半天,袁景泰都要放弃了,她却突然露出一个笑:“我就不告诉你。” #¥%……&……%* 他很想揍人,只是这样子的她揍了也没什么用。 苏小梨没想到这么快会又遇见那个红衣女子。她这日原本想去王府走走,行至拱桥上的时候,却遭了贼,她毫无知觉,却被走在她身后的红衣女子发现,红衣女子揪住那小贼,掐着腰指着小贼的鼻子骂了老半天。那架势,那气场,害的苏小梨都跟那小贼一样,耷着脸,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摸样。 好不容易等她教训完了,因为小贼的年纪并不大,红衣女子也没要把他送去官府,一挥袖,让他走了。女子一双媚眼向着小贼的方向一瞪,这才转过来看着苏小梨道:“姑娘,以后可要当心了。” “嗯,谢谢你。”苏小梨说道,看了看她,又开口,“昨天的事也谢谢你。” 女子掩口轻笑:“没什么,昨儿那胖子喝醉了酒,倚酒卖疯呢,这事天香阁一天不知要有多少桩。姑娘既然去了,就是我们那儿的客人,我们这种人,最擅长的可就是替客官解忧了。”她边说着,眉毛还往上翘了翘,唇角含笑,风华绝代的模样。 见苏小梨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女子一拍脑门:“你看我,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姑娘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急事……” “那敢情好,我一见姑娘就觉着投缘,我正想去挑些水粉,姑娘若是不忙,陪玉儿去逛逛?”还不等苏小梨答应,人便已经被她拖走了。 “小梨姑娘,你平日都用哪家的水粉?”玉儿边走边笑盈盈的问道。 “香雪坊,”苏小梨刚说完,愣了一下,抬头问道:“你认识我?” 玉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好久才停了下来,娇嗔的看了她一眼:“京城第一名伶的名字,谁人不知?” 她什么时候成的“京城第一名伶”,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玉儿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又笑了起来,还真是个单纯的丫头,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能替皇上表演,还得了皇上的称赞,你以为谁都能有这种待遇?” “对了,”她转过脸来看着苏小梨,眼中满是好奇,“听说你能立在一小凳上,连翻上百个筋斗,连大气都不带喘一个的,什么时候你表演,我去你们班子看看?” 一百多个?她不晕死也脱力了,这些谣言都是哪来的?苏小梨只得说道:“言过其实了,我哪有这么厉害。” 因为经常来,香雪坊的老板早已与苏小梨相熟,一见她便迎了上来,说道:“苏姑娘来了?”一看她身边的人,诧异道:“苏姑娘与玉儿姑娘也相熟?” “好久不见,周老板的生意如何?”玉儿笑盈盈的上前去搭话,周老板一听,笑道:“还不是老样子,我这小店,还仗着姑娘们的照顾呢。”说着,又笑道:“玉儿姑娘拉苏姑娘一道,是想让苏姑娘给你挑水粉吧。” “周老板怎么知道?”玉儿好奇道。 “怎么不知道,”周老板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苏姑娘可擅长依照人来挑选水粉,这点,我可甘拜下风啊。”他边说着边低头摸弄这算珠对账。 “是吗?能让你周老板甘拜下风可不简单啊,”玉儿闻言跟家高兴,“可真是巧了,看来我这么一拖,还真拖了个行家,小梨,你今日可非得替我选一套不可。”她的语气亲昵,像是对至亲好友说话一般。 苏小梨看了看她,说道:“你用的那套就很好,很适合你。” “你知道我用的什么?” “嗯,能闻出来一点。” 正聊着,便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屋里三人同时向外面看去,是一顶蓝色的官轿,好像是有人冲撞了轿子的主人,正被教训。 “这时辰,看样子是已经下朝了,”周老板说道,看了眼外面的状况,又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对账,算盘珠子被拨的噼里啪啦的,“这是赵柏东赵大人的轿子,脾气可大着呢,这赵大人的官还是家里花钱给买的闲职,当了官就大小眼了,到处摆官架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做了官似地。其实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王爷,大官,你看那在外地一跺脚就能抖三抖的官,京城里随便一抓都能抓着一大把,他刚从外地过来,还弄不清楚状况,我看他啊,迟早要吃亏。” 中国人喜欢看热闹是有着悠久而深远的历史的,无论古今,对于热闹的热衷程度都不会变。不一会,路上便围了好些个人,也不上去劝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玉儿买了一套胭脂,拉着苏小梨一道走了出来,这一出门,便看到这么黑压压的场面。几个刚下朝的官员被堵在外面,人群外扎眼的停着好几顶官轿,却没有一个想要上来制止的模样,相熟的干脆坐在轿子里,掀开窗帘,聊起天来。 远远地,又一顶鎏金轿子缓缓过来,四个轿夫步调一致,轿子上的流苏有节奏的一晃一晃的。同样的,轿子过来后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轿夫躬身在轿子前面,隔着帘子说些什么。 苏小梨心里暗想,这轿中坐的是什么人,感觉排场还挺大的。就见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负手而立,目光清癯,从上到下打理的一丝不苟,脸上分外严肃,只往那一站便感觉他身上的威严劲儿扑面而来。 前面有的官员见了他,一个告诉一个,后来都知道了,无一不走下轿子,上前打招呼。男人皱着眉,上前几步,声音不大,却足够镇得住在场的所有人:“怎么回事?” 人群最中央的罪魁祸首,赵柏东闻言,满脸不耐的看向说话的人:“哪个多管闲事……啊!”看清来人,赵柏东吓的几乎魂儿都飞了,扔下脸被打的五花十色的人,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那个人是当朝的丞相,苏安邦,两朝老臣了,当今皇上十分倚重他。”玉儿凑倒苏小梨面前说道。 苏小梨看了看她:“你知道的好多。” 玉儿笑了,“做我们这行,自然要弄清楚朝廷中盘根错杂的关系,这样才知道该讨好谁了不是?”说着还对着她抛了个媚眼。 苏小梨收回目光,幽幽道:“玉儿姑娘,你不用给我送秋波,你勾引我也没什么用。” 玉儿被她的话逗得只乐,说道:“是玉儿冒犯了。” “没关系,职业病,我懂的。”她应道。玉儿又忍不住笑,她的眼向来毒,看人看得准,她明白苏小梨说这话没有丝毫恶意,反而唇角带着些许笑意,眼中带着一丝调皮,显然只是随意打趣她。 这边,赵柏东迫于丞相的颜面,立刻疏散了人群,拥挤的街道再次恢复畅通,那苏丞相倒也没有怎么发难,走进轿子里,鎏金轿子再度被抬起,一晃一晃的从她们面前走过,透过轿子的小窗,苏小梨看到那张严肃的无以复加的脸,光看着轿子就知道他有多被皇上重视,在看他刚才的气势,她不由感叹,果然是厉害的政治家啊,往那一站,整个气场就不一样了。 其他的官员看丞相走了,也先后起轿,各自回府。 “今儿多谢你陪我,我先回去了,晚了要被妈妈骂的,日后有有时间我再去找你。”玉儿说完,对她一笑,这才离开。她一走,全身上下几乎没一个地方不在扭,苏小梨忍不住微笑,撇撇嘴,心想,她也不怕扭折了腰。她挺喜欢玉儿,多半是因为她的两次出手相助,热情如斯的女子,任谁都拒绝不了吧。 这么一耽搁,时辰也不早了,这个时候去肯定会被李绅说她想去蹭饭。于是脚步一转,打道回府。 秋岚正与一个师兄排戏,一见她回来,一把拉住她:“小梨,我好紧张!” 秋岚明天是第一次登台,这一出戏前前后后,光她私下里在房中就练了不下百次,苏小梨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人,身后人苦着一张脸看她,说道:“小梨,你劝劝她吧,都排多少次了?已经够好了,她就是不放心,这不,又拉我来。” 苏小梨抬手捧着秋岚的脸,说道:“乖孩子,放轻松,不紧张。” 那这一个动作,反倒把秋岚和身后的那个师兄都逗笑了,秋岚重重的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劝人的词能不能翻新一下?每次都那么几句打发谁呢?还有,又在我面前装老成,你还没我大呢!”一口气说完,她用抚了抚胸口:“我还是紧张,就是控制不了,日子越近越害怕,一眨眼就在明天了。” 秋岚初登台,反响不错。苏小梨那日破天荒的偷懒,找了个角落偷偷看着她。戏台上的秋岚,虽有些青涩,但正是这种青涩感给人带来一种清新的感觉。就如同吃惯了大鱼大肉的时候给你一盘凉菜一般。 不一会儿,青烟也偷偷溜了过来,看了一会,说道:“没想到秋岚唱的也不错,”转头看向苏小梨,“虽然与你和云千儿比逊色了些,但也算是戏班子中的中上层了。” “青烟嫉妒了?”苏小梨看着她不甘心的样子,笑道。 青烟倒也不掩饰,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就是嫉妒了,明明都是一起的,你们两个得了师父的赏识,还有那个李绅也被王爷看中去王府当差了,前程无限,西岭最近也跟在张师兄身后,眼看着也要露脸了,就剩我孤家寡人一个了。” 她转头看了看苏小梨,猛地一把抱住她,在她身上蹭:“小梨,是不是这丫头跟你住一起时间长了,沾染上会唱戏的灵气了?让我也粘粘。” 苏小梨怕痒,被她弄的笑出声来,连忙躲她,青烟下定心思不放她,抓住她不放。两人闹了一会,随着上面的鼓点声,戏落幕,下面响起叫好声。青烟这才停下手来,说道:“快,快,快回去,这空当儿师父肯定要找人,被发现不在就完了。”说完拉着苏小梨就往后面跑。 万正年看到跌跌撞撞的青烟,拎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训斥,训斥完了后才看见跟在她身后的苏小梨,立马换了副嘴脸:“苏丫头,你不用在这里帮忙,到屋里歇着去吧,要不去练练功也成……” 青烟撇撇嘴:“势利眼……” 一般而言,戏班子里攀上高官的人都是这种待遇,苏小梨不喜欢,每次都跟青烟秋岚她们一起过来,但每次万正年看到她就直叫“祖宗”,弄的她怪不好意思的,让一个四五十岁的人叫她祖宗…… 她自认还没那么老。 蓦然想起刚才急着过来看秋岚的戏,竟忘了给小桃花喂食,脸上顿时无比慌张,拔腿就往后跑。 房间门竟是开着的,苏小梨的脚步慢了下来,有些愣神。她出来的时候明明把门窗都关的好好的,小桃花不可能会自己开门,那就只可能有人在她的屋子中。 心里想着是戏班里的那个人,没想到进门看见的人竟会是宁延清,先是为微微吃惊,随即脸上陡然绽开笑,三步两步跑了过去。宁延清原本正拿着她手写的戏词看,听见响动,放下手中的宣纸,伸手迎接莽莽撞撞冲上来的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说话的人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路过这里,便进来看看。”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苏小梨这才注意到小桃花站在宁延清的肩膀上,威风凛凛的看着她,哪里有半点被饿着的样子。宁延清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刚进来的时候就见它红着眼扑过来,差点失手杀了它。”顿了顿,他说道:“梨儿,你不喜欢它可以跟我说。” “不,不是。”苏小梨闻言,连忙伸手抓住小桃花的腿一把把它抓了过来,小桃花吓得直扑腾。苏小梨胡乱把它塞进怀里,“没有不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 看着她一脸慌张,生怕他把小桃花要回去的摸样,宁延清伸手把那只几乎在苏小梨怀中窒息的鸟给救了出来,放它飞了出去。说道:“吓唬你呢。”他环视了一下房间,说道:“梨儿,这个地方住的好吗?”这地方小的只能放下一床,一桌,一椅,站了三个人便会觉得挤。这种地方,甚至连她在乡里的时候住的都不如。 “当然!”她扬起一个笑,十分开心的模样。 见状,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拍了拍她的头,淡笑道:“那就好。” 苏小梨的目光扫了一眼被宁延清放在床上的她手写的唱词,问道:“你看了?” “嗯,”他应道,“这些唱词,不太像我以前听到的那些,你改的?” “……”苏小梨顿了一下,自己哪有那种本事?便打马虎眼道:“有没有觉得我的字比以前更加神采飘逸了?” 看着她满脸得意的申请,宁延清故作深沉道:“你要这么问的话,我还真是没看出来。”看着苏小梨原本笑盈盈的一张脸慢慢垮了下来,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敲了敲她的头说道:“走吧。” “去哪?” “打猎!”他道。 袁诚礼走进军营后,发现自己的主子又围在一堆人中打的热火朝天,人群中的袁景泰打的十分尽兴的模样,脸上还挂着笑。一旁赤着胳膊,满脸青肿的齐白一边揉着嘴角的伤一边走过来,口齿不甚清晰道:“诚礼,来找将军了?” 袁诚礼看了他一眼,原本想憋住,但还是忍不住嗤笑出来,齐白立刻横眉竖目:“笑笑笑,笑什么笑,还不都是拜将军所赐。” 正说着,便见混战的人群停了下来,袁景泰径直向着他的营帐走去,袁诚礼见状连忙追了上去,袁景泰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他,便停了下来:“什么事?” “是苏姑娘那边。”袁诚礼道。 “她啊,”袁景泰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嘴角,似乎心情陡然间变得很好似地,“那小娘们怎么了?” “将军,恪亲王刚刚去了云春班,也没惊动其他人,单独去找了苏姑娘。” 袁景泰闻言,慢慢转了过来,直视着他,“单独?”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又问道:“那她现在人在哪?” “恪亲王带着苏姑娘是城郊外打猎去了。” 袁景泰闻言,眉毛挑了挑,“去郊外?就他们两个?” 袁诚礼压根不敢抬头,应了声:“是。”就听见将军低骂一声:“娘|的!”人便已经风风火火的冲进营帐里穿了套衣服,又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跳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阵被马蹄扬起的尘土。看得在场的其他人眼都直了,齐白连忙过来拉住也迅速跳上马的袁诚礼,问道:“将军那是怎么了?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别出什么事吧?” “没事,将军夫人被人拐跑了而已。”说嘛也一夹马肚,追了上去。 苏小梨对骑马并不陌生,只是对弓箭却陌生的很,从来没摸过真正的弓箭,坐在她身后的宁延清见状,把弓箭递给她,说道:“来,自己试试。” 苏小梨学着电视上的那个样子拉开弓,闭上一只眼,瞄准树下那只吃草的兔子,一放手,箭却只在面前做了个抛物线运动,落在马蹄前,马打了两个响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嘲笑她一般。 她的脸上热了热,偷偷瞄了一眼宁延清,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就落在他们面前的箭,又发现她在偷看她,正色道:“……第一次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知道是为了让苏小梨信服还是让自己信服。 他把弓箭拿了回来,环住她,手把手的教她,“这只手应该握住这里,这只手捏住箭羽,腰挺直,肩膀要正……”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那么近,以至于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呼出来的气息。这么当儿,刚才那只兔子一早发现不对逃了,他们便把目标对准停在树上有恃无恐的不知种类的鸟。 “松手。”耳边传来他低沉温和的声音,她听话的放开紧紧抓住箭羽的手,箭直直飞了出去,鸟立刻落了下来,小桃花飞了出去,把鸟叼了回来。苏小梨为微微吃惊:“好准。”回头看了宁延清一眼,想不到他箭术如此之好。 苏小梨依照宁延清刚才教她的动作,再次拉弓,身后传来叹息声,宁延清的手再次环住她,“应该这样……” 袁景泰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两人这样状似无比亲昵的动作,眼中的愤怒一闪而过,继而大声道:“王爷好兴致,连侍卫都不带在这么个僻静的地方打猎。” 马上的两人同时回过头来,宁延清听出他语气不善,正觉得奇怪,便看见他怒气冲冲的扫了眼苏小梨,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真不愧是桓燕的大将军,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切举动任凭自己喜恶。 一样目光冰冷的看着对方,说道:“难得今日天气不错,便于梨儿一道出来走走。”说着,手绕过苏小梨的腰,把她收进怀里,不出意外的看见袁景泰眼中蓦然腾起的杀意。他继续道:“不过还真是巧了,大将军怎么会也在这里?” 袁景泰看着他,说道:“我也是看今日天气好,随便出来走走而已。”一字一顿,像是压制着某种情绪一般,梨儿?哼,叫的可真亲切。他看着苏小梨,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想学弓箭了?想学弓箭可以直接与我说,这方面我恰好拿手的很。” 宁延清闻言笑道:“论弓箭,我在大将军面前的确是班门弄斧,不过梨儿这水平,让大将军教那才是辱了将军的水平。” 苏小梨闻言,脸一红,抬头瞪着他道:“你刚才还说我第一次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见她怒目相向,宁延清不慌不忙道:“那是唬你呢。” 话音刚落,便见她一眼瞪了过去,说道:“骗子!” 声音中竟带了一点撒娇的味道,袁景泰何时见到她有这么多表情的时候,明显她对恪亲王已经是信任到了极点。他驱马缓步向前几步,走到他们面前,看着苏小梨道:“自己会骑马吧?去一边去,我与王爷有正事要议。”严厉不耐的声音。 跟着赶过来的袁诚礼闻言,连忙跳下马,牵了过去。既然别人有事要谈,她也不好杵在这里,便翻腾了下来,爬到袁诚礼的马上,袁诚礼见袁景泰对他使了个眼色,便牵着马,把苏小梨拉远。 苏小梨坐在马上,看着袁诚礼把她拉的越来越远,不由问道:“还走吗?这里已经听不到他们说话了。” 袁诚礼脚步一顿,不由心里叫苦,将军啊,这可叫他怎么解释,磕磕巴巴道:“那,那个,将军可能要与王爷谈很久,所以属下还是先送苏姑娘回去。” “嗯?”苏小梨好奇,看着他道:“你确定你们是刚好路过,不是专门为了找在下来讨论事情来的?” “当,当然是正好路过,”他慌忙接道,“只不过是将军正好与王爷有话要说而已,苏姑娘应该知道,王爷和将军都是股肱之臣,讨论国家大事也无可厚非。”边说边想着,编故事还真是项苦差,这种事下次应该交给小九子,那小子口舌比较灵活。 “可是将军刚才说他是出来走走,正好到这里,随便走走,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像是赶路赶的很急似的。”苏小梨俯下身来打量他的脸。 “……”他心里不由在家一句,特别是遇上这种观察细致的,他还真是应付不来。将军中不经意的会说这苏姑娘笨的很,为什么他道觉得她精明的很? 正纠结着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便听到她恍如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大概是太阳晒的吧?刚才的太阳很毒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听着她的话,袁诚礼心里可算是松了口气。 马上的苏小梨似乎又陷入了沉思,过了好半晌才道:“我好像还没跟在下说我要走。” “将军会替姑娘说的,王爷不会怪罪的。”他连忙道。 再说袁景泰,原本就是随便找出个理由把苏小梨从宁延清的怀里骗出来,哪来什么要事要与恪亲王商议?他没话与这个平日不怎么打交道的恪亲王说,而恪亲王根本就不爱与人闲聊。这恪亲王原本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小娘们一走他便收起那张装出来的温柔嘴脸,沉下脸,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倒也不戳破他刚才的借口。 寻思着苏小梨应该回到云春班了,这才提起与宁延清告别,跳上马走了。宁延清负手而立,看着他的背影,脸上表情难以捉摸。 苏小梨前脚才踏进房间,袁景泰后脚便跟了上来,一进门便一把拉过苏小梨把她按在床上,低头便疯狂的吻了下来。他的吻一如他的人那般毫无顾忌,狂嚣的如同野兽一般。 苏小梨慌了,之前无论别人怎么说大将军脾气坏,杀人不眨眼,太过阴戾她都没觉得怕,甚至他之前逗她似地强吻她时她也没觉得,但现在他的模样才真真正正叫人恐惧,仿佛稍有不慎便会被他撕碎一般,那种暴戾和压迫感让她心惊。 感觉到苏小梨的挣扎,袁景泰更加恼怒,粗鲁的用单手把她的两只手固定在头顶上,再次啃咬着她的唇,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好久,他才停了下来,黑暗的屋子中,他的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死死的盯住她:“给老子说实话,他除了抱过你,还对你做过什么?” “这跟你没关系!”苏小梨气息还没平稳,因为生气,说出来的话带了些颤音。 “怎么跟我没关系!”他顿时竖起眉毛,“你别忘了,你他|妈是老子的女人,是老子用银子包下来的!你他|妈竟敢给我去勾搭其他男人!” “你放开我!”苏小梨瞪着他叫道。 “那时候看你跟他眉来眼去就知道不对,给老子说实话,有没有跟他上过床!”他不理会她的话,继续说道。他平日里在军营里跟一帮大老粗混惯了,说话直来直去,也没顾忌她脸上挂不挂的住。 “你!”苏小梨顿时脸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 听见她这么激动的反驳,袁景泰的脸色变好了很多,声音也缓和了下来,“那么,有没有亲过你?” 苏小梨的眼睫毛颤了颤,眼神有些躲闪,袁景泰见状,眼中的怒火再次涌了上来。 这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接着苏小梨便听见秋岚的声音:“小梨,你在里面吗?怎么把门关上了?”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门,生怕秋岚下一秒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挣扎的更加厉害。袁景泰感觉出来后,抬头对着门怒吼一声:“给我滚!” 敲门声猛然停止了,过了好一会,才听见秋岚颤抖的声音:“将军,小梨不会说话,若是冒犯了您请你网开一面,别与她计较……” “老子让你给我滚!”袁景泰的声音变得更大。 门外响起了人声,好像是袁诚礼与秋岚说了些什么,把她带走了。袁景泰盯着苏小梨,眼中明明灭灭,最后却放开她。她连忙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几乎被他捏断的手腕,充满敌意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次冲上来似的。 他却突然笑了笑,顷刻间恢复了平日对着她时候的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含笑看着她:“这次饶了你,不准再有下次。” 苏小梨皱了皱眉,他这种语气让她心里一阵不舒服,“我的事与你无关!” “无不无关,不是你的算,”他依旧笑得温和,手指拨弄着她额前的碎发,俯下身,苏小梨连忙转过头去,他不慌不忙的用手把她的脸转了过来,力道不是太大却让她无法拒绝。他在她的唇上重重的印了一下,再抬起头,眼中反而带着戏谑的光芒:“你不是想逼我把生米煮春熟饭吧?” 见苏小梨目光中立刻流露出慌张的神色,他安抚道:“放心,本将军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不过对某些不听话的人可就不一定了。”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发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心想着今天可能做的有点过了,便准备收手,教训也教训够了,他可不想小娘们跟别人一样见到他跟见到鬼似的直哆嗦。 他放开她,站了起来,说道:“可给我记住了,再有下回我可就该‘煮饭’了。”说完走了出去,刚出门,便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的摔东西声,眉毛一挑,眼中竟有笑意,果然把她气坏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最好不要让他找到“煮饭”的借口。 秋岚一进门,就看见屋内的东西被摔的乱七八糟,而苏小梨就站在一堆杂乱中,怒气冲冲的盯着地上的一个点,仿佛想把地给看出个洞一般。小梨向来性情沉稳,无论云千儿多过分的挑衅,她都不曾动过气,何曾见她这样过?她连忙走上去,拉着苏小梨的手,说道:“小梨,有没有伤着?” 苏小梨抬头看她,深深喘了口气,这才问道:“秋岚,袁景泰那王八蛋的狗腿子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一说话气息还是喘的厉害,显然气还没过劲儿。 秋岚闻言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往后看了看,这才数落她:“大将军还没走远呢,万一回来听见怎么办?!”见她偏过脸,一脸不甘的模样,秋岚又道:“将军的侍卫没有对我如何,只不过非要拉着我走,不让我呆在这里。” “那就好。”苏小梨说着,转过头去开始收拾东西。只见她刚把地上的东西收起两件,又突然重重的摔了下去,站起来对着桌子踢了两脚,厉声吼道:“袁乌龟,袁王八,袁乌龟王八蛋!!!!!!!!!!” 秋岚吓得魂都快丢了,连忙跑过去把头探出去看了看,还好,院子里除了几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戏班子里的人探头向这边看来,没有大将军的身影,她把门关上。 就见苏小梨自己发了一会脾气,往床上一躺,用被子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 秋岚见她这样,也不敢招惹,放轻手脚收拾东西。突然听见苏小梨“咚”的一声猛的翻腾起来,说道:“不准收拾,就放在地上!” 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秋岚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一抖,手中的东西悉数又落到地上。回头看去的时候,只看见她又“咚”的一声躺了下去,又把被子蒙在头上。不知为何,秋岚却只觉想笑,原本觉得苏小梨太过老成,这样的她倒更像十几岁的人。 没过几日,宫里竟然来了个人,满院子的人好奇的看着那公公与万正年说着什么,万正年激动的差点没给人家磕头。 “师父真是给咱丢面子,看见缺个把儿的太监都吓成这样。”青烟小声的说道,立刻被一旁的张之庆喝止,压低声音道:“青烟,闭嘴!”张之庆简直要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吓得丢了魂,要真被人听见了还了得?人家宫里的人随便勾勾指头,就能要了他们这些人的小命。 青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撇了撇嘴,便不再说什么。 “就算缺个把儿人家也是国家公务员,青烟,你可别小瞧了人。”一旁的苏小梨开口说道。 张之庆简直哭笑不得,是不是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这儿的小丫头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 那太监看上去要走的样子,万正年连忙招呼他们一道把这个公公给送出去,那公公一边和万正年寒暄,一边往外走,正要跨过门槛,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公公,您贵姓?” 那公公寻声看去,万正年也跟着看了过去,一看是苏小梨,顿时两只眼睛笑的只剩下两条缝,心里想着,不错不错,苏小梨也知道与人套近乎了,是个好现象,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也知道好好讨好讨好王爷和大将军,给云春班多带点好处。 公公见是一个虽不甚起眼却也眉清目秀的女子,便笑道:“咱家姓欧阳?” “欧阳?”女子似乎吃惊不小,眼睛根本不看他,与其说是在与他搭话,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只听她一脸迷茫道:“太监也有姓复姓的?不都应该姓‘王’啊,‘李’啊什么的,叫小王子,小李子也方便。姓‘欧阳’要怎么叫?小欧阳子?” 万正年见着那公公的笑容僵在脸上,脸颊直抽搐,心里不由暗骂苏小梨不懂事,连忙上前道:“欧阳公公,您千万别见怪,这丫头年纪轻不懂事,她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与公公开开玩笑。回头我好好说说她,让她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欧阳公公干笑了两声,见万正年给他台阶下,便道:“万师傅这徒儿说话倒十分逗趣。”嘴上虽然说着,但脸上的颜色并不好看,随意说了两句便上了马车,进去的时候还重重一甩袖子。 万正年见马车走远了,转过来怒气冲冲看着苏小梨,“你这死丫头……”扬起手,想打却打不下去,摇钱树啊摇钱树,谁舍得打摇钱树?最后恨恨的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其他人原本已经憋不住笑,一件万正年走远,一个个立刻笑得前俯后仰。苏小梨看了一眼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众人,连云千儿都抖了抖嘴唇,似乎是笑了一下。她很无奈的转过头去,她的确是好奇才问问那公公而已。 被气糊涂的万正年到了傍晚才想起来告诉他们,欧阳公公是来告诉他们宫里后天有宴席,让他们去唱曲助兴。 万正年这两天笑的一张胖胖的脸盘上只能看见嘴了,见谁都乐呵呵的模样,笑的跟个弥勒佛似的。 以上是青烟给万正年的评论,苏小梨觉得很对,尤其是万正年看见喜乐班的班主从门口路过的时候,他那得意的打招呼的声音,几条街都能听得见,就如现在这样。 “哟,这不是刘班主吗?这是要去哪呢……这么早就闲下来了?我跟你说啊,我这两天可真是忙得是脚不沾地的,你也知道我的班子要进宫给皇上表演,皇上啊,我们这种小老板姓一辈子能见着几次啊?呵呵,你别说,我还真没想到我万正年能带出这样的班子来,先是王爷府,后是皇宫,我万正年还真是祖上积德了,最近好事一件赶一件的,拦都拦不住……您要走?别着急啊,我还正寻思着,要不要替刘班主谋点生意,你说你们一直这么没声息的哪行啊……” 班子里面的人正在排练明日进皇宫要唱的戏,但即使满院子的“依依呀呀”声,还是遮不住万正年异常高昂的声音。 “刘班主可真可怜……”杜西岭满脸同情的说道。 “可不是,师父平时挺圆滑的,现在可真叫得意忘形了,这么气着刘班主,刘班主还不记恨?万一人家哪天翻身了,还不心心念念想着报复回来?”青烟应道。 “行了,你就让师父高兴一会儿吧,我们练我们的。” 这时,前面伺候着的猴子跑了进来,满院子里找了一会,最后看见苏小梨,连忙三步并着两步跑了过来,激动的说道:“苏小梨,门口有个仙女找你!” “仙女?” 因为他的打断,苏小梨停下唱曲,陪着着他的乐师也停下锣鼓声,所有人都看着猴子,猴子兴奋的满脸通红,“可不是,人间哪有长成那样的人,不是仙女是什么?你不知道,她长的有多漂亮,就跟戏曲里唱的那样,什么沉鱼落雁,什么闭月羞花的。” 苏小梨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认识长得跟仙女似的美人了?她认识的最漂亮的人也就是青烟了,刚想着就见猴子口中的“仙女”伴随着她的清脆的笑声走进院子里,今日的她,身着鹅黄色小袖长裙衣,肩上披着轻纱,白|嫩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串金铃,一路走来,撒下一串碎银一般的声音。 她眉角轻挑,狐媚一样的眼神仿佛能慑人魂魄一般,她盈盈带笑的看着苏小梨,说道:“小梨,我可是如约来看你了。” 那张绝色容颜几乎把院子里所有雄性生物的目光都给吸引去了,苏小梨暗暗看向小桃花,还好,小桃花在这个时候定力还是不错的。 “如约?”她什么时候约的她? 玉儿立刻娇嗔道:“看你,明明与我说好的还忘了,我不是说过改日定来看你演出吗?”说着,还对她眨了眨眼。 苏小梨心想,明明是她自己自顾自的定下来的,她哪有说什么话?猴子连忙跑过去,端了个凳子放在玉儿身后:“姑娘请坐请坐,他们这儿正唱着呢,姑娘别站累了,坐着看吧。” 玉儿依言坐了下来,转头对猴子说:“谢谢小哥,这位小哥可真贴心。”说着还对猴子抛了个媚眼,猴子顿时被电的七荤八素,一副头晕目眩找不着北的模样:“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他连连说道。 青烟不高兴的低哼了一声:“狐媚胚子。”她这次正好演的苏小梨的丫鬟,苏小梨站定离她进,听到耳朵里,不由莞尔。平日里院子里的男人都是把她捧在手里,这次她的风头全被压下去了,自然不高兴。 不过说到这个玉儿,她当时还真当她说说客气话而已,没想到真的来了,也还真的坐在这里饶有兴致的听了一下午。只不过大部分雄性的目光都时不时的去注意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仙女”,一个个都心不在焉的。气的青烟咋咋呼呼的吼道:“还唱什么唱,个个眼睛都长偏了不是?到底要不要唱了?师父!!!你快过来看呀!!!” 被她这么一吓,还真有那么点效果,果然万正年的震慑效果还是高于美色的。谁都不想受那个皮肉之苦,一出戏总算是完完整整的唱完了。 玉儿连连拍手,笑道:“唱的真是好。”她说着走了过去,拉着苏小梨的手道:“小梨,我可真是对你另眼相看了,别人传的再怎么神乎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上了台还真是完全不一样了,也难怪你们戏班子里原来的那个台柱子被你给挤掉了。” 她这话一落,苏小梨心中暗暗叫遭,果然,云千儿闻言眼神凶狠的瞪了过来,玉儿也眼尖的看见了,脸上一丝讽刺:“瞪什么瞪?”她又转向苏小梨,“这就是原本那‘台柱子’是吧?技不如人就要承认,就算眼珠子瞪掉下来有什么用?” 云千儿又岂是好欺负的主儿,立刻横眉竖目,怒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一看你这满身风尘气就知道是个婊|子,哼,一身子的狐臊味儿,什么狗屁‘仙女’,不要脸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指手画脚的。” “哟,我就是婊|子又怎么着了?你又能高贵哪去?还不一样是卖身卖笑的?别说的自己跟个良家妇女似的,姑娘我敢作敢当,不像某些人,做着婊|子干的事,还想立牌坊,你真当全天人都是瞎的?哼,假清高!” “……” 两人一来一往,吵的不亦乐乎,苏小梨原本想劝架,可显然她的语速追不上这两个盛怒中的人,又见两人吵归吵,吵的还挺有秩序,一人一句,倒也不动手,便干脆作罢,与众人一道围在一旁看热闹。 最后还是张之庆他们比较年长的几个人过来才把这两人给拉开,看着云千儿怒气冲冲的走了,玉儿得意洋洋的走过来,对苏小梨眨眨眼,万分得意的说道:“说到吵架,还真没有人能吵得过我。” 苏小梨叹了口气:“你就是来吵架的?” “也不是,”玉儿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她道:“我这不是看你太老实了,又看她那副样子,估摸着平日里没少受她欺负吧?我可是给你出气呢……” “你这么一吵,她不该更恨我吗?” 玉儿挑了挑眉:“不吵她就不恨你了?反正都已经这么着了,你又不指望她还会喜欢你,还不如骂她一顿出出气。” 苏小梨一想,咧咧嘴:“也是。” 皇宫是个恐怖的地方,苏小梨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提到皇宫,最先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词是深宫怨妇,孤魂野鬼,而非金碧辉煌,雄伟壮阔。这桓燕前前后后算下来也好几百年了,好几百年的皇宫,显然里面少不了冤死的鬼魂。所以她一进皇宫的时候就感觉一阵阴风袭来,紧接着打了个哆嗦,当然这只是心里作用。 宫里这次只是一个小规模的宴会,似乎是哪个娘娘的生辰,也不是重要的事,便小打小闹一番,因为这只是皇上的家务事,所以除了与皇上有姻亲关系的官员,倒也没几个臣子。 苏小梨心里暗自舒了口气,庆幸着不用看见那个袁乌龟。苏小梨唱完,对着台下的人盈盈一拜,跟着与她一起的人念着千年不变的台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稍一抬眼便看见坐在正中央的皇上,而此时的皇上正赞赏的看着她,唇上带着淡淡的笑,这皇上长的倒也不错,听俊朗的。她下意识的偏了偏视线,果然看见了宁延清,见宁延清也在看着她,她连忙收回目光垂下头去。 紧接着便是秋岚的戏,虽然前前后后登台数次,这种场合却是第一次,她紧张的坐立不安,青烟一边安慰她,一边跟在她身后给她捶捶背,捏捏手臂什么的。 见苏小梨走了下来,秋岚知道要轮到自己了,顿时全身发僵,对着苏小梨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她勉强的对她笑了笑,努力缓下气息,走了上去。 目送着秋岚走上台去,青烟急吼吼的用拳头“框框框”的锤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念叨着:“娘啊,紧张死我了,紧张死我了。” 一旁的冬竹笑道,看你这样子反倒比她还紧张。青烟连连点头:“我的确比她紧张。” 苏小梨站在帘子旁,偷偷撩起一角,看了过去。秋岚的确紧张了点,没有平日里发挥的好,苏小梨不禁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所幸她虽没有平日里出彩,但也没什么错处。 苏小梨的目光慢慢向台下看去,一眼便看见那穿着明黄色衣服最明显不过的皇上,这是她第二次见着皇上,眉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威严,四方四正的脸,宽大的轮廓,这种面相的人显然有些功夫底子,以前也听谁说过这皇上拳脚不错。 皇上的周围好多娇妻美眷,还真是好福气,个个的目光都围着皇上,时不时的搭上几句话。她的目光越过那些莺莺燕燕,看到宁延清依旧冷着脸,不爱搭理人的模样,那架势,看上去竟比皇上还要迫人三分。还好她也早习惯了他人前的这幅样子,也没觉得意外。 毫无预兆的,宁延清的目光扫了过来,似乎看见了她,唇角竟然扬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 苏小梨只觉自己胸口一滞,连忙放下帘子,把他的目光隔在帘外。 皇上倒是没有错过宁延清这么一瞬间放松的神情,转头看了看舞台,上面的小戏子唱得不错,但也不是怎么太出彩,这样也能入了他这个心比天高的侄子的眼? 他笑道:“延清在笑什么?” 宁延清闻言,状似随意的说道:“没什么,出戏唱得不错。”他端起酒杯,酒杯莹润的材质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几乎变得透明,他只浅酌一口,酒的清香散在喉间,回味无穷。 他抬起头,不经意的扫了眼戏台后的帘子,总觉得那里什么时候又会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双明澈的眼神,好奇的打量着什么。 一回到屋子,秋岚便兴冲冲的把钱袋推给苏小梨,笑眯眯的说道:“还给你的!” 苏小梨淡淡的扫了一眼,说道:“不用这么着急,你下个月不用给家里银子了吗?” “已经够了,”秋岚笑道,昏暗的油灯下,她常常的头发慵懒的散在肩上,一双眸子却分外明亮,她抱着枕头,显然开心无比:“这次的赏银多的不得了,我剩下很多呢,够向娘交差了。” “那,好吧。”苏小梨接了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出手就是大方,一赏就赏了这么多。”秋岚显然还没从那股兴奋劲儿中缓和过来,“皇宫好大啊,也好漂亮,那些娘娘都漂亮的跟天仙似的……小梨,你看见那个寿星娘娘了没有?就是坐在皇上旁边的那个穿水蓝裙子的那个,”她笑了笑,“真好,皇上一直对她笑,一定很爱她。” 苏小梨正对着镜子摘下头上的发簪,长长的头发立刻散落下来。闻言,她抬眼从镜子中看了看秋岚,笑道:“皇上若真爱她,会这么妃子一大堆吗?” 秋岚转头看她,“妃子一大堆与爱不爱那个娘娘有什么关系?” 见她有些迷茫的神色,苏小梨不由笑了笑,还是不跟未成年人说这个了。她把梳子放了下来,走回床上,在秋岚头上摸了摸,说道:“乖孩子,你长大了就会懂的。往里去点,我要睡觉。” 秋岚闻言,立刻用枕头去砸她,哭笑不得:“苏小梨,再让我听见你叫我‘乖孩子’什么的,再敢在我面前装老,看我不撕烂你的那张狗嘴。” 戏班子来了贵客。 因为一前一后在王府和皇宫演出过,也渐渐的有很多官员闲暇的时候会过来消遣。但谁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个大人物,皇上身边的一个红人,当朝丞相,苏安邦。 云春班平日里虽很多朝官进进出出,但这地方毕竟也不是什么高雅的去处,所以来的也都是品级较小的那些,品级高的自然不屑与这种只会降低自己身价的小地方。袁景泰和宁延清其实也不常来,多数情况下都是把苏小梨接到外面去的。 苏小梨只在人群中远远地见过苏安邦一次,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依旧很精神。万正年屁颠屁颠的捧着个曲名册子跟进了包间,不一会便又走了出来,说道:“丞相大人让随便进去一个,单独给他唱唱曲儿,今日原本定下登台的还照旧,剩下的……” 万正年还没说完,便听见一个声音说道:“师父,我去吧。” 寻声看去,便看见秋岚含笑看着他,一脸期盼的神情。他顿时有些诧异,这孩子向来懦弱的很,什么事都躲在苏小梨和青烟的身后,见到个稍微大一点的官腿都能吓软了,今日怎么还往上面撞? 苏小梨和青烟二人也听愣住了,都抬眼看着秋岚,秋岚却笑的不慌不忙:“我老早就听闻苏丞相,能见到这么大人物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师父,您就成全了我吧。” 万正年很快从诧异中恢复过来,“那好,就你吧。”的确,剩下的人中也就秋岚最合适,他也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没人告诉他,但管了一辈子戏班子的人怎么可能这点事都看不出来,这丫头前一阵子还为李绅的事恍恍惚惚的,不过看样子是终于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李绅从这里跳出去后,除了那次与王府的管家一同来过一次以外,便再也没有踏进这个门槛过,显然是再也不想再与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不过也好,早认命也就少吃点苦头。 秋岚端着茶盏,不慌不忙的向苏丞相的那间包间走去。 苏小梨垂了垂眼睛,这种单独点人进包间的,听唱曲是说的含蓄的,至于除了听曲子之外会不会做点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丫头,别发怔了,赶紧的准备去吧。”万正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哦……”她低声应道,又看了看苏丞相所在包间的方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那丞相看起来也像个正经人。 苏小梨在台上的时候,一眼便看见坐在下面的玉儿,即使在人群中,她也十分扎眼,这样张狂的人,让人无法忽略。只见她翘着腿坐在最前排,磕着瓜子,这个动作别人做显得市侩,由她做来却显得千娇百媚。以至于下面一大片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戏一唱完,玉儿忙不迭的吐了嘴里的瓜子壳,一个劲儿的拍手。苏小梨卸了妆后,偷偷溜进下面的席位,坐到她身边,玉儿抱着她,大喇喇的在她脸上响亮的“啵”了一下,笑道:“小梨,你唱的真棒。” 苏小梨的脸红了红,若不是因为台上的锣鼓声,那声响亮的亲吻声恐怕后面几排都听的见。在古代来说,大庭广众这下做这个动作可真是惊世骇俗了点,她连阻止都来不及。不由叹了一声,缓缓说道:“你平时都没有事要做吗?总是出来不会被骂吗?” 玉儿对她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她看着苏小梨道:“小梨,你跟我装傻吧?我当然有事要做,不过那事都是晚上做,白日里当然闲了。”声音中的暗示在明显不过。 苏小梨想了想她的职业,在想了想她刚才还故意说到“做”的时候咬的重了些。不由脸上一热,连连点头,应道:“哦。” 看着她的样子,玉儿不由笑的更欢,对她勾了勾手,等苏小梨凑过来后,她在她耳边低声道道:“你还脸红个什么劲儿,谁不知道那大将军和恪亲王都是你的入幕之宾?恐怕该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吧?” 端着杯水喝的苏小梨差点岔了气,咳了一声,转过脸去哭丧着脸看着玉儿。看她这副样子,玉儿更得意,脸上一副“我说对了吧?”的表情。 正说着,便见那秦大人走了进来,也不用人招呼,熟门熟路的往后院走去。两人对视,玉儿对着她眨了眨眼,又挑了挑眉,说道:“猴子小哥跟我说这位大人是那个女人的入、幕、之、宾。” “换个话题吧。”苏小梨无奈的说道。 “好!”玉儿坐正,又端过小盘子,嗑起了瓜子,一边磕一边道:“说起来,你那老相好要走了,怎么没见你有一点点舍不得的样子?”她斜眼看着她,说道。 “老相好?” 玉儿“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我这记性,你这老相好可不止一个呢。就是袁大将军啊,烨凌公主去昭楚和亲,他随着送亲队伍,沿途保护公主安全。啧啧,皇上这招还真阴损,咱们桓燕上下怎么多人,昭楚独独在意大将军,对大将军是既恨又敬,这可是给昭楚警告呢,你说啊,昭楚去迎亲的时候,一看护航的人是大将军,以后哪还敢给烨凌公主脸色看?” 说到这里,玉儿凑了过来,盯着一点平静的苏小梨看了好半晌,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说道:“我说你怎么一点舍不得的样子都没有?” “我很开心!”苏小梨对她咧嘴一笑。 “别是口是心非吧?”玉儿斜睨她,“将军这么一个热血男儿,桓燕的大英雄,有多少姑娘争着抢着让他看一眼呢,你说你不动心我可不相信。”顿了顿,她又凑过来,“还是说你比较喜欢那个恪亲王?” 闻言,苏小梨一滞,玉儿看她这个样子,恍然大悟:“哦~~~~~”她拖长了声音:“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满脸的戏谑。 袁景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了,他二话不说,一上前就把她扛在肩上,也不管戏班子里来来去去的人的目光,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苏小梨已经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了,俗话说,兵痞兵痞,从古至今都一样。袁景泰的样子哪里像什么大将军,说像土匪倒更贴切一点。 袁景泰把她放在马前,紧接着也跳了上来,什么话都不说,策马前行。 苏小梨懒的问去什么地方,反正她又拒绝不了。等马停下来的时候,她有些吃惊的抬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后者唇上带着笑:“这才是真正的狩猎的地方,城郊那点破地方能猎到什么?”他低头在她耳边道:“不是想学射箭吗?本将军教你。”边说着心里还想着,城郊那地方明明就是男女私会的地方,能有什么猎物,那恪亲王明显对这小娘们动机不纯,别以为他不知道。倒像是忘了自己动机有何尝纯粹。 苏小梨扫了周围一眼,不领情的说道:“这森山老林的,倒更适合杀人灭口。” 袁景泰扫了她一眼,“你倒是会煞风景。” 她不咸不淡的应道:“过奖。” 听出她声音中略带些情绪,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她对视,挑眉道:“怎么?生哪门子的气呢?” “我没生气。”她偏过头。 袁景泰倒是不恼,牵起嘴角,笑道:“你男人都要走了,还使什么小性子?” 苏小梨瞪他:“你是谁男人!” “除了你还有谁?”袁景泰低下头,直勾勾的看着她,“你回去问你们班主,或是班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谁不知道你是我袁景泰的女人。”边说着,手不规矩的抚上她的脸颊。 苏小梨气不过,却又无从反驳,他的确在万正年那里砸了不少银子,她又不能让万正年把银子还给他。他的手指抚到她的唇上的时候,她一张嘴,狠狠的咬了下去,袁景泰吃痛的叫了一声,却又下不去手把她扔下马,只得怒声说道:“给我松口!” 这么一声,只震得苏小梨耳膜生疼,却认了死理,死活不肯松口,袁景泰只得捏住她的下巴,稍稍一用力,迫使她不得不松开牙关。他冷着脸抬起手看了看,虎口上赫然一个泛白的牙齿印,清晰的连苏小梨那颗牙长得什么样子他都能看得出来。牙印上冒着些许血珠,这娘们还真够野。 他气了半晌,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恶狠狠的的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 他一把抓住苏小梨跳下马,把马上打猎的用具拿了下来,带在身上,对她道:“走吧。” 苏小梨的好记性显然只是个偶然,在林中走了一会,很快便被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吸引去注意力,忘了几天前自己才暗自发誓这辈子绝不给袁乌龟好脸色看。 她倒是高兴了,袁景泰却郁卒极了,原本还准备逮几只猎物回去,可带上了她这个累赘想要打猎还真是难上加难。山上的动物原本警惕性就极强,而这娘们看到什么都激动的跟什么似的,不说猎物听见她一点都不知道收敛的脚步声就跑的远远地,他好不容易教会她怎么收敛气息,放轻脚步声,她一看到猎物就高兴什么都忘了,兴致冲冲往前跑两步,回过头来对他招手,喊道:“快点快点,这边有一只!那是什么动物?长得好奇怪。” 袁景泰叹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这种事下次再也不带她来了。苏小梨一点吗没发现他的情绪,还兀自在一旁自言自语:“还没看清呢,怎么跑的这么快,你不是要打猎吗?怎么一直都没打到?还大将军呢,也不怎么样嘛。” 他扫了她一眼,气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久什么都没猎到,她倒是一点都不泄气,还一个劲儿的往前跑。袁景泰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唇上不由自主的染上淡淡的笑意。他很少见到这么放松的苏小梨,平日里阴沉沉的,跟个老先生似的,现在才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傍晚他说要走的时候,她还一脸不舍,显然是还没玩够。他只得出声劝道:“再晚这山上会有野兽的。” “野兽?”她抬头看他,“有熊吗?” 他瞥了她一眼,离京城百姓住所这么近的地方要是有这么庞大的凶物,朝廷还不老早下令围剿了?但看着她满眼的好奇,他沉吟了一声,道:“有。” “有老虎不?” “也……有吧。” “有豹子不?” “嗯……” “由熊猫不?” “……” 见他不说话,苏小梨幽幽说道:“真好,都可以开个动物园了。” 苏小梨被他送到云春班门口,自己从马上跳了下来,转过头咧着嘴对他笑,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珠,她对他挥挥手:“将军大人再见,走好不送。”说着小步跑着进去。 袁景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他才缓缓抬头看了看云春班的招牌,说道:“等我回来,若你兄长依旧不出现,便是用强的,也绝不让你继续呆在这种地方。” 苏小梨一进门,突然停住脚步,脸色一变,狠狠一拍自己的脑门。不是说不理这个袁乌龟的吗?怎么这么没血性?太没血性了,太没血性了。自责了半晌,想想又作罢。算了,人家都走了,她后悔也没什么用,下次再见到他,一定不理他,不给他好脸色看。 她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这么快就来了,第二日袁景泰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兴冲冲的走进来,对她说道:“这是本将军的小像,本将军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若是难捱思恋,便拿出来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苏小梨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点点头:“画师的水平不错。” 袁景泰得意道:“把本将军的英武雄风都给画出来了?” “跟你人一样吓人,贴门口正好辟邪。” 也同样的房间中一直一言不发的秋岚简直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偷眼看了过去,将军倒是没生气,一脸不在意道:“那正好,若是你不怕你们戏班子里的人说你对本将军思念欲狂,你就贴门口。”他冲她笑,“我是一点都不介意。” 苏小梨看着他的表情,站了起来,走到书桌旁,把小像倒了过来放在桌上,拿起浆糊就往上面抹,事毕,一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袁景泰,一边走到门口,把小像端端正正的贴到门的最中央,还一丝不苟的把边边角角都给抹平。 这下轮到袁景泰哭笑不得了,他可没真自恋到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这画像。没想到这还不算,苏小梨贴好后,稍微站开些距离,像是在检查有没有贴正,最后似乎满意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那画像就是一拜。 袁景泰再也站不住了,大步上前一把拎起她,冲着她吼道:“本将军还没死呢!” 秋岚也吓了一跳,向这边探头过来。心想着小梨这么与将军反着来,将军总算是被她弄生气了。但袁景泰只是宠她吼了一声,倒也没对她怎么样,两人一人一句的像是在吵架,听着听着,秋岚总算是听出来了,将军根本就是逗着小梨玩呢。虽然看上去是小梨占了上风,但她隐隐看到将军眼中带着戏谑的笑。 袁景泰走了以后,秋岚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苏小梨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笑什么呢。”边问边把袁景泰的小像收了起来,最后袁景泰还是坚持让她“私下里偷偷看看,不要让别的女子知道了伤心”。她也不想真的叫戏班子里的人以为她想袁乌龟想到发狂的地步。 秋岚笑道:“我笑你跟将军两人,还真是对欢喜冤家。” “我才不要跟门神做欢喜冤家。”她淡淡的说道。 秋岚好笑道:“那个‘门神’对你倒是挺好的,有了门神的特别照顾,以后我们这个屋都不怕妖魔鬼怪了。”她打趣道,“不过大将军在我心目中的伟岸无比的英雄形象全毁了。我还是不告诉青烟了,免得她听了伤神。” “没关系,街上卖门神的画像多了去了,既然青烟的喜欢门神,我给她多买点。”她依旧很轻的说道。 两天后,烨凌公主的送亲队伍便启程了,长长的队伍,几乎看不见头。一打一打的马车,不用看就能猜出里面都是些金银珠宝类的东西。那日,全京城的百姓几乎都涌到街上看公主去了,说是看公主,其实主要还是看热闹,公主好好的坐在轿子里,她的芳容岂能随便给平民百姓看? 苏小梨和秋岚也被青烟拉上了街,街上热闹无比,官兵把涌来看热闹的百姓挡在两边,让送亲的队伍通行。袁景泰高高坐在马上,那么显眼,苏小梨一眼就能看见。青烟见状,连连来着苏小梨道:“你看,你看,那不是将军吗?公主就是公主,让大将军亲自送行保驾护航,简直太有面子了!”青烟边说边拉着她挑,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苏小梨一点都不奇怪,青烟的性子原本就爱闹,现在又是这么一副喜庆的场景,她如何能安静的下来。 说起来,他们第一次进京的时候也是这般,那时候袁景泰正好回京,他们也一样被官兵挡在两边,那时候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这种人有什么牵连。 正想着,便又听到青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小梨,快看快看!公主的轿子,里面坐着公主耶,皇上的亲妹妹啊!!!!” “这轿子真好看。”苏小梨忍不住说了一声,光是帘子上就镶了不少珍珠玛瑙,做这顶轿子还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呢。她说着笑了笑,眼睛往前扫了一眼,袁景泰的背影笔直,如同标枪一般,很快没于城门。 苏小梨不喜欢东方靖的目光,感觉像是想要从她身上探寻到什么似的。她放下茶盏,转头对上他的目光:“诸葛先生,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东方靖一拱手,一副惶惶然的样子:“姑娘把我与诸葛孔明先生放在一起,学生愧不敢当。” “我觉得你们挺像的。”苏小梨淡淡说道,抬头看着他:“那对八字胡最像,不说我还以为诸葛先生从棺材里跳出来了,啊……好像有点不吉利,诸葛先生别见怪。” 东方靖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调戏的一天,之所以说是调戏,完全是因为苏小梨眼中打趣的神色,像是认定了自己不会与她较真,只能任由她在口头上搓扁捏圆似的。 孔明祉在一旁憋着笑,总算盼到苏小梨忘了刚见面的时候被自己冲撞的事情,不再拿这件事挤兑他,而是转移到东方先生这里,他可总算能松了口气。 这时,屋内的光暗了一下,苏小梨看过去,只见身着随意便装的宁延清已经踏过门槛,唇上带笑的走了进来,见到她轻声道:“梨儿来了?” 苏小梨皱了皱眉,声音千万分的不满道:“我早就来了,都已经等了好久了!” 宁延清走了过去,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让你久等了。” 苏小梨拿着茶盏在手里扬了扬:“你看,我都喝了好几杯茶了!再喝就成茶桶了!” 宁延清歉意的看着她:“好,我知道不对,我向你认错。” 苏小梨看着他的样子,便也不再计较,说道:“算了,原本也是我不请自来,正逢王爷见客,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不怪王爷的。” “既然不生气了,还说这种话来叫我难堪?”宁延清不由笑道,刚才的确是被人拉着说了太久,这丫头等的不耐烦了也是正常。 苏小梨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这才注意到跟在李绅,李绅来了王府后几乎整个人都变了,以前还有些稚气未脱,现在的他更显坚毅,脸部凌厉的线条,紧抿着的薄唇,无不显示他的成熟,几天不见几乎就要认不出来了。 她看着李绅,打量了一番,说道:“李绅长大了。” 饶是李绅性情变得稳重,被她这么一说也感觉脸上挂不住,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用这种语气说是个男人都觉得丢脸。若是以前,他早就狠狠训她一顿了,但这丫头偏生是王爷的座上客,他也不便说什么。 “你都不回去看看吗?你不回去,小桃花该多想你啊,我也想,杜二麻子也想,青烟也想,秋岚也想,鄙人也想……”她掰着手指头一一列举,就差没把云春班的花花草草都给算上。知道李绅瞪了她一眼,她这才闭嘴。 “若是有空,我会回去的。”李绅说道。 趁着这空当儿,孔明祉上前说道:“王爷,已经快到申时,我们给庆召王府送的拜帖是申时,您看……” 宁延清闻言,看了看苏小梨:“改日吧。” “在下要出去?”苏小梨闻言说道。 “嗯,不过不是要紧的事,”宁延清对她笑道,“王叔的女儿刚刚远嫁他乡,他今日有些低落,我原本想去劝慰他一番,改日再去也是可以的。” “出嫁?”她好奇道,“最近出嫁的不是只有个公主吗?” “姗儿就是二王叔的女儿,皇上膝下还未有一子一女,便把姗儿封为烨凌公主,嫁到昭楚。” “原来是这样啊……”苏小梨呐呐道,那天看着那公主游街的时候还觉得挺风光的,现在想想又觉得挺可怜的,“那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没关系,”宁延清笑道,“二王叔不会因为我去晚跟我发脾气。” 听出他在陶侃自己,苏小梨的脸上一热,宁延清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说道:“不要紧,改日再去也一样的,不用在意。” “那不行,你看你都已经送了拜帖了,不去不好。而且那个王爷还是你的长辈,于情于理你都不该不去。” 听着她耐心的劝导,宁延清显得很意外,笑道:“梨儿什么时候这么懂人情世故了?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被一眼看穿,她倒也不显尴尬,咧嘴对他一笑,说道:“在下,我也想做你侍卫,像李绅那样。”边说着手还边向李绅指了指。 宁延清看了看李绅,又转过头来,“为什么?” “很威风,还可以像小孔那样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狗仗人势,好狗不挡道……” 宁延清瞥了一眼耷拉下脸的孔明祉,唇上的笑意如何也掩不住,最后还是答应苏小梨,让她装成侍卫模样跟在身后去了庆召王府。 庆召王府早已有人候在那里,宁延清一行人一到,便被引了进去。苏小梨跟在宁延清的身后,与李绅并排走着,因为一时找不出合身的衣服,她被包在宽大的衣服里,腰上挂了一把刀,虽不至于说不伦不类,还是显得有些诡异。 看着门口停着的另一辆马车,宁延清状似不经意的说道:“苏丞相也来了?” 听到这句话,苏小梨发现站在她身旁的李绅猛然抬起头,皱了皱眉头。心里奇怪着,怎么他的反应像是认识苏丞相的,后来想想李绅跟着在下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认识些大官也不奇怪。 “回王爷,苏丞相来了有一会儿了,现在正在书房与我家王爷说话,小的这就引您过去。” 庆召王府的布局很精致,虽然很大,却不显奢靡,反倒有些清雅的感觉。走到小院口,那引路的人说道:“我家王爷在里面等着,王爷请进吧。”继而转身对李绅和苏小梨说道:“两位……随我这边来。”说完不由自主的多看了苏小梨一眼,虽然穿着侍卫装,但这眉清目秀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装扮出来的。他心里猜想着可能是哪家女儿顽皮,就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能让素来不爱与人多有交往的恪亲王另眼相待。 他装作不知,对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宁延清回过头,虽是对两个人说的,但目光却是看着苏小梨的:“你们二人随朱先生过去吧。” 前面的那位朱先生不急不忙的引着路,李绅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苏小梨看他的样子,说道:“嗯,真像大侠,这气势。” 李绅转过头看她,没好气道:“苏小梨,你什么时候能说句不会气死人的话吗?” “啊,”她转头看他,脸上微微吃惊的样子:“你还会说话?” 李绅叹了口气,不再搭理她。 “大侠,你又不说话了?”苏小梨侧过来看着他。 李绅睨了她一眼,依旧不理她。 “大侠你真酷,比流川枫还酷……”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两人最后被那个朱先生带进了一个小厅,朱先生引着二人进去,对两旁的侍女说道:“给二位小哥看茶。” 两人进去时候,同时愣住了,里面的人见到他们也惊的说不出话来。 朱先生见状,对二人说道:“这位姑娘是与苏丞相同来的,二位不用觉得拘谨。” 苏小梨从未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再不知道看眼色,也知道不该乱说话。秋岚看了两人一眼,便低下头,一言不发。李绅转身对朱先生说道:“有劳先生,先生只管去忙自己的事情,我们坐在这里等就是了。” “各位若有何需要只管吩咐这些婢子就可,那么,小人先行告退。”朱先生说着便退了下去。 李绅转过身,坐在秋岚旁边的椅子上,王府的婢子端上一盏茶,放在桌上,李绅也没有接,只是目光死死的盯着茶盏上的那缕朦胧的白雾。 屋内的气氛极为尴尬,时间久的像是停滞了下来一般,苏小梨刻意不去看他们,总把目光放在别处。几乎过了半个世纪之久,她想着可能另外两人比她还不自在,便走过去让房里的婢子带她去茅房。 她并不急着走路,那婢子多次停下来看她,用目光催促她快一点。苏小梨依旧不急不慢的走着,反正她现在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戏子,而是宁延清的跟班,打狗还看主人,就算那女的再急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拖拖拉拉的去了趟茅房,原本以为王爷家的茅房应该是那种金碧辉煌的感觉,其实也就跟一般的茅房差不多。在里面被熏了一会,又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看着已经快要被她弄哭的婢子,她歉意的说道:“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侍卫小哥既然好了,便随奴婢回去吧。”说着,便在前面引路。 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她,苏小梨还以如刚才那般,慢慢吞吞的跟在她的身后,惹得小婢子以为她腿脚不好,不方便行走。 虽然已经接近正月里,这午后的日头还是暖和和的,晒的人懒洋洋的。满园的腊梅花,黄灿灿的一片,空中弥漫着好闻的香气。院子里小桥流水,假山亭台,曲曲折折的曲径小道,看着别致的很。不远处,她一眼便看见宁延清和苏丞相与一个有些年纪的中年男子走在一起,向来那就是庆召王了。那男子虽中年发福,却无法掩盖他身为王族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一如当年的宁延清,即便粗布衣衫,还是与真正的庄稼人不一样,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的不寻常,他,太过耀眼。 即便是对着自己的亲人,宁延清的脸上还是平淡如水的样子,而旁边那个与庆召王毫无亲戚关系的苏丞相反倒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满眼惋惜同情的看着庆召王。 宁延清微微一转头,便看见站在腊梅树下的苏小梨,腊梅花花瓣被暖风吹落下来,落在她的发丝间,肩膀上,她却丝毫不自知。果然还是呆不住啊,原本还想等苏丞相走了再带她随意逛逛,二王叔家院子的格局,大到各处建造的小亭,小到小道上的鹅卵石,一点一滴都是姗儿花了心血布置的,二王叔曾经深以为傲,三天两头的请人回家观看。 庆召王和苏丞相也先后看到了她,庆召王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看了看宁延清,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延清,就算是带着哪家的姑娘来见王叔,也不用遮着掩着。” 宁延清无奈的对着庆召王笑了笑,继而对抬手示意让苏小梨过来。苏小梨见状,立刻走了过来,站在宁延清的身旁,带了一丝好奇打量着庆召王,嘴里还不忘说道:“小的见过王爷,见过丞相大人。” 倒是挺懂礼数的,庆召王呵呵笑了笑,一看这眉眼就知道是个灵秀的孩子,乖乖巧巧的样子。长长的青丝被发冠竖起,衣服太大,不太合身,腰上挂着的刀随着她跑过来的动作摇摇晃晃的,现在还没停止,正常的侍卫都知道手不离刀,她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想让人不发现都难。真亏得他皇侄这么聪明的人都不提点着她点。 “免礼免礼,是延清新请的侍卫?生的倒是俊俏。”庆召王也不点破,顺着她说道。 宁延清一早就知道她这副扮相瞒不过人,也没准备瞒着二王叔那种慧眼如炬的人,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二王叔也不会在意。他低声问苏小梨道:“不是让你坐着等等的吗?怎么自个儿跑出来了?” “正好人有三急,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跑出来的,有人带着的。”她说着指了指缓缓走过来的侍女,侍女过来后,矮了矮身,对在场的人福了福。 宁延清点了点头,继而抬头看着庆召王,说道:“既然已经出来了,不知二王叔介不介意延清的侍卫一道在园中走走。” “不介意,自然是不介意的。”庆召王挥了挥手。这丫头与姗儿年纪相仿,看上去又应该是自己侄儿的心上人,庆召王不由自主的便对她生出一两分好感来。 苏小梨恪守侍卫的职责,跟在三人身后,每次宁延清有意放慢脚步,想等她走上来,但她却也跟着慢了下来,总保持与他有半米的距离。宁延清无奈,这丫头当侍卫倒是当的挺开心。 庆召王看着他的样子,了然的笑了笑,说道:“姗儿都已经出嫁了,延清,你也可取一两房妻妾了。” 苏丞相也笑道:“就不知恪亲王喜欢的这姑娘是谁家的小姐,若请皇上赐婚,想必圣上也十分愿意成全这门喜事。” 宁延清看着苏丞相道:“早些日子听说丞相家的小姐抱恙在身,也不知好点了没有。丞相家的小姐是皇上钦点的皇后,何等好福气,眼看着因为小姐身体抱恙在身婚事才拖到现在,延清为表敬重,自然是等皇上立后之后再娶亲。” 苏丞相谦恭的笑了笑:“小女自小便如同男子般健朗,也不知这次是怎么了。想必大婚当前,小丫头心思重,思虑过多了。这丫头可从小就一门心思的对着皇上,眼下快要梦想成真,反倒生怯了。”苏丞相边说着边摇了摇头,满眼的无奈。一旁的宁延清却一瞬间冷下脸,但随即眉头却又舒展开来。 “苏丞相不用担心,女儿家的扭捏劲儿而已,哈哈,你家的红月我见过,看着挺泼辣的没想到事到临头了也打起了退堂鼓。那丫头,小时候就爱缠着皇上叽叽喳喳的,皇上竟然也不恼,想必皇上对红月也是极为上心的。等红月大好了,皇上哪还会给她扭捏的时间?” 苏丞相边拱手,边笑道:“承王爷吉言。” 庆召王聊着聊着脸色也不像刚开始那边郁郁不得解,话也多了起来。苏小梨跟在后面,听着几人的对话,心里想着当侍卫还真不错,偶尔还能听听八卦,宫廷秘史什么的。正听得入神,发现宁延清状似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这么一注意,才发现他不时的就往后扫两眼,生怕她跟丢了似的。自己有这么弱智吗? 宁延清看见苏小梨瞪了自己一眼,忍不住笑了笑,又见聊了这么一会,便向庆召王道别。 苏小梨坚持要与李绅一样,身为侍卫理应坐在马车外面,宁延清无奈,一伸手便把她拎了进去。李绅与孔明祉对视了一眼,先后跳到马车上,一甩鞭子,只听孔明祉声音洪亮道:“驾!” 宁延清把苏小梨按在座位上,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了!”说着伸手把她的束发用的发冠拿了下来,她长长的头发散落了下来,一双灵动的眼睛疑惑的看着他:“都没有刺客行刺王爷的吗?” 宁延清顿时哭笑不得,狠狠的敲了敲她的额头:“你的这个小脑袋里平时都在想什么?”他的唇角扬了扬,“若是真有刺客,凭你的两下花架子,你以为制服的了刺客?” 正说着,马车颠簸了一下,苏小梨没有可抓的东西,一下子冲到了宁延清怀里,宁延清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一笑,把她环在怀里。外面传来孔明祉的声音:“王爷,没事吧?刚才突然窜出来两个孩子。” 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挣扎了一下,生怕下一秒车帘被人掀开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似的,他连忙道:“没事,查看一下那两孩子,若是没事,给些银两便继续走罢。”边说边在苏小梨背上拍了拍,示意让她安心。 “是,王爷。”孔明祉应道。 不一会儿,马车便继续行进,宁延清又收紧了手臂,把下巴抵在苏小梨的头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两个人抱在一起,温暖无比。马车里暧昧的气氛不断的升温着,苏小梨抬起头,便迎上了宁延清浅浅的,带着些凉意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般。 苏小梨回去不久,秋岚便也回来了。她看着苏小梨的眼神有些退缩,像是怕她问什么似的。苏小梨不爱探听别人的隐私,她看出秋岚不愿意说,便也不问,左右李绅与她的关系如何只有当事人能做主,她插不了什么手。 只是不想不过几天,云春班便轰轰烈烈的传着一个消息:苏丞相要纳秋岚做妾。 苏小梨一听到这消息简直呆了,愣愣的站着。万正年得了一大笔银子,虽然不舍自己好不容易栽培出来的苗子,但还是银子的魅力比较大,左右还是开心的。 她看见秋岚站在中间,对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鄙夷,或漠然的眼神毫不在意,脸上无喜无悲,像是事情与她毫无关系似的。 等只剩下两人独处的时候,苏小梨才问道:“他迫你的?” 秋岚淡然道:“我求他的。” 对这个答案,苏小梨稍显意外:“为什么?” “为什么?”秋岚笑了笑,看着她道:“小梨,你是不是以为我因该为李绅死守着?你错了,再爱一个人若是一直没有希望,再怎么样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都会淡了,乏了。更何况我原本没爱他爱到那种地步。小梨,我不想一直呆在这里,今日不是明日会怎么样,我也想有个依靠,趁着他现在宠我疼我,我当然要求一个容身之处!苏丞相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他待我挺好,而且又是个有权有势的大官,能有这样的归宿,你该祝福我才对。”她笑着看着她,一如初见时那个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一般的女孩,却又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同了。苏小梨心里奇怪明明两人一直住在同一屋檐下,隔阂却这么不知不觉的产生了。 没过几日,秋岚便真的被苏丞相娶走了,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婚礼,而是非常低调,直接一副普通的轿子就把人给带走了,清冷而悲凉。估计连云春班对面那间茶叶铺子都不知道那日发生件喜事。 秋岚搬走后,青烟便搬来与苏小梨同屋。面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青烟向来性子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秋岚未走之前,她便跑过去与秋岚大吵了一架,向来温柔可人的秋岚也一反常态,不是向以前起冲突是那样低着头默不吭声,而是少见的偏执,丝毫不让步。青烟何曾在她这里受过这种气,就差没说出跟她绝交这种话了。 看着她的样子,苏小梨随口劝慰了一句:“你也别太生气了,秋岚她可能……” “可能什么?有什么可能?”青烟立刻一副斗鸡的模样瞪大眼睛看着她:“可能爱上那个苏丞相了?说给你你相信吗?那老头的年纪大的都可以做他爹了?什么爱不爱的?我看根本就是看上那老头的钱了!她让置李绅于何地!她这么做根本就是背信弃义,什么‘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这些话我们平时听的还少吗?她还想坐实了这个罪名?” 苏小梨淡淡道:“这种事如人饮水,我们根本不了解情况,还是别妄加评论了。” “什么不了解情况?我有眼睛会看!人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这个旁观者看得可是清清楚楚的!李绅对她怎么样我还能不清楚吗?”青烟气氛的说道。 苏小梨心里暗暗道:糟了,炸毛了,早知道不招惹她了,结果把气全都撒她身上了。便闭嘴不在反驳她,任由她在那边想起一句是一句的在那边嚷嚷。 玉儿向来善于套人话,这里的一切情况三下两下就从猴子他们嘴里套了出来。她看着苏小梨有些担忧的神色,反而嘲笑她:“真正聪明的是那个秋岚,你们啊,才是看不开的人。趁着风华正盛给自己找了个归宿,即便日后被其它妻妾欺负也好挤兑也好,年老色衰,失宠与丞相也好,总好过这么一直漂泊无依来得好。” 秋岚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副样子,穿金戴银,身上的衣料是上好的绸缎,手指上随便一个宝石戒指都能值个几千两。贵妇人就是这般的吧。还真脱胎换骨了一般。 秋岚是被万正年扶着进门的,万正年说这种小地方怕夫人走崴了脚。初柔嘀咕了一句:都在这走了大半年的也没见崴了脚,怎么这会儿就担心会崴了脚? 秋岚见苏小梨和青烟站在一旁,原本漠然的脸上浮现笑意,撇下万正年,径直走了过去。青烟见她过来,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转头往外面去了。秋岚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眼中是明显的失落,伤心。 苏小梨拉了拉她的手,说道:“秋岚,我们回屋吧。”院子里的人太多,各种各样的目光也太多,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秋岚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一如既往的温顺柔和。 虽然屋内住的人换了一个,但原本就简陋的地方,布局也不会有什么大变化。秋岚坐在床边,小桃花看见几日没见的她,立马扑腾过来与她亲热,秋岚的脸上立刻露出开心的笑。 看着她与小桃花闹了一会儿,苏小梨问道:“你在那里习惯吗?” 秋岚笑了笑,“挺好的,丞相大人是好人。”她说着脸上带了些淡笑,温和平静的笑容,“他待我极好的。” “哦,那就好。”苏小梨道,想了想,再次开口:“我听齐宏说苏丞相家里还有三房妻妾。” 看着她的眼神,秋岚了然的笑了笑:“我跟几位姐姐都相处的很好,你不要担心。” “还有苏丞相的那个女儿,听说很凶的。” “红月身子弱,只在自己的厢房里修养。”秋岚眼睛里的光芒越发的柔和,“我都说你不用担心了,以前你不是这么多话的人呢。”嘴里说的是责怪的话,语气却像是在撒娇。 秋岚边说边从衣袖里掏出很多零零散散的零嘴,放在桌上,说道:“你看,我给小桃花带的,小桃花嘴刁,这些可都是皇上赏的东西,可好吃了,我见都没见过。”她说的眉飞色舞,边说着边喂小桃花。 “我还给你和青烟西岭还有师兄师姐他们带了些东西,就院子里的那些。” 刚才她带来的下人的确挑来了两个箱子,放在院子里,估摸着也是金银首饰珠宝之类的东西。 “青烟她……”提到青烟,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小了下来,面带愧疚,“还在生我的气吗?” “嗯,”见她脸色陡然间变得苍白,苏小梨又不忍道:“不过青烟那性子就那样,左右气不了多久的,你不用担心。” “若是真跟以前一样就好了……”她摇了摇头,“不提这些了,小梨,你最近过的如何?”她拉着苏小梨的手问道。 “就那样呗,”苏小梨毫不在意的说道,“只不过你走了我的戏份重了一些而已,好累好累的。” 看着她目光中毫无神采的样子,秋岚不由笑了,以前万正年就十分器重小梨,每天晚上回来,她就被累的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是现在这种表情,这个时候的她会特别呆,小桃花怎么用爪子刨她的头她都没什么反应,所以那只狡猾的飞禽专挑这种时候来欺负她。 正笑着,屋内的光线暗了暗。苏小梨没有发觉,兀自帮小桃花整理羽毛,秋岚回过头看去,竟是青烟和李绅二人。青烟脸上红扑扑的,显然是跑过来的。秋岚慢慢站了起来。 李绅紧抿着唇,看着秋岚,大声说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嫁给那个人吗?” 这么大的嗓门把苏小梨吓的一跳,猛然抬起头,眼睛睁的滚圆,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一看是李绅,也站了起来。 “我也说过,这是我自己的事。”秋岚淡淡道,偏过头去不看他。 苏小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青烟对她说道:“小梨,我们出去吧。” “哦。”她应了一声,连忙把揪住小桃花的一只翅膀,向外走。小桃花在她手中不停的扑腾,一路走过去,房间里就只有小桃花扑腾翅膀的声音。 走到门外,青烟关上门,把两人的对话搁在房间里。小桃花也从苏小梨的手里挣脱出去,飞上枝头,转过头用嘴整理自己引以为傲的羽毛。 青烟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去前面帮忙去了。倒是杜西岭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看见苏小梨连忙问道:“小梨,我刚才看见李绅冲进来了,不是我看花眼了吧?” “不是,杜二麻子的眼神很好。”她说道。 难得杜西岭这次没有在名字问题上和她计较,小声问道:“没事吧?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别跟秋岚吵起来。秋岚现在可是丞相夫人,若是对她不敬,恐怕李绅不会好过。” “没事,李大侠也是王爷身边的人,放心,没事的没事的。”苏小梨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前面走去。 杜西岭连忙追了上去:“小梨,师父让我等会去集市上买些东西,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去了你要让我帮你搬东西的。” “不,都我拿着,你就逛街就行了。” “真的?” “真的!” 两人边说边往前头走,前面客人很多,热闹非凡。猴子和齐宏飞快的前后跑着招呼客人,这时,门口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面如冠玉,脸上带着痞痞的笑,眼角上挑,薄唇轻扬,眼中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典型的纨绔子弟的摸样。 “又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吧?”杜西岭见苏小梨多看了那人两眼,便说道。京城最不缺这种一副到处留情模样的纨绔子弟,没什么奇怪的。 苏小梨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那是皇上。”声音平静的一如寻常。 “哦,呵呵,是皇上啊……”杜西岭应了一声,又像是猛然惊醒一般,转过头看她:“你说什么?” 他们戏班子里的人虽然两度见过皇上,但那距离太远,更何况谁敢直视龙颜?一个个表演的时候都不敢往主位投去一眼。他又看了看那人,齐宏已经过去招呼那人了,把他们一行人引向一个空桌,杜西岭压低声音道:“你别认错了吧?” 大家都是一起的,怎么别人都没看着皇上长什么样就被她给看着了?又何况苏小梨记唱词的速度可以说是神速,但记人的速度,如果不是给她影响很深刻的话,见过十次以下的绝对不会记得那人长的几只眼几张嘴,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苏小梨记错了。 “没有,你看他身后那个人一个眼神那么凌厉,气场那么强,那么帅,当然是侍卫,还有一个走路都弯着腰,显然是‘身残’了的人。” 杜西岭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问道:“你怎么能看的出来。” 苏小梨难得露出得意的神情对他笑了笑,说道:“因为我也是做个侍卫的人。”说完也不顾他的表情,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不是要去集市吗?快走吧,晚了就要关门了。” 杜西岭还是傻愣愣的看着皇上,苏小梨便伸手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往门口拖,不悦的拧着眉:“快走!不然陈大叔家的灌汤肉包就没有啦——” 杜西岭就这么被她急吼吼的拖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清越的声音飘来:“姑娘和这位小哥请留步。” 杜西岭回过头,看见说话的人俨然就是苏小梨口中的“皇上”,此时的他,一把挥开手里金边扇子,扇子上龙飞凤舞,大气磅礴的几个毛笔字。扇子的主人脸上带着笑,正看着他们两人。 杜西岭虽然不太相信是面前那个年轻公子就是皇上,但还是吓的有些气虚:“客……客官有什么吩咐?” 年轻的公子笑了笑:“二位有急事吗?” 杜西岭刚想说没有,便听见身边的苏小梨道:“有啊,所以得快点走!” 年轻公子笑容更甚,扇子一收,说道:“可是要去买灌汤肉包?若是这样的话,我的手下可以代劳,二位不妨过来坐坐。” 看来刚才的话被他听见了,苏小梨还想拒绝,便见年轻公子身后一个‘身残’的人走了过来,用明显故意粗着嗓子说话的声音道:“姑娘和小哥请这边坐。”不可拒绝的语气。 两人只得坐了下来,苏小梨一坐定,便看着年轻公子身后的侍卫道:“陈大叔家的铺子在城东头过了桥再走五十步就到了,我要两笼。”她竖起两根手指头。 那侍卫的目光转向年轻公子,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一转身人便已经不见了。 年轻公子环视了一圈,笑道:“这里的生意挺不错,看样子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主。” “托您的福。”苏小梨应了一句,可不是拖他的福吗?就是冲着他们给皇上王爷表演过才来这里? 年轻公子眼中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身边一个人立刻会意的走了过去,对杜西岭说道:“这位小哥看装束是云春班的人吧?区区对这里不熟,可否劳烦小哥引区区随意走走。” 杜西岭看了苏小梨一眼,随后说道:“好。” 两人走了之后,年轻公子又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免芳姓苏,”她想了想道:“区区名唤苏小梨。”故意模仿刚才那位的语气。 宁崇毓被热茶呛了一下,随即又用斤帕擦去脸上的茶水,丝毫不显狼狈。苏小梨瞥了一眼那丝帕,猜想着又是哪家御用的布料坊做的。宁崇毓道:“原来姑娘就是云春班的苏小梨,久仰久仰。” 苏小梨也跟他泛酸:“客气客气。” “在下姓黄,单名一个毓。”他说道。 “哦,是黄公子啊……”苏小梨边说边往外张望,心里还想着,皇上微服出巡都喜欢用黄做姓,真是没创意。 “说起来,再在与姑娘也算是有缘,在下曾有幸看了姑娘几场戏。” “唱的不好,让公子见笑了。” 客套了几句,上面便唱开了,两人都安静的听着,不发一言。台上的绝色美人杨玉环在马嵬坡香消玉殒,待到玄宗回到京师长安后派人去查看贵妃墓,却只得“肌肤已坏”的回讯。 台上人悲叹连连,太下人跟着唏嘘不已,座位中一些夫人太太拿着香斤频频拭泪。 “真是可悲可叹啊,可惜了如斯美人。”宁崇毓摇了两下扇子无不叹息的说道,他看着苏小梨淡然的表情,突然问道:“苏姑娘觉得,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他,心想这位天子怎么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她淡淡说了一句:“为君者,需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黄公子说美人排在哪里?” 宁崇毓愣住,手中的扇子都忘了摇。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口中能吐出如此言论。他微微笑了笑:“我倒还以为姑娘家都会以情为重,都会为杨贵妃感到可惜。” “是挺可惜,只不过她想从一个人身上得到那人付不起的东西,错的太离谱。” 宁崇毓的笑容渐渐变得勉强:“姑娘的意思是,身为天子便不应有七情六欲?” “也不是,皇上也是人,有七情六欲在寻常不过,只不过,做什么事情,是要看做的人的身份的。于别人是一桩美谈,换了个人,就不一样了。” “姑娘倒是个有远见的人。”宁崇毓看她的目光含了些深意。 只是宫廷剧看多了而已。苏小梨心里想着,只对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宁崇毓显然是个擅长挑起话题的人,漫无边际的胡乱聊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宁崇毓像是还未尽兴,面露不舍的起身告别,他一走,杜西岭便过来,拉住苏小梨道:“你都跟皇上说了什么?” “你不是说我认错人了吗?”苏小梨好奇的看着他。 “刚才让我带他走走的那个人,好些大官见着他脸都绿了,一副惶惶然的样子。除了皇上的人,谁还有那个本事?”杜西岭说道,“你没在皇上面前说错话吧?”这丫头平日里都是想到哪说到哪,从来不用脑子考虑该说不该说。 “应该没有吧。”她说道,突然,脸色一变,笑容灿烂的把手里的油纸包捧到杜西岭面前,“那位侍卫哥哥真是个好人,除了给我买了灌汤肉包,还买了好多吃的东西。” 杜西岭顿时说不出话来,心里想着你还真好收买。 没过多久,京城突然爆发了一场天花,被传染的人数众多,京城里到处戒严,街上几乎没有人迹,荒凉的可怕。云春班也关了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人愿意到这种公共场合来,每天都能透过窗户看见脸上蒙着白布的官兵把尸体抬到推车上,一大批一大批的运往荒郊野外。 苏小梨从未见过这般凄惨的场景,到处人心惶惶,熟人遇见了连招呼都不敢打一个。 几乎是戒严令刚下来,宁延清便亲自来了云春班把她接走。苏小梨开始并不愿意,毕竟这种情况下在哪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即便是王府里医疗条件好一点,但现在这个时候根本还没有根治天花的方法。但宁延清再三坚持,向来在她面前都是和颜悦色的人竟然板着脸,用及其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梨儿,你必须跟我走。” 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去了了王府。 京城在这种状况下过了一个惨淡的春节。苏小梨没想到自己的古代的第一个年夜饭竟然是跟宁延清一起吃的。并没有想象中的莺莺燕燕,妻妻妾妾成群的场景。只有他们两人,安静而平淡。 苏小梨不由感到奇怪,古代的王爷,到了他这个年纪就算不娶妻也该有好几个妾了吧?她心里想着,不由问道:“在下,你不是想要为泡芙守身如玉吧?” 宁延清抬头看她,不由一笑:“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不然你怎么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呢?王爷不都应该很早的时候就三妻四妾了吗?” 宁延清对她挑了挑眉,嘴角含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希望我三妻四妾?” 被她这么一看,苏小梨慢慢收回目光,埋下头抛了几口饭。宁延清看她闷不吭声的样子,不由一笑,从新拿起筷子。没过一会,苏小梨听见他声音:“我九岁那年便出了京城,直到三年前才回来,没有时间娶妻纳妾,并非特意为了谁。” 听到他的话,苏小梨不由奇怪:“是因为给了你封地吗?”好像古代的皇上即位后,其他的成年的兄弟都会封王封地,不会留在京城,可九岁便封王吗? 宁延清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 “哦。”苏小梨又往嘴里塞了两口菜,随口问道:“外面天花的状况怎么样了?” “已经快要平息下来了,估计再过一阵子就完全没事了。”他应道。 “那,鄙人他们没事吧?” “放心吧,万老板比谁都要小心。” 北方的冬天特别冷,又没有保暖内衣,羽绒服什么的,苏小梨总是嫌冷,却又嫌棉衣穿着行动不方便,冻得直哆嗦。威逼利诱都用了了,她还是不肯加衣服,最后宁延清连王爷的架子都用上了,才让她不甘不愿的穿上好几层棉衣。 穿上棉衣后的苏小梨连手都不能正常垂下来,跟个企鹅似地,走路有点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像是一不小心跌倒了都能滚几个圈下来的样子。宁延清每次看到她摇摇晃晃走路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年初五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一大早,外面就白茫茫的一片,府里的下人忙着把雪扫到两边,到处都是大扫帚发出的“哗哗”的声音。苏小梨以前住在南方,一年最多看到一场雪,而且还是那种连在地上铺一层都做不到的那种雪。难得看到传说中的鹅毛大雪,自然激动无比。 平日里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袄都没穿全,便兴冲冲的跑了出去,在雪地里跑了一圈也不怎么觉得冷了。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着尤为顺耳。 她拿起一团雪,揉成雪球,就冲着平日里与自己最熟的下人砸去,看着对方一头‘银发’的样子,她不由笑开了,不一会儿,院子里扫雪的人都停了下来,互相丢起了雪球。 闹了几乎一上午,突然间宁延清冷着脸,急冲冲的赶来。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的脸上带了些愠怒,扫了一圈,声音不大却冷的吓人:“你们在做什么?” 苏小梨看愣了,从未见过他这样,正想开口,便见宁延清对她厉声道:“你给我进屋去!” 苏小梨进屋后不多久,宁延清便跟了进来,盯着她看,苏小梨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支声。宁延清便沉声道:“把衣服穿好!” 她撇了撇嘴,闷不吭声的拿起床上厚重的棉衣,套了两件,穿好衣服后,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依旧不说话。宁延清低声道:“知不知道哪错了?” 苏小梨立刻摇了摇头,说道:“反正我现在寄人篱下,住人家的,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在下对我再凶都理所当然。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啊……”她慢悠悠的说道,“哎,我真凄凉,真凄凉……” 宁延清气结,却只得无奈道:“哦?如此看来苏姑娘在我府中受了不小的委屈呢?” “是啊,委屈可大了,而且人家是王爷,说出来的话是命令,”她抬头瞪了他一眼:“我们小老百姓哪里敢违抗?” 竟然还在记恨他用王爷身份逼她的事,平日里迷迷糊糊的,这种时候记性就好的不像话。宁延清被她气乐了,但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又绕回刚才的话题:“穿那么一点就敢出去?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王爷说的对,王爷说什么都对,我不该出去,不该当自己是刀枪不入,寒暑不侵的金刚葫芦娃……”她的声音充满不满的意味。 又来了,又是这些叫人听不懂的乱七八槽的言论。他走了过去,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两边与她对视:“生气了?” “民女不敢,王爷……” 话还没说话,宁延清便已经用唇堵住了她的话,她吓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倒给了他可乘之机,他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深深环在自己怀中。原本只是浅尝辄止的吻变的缠绵悱恻,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即便是这么近的看着他,还是觉得他的五官精致的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她慢慢闭上眼睛,沉沦在这个让人打颤的激吻中。耳边只有自己心脏“突突”的跳着的声音,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一般。 她完全瘫软在宁延清的怀里,只感觉到抱着她的双臂箍的越来越紧,仿佛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胸腔一般。过了好久,他才放开她,宁延清看着那张通红的脸,低笑一声,再次把她揽进怀里,这次只是静静的抱着,什么都不做,什么话都不说,这种静谧的气氛却出奇的让人感觉很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前一天还在雪地里满地爬,第二天就发了烧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宁延清去看她的时候,她只斜睨了他一眼,就连忙偏过去头,一副羞愧的不敢见人的模样。 宁延清也懒得再去说她什么,只对大夫道:“崔先生,她的病情如何?” 那崔大夫之白了一张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宁延清觉得蹊跷,又唤了他一声:“崔先生?” 崔大夫这才回过神来来,连忙一拱手道:“回,回王爷,苏姑娘的症状是……是寒战、高热、乏力、头痛、四肢及腰背部酸痛,身上出现斑疹,这,这是患了天花啊!” 屋中伺候的人顿时脸上都是一副慌乱的神色,宁延清先是一惊,立刻上前一步,问道:“可是诊错了?这丫头昨日没穿多少衣服便出去疯魔了好一阵,许是一般的寒邪呢?” 崔大夫摇了摇头:“若是只有高热的症状便也就算了,苏姑娘手腕上出现了许多斑疹,加之外面天花肆虐的厉害,苏姑娘定是也染上了天花。” 屋内的下人们立刻惊慌的议论起来,宁延清蹙眉,“都闭嘴。”声音不大,却威慑力十足。他继续道:“幼时得过天花的留下,这屋里剩下的其他人,不准再与府中其他人接触,全部移至南院的厢房,至于你们的吃喝用度,本王自会吩咐人照料。” 掷地有声的话语,屋中人齐声道:“是。” 屋内人慢慢散去后,宁延清抬头看着崔大夫道:“崔先生,恐怕你也要在这里多留些日子。” “王爷言重了,这本就是小人分内之职。” 宁延清点了点头,走到床边,蹙着眉看着陷在被子中脸色苍白的苏小梨,眼中满是担心。苏小梨只勉强对他笑了笑,笑容苍白无力:“你小时候也得过天花?”没什么力道的声音。 “嗯,”他应了一声,坐了下来,抚着她的脸:“没事,也有很多人得过天花的人,过了一阵子还不是活蹦乱跳的。你这种鬼见愁,阎王不会愿意收的。” 苏小梨偏过脸去,把半张脸挡在被子中,声音也被闷在被子中:“在下的那张小白脸,一脸斑痕都没有也得过天花?” 这个时候倒聪明了,不仅发现了问题,还知道顺便损他一句来报仇。他笑道:“身为王爷自然有好吃好喝的供着,若是还养不好这张脸,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补品?”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但显然是不相信的,偏过脸去,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这次几乎把整个脸都盖住,只看见一双眼睛。 她那点小心思宁延清怎么可能看不出,不就是怕他被她过上?他伸手拉下被子,说道:“想把自己捂死?” 苏小梨往里面挪了挪,他叹了口气,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有几个面对死亡还能这么坦然?他俯下身,连着被子一起抱住她,“梨儿,怕就说出来。”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继而微微发颤,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把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环住他:“我才没有害怕。” 他笑了笑,说道:“是,你没有害怕,是我说错了话。” “嗯,你不会说话,我不怪你。”苏小梨边说边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两下,以表安慰,头还往他的脖颈处蹭了蹭。过了一会,又听她小声说道:“其实,我有一点点怕死,但是只有一点点!” 宁延清的唇上不由自主的染上笑意,心里的某个地方变得软和下来。卸去防备的动物应该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吧,明明是个半大不大的女娃,偏生总爱装出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这分明就与动物离开自己的地盘,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时的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一样。 下午,宁延清便派人从宫里要来一个御医,御医还替皇上带了句话来,让他好生养病。看来是宫里的人误以为染上天花的人是他了。 床上的人沉沉睡去,他的脸上再没了笑容,薄薄的唇紧紧的抿着,眉头紧锁。那御医上前道:“王爷不必担心,这位姑娘病情看起来不是太严重,若能控制得住,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么,你能保证控制得住病情吗?”宁延清突然转头看向他,幽黑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严厉的光,直直的射向两位御医。 御医一吓,后退一步:“这,下官可能……” “本王要的不是可能,”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本王要的的十成的把握。” 他顿了顿,又看向那御医,说道:“秦御医,这个人对本王来说很重要!”只这么淡淡的一句,他便再也不说什么,但话语中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秦御医愣了一下,继而连忙作揖,说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救治这位姑娘。” “那么,有劳秦御医。” 原本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却怎么也想不到是以这样的结局告终。第二天一早,苏小梨胳膊上的斑疹竟然奇迹般的完全消失了,高烧也渐渐退了下去,御医和崔大夫二人轮流看了一番,崔大夫十分不肯定的说道:“可能真被王爷说准了,苏姑娘是缘于前天衣着单薄在外面待了许久寒邪了。” 宁延清看了一眼已能起床了,只是因为刚好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某人一眼,某人立刻低下头抠手指头,间或咬两下指甲,表示这事完全与自己无关。 “那她身上的斑疹又是怎么回事?” “这……”崔大夫与御医两人对望了一眼,最后御医道,“依下官看来,那斑疹可能是姑娘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 宁延清又看了眼苏小梨,苏小梨连忙垂下头,慢声慢气的说道:“我好像不能吃虾……”原本以为这副身体应该不会像自己以前那样对海鲜过敏,那天晚上见着虾还兴奋了吃了好多,结果真是宿命啊,依旧吃不了鱼虾类的东西。 这种乌龙的结局,在场的人皆是哭笑不得。苏小梨头都不敢抬,真丢人啊真丢人,原本以为自己又要死了,还害的在下这么担心,在这里陪了她一整晚,还让整个王府跟天塌了似的,闹得人心惶惶的。 隔了一会,她听见宁延清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虽然是误会,也劳烦二位了。”寒暄几句,便让两人去别间休息一会,毕竟两人也守在这里一整夜。送走二人,他这才转过头去看那个罪魁祸首,那罪魁祸首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般,低着头不敢看他。 宁延清走过去,抬起手,用手背在她头上探了探,还是很热。 “还是躺床上歇一会吧。” “我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睡不着。” “听话。”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哦。”自知理亏没有资格在这里讨价还价,再不敢对像昨日那般跟他唱反调。 她躺了下去,盖好被子。不一会儿,伺候她的人把药送了进来,她也二话不说端起来“咕咚”“咕咚”的给喝了。 真是难得的乖巧啊…… 宁延清摇了摇头,低笑。 苏小梨看着他眼底下一片青黑,边说道:“在下,你去休息一会吧。” “好。”他嘴里说着,却还是不动。 苏小梨抬头看着他,“要不,”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空出来好大的一块地方,说道:“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嗯?”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眉角轻挑。 看着他别含深意的双眸,她脸一红,偏过头去,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就,只是让你休息一会而已,要是不愿意,在下就回自己的房间……”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苏小梨转过头来,只见他已经躺在她的身边,正好笑的看着她:“送上门来的,你若是想做些什么,”他忍着笑,摆弄着她的头发:“也可以。”声音带了些慵懒。 在调笑她?苏小梨刚想还口,便见他已然闭上眼睛,很快,气息便慢慢平和了下来。睡的好快,看来是真的累了。苏小梨细细的端详着他的睡容,已经睡着的他不在像平时她看见的那样总是满脸柔和的样子。他紧抿着唇,眉头微微蹙着,带了些冰冷的气息。 苏小梨慢慢的靠了过去,轻手轻脚的把半边被子盖在他身上,被子里顿时带着一股冷气。她的上下牙齿立刻开始打颤,她连忙狠狠一咬牙,制止住这种上下牙齿相撞发出的“格格”声,以免把他吵醒。 过了好一会,宁延清的身体也被捂热了,被子里这才不感觉到那么寒冷了。因为盖了同一床被子,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近的让苏小梨连他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见。 皮肤真好,不像她,每天把厚厚的油彩啊,胭脂什么的左一层右一层的涂在脸上,脸上三天两头的冒出几颗痘痘来。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快要碰到的时候用停了下来,这算不算是趁人家不知道的时候占人家的便宜?再一想,反正在下说的,都送上门了,摸摸脸用能怎么样。她轻轻的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哇,皮肤比想象中的还好。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简直可能掐的水来的感觉啊,心里想着,便不由自主的掐了几下。 摸着摸着发现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一丝疲累,一丝无奈,一丝好笑看着她。她一吓,赶紧收回手:“你没睡着?” “原本睡着了,但若被人这样……骚扰,还不醒的话,我就成猪了。”声音中睡衣朦胧。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托着她的头,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苏小梨连忙拍了拍他的背,说道:“那你好好睡觉,我不烦你了。” “嗯。”他只应了一声,不一会便又没了声音。 苏小梨平日里练功练的勤,身体也好的很,不过三五天,已然完全好了,又活蹦乱跳了。京城里的天花的疫情也进入了尾期,与此同时,元宵节也不声不响的来了。 晌午的时候,宁延清不经意的说了句晚上出去逛灯市。苏小梨还觉得纳闷:“可以出去了吗?” 他笑道:“外面的病情已经基本平定,自然可以出去。” 华灯初上,因为天花的肆虐,没能好好过上年的人几乎把元宵节当成了大年夜,外面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烟花炮竹的声响,街头上人山人海,热闹异常。 宁延清没有带什么的护卫,只让李绅跟在身后。因为李绅是宁延清贴身护卫的原因,苏小梨在王府经常与他见面。孔明祉看到她就跑,那个诸葛先生也躲着他,三五天见不到一次,只有李绅与她呆的久,早就习惯了她的性格,并不在意,于是苏小梨闲来无事的时候只能捉住李绅摧残。但李绅也是知道该怎么对付她,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还与她接上两句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完全无视她。苏小梨见他不理自己觉得没意思了便也就不逗他了。 周围不停有的有小孩子手里拿着花灯,边叫边笑的从他们身边跑过。好多的商家都在自己门口放起鞭炮说是去去晦气。难得的一副喜庆的场景。 迎面走上来舞龙舞狮的表演队,街道上的人也被不让开道,与那些表演的人同乐。苏小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踩高跷的人,嘴巴张的大大的,目瞪口呆的看着。宁延清看着她的那副呆相,不由笑出了声音。 苏小梨听见,连忙闭上嘴,却凑到他的耳边说道:“这些人走的这么高,若是绊他们一下,会不会摔倒?” 宁延清看着她,目光含笑:“要不要试试看?” “好啊!”苏小梨立刻应道。 等下一个踩着高跷的人走了过来,她狠狠一脚踢了过去,只听上面的人:“啊呦呦呦呦……”惊慌失措的声音,脚下一乱,倒了下来。因为下面人多,倒也没摔着他,只是倒到了人群中,前面踩高跷的人被这么一带也倒了下去,这些表演的人顿时乱成了一团。只见一个身着绿衣,脸上涂着浓妆的人恶狠狠的站了起来,看向苏小梨这面:“谁!谁绊了我一下!” 苏小梨乐呵呵的笑了一声,连忙转身拉起宁延清,说道:“快,快跑!”说着拉起他在人群中乱挤一通,原本就乱糟糟的人群,被这么一挤更加热闹了。 一直跑到河边,两人才停了下来。苏小梨一个劲儿的乐呵,一想到那个人狼狈的倒在人群中的样子,便忍不住笑的直打跌,这么一笑,便岔了气,疼的捂着肚子,拧着眉,但嘴角还是弯弯的往上翘。 宁延清抿着唇,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他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顺气,继而伸手握住她的手道:“走吧。” “好!”苏小梨点头。 宁延清牵着她上了那座桥,这桥上的人很多,她正奇怪为什么,就听宁延清道:“这座桥叫北寿桥,都说上元节的时候过了这座桥,以后便会无病无痛。” “以后?”苏小梨道,“怎么可能!” 看着她满脸不信的样子,宁延清只淡淡道:“只是取个好兆头。”他牵着她一边往上走,一边说:“桥有九十九阶,寓意是能过了这座桥,就能活到九十九。” “嗯?”苏小梨的眉心挑了挑,“那你多不合算!” “不合算?” “当然,你是王爷千岁嘛,要活一千年的,过了这座桥就沦落到九十九岁,亏了九百年哪!”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的万岁爷更不能来,实在太亏了。哎,在下,我们不爬了,太不合算了!”她拉着他就要往回走。 “我不信这个。” 苏小梨连忙道:“你说的,取个好兆头!” 宁延清终于无奈:“难怪明祉与东方先生都不敢再口头上惹着你。” 看着她稍显得意的神情,宁延清忍不住报复性的敲了敲她的头,看着她苦着脸捂着额头,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这才稍稍感觉到心理平衡。他还是拉着她往上走,说道:“走吧,权当是本王舍弃那九百年随你走一遭。” 桥的另一头更热闹,灯谜的摊位了围了好多人,这里多以年轻的公子小姐为,有人凝眉深思,有人对答如流。每回答上一个,周围的人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苏小梨走了过去,随意看着一个灯上的谜语,是个字谜:后村闺中听风雨。她并不擅长猜谜,皱着眉想了想。想了好久依旧想不出来,不由回头求助,却恰好看见李绅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嘴里还哼了一句:“笨!” “那你知道?”她问道。 “当然知道,这里的灯谜都是给百姓助兴而已,简单的很。”李绅再次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后村闺中听风雨,不就是‘封’吗?” “哦,”她恍然大悟,又回过头来看了看,轻笑:“还真是。” 她又看了几个,指着一个读了出来:“入门无犬吠……”依旧是字谜,她把字几个字拆了又并,并了又拆,还是没有想出来。 “是‘问’。”宁延清在她身边说道。 苏小梨看了看他,叹道:“古人还真是擅长猜谜,一个两个都这么厉害。”她边说着,目光看向另一边扫去,几个公子围在一起,其中一个一连猜中了好几个,掌声一阵接着一阵的,那人一副飘飘然的样子,手中不合时节的金丝扇子一下一下的敲在自己手掌中。苏小梨不由多看了那人几眼,好像有些眼熟,再仔细打量几眼,不由呆了。那不是本该安安分分坐在龙椅上的万岁爷吗?又微服出巡了? 之所以会这么快记住他的长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宁崇毓与宁延清长的有几分相似,到底是亲叔侄。她回头看向宁延清,只见他业看见了宁崇毓,但看着他的目光淡淡的,却也没有想要上去上招呼的样子。 倒是皇上眼神无意识的一扫而过,又立刻转了回来。宁延清只遥遥对他一拱手,宁崇毓冲他点了点头,目光又扫到了他身边的苏小梨,这么一看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皇上毕竟是是皇上,惊讶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越过众人走了过来,还没等宁延清开口就说到:“王爷,好久不见,还记得黄某吧?” 他这么一说,宁延清便知道他想要隐瞒身份,便顺着他说道:“自然记得,黄公子近日可好?” “还不错还不错,”他脸上笑的阳光灿烂,看向苏小梨:“这不是云春班的苏姑娘吗?没想到二位也相识。” 苏小梨微微点了点头,并不打算陪他一起装犊子。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相,走到他身边道:“这京城这段时间可还真把人给憋着了,好久未能去替苏姑娘捧场了。苏姑娘也来猜谜?” “嗯,不过没猜出几个。”说的有些委婉,事实上是一个都没猜出来。 “哈哈哈……”他笑了几声,安慰她道:“没事没事,没猜出就没猜出,这些灯谜……虽然不怎么难,但猜不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呵呵呵呵呵……” 这么明显的嘲笑,她怎么会听不出来,便道:“这些谜面我是猜不出,不过我若说一个黄公子也不一定能猜得出来。” “哦?”脸上是明显的不信,他一把打开扇子,扇了两下,似乎又觉得有些冷,又立刻给收了起来,他扬了扬扇柄,说道:“苏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苏小梨想了想,说道:“为什么过寿的时候吃的鸡蛋都没有蛋黄呢?” “嗯?”宁崇毓愣了一下,开口问道:“打一什么?” “俗语。”她答道。宁崇毓立刻陷入沉思。 苏小梨挑了挑眉,丫要事能把冷笑话给猜出来丫就不是古代人的逻辑了。她勾起头去看李绅:“李大侠也猜猜呗。” 李绅看了她一眼,这下也得意不起来了。看着刚才如同骄傲的公鸡一般的两人现在都苦思敏想,苏小梨便拉着宁延清走到一般,说道:“这个谜底是什么?六王毕,四海一,打《红楼梦》人名。” 宁延清稍一思索,便道:“秦邦业。” “那这个呢?再三谦让,打《三国演义》人名。” “陆逊。” “真厉害。这个是字谜,内里有人,这个我知道,是‘肉’。”好不容易猜出一个,她眼中含笑转头向宁延清看去。宁延清笑道:“不错,梨儿变聪明了。” “是这个太简单了。”她眉飞色舞的又去翻下一个,却听见宁延清轻声问道:“刚才你说的那个……” “嗯?”她转过头,笑道:“在下也猜不出?” “的确。”他笑着说道。 “你乖,我等会告诉你。”她安慰道,原本想拍拍他的头,可两人身高差距太大,她只能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说着又拉着他接连猜了几个灯谜,因为两人猜的多,卖花灯的老伯送了两人一人一个,苏小梨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古代的花灯很是好看,典雅的很,她一时有些爱不释手。 “苏姑娘,”身后有人叫她,她一回头,便看见宁崇毓略显尴尬的说道:“刚才那个谜,还请苏姑娘赐教。”李绅闻言,也抬头看着她。 她转过头,看着二人说道:“很简单啊,因为‘吾皇(无黄)万岁万岁万万岁’嘛。”刚说完,便看见两人脸上不同程度的抽搐着,一时来了兴趣,说道:“要不然,我再说一个给你们猜猜?” “不用!”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哦,”她有些扫兴,便对身边唇边绽开笑意的宁延清说道:“在下,以后去跟皇上说说,生辰的时候就准备些无黄的鸡蛋,多吉利呀。” 宁延清若有若无的看了宁崇毓一眼,煞有其事的说道:“本王会替你转达。” 上元节过后,天花基本上已经完全过去了,街上的店铺一个接着一个的重新开业了。苏小梨从下人那里得知这个后,便十分自觉地跑去跟宁延清说要回去住。总霸占着人家的地方也不好,虽然在下家里不缺房子。 “为什么?”正与东方靖下棋的宁延清并不回头,只是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伸出手,稳稳当当的落下一子。 苏小梨讶异道:“原本不就是因为外面天花转染的厉害你才让我住进来的吗?现在都已经没事了,我自然也该回去。” “东方先生,你确定要走这步?”宁延清抬头看着东方靖,东方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受苏小梨的影响,一走神落错一子,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东方靖一拱手,说道:“落棋不悔,这盘是学生输了,学生甘拜下风。” 宁延清道:“这不怨你,若不是梨儿这丫头在这里闹腾,先生也不会分了神。”他看了看苏小梨道:“去找明祉玩,我告诉你在哪里能捉住他。” 苏小梨这么一看,好像自己的确是吵着人家下棋了,便乖乖的应了声:“哦。”说完便依着宁延清的指点,去找孔明祉打发时间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苏小梨这才发现宁延清就这么把她糊弄过去了,依旧没有答应她可以回云春班。 于是第二天再接再厉的去找他,结果又中了他的招。找了他好多次,每次都被他顾左右而言他,因开话题,苏小梨却次次都中招。最后一下狠心,决定再不听他说话,直接冲过去,抱起他面前八角雕花檀小桌上的青花瓷器,重重的放了下来,弄出巨大的声响,横眉竖目的看着宁延清道:“我要回去!让你的侍卫不准拦着我!” “咦?”他的脸上微微惊讶,放下手中的茶盏,端详了一会儿那个青瓷花瓶,最后又用手摸了摸,说道:“裂了条缝。” “不会吧?”苏小梨也愣了,探过头来看了看,说道:“我没用多大力啊,在哪里?” 宁延清指给她:“就这里。” “咦,真的有!” “这个花瓶很贵的。”宁延清说道。 “很贵?”苏小梨看了看他,“可是看起来挺普通的,你诓我。” “这可是出自开国名家何京环的手笔,我好不容易从二王叔那里讨来的,这世上也就这么一个。其他的已经都毁了,就只这一个了。你看上面的画……”说着便开始向苏小梨讲解起陶瓷的发展史来。苏小梨向来对这种文艺品感兴趣,听的一丝不苟。 这么一打岔,苏小梨又忘了来意,不过一会儿便于宁延清说说笑笑起来。直到回去的时候,走到半路上她才想起来自己又被骗了,不由唾弃起自己来,明明每次的招式都没变,她竟然还次次都上当。 送她回来的孔明祉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便说道:“王爷没准姑娘搬回去住,但若姑娘只是回去走动走动,相信王爷也不会反对。” 苏小梨一听,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对着孔明祉咧嘴一笑:“小孔真聪明,平时也这么钻空子的吧?真好,都这么奸诈,难怪人家说,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孔明祉苦着脸:“姑娘这是在夸小的,还是在损小的?” “当然是在夸你!”苏小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我这就回去,你不用跟来了,我找得到路的。” “还是让李绅跟着姑娘吧,这样也好让王爷放心。”孔明祉说道。 苏小梨这次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同意了。 云春班虽然还没恢复之前的热闹非凡,但也不算太冷清,进进出出的客人也不算少,齐宏正拿着大大的扫把在门口扫地,扫着扫着,眼前便出现一双白色貂毛马靴,上边镶了好些金光闪闪的亮片。好家伙,一看便知道是个有钱的主儿。 他立刻陪着笑脸抬起头,“这位客官……小梨?” 面前这个被裹的跟团球似的女子不正是苏小梨吗?身上那件狐裘一看就是上等货色,没个上千辆都买不来。王爷果然出手大方,他见过最大方,最肯往他们这些戏子身上砸钱的也就秦大人了,王爷比秦大人还荒淫无……不,是舍得下血本。到底是有权有势的主啊。他心里暗暗想着。 无意中看了眼她的身后,可不正是许久没回来的李绅吗?多日未见,李绅似乎又拔高了些,现在的他看上去越发显得坚毅,已然与当初的他判若两人。 “师父前两天还念叨着你,快进来吧。”齐宏把扫把靠着墙放好,拍了拍袖子,掸去上面的灰尘。 苏小梨跟着他跨过高高的门槛,因为穿的太多,腿有些不好打弯,手忙脚乱的扶了一下门廊,不由再次怀念起保暖内衣和羽绒服起来。若是以前,她哪用穿成现在这样,动一下都费事。 万正年原本正与一个有些脸熟的人说着什么,见齐宏身后的苏小梨,回过头来笑道:“哟,丫头回来了?” 她还来不及开口,李绅便代为回答道:“苏姑娘只是回来走动走动,王爷的意思是让苏姑娘继续住在王府。” “啊?”万正年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好,好,既然是王爷的意思,丫头你就好好听话,别惹王爷不高兴。” 苏小梨掰了掰手指头,自言自语一般:“‘不要惹王爷不高兴’鄙人说过三十次,‘不要惹将军不高兴’说过三十一次,”她放下手,叹了口气,目光幽幽的不知道看着哪个方向,“原来在鄙人心中将军比王爷厉害一点,嗯,我回去跟在下说说。” 万正年立刻大惊失色,说道:“丫头,可别在王爷面前乱说话,要是惹怒了王爷那可不要了我的老命?” 万正年还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她也不理会,径自往后院走去,回到房间。青烟不在,倒是小桃花站在窗口,眼神幽怨的看着她,苏小梨连忙上前,把它抱在怀里,拍了拍它的头,说道:“小桃花乖,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那日宁延清来接她的时候小桃花不知道飞到哪里觅食对了,左右寻不到它。 小桃花显然是气的懒得搭理她了,只瞥了她一眼,没有以前那样的热乎劲儿。苏小梨把它翻过来倒过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奇怪,这么多天没喂,竟然没有饿死,看来以后也不用喂的太好。” 小桃花显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了,扭过头来用嘴啄了啄她的下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很轻的一下,并不疼。苏小梨把它抱在怀里,向外面走去。 一出门便看见云千儿,站在院子里等她的李绅对云千儿并不加理会。两人以前就不和,现在遇上虽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但也一样没什么话说,连打招呼什么的都省了。 苏小梨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云千儿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开口道:“还记得回来?” 怎么听着语气都像是长时间等待丈夫回家的女人一样,苏小梨不由一笑:“千儿想我了?” 云千儿嫌恶的瞪了她一眼,第一次听她开口叫她,竟不像青烟他们那样叫师姐,不过这丫头没个长幼尊卑之分早就是大家公认的,她也懒得在这点上计较,只开口道:“未免把自己台的抬高,我哪有这个闲工夫去关心你?不过既然已经说了,作为辈分资历早你许多的师姐,我不妨多给你些忠告,达官贵人多寡情,什么宠,什么爱,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你现在是被王爷捧在手上,指不定哪天就对你厌了,到时候你恐怕哭都来不及。” 苏小梨点点头,看着她:“嗯,我记下了。” 云千儿冷哼一声,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所以现在不用趾高气昂的,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你被我踩在脚底下的一天。” 苏小梨有些意外:“我没有趾高气昂啊。” “那么你今日回来是什么意思?还不就是想在我面前炫耀吗?”她冷笑一声,“既然没准备搬回来,还专门跑这么一趟,未免太刻意了点。好一个衣锦还乡啊,苏小梨。” 苏小梨看了看她:“你多心了。”说着,便想出去,到现在还没见到青烟,得先告诉她一声,自己还要多些日子才搬回来住。 云千儿见她要走,不由恼怒,出言讥讽道:“苏姑娘就这么不屑跟我们这种身份的交谈?这么急着走?” 苏小梨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我并不觉得你想跟我说话。” 云淡风轻的一句,却噎的云千儿再说不出一个字,苏小梨对她笑了笑道:“反正你这么不喜欢我,我不在你眼前出现,不是正合了千儿你的意吗?”她伸手安抚了一下怀中的小桃花,“那么,我先走了。” 李绅见她走,便跟了上去,看都未看云千儿。突然感觉要一股浓浓的杀气,他立刻上前,拔出刀挡住快的几乎叫人来不及反应的攻势。那人见一次不成,再次出招,此人刀法招招狠厉,直指要害,李绅不敢疏忽,专心对待。 云千儿从未遇过这种事情,慌忙之下,尖叫一声,倒退了几步,连忙快步往前院跑去,却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那人二话不说,抽刀向她砍去,显然不想留下活口。 云千儿慌忙之下,被裙摆绊倒在地,却意外的躲过一击。她坐在地上看着那满脸杀气的人,被骇的往后退了退,声音带了些颤,“为什么要杀我?” 那杀手并不说话,举刀再次砍来,云千儿连忙闭上眼,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落下来。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那杀手脸上郝然三道鲜血淋淋的爪印,她一转头,便看见立在苏小梨肩上的小桃花,充满野性的双眼中满是狠光的看着那杀手,像是在威胁他不准靠近一般。 杀手眯了眯眼睛,突然手上银光一闪,苏小梨顿时感觉到不对,下意识连忙一闪,只见那暗器堪堪擦破她肩上的布料,深深陷入身后的树上。裸露出来的肩膀还隐隐感觉到暗器的寒意。 那人故技重施,手上又握了一把暗器,再次射向苏小梨,这时,李绅连忙从另一边抽身过来,一挥刀,挡下那些淬了毒的暗器,稍低头一看,心中不由暗暗感叹,钉在刀片上的暗器四周发黑,显然这毒的毒性重的很,连铁制的刀片都被熏黑。 这两人都不是普通的角色,伸手狠厉,对付一个他还可以,但两个的话,恐怕有些勉强。心里正思考着怎么办,耳朵里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白是自己刚才放的暗号招来了援兵,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两个杀手显然也听到了响动,两人对视一眼,一个趁李绅放松之际突然发难,另一个迅速向苏小梨扑去。 这下真的完了!苏小梨这么想着,下意识的连连退了好几部,肩膀上的小桃花张口叫了一声,扑腾的翅膀,蓄势待发。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却发现那人的动作却陡然停止,眼睛蓦然睁大,像是被定格了一般,过了良久才倒了下去。苏小梨这才注意到他身后中了一箭,那箭的力道显然不小,箭羽深深没入他的身体中。 微微抬起头,便看见一手握着弓的宁延清寒着脸,快步向她走来,一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抬头对已经冲进来把整个院子都围住的侍卫命令道:“拿下他,本王要活的。” 院子里刀光剑影,苏小梨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侍卫。不由自主的想到初认识袁景泰的时候,也遇上被人袭击的事情,原本以为那些人针对的袁景泰,毕竟袁景泰的身份招人记恨是正常的,而且之后很久再没遇上这种事,她都给忘了,现在一想,猛然发现,当初那暗器射的根本就不是袁景泰,而是她,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宁延清低下头,看见身边的人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安慰道:“放心,没事了。” 苏小梨像是这才清醒过来一般,慢慢抬起头看向宁延清:“他们想杀的是我?”没等他回答,她紧接着便说道:“可是为什么?”这副身子的主人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而且还是住在桓燕边境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偏远的村子,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惹来杀身之祸?她确定自己进入到这身体来的大半年从未做过什么天怒人怨,需要人派杀手再三出手,三番四次的想要取她性命。 她感觉到宁延清的身体一僵,他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她看着他,“在下知道?”虽是问句,语气中却带了三分肯定。 宁延清一反常态的没有和颜悦色的安慰她,而是冷着脸道:“不要胡思乱想。”声音隐隐有些严厉,“一个小小的戏子犯得着人动用如此高手吗?”他盯着被众多侍卫围着,虽有些落了下风,但依旧一脸沉稳应对的杀手,明明已经浑身是伤了,却还在顽强抵抗。 听到他这种语气,苏小梨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他,他却只看着包围圈中的杀手。她慢慢低下头,双手慢慢攥紧,心头升腾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刚才的他的语气中分明带了些漠然和轻视。 这时那杀手被李绅出其不意的夺下刀,擒了下来,他的手被李绅狠狠的扭在身后。宁延清眉头一拧,快速开口道:“捏住他下巴,休要让他自尽。” 身边一侍卫闪电般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下巴已经脱臼,再也没力气去咬碎牙齿里的毒药。 “带回去!”宁延清冷声说道。 宁延清这才去注意刚才收了惊吓的苏小梨,只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出声道:“我们回去吧。” 苏小梨点了点头,应道:“好。” 院子里一片狼藉,她看见云千儿一脸灰白的站在院子中,向来高傲冷清的面上难得的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这时,万正年也带着一帮子的人走了进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唱的是哪一出,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 扫了一圈,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顿时恍然大悟,刚才看着宁延清带了这么多侍卫,什么都不说,冷着脸狠狠的推开他便直往里面冲,他还以为他院子里藏了什么了不得的通缉犯,顿时三魂去了七魄,现在看看却是英雄救美的段子,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原位。 跟在万正年身后的青烟三步两步走上去,拉住苏小梨问道:“小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怎么会有人要杀你?你得罪什么人了?”她紧张的看着她,连连发问。 苏小梨道:“没事,你放心。” 青烟左右端详了她一番,确定她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竖起眉毛道:“一走就这么多天不会来,我还以为你忘了还有这么个地方。一回来就唱这么一出,刚才好多的侍卫冲进来,我还以为怎么了,好好的人都能被你吓出病来?!” 见苏小梨一言不发的听训,青烟原本还想再说几句,眼睛却先一步看到了站在苏小梨身边的宁延清,惊讶的顿时失语,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宁延清见自己在这里让她们不方便说话,便对苏小梨道:“你们好好说说话,我去外面等你。”他轻轻在她头上拍了拍,动作自然亲昵。 “好。”苏小梨点了点头。 万正年见状,连忙对宁延清道:“王爷要出去坐坐?正好,今日唱的是《白蛇传》,也让我那些不成器的徒弟替王爷打发打发时间。齐宏,快去拾掇个座儿来给王爷千岁歇息。” 宁延清在一群人簇拥下走了出去,李绅原本想跟着他一道走,却被杜西岭拉住:“李绅,这么许久未见,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了?” 李绅对他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正当差呢吗。” “倒也是,”杜西岭道,“这一身行头你穿上还真是挺拔,做差爷做的挺滋润的嘛。” “可不是,滋润的连本都忘了,”青烟不满的叉着腰:“你说你这么许久都回来过几次?怎么了?现在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了,就不把我们这些落魄时候的朋友当朋友了?” 李绅心中暗暗叫苦,这院子里的人最不好对付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了。杜西岭满眼同情的看着他,撇了撇嘴,也不出言相帮。青烟指着他,噼里啪啦的骂了许久,李绅原本来听两句,听着听着也来了火,不甘下风的与她对骂起来。 这两个脾气相似的人走到一起总是掐着,在场的另外两人见怪不怪,也不加阻拦。倒是青烟发现苏小梨微微走神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小梨,你什么时候回来?听王爷的语气,怎么像是不准备放你走的样子?” 苏小梨顿了一下,开口道:“可能还要在王府住上一阵子。” 听她这么说,青烟看了眼李绅,有些迟疑的问道:“王爷……好像挺喜欢你的……” 她说的含蓄,苏小梨却听明白了,就这个院子里就有很多人都会有一段时间被那个有钱的老爷看上了,接到自家住上几天,等到厌倦了再给送回来,如同对待玩偶一般,能像秋岚那般最后成了好事的少之又少。 不自觉的,脑子里竟然响起刚才宁延清自然而然的说“一个小小的戏子”语气中的那种轻视。她皱了皱眉,青烟连忙问道:“王爷待你不好吗?” 见她紧张的样子,苏小梨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的事。” “那就好,”青烟道。这么闹腾已经耽搁了许久,青烟突然想到宁延清还等在外面,连忙把苏小梨往外推,说道:“你啊,还是快点回去吧,不能叫王爷等太久了。” 苏小梨回头看她:“哦,那我把小桃花带走了,你晚上一个人睡觉不要害怕,柜子里有袁将军的画像,你要是害怕就贴在床头,妖魔鬼怪近不了身的。” 青烟气的翻眼,“行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上了马车,与宁延清相对坐着,她低着头逗弄着小桃花,宁延清也看着小桃花,不由笑道:“给你的时候还那么小点,原本只是想给你解解闷,打发打发时间,没想到不仅被你养活了,还养了这么大。”他伸手想去摸小桃花的翅膀,小桃花立刻警惕的瞪着他,羽毛都竖了起来,一如如临大敌的样子。 宁延清见状,便收回手,看来时间太久,它早已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宁延清摇摇头,说笑道:“畜生就是畜生,忘性太大。” 苏小梨连忙开口提它辩护:“我家小桃花才不是忘性大,那是因为那个时候它太小了,记不住人。” 宁延清微微一愣,眼前的人如母鸡护雏一般的架势,看来是喜欢极了怀里的那头半大不大的鹰,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说道:“好,当我说错了。” 意识到自己太过较真,苏小梨低着头不再说话,抓起小桃花一只脚,摆弄它的爪子,小桃花一只脚站在她腿上,摇摇晃晃的,随时要跌倒的样子。 宁延清见状,忍不住开口道:“当心点,鹰的爪子利,别被伤着。” “嗯,”她点了点头,看着他道:“你以前说过的。” 说过?好像的确有过,还是在那个闭塞的小村子里的时候,那地方虽然不似京城这般繁华,却也是个安静平和的好去处。想到刚才在院子中的事情,他又说道:“你看,住在外面多危险,有人对你不利,若是今天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怎么办?还是住在王府里安全一点,有护院守着,那些贼人进不来。”他借着这个机会,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哄骗她安安心心的住下来,别总想着回去。 原本以为要费些口舌,已经想好了千百条反驳她的理由,却不料她只是浅浅的点点头,说道:“好的,王爷。” 宁延清不由怔住,‘王爷’这个称呼第一次从她口中冒出来,不知为何,听着有些不舒服。 这几日来,苏小梨听话多了,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多数的时间都呆在房间中不出来,连东方靖都察觉到了,说道:“苏姑娘近日较以往安静了许多。” “是吗?”宁延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可不是?以往天气若是好,一准就跑河边闹腾一番,这几日都不怎么见她出来,总算有些像女儿家的模样了。”东方靖想到苏小梨那些让人头疼的过去,脸上有些无可奈何的神色。 宁延清闻言,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本王倒跟喜欢她闹腾的样子。”以前她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抓住一群侍卫来住迷藏,侍卫都躲起来了,谁来看院子?偏生她还玩的挺开心,跑了一额头的汗,还兴致冲冲的找那些藏起来的人。 “王爷,”东方靖的神色严肃起来,“王爷真的准备就这么一直把苏姑娘放在身边吗?” 宁延清唇上的笑意退却,看着他,目光陡然降温,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本王自己拎得清。” 见他面色不豫,连忙道:“是学生多嘴了。” “本王没有责怪先生的意思,”他说道,“但本王不想让梨儿听到什么奇怪的流言蜚语。” 声音中隐隐有些恼怒的意思,东方靖低头道:“学生谨记王爷教会,以后不会胡乱说话。”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味,桌上点着一直香,宁延清坐在椅子上,听着手下的汇报,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听罢,他挥挥手对那名手下说道:“你下去吧。” 挥退下人后,屋里空荡荡的一片,顿时感觉到心头也空了一片似的。他早就猜到,会对苏小梨动手的只有那人,这番大费周折的查证也只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而已,却没想到在这当中竟然意外的发现袁景泰也曾着手查这件事。哼,好个袁景泰,查人都查到宫里去了,果然是他放肆大胆的作风。不过对于他无关的事这么上心倒是头一次。是觉得有利可图还是……真的对苏小梨倾心了? 闭了闭眼睛,他猛然站了起来,这种想法让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像是被毒蛇紧紧缠住的样子。袁景泰,如野兽一般的男人,对看重的猎物从不会轻易放手,就连向来粗蛮泼辣的昭楚都惧他三分。这次也是把苏小梨当成猎物了吧。 “王爷,左大人求见。”外面是孔明祉的声音。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推门出去,看着守在外面的孔明祉说道:“走吧。” 见完左林柏回来,看了看苏小梨院子的方向,便对孔明祉道:“去让下人准备些点心,送到苏姑娘那里。”嘴里说着,便已经向苏小梨住的地方走去。这几日朝内事情多的处理不过来,也没抽空去见她,她倒也不来像以往那般来闹腾。早先虽然觉得不对劲,却如何也思索不出原因。后来经李绅一提,才知道是他那日随口的一句话惹的祸。看来是真的惹恼了那丫头,不然也不会这么许多天不见她人影。 小别院中的腊梅开的正盛,香气熏人醉。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雪,院子里背阴处还有些未融化的积雪,虽然是大中午,空气还是凉凉的。 “小桃花,乖,听话,快下来。”还没进门,便听见苏小梨柔声劝着那只鹰,“那个不能吃的,一点都不好吃,我不骗你。” 他转头看去,果然,苏小梨站在院子里的那颗落光了叶子的大树下,仰着头看着树上那只得意洋洋的鹰。她又耐心的劝慰了一会,见没效果,便把缩进衣袖里的手伸了出来,哈了口气,掳起袖子,一副要爬树的架势。 他连忙开口道:“梨儿,让下人搬个梯子来就行了。” 苏小梨闻言看了看他,说道:“也是哦,我怎么没想到。” 听到她这么自言自语的一句话,他的眼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笑意,这丫头平时总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但也有的时候又精明的紧,比如逗明祉和东方靖玩的时候。他走了过去,从刚才苏小梨对小桃花说的话中,他大概弄清楚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就是苏小梨无意中在房中发现一个金戒指,拿在手里玩了两下,就被小桃花叼去,飞到树上,死活不肯下来。 “我只是随意一说,就算你累死累活爬上去了,它可能一拍翅膀就飞别处去了。”他说道。 经他这么一提点,苏小梨仿佛才此想起小桃花有翅膀会飞一般,怔了一下,呐呐道:“那怎么办,小桃花好吃,要是吃下去可就没命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没事,小桃花比你精明,它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若是想吃它一早就吞下去了,这么僵着,就耍着你玩呢。” “哦。”她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看,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可万一它自己玩着玩着一不小心就真的吞了下去了呢。” 宁延清闻言,不由摇头叹道:“难怪它能把你耍的团团转,”他转过头,说道:“明祉,这鹰可比你强多了。” 第一次被不爱玩笑的王爷调笑,孔明祉一时有些诧异,但立马又附和道:“王爷说的是,这小鹰是苏姑娘的心头肉,看得紧着呢,明祉自然是比不上的。” 这么闹腾了一会,小桃花最后总算是玩腻了,飞落下来,把金戒指放在苏小梨手中,又飞其他地方玩去了。苏小梨端详了一番手中的东西,说道:“王府真有钱,床底下都能找出来一个金戒指。” 宁延清一听,问道:“怎么跑床底去了?” “书放在床里面,漏下去了,我下去找。”她简单的说道,一阵风出来,她不由哆嗦了一下,连忙把手又缩回衣袖里,嘴里一边念叨着:“好冷,好冷……”低着头就只往房间里冲。 果然是生气了,这么不想与他说话。宁延清想着,便跟了上去。他进去的时候,苏小梨正两只手抱着一只冒着热气的茶杯喝茶。喝了一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她回过头来看着宁延清:“王爷要喝茶吗?” 这声‘王爷’叫的他不舒服,他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说道:“不用了。” 这时,下人们拖着一点点心上来,一一摆上桌子,苏小梨打量了一会,看了看他,眼中一副期待的模样。他装作没看见,慢慢的坐了下来,沉默了好久,才说道:“吃吧。” 这么一句话道让苏小梨露出笑容,大有些无赖的意思在里面,仿佛料定了这些东西注定是她的一般。她坐了下来,挑了个金糕卷放在嘴里,乐滋滋的吃了起来。 看这她吃了几口,宁延清这才问道:“梨儿,这些天生我的气了?” “没有啊。”她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他,这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宁延清顿时有些无力感,这丫头该不会是都忘了吧?再看她把手放在自己衣袖上蹭了蹭,然后伸过来摸了摸他的头,一副很凝重的表情:“没有生病啊,怎么说胡话了?” 看来是真的忘记了,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他便也不再提,反而惹得她不开心。 “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出去?” 苏小梨把一片香酥苹果放进嘴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因为到了女人每个月的那么几日呗。” “什么?”他没听清,问了一句。 “没什么。”她抬头冲他咧嘴笑了笑,掩饰过去。 笑着笑着,她的表情突然僵住,手中的筷子掉落了下来,砸在碗上,发出‘当’的一声响。宁延清的笑容迅速褪去,微微诧异,直到看见苏小梨紧皱着眉头,捂着肚子,这才忙慌了神,一步跨上前,抱住她:“梨儿,怎么了?” 她咬了咬牙,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好痛……”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肚子痛。”宁延清紧皱着眉问道,连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的语气中带了些慌乱。 苏小梨睁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点心,说道:“会不会是点心里有毒?”她说完,脸顿时苦了下来,“我好痛,痛死了!” 宁延清打横抱起她,快步走到床边,把她放在床上,伸手摸着她的脸颊:“没事,大概是吃坏肚子了。”刚说完,这才发现自己一着急之下,竟然忘记了叫大夫来,连忙抬高声音对外面的人道:“来人,去把崔大夫……”还没说完,袖子就被苏小梨抓住。 宁延清回过头来,语气有些急道:“有什么话等好点了再说。” “不要叫大夫。”苏小梨开口道。 “别任性!” “我不是任性。”她坐了起来,脸上已经恢复平常的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对他眨了眨眼睛:“我骗你的。”说完,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直至的笑容。 宁延清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才变了变,紧抿着唇看着她,眼中似有些愠怒的神色。苏小梨探头凑到他面前看了看:“在下生气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苏小梨伸手,捧住他的脸,“那,上次你让我生气一次,这次我让你生气一次,算是扯平了。”宁延清只是脸色变了变,但还没有说话,苏小梨收回手,说道:“不过好像的确是我这次比较过分,要不然在下多生几天气,不理我?”她侧着头看他,其实原本还想多装一会,但刚才看见宁延清脸紧张的脸都变色的样子,就有些不忍心了。 过了良久,宁延清才叹了口气,“算了。” “对嘛,”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不小心眼的在下才是好在下。” 宁延清闻言忍不住轻笑,却又立刻板下脸:“简直胡闹!”她刚才的演技跟她在台上的时候根本就不可比,竟然被这么拙劣的演技给骗了,脸自己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苏小梨一掀被子,跳下床,又走到桌子旁,端起一个果盘,往嘴里塞东西:“在下,你不吃吗?”他挥了挥手,示意让她自己吃就好,苏小梨也不再对他客气,边往嘴里塞东西边说道:“在下,我还可以回去看看吗?” “你若是想,让侍卫跟着就可以。” “那,我还可以登台唱戏不?”她得寸进尺的说道。 宁延清沉默了一会,才迟疑着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就随便你把。”声音中颇有些无奈。戏子地位很低,又多少人拼命想要跳出去,她是明明有跳出的机会却看都懒得不看,罢了罢了,就顺着她的心意吧。 得到允许,苏小梨高兴的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脸上笑意盈盈:“在下,你真是好人。” 他略一低头,便可以看到仰着头看他的苏小梨,对着这样的笑容,心里有什么瓦解了一般。他正过身,缓缓把她揽进怀里,苏小梨见状连忙道:“不要抱,盘子里东西要被挤掉了!” 宁延清不理会她,把她紧紧抱入怀中:“梨儿,有些事情……我一直瞒着你。”苏小梨微微怔了怔,“瞒着我?” 他顿了许久,才继续开口道:“是,那日会说那样的话也是因为我怕你会想起什么。” 苏小梨闻言连忙推开他,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宁延清目光复杂,“你忘了你过去的事情对吗?” 她惊讶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问什么。他不是在那个村子里住的并不久吗?听狗剩说,两人以前并不认识,是因为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出了意外,他正好路过救起他,这才相识。连本应与她最亲近的桃花和狗剩都不没有察觉到她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他会发现? 只能说明他之前一定跟这副身体的原主是认识的,可既然认识为什么还要装作不认识?还有那日那些要杀她的人也好奇怪,杀一个没什么来头的村姑做什么?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她动了动唇:“你过去就认识我的,是吗?” “没错。”他看着她。 她垂了垂眼帘,“那为什么又突然想告诉我?” 她抬头看他,他与她对视,“今日跟你说这些,只是不想让你从别人口中知道,但是,我并不准备替你找回你的那些过去。” “为什么?” “因为那些记忆对你来说已经没有记住必要了。”宁延清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明明灭灭,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你很在意?” 苏小梨慢慢的摇了摇头,原本就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又谈得上什么在意?她笑了笑:“就是因为这个刚开始来的时候才愁眉苦脸的?” 她的反应到让宁延清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道:“我何时愁眉苦脸了?”声音明显的柔和了下来。 苏小梨凑到他面前:“就刚来的时候啊,以为我看不出来?”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眼睛二点零呢,就是说可以看的很远很远的意思。” “哦?”他挑了挑眉,缓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只盯着小桃花看呢,什么时候偷看的我?” “我没偷看你,是用余光看的。” “余光也可以看的这么仔细?”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苏小梨讪讪的放在手,转过身去,又想伸手去拿点心,手已经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再吃就不怕撑坏了吗?” 苏小梨撇了撇嘴,一脸不甘的收回手。不过一会,她的脸色突然一变,“在下,我肚子疼。” 宁延清忍不住重重的点了点她的头:“还要再闹一次吗?” “是真的痛。”她说着,声音有些勉强,气息一时乱了。 他笑了笑:“好,很痛是不是?难不成……又是因为点心里有毒?” 苏小梨不理会他的揶揄,猛地蹲了下来,像是忍的很艰难一般:“……好……痛……”声音碎的连不成句子。 “在这么胡闹,我可真的生气了。”他半开玩笑,班威胁的说道,坐在身边的椅子上,悠悠闲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一直到苏小梨突然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直发抖,他这才意识到严重性,立刻大声道:“来人,去叫崔先生过来。”上前一步把她扶在自己怀里,只见她脸色惨白一片,额头上都是冷汗,眼角上一道泪痕一直延续到衣服里。 房间里十分安静,崔大夫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连连摇头,脸上一副奇怪的表情。宁延清看着他问道:“崔先生,梨儿到底怎么回事?” “王爷,恕小的技艺不精,是在看不出苏姑娘有什么不对。”他不由惶惶然。 宁延清闻言皱了皱眉头:“怎么会没有什么不对,刚才还疼的几乎厥了过去。”他提高声音,隐隐含着些恼怒的意思。崔大夫一听,连忙道:“王爷息怒,小的先跟苏姑娘抓两服安神的药,王爷可让御医大人来看看,说不定可以看出苏姑娘的病因。” 宁延清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转过头,却见苏小梨坐了起来,看着他说道:“在下,我已经不疼了,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已经没事了。” 宁延清闻言,有些怀疑道:“真的没事了?”见苏小梨点了点头,又追问一句:“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她跳下床,“没事了,已经一点都不疼了。” 宁延清不由觉得奇怪,刚才还疼成那样,即使是现在还看得清她刚才因为太疼,在嘴唇上咬下的齿印,一转眼就跟没事人一样。还是有些不放心:“晚些让御医过来看看吧。” “好啊。”她也不拒绝,乖乖巧巧的答应了。 看着她依旧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他这才稍稍放下点心。 这几日朝堂上不太安宁,桓燕边境的一个附属国双堠新王登基,年轻的皇上野心勃勃,似乎是想脱离桓燕的控制。朝堂上一方主张出兵平反,另一方觉得若是出兵反而会让双堠人心更加浮动,不利于桓燕的统治。 “王爷,苏安邦这老贼用心不纯,想借此取得兵权,若这皇上真听信了这老贼的话,这老贼以后可就真的是只手遮天了。”东方靖说道,话音一落,便听到‘啪’的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讯声音看去,不由皱了皱眉头。刚才他与王爷两人在商议这几日朝堂上的事,便见苏小梨抱着棋盘,乐颠颠的跑过来,说要跟王爷下棋。王爷竟然也不拒绝,示意不用顾忌她在场。心里纵又不满,但王爷摆明了要惯着她,他也不好说什么。 “想了这么老半天,就想出这么一步?”宁延清看着棋盘上的那粒黑子,眼中带着笑意询问道,这可是一步死棋,看上去可以解开当前的困境,但不出五步,这盘棋局,她必输无疑。 苏小梨点了点头,还催促着他快下,宁延清略一思索,把棋放在一个不疼不痒的地方,罢了,若是赢了她,这丫头铁定又要闹脾气。见苏小梨又在苦思冥想,他便对东方靖说道:“放心,皇上即使再信任苏安邦,也绝不会对兵符的事这么草率,不说皇上这边,以袁景泰这种锱铢必较的性子,也绝不会让苏安邦讨去半点好处。” “可袁将军如今不在朝内,也说不上什么话……” “你以为,他不在朝内,朝内的动静他就不知道吗?”他又落下一子,“东方先生大可放心,这仗不会轻易打起来,与其担心苏安邦,东方先生不如想想如何让双堠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桓燕。” 东方靖沉吟了一会,说道:“双堠人心浮动不说一天两天的事,自打先皇……”说道这里,东方靖停了一下,看了宁延清一眼,宁延清挥挥手,“先生但说无妨。” 得了他的允许,东方靖才再次开口道:“自打先皇平定双堠,双堠的君臣无一日不在想着可以摆脱桓燕的控制,毕竟双堠不是个小地方,让双堠王心甘情愿的作为附属国,年年进贡,双堠王必然不满。”他顿了顿,说道:“王爷可向皇上谏言,让皇上适当放宽双堠的税务。” 宁延清点了点头,“本王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又商议许久,宁延清的目光停留在棋盘上,不由暗暗叹气,这棋路真是千古一绝啊,他一直往最没杀伤力的地方走,苏小梨偏偏就能挑出对她自己最不利的地方走,看着像是两人再互相谦让,这棋局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行了,已经无路可走了,是盘死棋。”他对着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走的苏小梨说道。闻言,苏小梨略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把棋子放回棋盒中。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对他说道:“在下不是说今日要上山走走吗?” 宁延清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昨日的确这么与她说道,便笑道:“好,你先去准备一下。” “王爷,这……”东方靖欲言又止,心里想着苏小梨未免有些太不懂事,让王爷放下正事与她去游玩。 看着东方靖的样子,苏小梨有些诧异:“你们还没说完?” “没关系,”宁延清摸了摸她的头,“回来再说也是一样的。” 听他这么说,苏小梨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的确有些不知情重,看着宁延清小心翼翼的问道:“不就是收买人心嘛,随便给点好处不就好了吗。” “好处?”宁延清笑笑道:“那梨儿来说说给点什么好处呢?”声音温和低沉,显然是在逗着她玩。 苏小梨想了想,说道:“比如说给他们入朝为官……”刚说一点,便被东方靖打断,“朝中官员,皆为桓燕显贵,双堠人身为庶民,怎么可以随意让他们入宫为官?” “那就给他们士族的头衔呗,那些人原本身为贵族,入了桓燕却成了庶民,你让他们如何不心心念念的想着造反?” “这,这如何使得?”东方靖道,“士族岂是说封便能封的,这岂不是乱了传统。” 她倒忘了,古代人对士族的身份颇为看重,苏小梨笑了笑:“诸葛先生,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若是连这点包容心都没有,现在只是一个双堠,以后再多几个双堠,个个都想着策反,皇上光操心这些事就操心不过来了,还有心思去管别的吗?士族只是一个头衔而已,桓燕自己没有任何亏损、让他们入朝文官,对进桓燕境内的双堠商人与桓燕的商人同等对待,允许双堠的人与桓燕的人通婚,以后他们的孩子还会想着反抗他们父亲或者母亲的国家吗?” 看见东方靖陷入沉思,苏小梨连忙转身拉着宁延清,一脸兴奋的说道:“在下,我把诸葛先生说败了,我们走吧。” 宁延清抬头看了看东方靖,又低头看着她道:“好。” 王爷出行,自然架势不在小,光跟在后面的侍卫就好大一群。苏小梨正闲着在那里数人头,就感觉肩膀上一重,一件毛衾已经披到她的身上,一转头便看见宁延清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理了理马鞍,转头把她抱上马,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上去。 见他前行,那些侍卫也纷纷跳上马,如影随形的跟在身后。听着马蹄声,头顶上还有一只半大不大的鹰在盘旋,苏小梨心情无比的好,以前被万正年看着,根本就没有机会往外跑,哪像现在,宁延清三天两头的寻着空就带她出来散心。果然留在王府还是有点好处的。 郊外的空气很好,青草的香味带着些泥土的潮湿气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给人一种很好的感觉。苏小梨一下马,一阵冷风出来,寒的她牙齿直打颤,‘咯咯咯’的作响,虽然已经入春,但早春的风还是冷的很,宁延清跟着下来,看见她这副摸样,伸手把她的衣服拢了拢,说道:“春寒料峭,小心着凉。” 昨日宁延清就跟她说现在还是早春,外头冷,不适合踏青,她却坚持要出来,宁延清不得不答应了她,这会儿她又有些后悔了,果然外面与府内不能比。苏小梨冷的跺了跺脚,一缩脑袋拱进宁延清的怀里。宁延清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顿时心情大好,唇角上扬,伸手揽住她:“要不今日就算了,改日我在带你过来好好走走?” 苏小梨不高兴道:“既然都来了,就这么回去多可惜?”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慢慢往前走,小桃花一出来顿时就野了,不知道飞到哪里逍遥自在去了,影都不见一个。 苏小梨逛了一会,更加后悔没听宁延清的话了,还没到树木抽芽的时候,没什么看头,一片光秃秃的。宁延清见她失望的神色,略一沉思,说道:“我倒知道附近有个好地方,梨儿愿意跟我去吗?” “什么样的好地方?”苏小梨抬头问他,一脸的好奇。 他看着她因为冷风吹而变得红扑扑的脸颊,不由自主的伸手捏了捏,看着她不满的皱着眉,好笑道:“既然是带你出来踏青,当然是风景如画的地方。” “那好啊!”苏小梨立刻笑容灿烂的答道。 宁延清曲起手指,放在唇边一吹,原本被侍卫们看着,和其他马匹一起吃草的黑马立刻跑了过来,宁延清把她带上马,策马急奔。 “冷吗?” 她听见他在耳边问道,她转过头,撇了撇嘴,说道:“冷……”话音还没落,唇便被攫住。他一手拉住缰绳,一手紧紧搂住她,放肆而大胆的吻着,苏小梨一时脑袋空白,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宁延清的吻素来温和,这次却来得如此粗鲁霸道。唇齿间的摩擦,让她的脸顿时一热。过了好半天,他才放开她,唇角带笑看着她:“现在还冷吗?” 从未见过他如此随性灿烂的笑,苏小梨一直被这个笑容怔住了,傻傻的看着他。宁延清低头在她耳边道:“梨儿,做我的王妃吧。” 听到这句,更像一颗炸弹在她脑袋里引爆一般,向来伶牙俐齿的人竟然结巴了:“我,我……在下,那个……” “不用急着回答我,”他摸了摸她的头,“好好想想再说,我不逼你。”嘴里这么说着,目光中却若有所思,昨日得到消息,袁景泰还有一月不到就要回京了,袁景泰对苏小梨的想法几乎认识整个将军府从老将军到他们看大门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这样的毫不掩饰,显然是对苏小梨势在必得。但他,绝不会给袁景泰这个机会。 宁延清带她来的地方是个峡谷,因为周围高耸险峻的山峰,外面的寒冷像是进不来似地,里面一片青葱,春意盎然。苏小梨第一眼便看呆了,嘴长的老大。 宁延清把她放下马,放马到一旁喝水。他站在她身边,说道:“如何,今日不算白来了吧?” 苏小梨抬头看着他,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前面以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把整个山谷的风景倒映出来,像是把山谷又放大了一倍似地。苏小梨拿起一块石头,笑眯眯的对宁延清说道:“在下,我会打水漂哦。” “是吗?”宁延清应着她说道。 “那当然!我可擅长这个呢。”便把手中的石头使劲的扔了出去,一连打了五个漂。 “哇,五个,我的新纪录!”她顿时手舞足蹈,跑到宁延清面前,伸出五个手指头不停的晃,得意的道:“五个!五个呢!” “是啊,真了不起。” 在这个地方耗了几乎一整天,宁延清才带着一副不愿走的苏小梨回到侍卫们呆的地方。侍卫们已经等的焦急了,生怕两人出了什么事,看见两人回来,这才都松了口气。 第二日,苏小梨精神不济的睁开眼睛,焉焉的坐了起来。在房间中伺候的婢女知道她一起床的时候总要迷糊个一阵子,也不去吵她。突然听见她惊叫一声,个个都吓了一跳,往这边看了过来,只见她随意往身上扒了几件衣服,就跳了起来,边跑边说道:“完了完了,我昨天忘了把小桃花带回来了。” 说着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出去,只留下婢女在身后叫:“苏姑娘,你好歹再多穿点衣服,王爷看见又要骂人的!” 苏小梨也不理她,一股脑的往外冲,一出门便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她抬头一看,是宁延清,今日的他,穿了紫色绸衣,英俊挺拔,他打量了一番她的样子,不赞同的蹙眉,说道:“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苏小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确不能见人,抓了抓头,说道:“小桃花它……” “放心吧,它比你聪明的多,昨晚我们前脚刚进府,它后脚又回来了。”他说道,“进去换了衣服,等会进宫。” “进宫?”苏小梨意外的看着她。 “路上再与你说,先把衣服给换上。”宁延清挥了挥手,他的身后立刻有人托着一件做工精美的衣服走了上来。 身后的门推开,等在外面的宁延清一转身,便看见穿着红色小夹袄的苏小梨一脚跨到门槛上,又两脚同时着地的蹦了下来,她像着宁延清走去,宁延清看着她,不由笑道:“挺适合你。” “为什么要我进宫?”苏小梨依旧不忘心中的疑问。 宁延清看了她一会,上前塞给她一个金缕手炉,苏小梨把它抱在手里,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宁延清托着她的腰引着她往前走:“大概是我两次唤御医进宫的举动惊动了太后娘娘,她知道你一直住在我府中,提过很多次想要见你,这次看来是推辞不了了。” “怎么了?” 宁延清低头看她:“这次太后提起的时候,皇上正巧在,在一旁推波助澜。”他说着,见她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轻轻把手放在她的头上,说道:“不用害怕,有我在。” “嗯。”苏小梨点了点头,顿了一会,抬头说道:“那等会见到皇上的时候,我是装作很吃惊让他自己为自己装的很成功得意一番,还是漠视他让他失望一番呢?” 说到这里,宁延清到时愣了:“你认出皇上了?” “那当然,皇上好认的很啊。”苏小梨笑道,他跟在下长的很像嘛。 宁延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脸色似乎沉了一些:“是吗?我记得你并不擅长记人面相。”他拉着她的手紧了一些,苏小梨有些吃痛,抬头看了看宁延清,只见他板着脸,看都不看她。苏小梨不由笑了,拉着他的胳膊凑到他面前:“哎,在下,你不是吃醋了吧?” 宁延清瞥了她一眼,看着她笑容满面,笑的贼贼的样子,脸上的线条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声音却还一本正经:“你倒像是很开心的摸样。” 苏小梨“嘿嘿”笑了两声,整个人都攀到宁延清的胳膊上,一副赖皮的模样,引得宁延清无奈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马车到了中途停了下来,宁延清说太后娘娘喜欢花茶,这家花茶尤其好,名贵的很,说要买点带给太后娘娘。苏小梨对花茶没有研究,看宁延清皱着眉,把茶叶拿到鼻子前嗅了嗅,似乎很在行的模样。猜想他一时半会也选不好,她便出了门,随意在街头转转。见她出来,立刻有两个侍卫跟了上来,不近不远的跟着,这么多天来她被人跟着也跟习惯了,倒也不觉得不自在了。 她看见一个买首饰的小摊子,便走过去随意看了看,拿起一个玉镯套在手上看了看,小贩立刻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镯子可是上等品呢,你别以为我诳你啊,您看着这玉质,啧啧,要不是我最近缺钱,我可舍不得把它拿出来卖呢……” 小商贩絮絮叨叨,苏小梨只是浅笑着,虽然她不识货,但也知道被小贩子吹嘘成‘上等品’的东西就一定不是‘上等品’,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而已。她又看了看一对羊脂玉耳坠,式样很漂亮,刚拿起来,便看见一队官兵走了过去,个个手中拿着长戟,脸色严肃,匆匆跑了过去。 她微微诧异,便听见隔壁买面人的小贩伸过头来对买首饰的商贩说道:“这都几天了,丞相家的小姐不会出事了吧?” “谁知道呢,”买首饰的小贩说道,“那个丫鬟也太大胆了些,小姐失踪了这么久,竟然瞒着不上报,反而自己当起了小姐,你说那苏小姐是将来的皇后啊,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啊?苏丞相和皇上气的不得了,我听说那丫头死状那个惨啊……啧啧,我都不敢跟你说。” 听着还挺玄乎的,苏小梨也来这兴趣,抬头看着两个小商贩左一句有一句的谈着,一时也忘了自己的目的。两人一来一去的讲着,最后其中一个说道:“苏小姐可是我们桓燕的祥瑞之兆啊,若真是找不回来那可就糟了。” 苏小梨忍不住插嘴道:“为什么她是祥瑞之兆?” 小贩很热情的对她讲解道:“姑娘不是桓燕人吧?桓燕人都知道的,那苏小姐出生的时候,半个天空都是红霞,漂亮极了,有人说还看见半空有凤凰在相府上空飞来飞去,后来苏小姐就出生了,出生后她左边的锁骨上有个红色月亮状的胎记,一个算命的和尚给她算了一卦,他说:红月当空,祥瑞之兆。皇上因此还大赦天下,你说桓燕还能有谁不知?此后果然桓燕边关连连告捷,一连十多年都是风调雨顺,年年大丰收,更加应征了算命的和尚的说法。那苏小姐生的又漂亮,皇上和太后都宠她的很,太后还说‘如此兴瑞,他日定当母仪天下,以造福万民。’” 红月状的胎记?切,有什么好稀奇的,人家王春花一个村姑都有,不过一个胎记而已,说道那么玄乎。她便想边笑,那买首饰的商贩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相信,连忙道:“姑娘你别不相信,给丞相小姐算命的人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呢。” 苏小梨边笑边道:“德高望重的大师也要靠化缘和香油钱过活,都是吃五谷杂粮的,有什么不同?” “嘿,姑娘,你这说法我倒是头一次见过,那你说说大师怎么算的这么准?桓燕到现在可一直都是风调雨顺啊。” “凑巧吧,长胎记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是祥瑞?”苏小梨淡淡的说着,拿了一对耳坠,问道:“这个多少钱?” 小贩竖起手指头:“十文钱。”说完他不死心的继续道:“姑娘这话说得可不对,纵观桓燕,也就只有丞相家小姐一人有红月胎记,当然与其他人不同的。” 苏小梨伸进袖子里去掏钱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浅笑道:“给你的钱。”她把铜钱放在小贩手中,转身就走。 回来的时候宁延清已然选好了一些名贵的花茶,正在等她,见她回来,说道:“去哪逛了?” 苏小梨拿出那对耳坠给他看了看,问道:“好不好看?” 宁延清扫了一眼,好笑道:“好是挺好看,不过,我送你的那些不合心意?” “不是,”苏小梨缓缓的说道:“你给我的拿钱都是值钱的东西,等哪天我缺钱花还可以当点银子。”她走到马车便,宁延清上前扶她上去,她转头对宁延清一笑,说道:“这叫货币的贮藏价值。” 入了宫,苏小梨乖乖的跟在宁延清身后,上次来的时候,就被一个公公直接带去了准备上台的地方,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在,显然人家王爷的身份高贵,在宫里可以随意走,一进了宫,宁延清竟笑着对她说道:“反正不着急去见太后,我先带你走走如何?” 苏小梨想起当年和一大帮同学在扬州游瘦西湖的时候,也是这般场景,几乎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估计得游个几天才能彻底把皇宫给游遍了。 到处是宫装美女,面目严肃的侍卫,或是太监公公。过来过往的人在经过宁延清身边的时候无一不恭恭敬敬的行礼,苏小梨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从她的角度看,那些人也像是在向她行礼一般,看着人家对着自己恭恭敬敬的样子果然很爽,难怪个个都拼了老命的要捞个官员做做。 苏小梨拉了拉宁延清:“在下,我们去见太后娘娘吧。” 宁延清转头看她:“不想逛了吗?我原本还以为你想四处看看。” “是想啊,”她点头,“可是不快点去太后娘娘不会不开心吗?” “梨儿什么时候也懂得人情世故了?”他好笑的看着她。 苏小梨道:“我本来就很懂事。” 宁延清的眼中似笑非笑,顿了顿,说道:“也好,也省的你总是不安心。” 苏小梨猜想着皇太后是想跟她兴师问罪的,就算她贵为太后,但看见自己的孙子跟一个市井上的戏子成天混在一起也一样会担心,会不舒服。她还在心里计量着,等会要是太后拐弯抹角的骂她怎么办?她可不想傻乎乎的站着就等着挨骂。 胡乱寻思着,这厢耳朵里已经传来了柔柔的声响:“拜见恪亲王,太后娘娘早已等候在内,让奴婢引王爷和这位姑娘进去吧。”苏小梨乖乖的一声不吭的跟在宁延清身后,不妨宁延清突然停下脚步,她直直的撞在他的身上。 她倒吸了口冷气,摸了摸自己撞疼了的头,看了看宁延清,说道:“很痛的。” 宁延清知道她是故意夸张,拍了拍她的头,说道:“走路都不看着前面吗?”说着,伸手去牵起她的手,引着她继续往前走。苏小梨万分惊讶的抬起头,只能看见他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薄薄的唇抿着,但手却柔和的包住她的手,力道不会太重也不会太轻。 古代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而且这还是在宫里呢,众目睽睽之下,他倒也不怕人说三道四。苏小梨也不挣开他的手,依旧乖乖的跟在他伸手,反正他都不在乎,她何必要替他担心?只见他撩起透明的纱帘,走了进去,正中间坐着一个上了些年纪却雍容华贵的妇人,虽然脸上可以明显的看见岁月的痕迹,但眉眼间隐隐还是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候的美貌。 宁延清对她行了个礼:“延清见过皇祖母。”这么一唤,苏小梨便已然确定面前这人的身份,也跟在宁延清身后跪了下来,拜了拜。 “起吧。”坐上的妇人说道。宁延清站了起来,顺手把苏小梨也扶了起来。即便是如此微小的一个小动作,却已然落入了太后的眼中。她的目光只是稍微在苏小梨身上流转了一下,便看向宁延清,一张冷傲的脸上立刻变流露出慈祥的神色,先抬手说道:“给恪亲王赐座。” 宁延清坐下后,苏小梨跟过去,站在他身后。太后见他坐定,又说道:“看你,怎么总穿这么少,哀家都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听,早春寒气重,万一寒邪了,不是让皇祖母都与你一同受罪?” 宁延清只对她淡笑着,嘴上说着:“皇祖母教训的是。”“让皇祖母操心了。”但眼中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练武之人体质比寻常人好了很多,并不怎么感觉冷,但皇祖母爱唠叨便让她唠叨一番便是。 祖孙俩絮了一会,太后才再次把目光放在苏小梨身上。而此时的苏小梨因为太过无聊,便偷偷抬起手,在太后看不见的角度,拿起宁延清身后的一缕头发编起了小辫子,宁延清虽早就察觉到,但碍于太后在场,也不便当场揭穿她。在太后面前这种行为可是大不敬,某人还大不敬的丝毫不心虚。 “这位便是苏小梨苏姑娘?”太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寻。 “啊?”苏小梨突然被人打断了编辫子的进程,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来,见是太后与她说话,就照着宁延清之前跟她说过的样子,说道:“回太后娘娘,民女是。” 太后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只是笑了笑,说道:“与哀家想的倒是有些出入。” 苏小梨闻言,好奇的问道:“那太后娘娘想象中的民女是什么样子的?” 太后愣了一下,座下的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女子仰着头看着她,那目光中丝毫没有平民初见她时的那种战战兢兢的神色,声音也是波澜不惊的,仿佛是在于寻常的相识之人说话而不是对着当朝的太后。该说她不知死活,不识好歹,还是该称赞她过人的胆识呢? 不知怎么回事,太后却丝毫不觉愠怒,品了口茶说道:“京城第一名伶,唱功过人,身段柔美,多少人争相向见一眼,只可惜早被哪个有权有势的主儿包下了,硬是挤破了头都无法一睹倾城容颜。” 她顿了顿,目光有些冷冽的看着苏小梨:“哀家听到的传言就是这些,你跟哀家说说,在哀家的心中,你该是什么样子的?”说道后面,她的声音越发的严厉起来。 苏小梨看着她的目光便知道她对自己虽不至于深恶痛绝,但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想着刚才太后的那些话,自然,不管是谁听了这样的传言,第一个闪入脑海中的词都是“狐狸精”。但苏小梨却也深深知道,王春花的脸要被称为‘狐狸精’显然还是远远不够格的。 “哦,让太后娘娘失望了。”苏小梨淡淡的说道。 宁延清因为坐在她身边,清楚的看见苏小梨撇了撇嘴的样子,有些不甘不愿的样子,若是平时,这丫头定然不会这么乖,恐怕早用语言把说她不是的人贬的一无是处。这丫头绝就绝在,她损人的时候也是一脸无害的样子,声音也听不出半点讥讽,幽幽的让人心里发毛,换了谁都没心情再跟她计较,只得认栽让她冷嘲热讽一番。 想到这里,宁延清正觉得好笑,却敏感的意识到太后的不悦,毕竟很少有人敢这么与太后说话。这么不卑不亢的语气,听到太后耳朵里显然会显得刺耳。宁延清站起来,笑着说道:“皇祖母莫要怪罪,梨儿毕竟不是出生宫中,不懂这么多繁文缛节,多少有些不懂事。”再明显不过的回护。 太后微微吃惊的看着宁延清,她的这个孙儿自小话少,也极难与人亲近,如此温和宠溺的表情,即便是她也是头次见到。隔了一会,她笑了笑,开口说道:“延清,许久未与皇祖母好好叙叙,正好今日日头不错,你与苏姑娘一同随哀家出去走走也好。” 宁延清扶太后走在前面,苏小梨就跟在宁延清身后,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又跑了神,虽然在下允了她可以常回去看看的话,但这么久以来她很少回去。不知青烟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生秋岚的气,青烟虽然平时性子差了些,但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至于这次生了这么久的气还真是头一次。秋岚回去过几次,每次青烟都自动忽略她,把她当透明人似的。 “梨儿?”突然感觉有人拉了拉她,她抬起头向宁延清看去,宁延清见她回过神来,便道:“皇祖母在叫你。” 苏小梨闻言看上皇太后,问道:“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太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说道:“看来苏姑娘还真是贵人事多,与哀家走这么一会便开始分神去想其他的事,看来哀家还真是耽误了苏姑娘宝贵的时间了。” 苏小梨看了看她,她只是一不小心开了个小差,竟然就被安上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宫里人还真是难伺候。宁延清不由自主的拧了拧眉头,正想出言回护,便听见苏小梨气定神闲的说道:“太后娘娘说笑了,民女一介布衣,哪来什么‘贵人事多’之说?只是刚才民女在想太后娘娘再三与恪亲王爷说想要见民女,民女不知所为何事,一时想的入了神而已。若是惹怒了娘娘,民女先给娘娘陪个不是。” “哦?”看不出来,这丫头倒挺会说话,三言两句便把这话给圆了过来,让她也不好再问罪。她不得不收起已经板下来的脸,勾起嘴角,笑了笑,问道:“既然苏姑娘思索了这么许久,想必也做了些猜想,你倒与我说说,你觉得哀家为何三番四次的想要见你?” 苏小梨抬头看着虽然带着笑,但眼中依旧带着寒冰的太后娘娘,颇有些苦恼的说道:“就是因为一直猜想不到,才会走了神,”苏小梨笑了笑,“娘娘不会是想要听民女给你唱两首曲子吧?” 太后一时哑了口,原本无论苏小梨自己说出来还是假装想不到,让她亲自来说,太后都准备借着苏小梨的身份羞辱她一番,但这种尴尬的身份经由她嘴里说出来,竟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丝毫的卑微。 但太后到底是太后,她只扫了苏小梨一眼,说道:“上次苏姑娘和你们那个杂耍班子在宫里唱的时候哀家倒没怎么注意听,倒是错过了苏姑娘那么一双好嗓子,若是苏姑娘愿意,哀家倒也愿意坐下来瞧瞧让众多男子倾倒的嗓音和舞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这话里已经再明显不过的带着轻视。 “皇祖母,”宁延清低低的声音响起,一张俊逸温润的脸上只是淡漠,没有任何表情,他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说道:“看来梨儿这丫头并不能讨皇祖母的欢心,既如此,延清觉得还是让她回去好好反省的好,是延清未教导好她,让她惹了皇祖母的不快,延清立即遣她回去,免得她在这里惹了皇祖母不快。” “延清,你……”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宁延清平日里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但对她这个祖母还是有着三分敬重的,今日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戏子这么忤逆了她。 见宁延清用眼神示意她过去,苏小梨立刻站到宁延清身后,宁延清对太后身边的几个侍女吩咐道:“你们几个好生伺候着,等太后娘娘逛乏了,便送太后娘娘会寝宫。” 侍女们齐齐福了福,说道:“是。” 宁延清又看向皇太后,对她笑了笑,似有些歉意的说道:“并非延清不想陪皇祖母多走走,只是皇上早先与我说让我申时去碧波亭商议些事情,延清下次得空,再来跟皇祖母赔罪。” 太后看着他,最后只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哀家知道了,既然是皇上找你,你便快些去吧。” “延清告退。”他对着太后又拱了拱手,苏小梨连忙跟在后面拜了拜,便跟在宁延清身后离开。 太后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面容复杂直至。直到身边的侍女出声与她说话,她才回过神,“太后娘娘,起风了,这里是风口,娘娘还是移步去别处吧。” “也好。”太后让侍女们扶着往背风的地方走去。 苏小梨跟在宁延清身后走出不远,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服,说道:“在下,回去真的要反省吗?我没说错话啊。” 宁延清闻言,不由止住脚步,嘴角飞快的弯了一下,但转过身来的时候却是阴沉着脸,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梨儿,你说话太不只分寸。”声音中带了些责怪的意思。 苏小梨被他这种语气骇住,傻愣愣的站着,张了张嘴就是说不出话来,最后眼神黯了黯,缓缓的垂下头。这副样子倒让宁延清看着不忍心,叹了口气,上前揽住她,“傻东西……”伸手在她的发丝间抚了抚,低声道:“算了,随我去见见皇上便回去吧,这宫里的确叫人不自在。” 苏小梨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嘀咕了一声:“宫里一点都不好。” 远远的便看见那个碧波亭的牌子,紫鎏金制的牌匾,周围镶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石,中间是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苏小梨心里想着皇上真是有钱啊,随便偷一块牌匾出去卖也够平常人家过一辈子的了。再一想,在下家里的牌匾好像也挺值钱,特别是一块据说是皇上御赐的牌匾,简直极尽奢华啊,还是偷王爷府的比较靠谱一点,可行性比较大。 宁崇毓懒洋洋的斜靠在太师椅中,斜起一双凤眼看了一眼来人,嘴上含着笑,慢慢的坐了起来,嘴里说道:“苏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苏小梨看了他一眼,十分敷衍的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啊?您是皇上啊!”说完便闭嘴。宁崇毓立刻不满意了,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她:“你就这个反应?” 苏小梨茫然:“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吗?”她都已经蛮吃惊的了。 宁崇毓瞪着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似乎很失望的样子,他看着宁延清,说道:“来了?母后那边,没有为难你吧?”他说着,似有似无的扫了苏小梨一眼。 宁延清语气淡然:“皇祖母是知书达理的人,如何会为难我?” 宁崇毓也笑,“也是,母后就算为难也不是为难你。”他说着,对苏小梨招了招手,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小丫头,来朕这边坐。” 苏小梨看了宁延清一眼,她跟这个皇帝又不熟,一点都不想坐在他身边。宁延清便看着对皇上说道:“皇上,梨儿她……” “你也不用太紧张,”还没说完,便被宁崇毓打断,“朕不会吃了她。”不容拒绝的语气,他笑着对苏小梨道,“不会梨儿你也不给朕这个面子吧?” 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吧?前面还叫‘苏姑娘’,这么快就改口叫‘梨儿’,想不到皇上也这么厚脸皮。苏小梨坐到她身边,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清脆的笑声,“皇上,怡然姐姐说的没错,您啊,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声音娇嗔软绵,如同水乡的溪流一般轻抚人心,让人心头随之一颤。 她转过头看去,这才发现皇上的身边坐了一个美人,真的是美人,比玉儿还美,两人不具有可比性,玉儿的美是妩媚的,摄人心魄的,而眼前这个女子的美却美的如此脱俗,纤尘不染,如出水幽莲一般,却又华贵的如同牡丹,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在同一个人身上得以和谐共存。 “小丫头,被朕的妃子迷了心魂了?”宁崇毓见苏小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贵妃,不由出言打趣道。 苏小梨收回目光,老老实实的说道:“娘娘很漂亮。” 那女子的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说道:“多谢苏姑娘赞扬。” 皇上转头点了点她的鼻子,无比宠溺一般说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谦虚啊秋芙。” 苏小梨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只觉全身一僵,她慢慢的抬起头,细细的打量着那个听过无数次名字,却头一次真正见了面的人,刚才已经看了她许久,只是看的情绪不一样,似乎也能看到些刚才忽略的细节。阮秋芙虽笑对着她说话,但笑意却一直为通透至眼眸深处,刚开始以为是宫妃会隐藏心事,喜怒不浮于表面,现在想想却是因为阮秋芙从一开始对她就毫无好感。 她记得上次在王爷府中遇见用金丝面纱蒙住半张脸的她,那眼睛中冰冷的杀意直能把她冻成冰块,眼前的这样眼睛不停的与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合,苏小梨感觉背后直冒寒气。 她也注意到阮秋芙虽一直偎在皇上怀中,但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向宁延清瞟去一眼,似乎无意中扫到一般。这招,秋岚以前经常会用,喜欢李绅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总是在他面前装的若无其事,对别人说话的时候却又总偷偷用目光去寻找他。 大概人就是这样的吧,习惯于让自己喜欢的人留在视线之内,若是看不见会心里不安,不停的用目光去搜索,等寻着了才会安心的继续去做其他的事。 这么美丽的人,与在下那样挺拔俊逸的人在一起才是绝配吧,她不由自主的想着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该是怎样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突然感觉到头上一痛,她“嗷”了一声,便看见宁崇毓凑在她面前,盯着她,说道:“梨儿,在朕面前也敢走神?” “梨儿惯于午休,今日未得空,看来是没精神了。”宁延清说道。 温和低沉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一般,带着不可拒绝的吸引力。苏小梨看了他一眼,宁延清平也和淡然的看了看她,脸上丝毫未见一点点的不自在。他明知道她听过‘阮秋芙’这个名字,这个表情,是想说他已经不在意了吗? 不经意的回想起曾经的他抱住她叫‘秋芙’时的样子,胸口一紧,有些不舒服。她自嘲的一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 “梨儿在笑什么?”宁崇毓笑着问她。 她抬起头,看着他道:“没什么。” 皇上笑眯眯的盯着她看了一会,转而对宁延清道:“延清,这丫头还真是少见,见到朕竟然一点都不怕,你从来弄来的?” 苏小梨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什么叫“从哪弄来的”?说的跟她是什么物品一样。宁延清知晓皇上是在开她玩笑,只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苏小梨心里不舒服了,挪了挪,坐到宁延清身边。 “梨儿不喜欢坐在朕身边?”皇上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来,叹息道:“梨儿可知道坐在朕身边是多少女子的夙愿呢。” 苏小梨看见坐在她对面的阮秋芙的笑容僵了僵,显然是介意皇上的话的。她只对皇上说道:“既然是这么多女子的夙愿,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就算想凑也凑不上。”身为皇上,身边从来就不缺绝色,她这种小角色,能入得了谁的眼? 皇上依然笑着:“倘若你能凑得上这趟热闹呢?”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朕的后位可还空着呢哦。” 阮秋芙的脸色急变,顿时五彩斑斓起来,苏小梨听见身边的宁延清不急不忙的开口说道:“皇上,这种话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 宁崇毓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挥挥手道:“看你们紧张的,我不过是开个玩笑逗逗这个小丫头而已,”他转身看着身边的阮秋芙:“爱妃刚才莫不是吃醋了吧?”他捧着她的脸,“瞧着一张小脸都吓白了,爱妃也想做朕的皇后是不是?” 阮秋芙连忙道:“皇上说笑了,多一个姐妹一起伺候皇上,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皇上能让臣妾伺候在身边,臣妾已经经满意足,不在乎什么什么名位。” 面前的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恩恩爱爱,如胶似漆,苏小梨偷偷打量了宁延清一眼,只见他脸上毫无异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神无意间扫过来,与她对视,苏小梨有些尴尬,但这时候收回目光会显得更加刻意,便迎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到宁延清的眼中流露出笑意,唇角勾了勾。 苏小梨很早以前就觉得宁延清是个很好看的人,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有个致命吸引力的罂粟一般。她一时看傻了眼,直到听见皇上的笑声:“延清,朕可总算看见一个在朕面前,却眼里却丝毫没有朕的女子。” 宁延清不知是今日第几次的说道:“梨儿不懂事,皇上莫见怪。”显然丝毫不否认皇上刚才的说法,宁崇毓挑了挑眉角,状似无意的提起道:“算算日子,袁将军也快回来了吧?” 初初见到苏小梨是在恪亲王府的宴席上,他那个时候的确对台上化妆浓妆,媚眼如丝的苏小梨动了心思,而这种心思显然袁景泰也意识到了,旁若无人的跑着苏小梨入席,以打消他的这个念想,也正是袁景泰的这个举动才让他真正记住了苏小梨那张卸了妆之后的平淡无奇的脸。看了看素来对别人不假辞色的恪亲王对她却温和相对,还真看不出,一个不起眼小丫头如何能让这两个不好相与的角色另眼相待。 一听到他的名字,苏小梨不由意外了一下,这么久没看见他还真忘了这么个人,脑海里立刻展现出那个狂嚣不羁的身影,但也只想了这么一下,便把心思放到了别处。 这么一整天几乎都在宫里耗了,皇上倒是个花样百出的人,一会说要看美姬群舞,一会要听丝竹管弦之声以陶冶情操,一会又要游湖,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是个及会享受生活的人。到宁延清说要告辞的时候,临了他还对苏小梨道:“以后经常来宫里玩啊。”说着还给了她一个媚笑。 苏小梨心里想皇上您这是当宫里是动物园吗?但嘴上还是应了一句。 回到恪亲王府,宁延清把她送到院子里,对她说道:“今日累坏了吧?早些回去休息罢。” 苏小梨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道:“贵妃娘娘为什么想要杀我?”阮秋芙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眼中闪现的是巨大的恨意,直想置她与死地。 宁延清蓦地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看她,她继续道:“那日云春班要杀我的人也是她吗?” 宁延清看着她,抿着唇,脸上的曲线坚毅而漠然,他开口道:“梨儿,不管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其他事,你毋需多理会。” 梨面妆_第七十章 “可是……” “可是什么?”宁延清问她,见她不语,他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梨儿,你累了。” “在下,苏红月是谁?”她抬头看着他,问道。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宁延清宽阔温和的大手一僵,温度陡然褪去,她慢慢伸手握住他放在她脸颊边的手,盯着他问到:“她是谁?” 宁延清低头看着他,心头已然千回百转,怔怔的看着她:“梨儿,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表情,苏小梨突然对他笑了笑:“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在下怎么这么紧张?”她拍了拍他的脸,说道:“我在街上听到小贩说丞相家小姐的事,还挺有趣的。原本以为你应该认识她,还想让你跟我多说些内幕什么的。看样子你也不是太清楚,那就算了吧。” 苏小梨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向回院子,手腕却被宁延清紧紧握住。她回过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在下?” 只见宁延清拧着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良久才开口:“你已经猜到了,是吗?”看着苏小梨脸上闪过许多表情,他似有些恼恨的说道:“果然不该让你随便走动。”他抓着她的手握的越发的紧,如烙铁一般,目光依然有些狂乱,直直的盯着她看。 苏小梨吃痛,看着他道:“在下,好疼啊。” 宁延清像是这才清醒一般,手慢慢松开,眼神缓缓的移到她的手腕,她白皙柔嫩的手腕上赫然被他勒了一道红痕,他蹙眉,手掌附在上面,轻轻握住。 苏小梨只看见他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下。”她叫了一声。 宁延清抬眸看向她,他的眼睛深邃幽黑,像是能把人吸卷进去一般。她一直知道宁延清并不是容易亲近的人,光看他即便对自己最近的手下都淡漠疏远,这样的人像是天生用来仰视的,而她竟能离他这么近。原本只是猜想,毕竟有着一块胎记代表不了什么,但看着他的反应,她就已经全然明白了。 她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对他笑了笑:“你该知道我忘了以前的事。”她看见宁延清的眸光闪了闪,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般,她笑着道:“所以我只是苏小梨。”她不过是占了这幅身子,至于这副身体的过去如何,她的身份是堂堂丞相家的千金大小姐还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一切都与她无关。所以她不问为什么苏红月一个相府千金会沦落到那种地方,也不问为何亲生父亲认不出她的长相。 宁延清的目光悄悄柔和了下来,眼前这个小丫头仰着脸,毫无芥蒂的对着自己笑着,心头某个地方一软。 “你若回去,便会是皇后。”他想起皇上今日无意中与她开的那个玩笑,一股气流涌了上来,让他极为 不舒服。 “所以你是说了吗?”她依旧淡笑着看着他:“我是苏小梨,那些东西是苏红月的,与我无关。”她说着说着不由皱了皱眉头,“那个皇宫一点都不好,而且皇后是要一辈子住在里面的,跟坐牢差不多,牢笼再华丽也还是牢笼,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住在牢笼里?” “倒是头次听到这种比喻。”宁延清扯出一丝笑意,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世上的女子,恐怕也就只有梨儿不喜欢那座华丽的牢笼。”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像是扬起层层涟漪一般,苏小梨觉得自己几乎沉溺于这种温柔中。 “小梨?小梨?” 苏小梨被人在耳边吼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那个气呼呼掐着腰站着的人,问道:“怎么了,青烟。” 青烟气的翻眼,这死丫头难得回来一次,讲话讲着讲着还走神,叫了十几二十声都没反应,正常人会这么迟钝吗?这丫头还一脸无辜的问她‘怎么了’?她倒还有脸。 她深吸了几口气,算了算了,这死丫头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就习惯了。 “哎,”她坐到她的身边,对苏小梨挤了挤眼睛,问道:“你跟王爷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苏小梨疑惑的看着她。 青烟皱了皱眉头,“你少跟我装蒜!”她杏目圆瞪,看着她:“你都跟了王爷这么久了,王爷一点都没有要放你回来的意思,说明王爷喜欢你喜欢的紧,你怎么不趁着当宠跟王爷要个名分?” 苏小梨静静的看着青烟,目光中海带着一两丝探究。青烟被她看的后背发麻,龇了龇牙问道:“看什么看,看你青烟姐姐的倾城之貌?你第一天知道?” 苏小梨撇撇嘴,“青烟,你真厚脸皮!” “就厚了怎么着?人生再世,要是处处脸皮嫩,铁定要被厚脸皮的人欺负的,我宁愿做欺负人的人,也绝不做被欺负的人!”青烟挑着眉说道。 苏小梨点了点头:“青烟的人生理想真伟大。” “那自然。”青烟挑挑眉得意道。 苏小梨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而看着她,说道:“我在想,你怂恿我去勾引恪亲王,却接受不了秋岚跟着苏丞相……”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哆嗦,照这样想来,秋岚不就是她这副身子的小妈吗?想到这里她的身上起了几个鸡皮疙瘩。 “那不一样的!”一提到秋岚,青烟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那是抛弃了李绅,跟一个老头子在一起,这样可能过的幸福吗?她可能爱上一个老头子吗?”她看了看苏小梨,“王爷这么年轻英俊,喜欢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跟他在一起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嗯?”苏小梨看着她,“我在想,青烟你其实心里早就对李绅芳心暗许了吧?不然怎么这么在意呢?秋岚伤李绅一分,你便恼她十分。其实你若是趁火打劫,说不定李绅移情别恋到你的身上了呢?” 青烟的脸色渐变,看着苏小梨眼中一副调笑的神色,一抬手掐住苏小梨的脖子晃她:“你个死丫头,看你还胡说八道!” 苏小梨被掐着,却丝毫没有挣扎,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憨笑,被青烟摇的声音都碎成一片一片的:“我说真的哦,要不然下次我还是让李绅跟我一起回去……” 青烟瞪她一眼,这丫头胡起来没个边,便也不再理睬她。正这个时候,突然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说道:“九夫人,当心这里门槛,别磕着。” 苏小梨回头看去,‘九夫人’便是秋岚,她是苏安邦娶的第九个老婆,自然而然的就被称为‘九夫人’。听到这话,青烟皱了皱眉头,站起来转身就走。 秋岚一进门便看见青烟站起身来转头就走,一点都不想见到她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失落。再一抬头,却又看见苏小梨一边伸手拉住青烟的手,一边还笑着看着她:“你来了,秋岚。” 青烟回头瞪她,苏小梨却装作没看见,依旧牢牢的抓住她的手,青烟看走不了,干脆大咧咧的坐下来,本来这就是她的地盘,要走也是别人走,凭什么要她走? 她敷衍的看了秋岚一眼,嘴上不善道:“哟,九夫人又来了?”故意把‘又’字咬的很重,一副不愿见到她的模样。 秋岚的眼眸黯了黯,还是慢慢的走了过来,坐在两人对面,看着苏小梨道:“小梨,你今天也回来了?” 苏小梨点了点头,开口笑道:“想我了呗?” 秋岚被她的模样逗乐了,笑了两声,气色变好了许多,“当然想。” 苏小梨又道:“青烟说她也想我。”一副得意的样子,青烟转头瞪她:“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用眼睛告诉我的。” “放屁!”青烟愤愤道,“你青烟姐姐的嘴难不成不长鼻子下面,长在眼上?” “啊?那样的话,青烟就是怪胎。”苏小梨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才是怪胎呢!” 两人一来一往的吵了起来,一个说话声凉如水,镇定自若,像是平常说话一样柔柔呵呵的,一个嗓门扯起来,说话像倒豆子一样,倒也势均力敌。秋岚看着看着,不由暗自笑了起来,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两个人都是。 “秋岚笑起来真好看。”苏小梨突然从百忙之中抽出来夸赞了一句,青烟闻言,也住了嘴,转过头看了看秋岚,有些不自在的撇过头去。 苏小梨便跟秋岚聊了起来,聊她在相府的生活,秋岚一直淡淡的笑着,说一切都好,苏小梨也对她笑着,慢慢的伸手握住秋岚的手,神色不便的快速撩起秋岚的衣袖,原本毫无瑕疵的肩膀上竟然爬上了几道丑陋的疤痕,有老伤也有新伤。 秋岚一惊,慌忙的想收回,不想苏小梨却紧紧的拉住她,脸上波澜不惊的问道:“秋岚,这是什么?” 青烟一挑眉,站了起来,抓住她的手,怒道:“谁欺负你了?是那个死老头,还是那个死老头家的几个死婆娘?或者是死老头的那个死闺女?” 秋岚看了看因为生气脸都变的扭曲的青烟,说道:“没有的事,青烟,不用的担心。” “什么没有的事?”青烟等着她,“没有的事这些伤是哪来的?我眼睛是瞎的!你要说自己不小心弄的是不是?鬼才相信!你不是去过好日子的吗?过成这样也叫好日子?师父就算打完没也从来没有打成这样过!” 见她这样,秋岚反而笑了,说道:“我没事,不疼的。”看着她柔柔的笑容,青烟心头一软,泄了气一般坐了下来,还是不甘心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能任着别人欺负,要欺负回去懂不懂!” 秋岚温和的点了点头,眼中流光溢彩:“嗯,懂了。” 这样听话倒让青烟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小声的嘀咕道:“就是这般软软弱弱的模样才会中招人欺负,这种性子,还敢嫁到这种地方,真是活该。”说到后面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看着秋岚又哭又笑的模样和青烟一脸别扭的强装出不自在的模样,不由暗自好笑,两个小屁孩还搞割席断交的。 宁延清一下早朝回到府里,就看见苏小梨端着茶盏,自己一人独自品尝着,正奇怪着她今日怎么这么有雅兴,便看见她放下琉璃盏,从高脚椅子上蹦了下来,跑到他面前,一把拉着他的袖子,“在下,你可回来啦。” “嗯。”他应了一声,便往里面走,苏小梨一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难得的殷勤,什么时候这么粘着他了?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宁延清冷着脸,不理会小哈巴狗一样缠着他的人,兀自走到一边,悠悠闲闲的坐到椅子上,随手拿起她刚才没喝完的茶饮了一口,“青城雪芽,味道不错。” 他瞥了一眼依旧扯着他的衣服的苏小梨,摆足了王爷风范的把手中的琉璃盏放在香木桌玉石盘上, 说道:“说吧,什么事?” 苏小梨冲他‘嘿嘿’笑了两声,“在下,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宁延清挪了挪,缓缓的歪过头来,托着腮,这个动作被他这样一个贵气十足的人做着,无比风雅,狭长的眼睛中眼波流转,扫了她一眼:“是什么事先说出来,我考虑考虑看看。” “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就是要麻烦在下你跑一趟。”她眨了眨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相府 苏安邦与其妻妾坐在桌前用餐,便听闻下人走了上来,说道:“老爷,恪亲王千岁爷来了。” “恪亲王?”苏安邦诧异道,恪亲王平日里除了他的二皇叔庆召王之外,很少与其他人亲厚,今日突然登门,所为何事?身边的丞相夫人道:“老爷,先去前面看看吧。” 苏安邦放下碗筷,与丞相夫人相携走到前厅,此时的恪亲王正背着手,仰头看着厅堂里的字画,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恪亲王平时冷傲,待人向来疏离,现在的他也一样,脸上丝毫没有笑意,只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看样子本网扰了苏丞相用膳了。” “哪里的话,千岁爷亲临,令我府蓬荜生辉,下官惶恐不已,唯恐招待不周,何来叨扰之说。”苏安邦走了过去,对宁延清伸手示意道:“王爷请坐。”他转身对下人道:“看茶。” 宁延清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接过下人跪在地上,双手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便把茶盏放在桌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眼神有些胆怯,偷偷瞄着他的秋岚身上,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秋岚不知他叫她有什么事,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苏安邦,苏安邦道:“王爷让你过去,你只管听命。” 秋岚走了过去,对他福了福,说道:“妾身见过王爷千岁。” “起吧。” “是。”秋岚行过礼,便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宁延清看了看她,转而对苏安邦道:“这便是相爷新近纳的妾室?” 苏安邦笑道:“王爷消息倒是灵通,因为是纳妾,下官并未如何张扬,没想到却还是惊动了王爷。” 宁延清淡淡的看了眼苏安邦,苏安邦娶这第九房妾室的确是够低调,若不是苏小梨告诉他,他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相爷以往纳妾可不是这么低调,本王还记得相爷娶八夫人的时候可真是风光无限,一时无两啊。”八夫人是兵部尚书的千金,身份高贵,自然会好好的庆贺一番,儿秋岚出生戏班,显然苏安邦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娶了个上不了台面的戏子。 “让王爷见笑了。”苏安邦拿不清宁延清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四两拨千斤,把话题送了回去。 “相爷艳福不浅,可真叫本王羡慕不已,这九夫人……”他扫了眼秋岚,“也是个眉目清秀的人,听说之前与梨儿共住一屋是吗?” 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秋岚连忙回答道:“回王爷,妾身之前的确与小梨住在一起。”他口中的‘梨儿’显然就是苏小梨,但秋岚心中一片茫然,不知王爷问这些要做什么。 身后理科传来一声冷哼,显然是对她的身份十分轻蔑,秋岚早已习惯,倒是没怎么在意,倒是宁延清,皱了皱眉头,扬声道:“怎么?六夫人这是对本王有什么不满吗?说出来听听,本王或许可以掂量着改改。” 那六夫人被点了名,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家的老爷,苏安邦也拧起眉,厉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在王爷面前也敢放肆,还不给我跪下给王爷赔罪。” 六夫人连忙跪了下来,连声道:“王爷恕罪,刚才妾身冒犯了,但绝非针对王爷,万望王爷千岁莫要怪罪。” “不是针对本王……”宁延清露出在相府的第一个笑容,却如冰雪一般充满凉意,“那么便是针对九夫人了?” “这……”听着恪亲王的语气,再看王爷像是对秋岚挺有好感,六夫人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一时愣在那里。苏安邦接口道:“王爷,内子有失礼数,是下官管教不力,下官惭愧。” “丞相言重了,本王不过是与六夫人开个玩笑而已,”他看着地上的人,说道:“六夫人请起吧,莫要叫丞相恼恨本王。” 苏安邦忙道:“下官岂敢。” 宁延清又看着秋岚道:“梨儿平日里常与我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如梨儿所说温婉贤淑,丞相大人得以娶妻若此,真是好福气。” “哪里,王爷过奖。” “不如本王今日认下九夫人做妹妹,以后相府和王府也可多亲近亲近。”宁延清说道。 “王爷,”秋岚一吓,诚惶诚恐的说道:“秋岚不敢高攀。” “本王说你可以,你便可以。”宁延清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丝毫不容拒绝的语气。 秋岚一滞,良久才道:“那,秋岚谢过王爷恩典。” 秋岚奉上茶,宁延清喝了一口,也算是个简单的认亲仪式,这么一番折腾,也耗去不少时间,宁延清又与苏安邦闲聊一会,起身要走。苏丞相站起要送,宁延清只道:“丞相留步。”他看了眼秋岚,道:“往后恪亲王府便是你的娘家,往后尽可多来王府走动。”说着,有意无意的扫了苏安邦的那一屋子莺莺燕燕,语气中带了些警告的意味,那几人脸色各异,尤其是六夫人,脸上顿时瞬息万变,最后惨白一片。模模糊糊中似乎听见宁延清说道:“那么,本王告辞了。” 宁延清一踏上马车,就看见穿的一身雪白貂裘的苏小梨扑了上来,一双明亮的眸子满是疑问,即使不开口,宁延清仿佛便听见她的声音急急的催问到:“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宁延清叹了口气,手重重的放在她的头上,把她按回位子上,说道:“放心,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的秋岚,相信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苏小梨眨了眨眼睛,冲他一笑,说道:“王爷,您真是好人,而且还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好人。” “与其说这些空话,”宁延清的视线转到她身上,“倒不如说些实在的,说吧,你要如何报答我?”他边说着,边在她的额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苏小梨终于恼了,“总这么敲我的头,人会变笨的!” “嗯?”宁延清一脸诧异的看着她,“本来难道就是聪明的人吗?”看着苏小梨急速变化的脸色,想生气又因为他刚刚替她办了件事便也没法理直气壮,一副不甘的模样。宁延清挑眉看着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对外面的人道:“明祉,回府。”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但现在却也是容易生病的时候,青烟大大咧咧的性子,显然不会注意这些,于是自然而然的生了病。因为青烟现在一个人住在一个屋子里,没人照顾,苏小梨好说歹说才让宁延清同意了她回去住几天照顾青烟。 宁延清把她送到门口,临了还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这回去,不知道是你照顾别人还是让别人照顾你。” “这是什么话?”苏小梨不服道。 宁延清挑挑眉,淡笑:“梨儿哪天晚上睡觉不踢被子?” 苏小梨语滞,的确照顾她的侍女跟她说过很多遍,但睡品不好,还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那我不是也没生病。”虽然是身边照顾她的人的功劳,否则按照以往,只要一到天气多变的时候,她铁定是第一个感冒的人。 见他胡搅蛮缠,宁延清也不与她争辩,说道:“我让嫱离和玉笛也跟着一起来了,有什么事,吩咐他们两人做吧。” “嗯。”苏小梨点了点头,满口答应,可进了院子又开始后悔了,原来不止嫱离和玉笛,她们的屋子前海站着两个侍卫,如两只标枪一般,眉目庄严,神情严肃,吓得戏班子的人走到这里都急忙绕圈。 嫱离和玉笛两人照顾起人来向来有一手,没过两天,青烟的气色便好了许多。苏小梨想着宁延清肯定也得到了消息,迟早要把她给招回去,便想趁着可以在外面呆两天的时候多往外跑跑。于是便导致青烟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是来照顾我呢,还是来玩的?成天往外跑,这也叫照顾我?” 这天一大早,她便领着小桶去了井边,打了一桶水,刚想提着就走,不知不觉的便想起了听到的很多鬼故事,都是一些冤死的女人跳到井里,然后变成厉鬼回来索命,她呆呆的看着那口井,里面乌黑乌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你要在这里看多久?”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她一个激灵,吓了一跳,手一松,把桶扔到了一旁。她连忙回过头来,看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人。还未来得及脱去铠甲的袁景泰笔直的站在她面前,面前的人依旧高大魁梧,往那里一站便落下一大片阴影,但那张脸却不是印象中常带着不羁的笑容的样子,只见他脸色铁青,眼中像结了千年寒冰一般。 见不是鬼,她松了口气,缓声问道:“怎么是你?”说完,见袁景泰并不理睬她,只是目露凶光的瞪着她,苏小梨也不理会,转过身去捡起那只桶,刚才的水撒了,得再打一次。手刚碰到桶柄,就感觉自己的手腕陡然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狠狠一扯。 “啊!”她吃痛的叫了一声,感觉这么一晃,全身骨架都要被摇散了一般。 袁景泰一手拉住她的手腕,一手猛地托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到自己面前,迫使她与他近距离的对视。袁景泰咬牙切齿道:“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趁着我不在勾搭男人,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声音阴寒的简直要把人冻住。 苏小梨想往后退,但放在她脑后的手掌的力道如铁一般坚韧,让她丝毫动惮不得,她看着他道:“你放开我。” 袁景泰冷笑,“为什么要放开你?” “袁将军,请放开她。”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苏小梨连忙看去,却见宁延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站在不远处。袁景泰慢慢松了手,苏小梨见状,连忙向宁延清跑去,却不料又被袁景泰狠狠的一把抓了回来,往身后一甩。他看着宁延清,扯出一丝笑,目光中充满敌意:“这不是恪亲王吗?真不好意思,下官还有私事要处理,恐怕暂时没空与王爷叙旧。” 宁延清笑了笑,“本王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与将军叙旧,要是想叙旧恐怕还得改日挑个好点的地方。”他的目光越过袁景泰,看着他身后的苏小梨,说道:“梨儿,是不是又胡闹惹了袁将军?还不立刻向袁将军陪个不是。” 袁景泰闻言,挑了挑眉,看着袁景泰,“这娘们做错了什么,我自会教训,王爷日理万机,下官的家务事,就不劳王爷您操心了。” “家务事?”宁延清扯了扯嘴角,“据本王所知,袁将军还没有家室吧?” 袁景泰也对着他冷笑:“王爷这话说的便也太违心了,整个京城,上至我皇万岁,下至城西头卖油饼的小贩,谁不知道这娘们是我袁景泰的女人!”他哼了一声,“王爷趁着我不在,让我的女人住到王爷府,未免有违礼数!” 宁延清心里冷笑,这个袁景泰又什么时候是遵守礼数的人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本王记得将军曾经说感情之事,绝不强人所难,将军现在做的难道不是强人所难吗?”他顿了顿,继续道:“不如让梨儿自行选择,若是梨儿选择留在将军身边,本王自然不加阻拦。” “她原本就是我的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这可不是多此一举,本王怎么看都不觉得梨儿是心甘情愿的跟着将军,”他笑了笑,“不如让梨儿自行选择,也好让将军不落了别人的闲言闲语。” 袁景泰转头看着苏小梨,慢慢松开手,看着她的目光中充满威胁,苏小梨摸了摸自己重获自由的手腕,后退了两步,一转身便跑到宁延清身后。宁延清看着袁景泰变黑的脸,笑道:“想来将军还有别的事,本王便先行一步了。”他伸手揽住苏小梨的腰,带着她离开。 苏小梨一回头,便看见袁景泰还定定的站在院子里,直勾勾的看着她,眼中的神情叫人害怕,那双眼睛不像是人眼倒像是兽目,凌厉的几乎能把人割伤。她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他。 袁景泰看着那两人的背景,过了半晌,猛地发难,一掌击碎身边的石桌,发出巨大的声响。过了半晌,胸口那股气息才算平息。听到后院巨响的万正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看见铁青着脸的袁景泰,又看了看旁边几乎碎成粉末的石桌,心中发寒,这要是打在人身上还有命吗?他强撑着胆子,走过去想要劝慰:“袁,袁将……” “滚!”袁景泰厉声道,被这么一吼,万正年腿一软,竟丝毫动不了,他看见袁景泰猛地转头看着他,那目光像是要把人撕碎。他的心口‘突突’直跳,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只见袁景泰往他走了过来,一抬手把他挥到一边,头也不回的走了。 万正年几乎整个人都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到石凳,五脏六腑都像移位了一般,疼的他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有人路过,才把几乎伤残的他扶了起来,他边往房间走,边道:“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一回到王府,宁延清便对她道:“我让玉笛她们把你的东西搬回来,她们暂且留着帮你照顾青烟。” 苏小梨不言不语的点了点头,难得的乖巧,宁延清见她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怎么,知道怕了?放心,即便他再如何放肆,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来王府里抢人。” “哦。”苏小梨低低的应了一声。 见她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宁延清侧过头来看她,“怎么了?还担心?” 苏小梨慢慢抬起头来,不高兴的说道:“我本来今天还说好要去玉儿那里的,玉儿说要带我看赛马的,这下看不了了。”声音无限的沮丧。 竟是因为这个,还真不知担心为何物。宁延清轻叹一声,说道:“以后若是有空,我带你去看看便是。” “真的?” “嗯。” “那就成了!”苏小梨一锤自己的左手,转头便去找小桃花玩去了,刚才那个垂头丧气的人仿佛不是她一般。宁延清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见她走远,笑容也慢慢褪去,他知道,袁景泰是吃不来半点亏的人,今日的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苏小梨坐在桌边,摊开手给小桃花啄她手中的零食,另一只手里拿着《山海经》看的起劲,不一会手中的零食便被吃光了,她却依旧沉迷于书中丝毫不动弹,小桃花不高兴的啄了啄她的手心,她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小桃花的头,站了起来,想再找出些点心来。 一转头,突然一阵心悸,她连忙扶住桌角,腹部隐隐的有些痛,怎么回事?从那次晕倒起便一直会断断续续的会腹痛,但只疼一会便什么事都没有,连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姑娘,在吗?”外面传来东方靖的声音。 “啊?在!”苏小梨慌忙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门,看着门口的东方靖问道:“诸葛先生,你找我有事?” 东方靖笑了笑,说道:“姑娘上次托学生找些志怪的书籍来,学生找遍了书橱,便也就只找出来这几本,姑娘先拿着看吧。”东方靖边说边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素来读的都只是圣贤书,哪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传?就这还是王爷让人从别处找来,经由他手递过来的。 苏小梨接了过来,对他点了点头,说道:“谢谢诸葛先生。” 东方靖点了点头,一抬头,这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对:“苏姑娘可是觉得有些不适?” “没什么。”苏小梨道,“这几天总是这样,过一会便好了,好奇怪,难道是因为最近吃坏了肚子……”她自言自语道,声音中充满迷茫。 东方靖看着她的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微变,最后胡乱拱了拱手,说道:“苏姑娘若是不舒服,最好还是让崔大夫好好看看,学生还有别的事,先行告退。” 苏小梨这会也已经觉得好多了,不是很痛,也不在意,点了点头,便又把门关上。 东方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那紧闭的门,若有所思。 第七十一章 苏小梨边‘霹雳啪啦’地拨着面前的开心果,边听着前面玉儿弹奏,一双芊芊玉手,在檀木古琴上跳跃,流畅优美的曲子便从琴弦上溢了出来,加上玉儿完美无瑕的嗓音,不管什么人都要失了心魄。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偏偏就如同对牛弹琴一般,耳边里不断响起拨开心果的‘噼噼啪啪’声,玉儿最终终于忍不住一把按住琴弦,琴弦一震,发出一声颤音。 苏小梨惊讶的抬起头,问道:“玉儿,你怎么不弹了?” “我弹也得有人听啊!”玉儿语气不悦地说道。 “我有在听啊。” 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玉儿愤愤地抓起一把她费了老半天的功夫拨出来的一堆开心果的果肉,扔进嘴里,见苏小梨一惊,紧接着像天塌下来一般的脸,顿时一股报复的快感涌上心头。看着苏小梨恨恨地把装了开心果的小篮子报到自己怀里,玉儿这才如往日一般露出笑颜,“我说,你是不是做什么事情得罪王爷了?” “没有啊。”苏小梨奇怪的看着她。 玉儿向门口撇了撇嘴:“那门外那些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苏小梨知道玉儿说的是门口的侍卫,宁延清虽依旧不限制她出门,但在她身边加重了守备,刚才一进天香阁可把这里的妈妈给吓坏了,但那些侍卫偏生还不肯在外面等着,说将军让他们一刻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 “难不成……袁将军回来了?”玉儿的眼睛里闪着调侃的光芒。 “你怎么知道?”苏小梨不由意外,玉儿真成神了,袁景泰的送亲队伍实际上还没有回来,还在城外候着,袁景泰不过是现行回来,这还是宁延清与她说的。这件事连皇上都不一定知道,玉儿倒先一步知道了。 “呀,还真让我猜着了。”玉儿捂着嘴盈盈一笑,“不然网页怎么会这么紧张,这京城上下可都知道你是袁将军的人,袁将军那脾气,张狂至此,做的出奇出格,但凡他认定了的,便绝不会轻易放手。既然相中了你,绝不会因为你不喜欢他他便放手,王爷大概也是料准了这点,才在你身边安了这么多人,不然说不准你走半路上就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给劫走了,还没有证据说是谁做的。” “他会这么做?”绑架人也能绑架的这么明目张胆,这青天白日的,朗朗乾坤的,做鬼事也要到晚上才成吧? 玉儿撇撇嘴,“别人或许不会,袁将军可就难说了,你看他从他娘肚子爬出来到现在,怕过谁啊?想当年,他一个三岁的小毛头,把那时还没有即位的九岁的圣上打得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谁能野得过这人?” “玉儿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苏小梨看着她,随口问了一句。 玉儿顿了顿,眼中眸光流转,笑道:“当然知道,你忘了,妈妈可舍不得让我去接待那些三教九流,我的客人可全都是达官显贵,知道一点皇上幼年的事也不足为奇。”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玉儿见她对这个话题丝毫没有兴趣的样子,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说道:“好,既然不喜欢,我们就换点其他的说说,”她挑了挑眉,凑到苏小梨面前,说道:“你那个朋友,叫什么秋……秋什么来着的。” “秋岚。” “啊,对!就是她,”玉儿笑了笑,“我说啊,最近她嫁的那个丞相府也不安宁呢,先是相爷的千金被人调了包,掳走了,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昨晚突然又曝出相府多年的老管家暴死在城郊,死相别提有多恐怖了,哎,这可是秘密呢,昨晚刑部的官爷在我这儿喝醉了,才说出来了,我可就只告诉你了。” 苏小梨愣了一下,皱了皱眉,一脸严肃地问道:“仇杀还是情杀?” 玉儿媚眼一抛:“丫头,你开什么玩笑,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哪来什么情杀,情杀的事情啊,只轮得到俊俏的后生,谁这么大年纪了还惦记着老男人,柴米油盐还管不过来呢,什么天荒地老,至死不渝的,到那个时候都是屁话。” “那个不一定,或许那个老管家是个很有成熟男人魅力的老男人呢。”苏小梨紧皱着眉,一副认真的模样。 玉儿忍不住伸手重重地推了推她的头:“你这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什么呢。” 这个话题被这么一闹腾也就忘到脑后。 苏小梨回来的时候,正逢宁延清也刚从外面回来,轿子刚到了府门口,苏小梨从马车里跳了出来,颠儿颠儿地猛地蹦到正拾阶而上的宁延清面前,见宁延清只神色不变的扫了她一眼,脸上淡然,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她顿时颇为失望。 宁延清见她黯淡下去的眼神,唇上绽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抬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整到一边,顺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府里走:“梨儿今日都做了什么?” “我把你的银子花光了!”她眉目间颇为得意的说道。 “哦?”宁延清挑眉看她,怎么都觉得她有种报复的意思,他立刻回想这两天是不是又有哪里得罪了这丫头,只稍微一想,便已然明了,这丫头这两天闹牙疼,他禁了她吃甜食的习惯,她为这个十分不高兴,看样子是因为这个记恨上他了,他笑了笑:“那么梨儿今日去哪了?” “天香阁,”苏小梨老实的答道,“我把他们的头牌包了一下午。” “天香阁?”宁延清蹙眉,“青楼吗?” 见她点了点头,宁延清顿了一下,转过去看着她,声音变得有些严肃:“梨儿,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苏小梨见他板下脸,低声念叨了一句:“那有什么关系。” 宁延清道,“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小梨笑了笑,“在下忘了吗?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我已经呆在你们口中的那些不好的地方很久了。” 宁延清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她,苏小梨见他停了下来,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在下?” “我原本以为你忘了,结果到现在还记着呢,”宁延清笑得有些无奈,看来那句无心的话真叫她十分在意,“梨儿还真不是一般的记仇啊。” 苏小梨听到这话,眼神有些心虚的闪了闪,明知道他说那些是为了她好,却还故意说些与他反着来的话,叫他心里不舒服,她垂了垂眼帘,不说话,宁延清叹了口气:“你明知道,对我来说,你是不同的。” 苏小梨因为理亏,声音也显得小了很多:“可玉儿是我朋友。” “罢了,随你的便吧。有侍卫跟着,也没什么大碍。” 见他一副无奈的表情,苏小梨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对他说道:“那我以后约她在外面见。” “那样最好。”宁延清挑眉,立刻答道,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毕竟不去那种地方最好,就算因为有侍卫在没人敢对她毛手毛脚,但那些地方处处淫声浪语的,带坏了这丫头可不好。 “既然梨儿这么乖,”宁延清笑了笑,“晚上河畔有个诗会,我带你瞧瞧去。” “诗会?”苏小梨立刻来了兴趣,抬头看着他:“女的也可以去吗?”古代的文人封建得很,见到女子参合其中,一定会不高兴。 “所以,你还是女扮男装吧。”宁延清笑道,点了点她的鼻子:“不过这次要扮得像一点。”上次在二皇叔和苏丞相面前倒是不打紧,不过这诗会想来是不让女子参加的,若是叫那些公子少爷的发现了,就算碍于他的面子不会说什么,但也定会对苏小梨有意见。 这诗会与苏小梨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原本以为是有才学的人都能参加,没想到却只有官家士族的公子少爷能进去,这个时代的身份观念还真是强得很。 不过虽然都是“官二代”,这诗会倒是像模像样,小亭的长廊上到处悬挂着墨迹未干的宣纸,不谈上面的诗作如何,那些毛笔字倒是个个都风韵十足。长廊里到处飘着墨香味。 苏小梨转头看了看宁延清,他只随意穿了件白衣,与平日锦衣金冠的样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平日里王爷气势十足,严肃冰冷,现在的他多了几分清逸潇洒的味道,像个武林大侠一般。苏小梨看着他,嘴角不由自主的绽出一丝笑,这个样子才像她最初认识的在下。 宁延清也转头看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以往的语气又冒了出来,“苏公子,你这么一直盯着在下看,误了欣赏诗作的功夫,未免可惜。” “不可惜,这些诗作以后在街上肯定买得到,但在下的这个样子却不是一直都能看到的。”苏小梨眼中含着笑意慢慢地说道,“逾期不候的。” 显然她心情极好,竟还调笑起了他,宁延清不由微笑,果然带她来还是来对了,到底是还是十几岁女子的心性,还是喜欢新奇的。 亭中过往的人见到宁延清先是有些意外,耳后纷纷拱手行礼,继而打量着他身边的人,见是个生面孔,猜测着是王爷新收的谋士,便也不再留心。这时,一个宝蓝色长衫的公子走了上来,见到宁延清微微吃惊,上前道:“没想到王爷今次也会赏光,着实巧得很,袁将军也来了,现下正在小亭中饮酒,王爷不如一起过去小酌几杯?” 第七十二章 宁延清看见坐在小亭中的袁景泰遥遥对他举了举杯,唇角的笑容让人有种不舒服地感觉。宁延清迎面走了上去,行至他面前,袁景泰竟连站都不站,只淡淡一笑,道:“王爷也同下官一样来这里凑热闹?” 宁延清对他的无礼丝毫不恼怒,对他的这种行止见怪不怪,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这次袁景泰倾了倾身,把宁延清面前的酒杯满上,继而举杯,对他道:“下官先敬王爷一杯。”说完一口饮尽,见宁延清也喝完,这才笑道,“在外面随意久了,还真是不习惯用这些杯盏小口小口的喝,实在不能尽兴。” 宁延清道:“袁将军不像是来参加诗会的,倒像是来蹭酒水的。” 袁景泰顿时大笑,“王爷可真是了解我,吟诗赏月虽为风雅之事,但还是不如喝酒来的痛快。” 宁延清也笑,转头看见苏小梨乖乖的站在他身后,便对她道:“梨儿,过来坐吧,你与袁将军也不是生人,不用拘谨。” 袁景泰的目光闪了闪,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视线移到苏小梨身上,“是啊,苏……公子,好歹我们相识一场呢,就像王爷说的,不用拘谨。” 苏小梨丝毫没听出他话语中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顺从的坐在宁延清身边,宁延清再次开口,把注意力集中在苏小梨身上的袁景泰给引了回来:“此次送烨凌远行,袁将军辛苦了。” “哪里的话,能送烨凌公主出嫁,是下官的福气。”袁景泰说道。 两人在那边寒暄着,苏小梨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支笔,一张纸,还是刚才一个小公子路过塞给她的,大概是看她坐在这里没人带她玩,一个人在这里闷不吭声怪可怜才给她用着解闷的。苏小梨把纸摊了开来,桌上的烟台是事先准备好的,里面已然磨好了墨。 苏小梨抓着笔,托着腮苦思冥想着,宁延清无意中看见她的样子,不由笑道:“梨儿要作诗吗?” “我不会!”苏小梨老实道。 “那在想什么?” 苏小梨抬头对他笑了笑,说道:“我要作画。” 袁景泰从未觉得一个人的笑容这么刺眼过,还以为这死娘们是他妈的棺材脸,不会笑,没想到人家当笑的时候也能笑得这么灿烂。对着他就成天板着脸,跟欠她银子似的,对这倒霉王爷还真是不吝笑容啊。 他重重地把手里的酒杯放到石桌上,因为力道太大,被子顿时碎成一粒粒的,对面的两人察觉到动静,同时转过头来,袁景泰“呵呵”沉笑了两声,声音几乎是从胸腔里冒出来的一般:“看样子我的确不太适合用酒杯。” “那我的给你吧,我没用过。”苏小梨用毛笔柄把面前的酒杯推到他面前。袁景泰愣了一下,脸色稍作缓和,只伸手接了过来,抿着唇没有说话。 苏小梨开始埋头作画,胡乱几笔画了个抽象画,宁延清平日里看惯了她的画风,丝毫没觉得意外,倒是袁景泰皱了皱眉头,这娘们又画什么幺蛾子?这是人画的东西吗? 这时已经有人探过头来看了看,说道:“这位公子画的是什么。” 苏小梨用毛笔尖指了指面前的两人,说道:“他们两个,”回头看了看身后来搭讪的人,认认真真的问道:“像不像?” 身后那人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王爷和拉长一张脸瞪着他的袁将军,干笑了两声,说道:“这位公子真会开玩笑。”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那一团胡乱的线条也能叫画?若真说‘像’的话还不得罪人了?眼前这两个人可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啊。 苏小梨郁闷了,她觉得自己的漫画画的还挺好的,可惜这里没人欣赏,胸腔里一股不平的气流,为什么她擅长的东西到了古代都没用。脸上有些痒,她抬手随意的抓了抓,脸颊边立刻多了一点磨痕。宁延清顿时轻笑,看着她,抬手在自己的左脸上示意了一下。 苏小梨意识到自己脸上沾了东西,抬起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宁延清不由不赞同地摇了摇,颇有些无奈:“邋遢鬼。” 又坐了一会儿,苏小梨坐不住了,对宁延清道:“在下,我们出去看看吧。”总是坐在这里好无聊。 宁延清扫了她一眼,便对袁景泰道:“那么本王便不打扰袁将军喝酒的兴致了。”说罢,起身,对苏小梨招了招手,道:“走吧。” 苏小梨立刻兴致冲冲地放下笔,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跟了上去。袁景泰坐在亭中看着两人的背影,宁延清行至稳重,一举一动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苏小梨小狗一般跟在他身后,东张西望的,两人之间像是有着不可打破的默契一般。他冷笑了一声,眼睛眯了起来。 春风怡人,柳条开始抽芽,河畔边微波荡漾。 苏小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秋岚抬眼看了看她,不由打趣道:“小梨对着我觉得没意思了吧?嗯,还是王爷那张俊俏的脸比较耐看。” 苏小梨瞪了她一眼:“再耐看的脸看久了也会腻的。” “哦~”秋岚恍然大悟,目光流转:“原来是苏姑娘厌倦王爷了,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王爷会作何感想。” 苏小梨抬眼看她,秋岚的面容已不再似以往那般暗淡,反而容光焕发,身上也渐渐沾染上了富太太的味道,她眨了眨眼,道:“秋岚现在变坏了,是谁教的?” 秋岚憋着笑答道:“青烟。”说完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天天给我支招,说不会说话要被别人欺负的。”她摇了摇头,目光中流露出柔和的光芒,“她哪里知道,自从上次王爷突然到访,认了我作义妹,老爷的那些妻妾连脸色都不敢给我看一个。”她看了看苏小梨,说道:“小梨,这还得谢谢你。” “不用谢我,去谢你干哥哥吧。”苏小梨道。 “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懂?”秋岚道,“我哪来的面子让王爷如此袒护?定是你与王爷说了什么,”她拉起苏小梨的手,“这世上,会待我这般好的只有你和青烟,若没有你们两个,恐怕我早不知道被整的如何凄惨了。” 苏小梨笑了笑,抽出手,托着腮看着她,问道:“秋岚,等会去哪里玩?” “去……游湖吗?”秋岚对她眨眨眼。 两人对视着笑了笑,便站了起来,苏小梨刚走一步,突然觉得腹部绞痛,皱了皱眉头,弯下腰来。秋岚察觉到她的不对,连忙上前,扶住她,担心的问道:“小梨,怎么了?” “没什么,等等就好了,不用担心。”苏小梨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次不像是那几天那般隐隐作痛,反而倒像是第一次那般来的急,疼得厉害。她的呼吸渐渐乱了,额头上渗出汗。 秋岚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正想说什么,突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一群人,向他们冲了过来,随就懒一起来地丞相府的丫鬟们顿时惊叫一片,四处乱跑,嘴里叫着“有刺客……”王府的侍卫纷纷拔刀迎了上去。 秋岚护住苏小梨,看着眼前的状况,有些惊慌道:“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子,大白天的……”虽然这里行人不多,但这么做未免也太大胆了。 听到秋岚的这句话,不知怎么的,苏小梨便想起玉儿的话,继而想到袁景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由自主的说了句,“不会吧……”不会说得这么准吧。再看那几个来历不明的人,丝毫没有伤人的意思,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 突然听到身后一阵侍女们的尖叫声,秋岚一回头,便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挥开,惊叫了一声,回过神来,发现苏小梨和那几个来历不明的人皆已经不在这里。 苏小梨被人带着飞快的在林间掠过,转头看着一手环住自己腰的人,这人的身形,显然不是袁景泰,见他正专心赶路,她一伸手,挥开他脸上用来遮面的布,竟然也是认识的人。 那人有些愣了神的看着她,苏小梨反而冲他笑了笑,说道:“好久不见啊,这位大哥。”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她心中暗暗想着,只知道他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袁景泰身后,是袁景泰的跑腿而已。 袁诚礼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也不敢搭话,又往前掠了一段路,最后停了下来,林中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带着苏小梨快速走了过去,跪下:“将军,人已带到。” 袁景泰转过头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小梨,醉上却是对着袁诚礼说话:“你做的很好。”说罢挥了挥手,袁诚礼立刻消失在林中。 第七十三章 袁景泰看着她笑道:“现在要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苏小梨的眉头紧紧皱着,腹部的疼痛感越来越强,强撑着自己才没有倒下。她抬头看了眼袁景泰:“那,将军想要见我到底有什么事?” 袁景泰紧抿着唇,看着她良久,大步上前,一把攫住她的下巴,“喜欢恪亲王是不是?” “与你无关。”因为她平时声音就没什么力道,袁景泰丝毫未发现她的异样,一把把她揪到怀里,瞪着她:“我不准!” 苏小梨已然说不出话来,软软的推了他一下,腿下一软跌进他的怀里。袁景泰连忙接住她,脸上神情一变:“怎么回事?”苏小梨咬着牙,哼了一声,紧紧抓住袁景泰的衣襟,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好痛。”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袁景泰站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看着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直到大夫收回诊脉的手,他才像回过神一般,问道:“她怎么回事?” 大夫为难的摇了摇头,说道:“小的才疏学浅,除了这位姑娘气血有些虚外看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 袁景泰气道:“气血虚能把人给疼晕过去。” 大夫的头上直冒汗:“将军恕罪,小的实在是看不出来。不过……” “不过什么?有屁就给我放!”袁景泰没好气的说道。 “这种情况着实有些蹊跷,小的猜想,是不是着了什么蛊术,苗疆的蛊术素来诡谲,即便中了蛊旁人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就像这位姑娘这样。小的想……是不是请个苗医看看。” “诚礼,快去!”袁景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走到床边,苏小梨即使睡梦中还紧皱着眉头,像是极为痛苦的模样,袁景泰不由烦躁起来,什么人竟会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女子用这些阴损的手段。他伸手胡乱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收回手时手背感受到她的鼻息似乎弱得很,该是这衣服紧了些,袁景泰皱着眉,把她的衣领扯开了些,动作粗鲁,毫无温柔可言。 突然,他的手一僵,半天动弹不得。她的锁骨上月牙状的红色胎记分外显眼,桓燕的这个祥瑞之找的传说谁人不知?怎么可能!他抬起视线,再次看了看她的脸,虽与苏红月不熟,但总还是远远见过一两面,印象中的苏红月应该不是这幅模样才对。 听见门口有响动,袁景泰连忙随手拉过被子,帮她掖好。 袁诚礼带着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人走了进来,那人长着一双鼠目,小小的眼睛滴溜溜的直转,一副小人模样。袁景泰平日里不爱与这种人打交道,但看着他身上背着药箱,猜想他便是“苗医”,便也不说什么。 袁诚礼对袁景泰道:“将军,这位便是京城里有名的苗医。” 那苗医拱拱手:“小的参见袁将军。” “嗯。”袁景泰点了点头,扬扬下巴,“去看看她怎么回事。” “是,小的遵命!”苗医连忙走到床边,把药箱放在一旁,先是号脉一番,而后卷起苏小梨的衣袖,在她胳膊上摸索。袁景泰立刻不悦道:“医人就医人,摸个什么东西!” 苗医听出他声音中显然有些怒意,连忙解释道:“将军稍安勿躁,若是想知道这位姑娘的病情,必须仔细检查一番。” 袁景泰蹙眉:“看了这么久,该查什么也查出来了吧?” 苗医站了起来,说道:“是,将军,这位姑娘,的确是被恶人下了蛊。看这位姑娘现在的状况,是种蛊的人以自身为母蛊,在姑娘身上中了子蛊,母蛊死了,子蛊便不受控制,开始反噬,以月圆之日尤为严重。恐怕以后会一次比一次更加厉害,这位姑娘也会日益衰弱下去。” “要如何解开?”袁景泰看着他问道。 “这种蛊毒需由下蛊之人亲手解开,但现今看来,这下蛊之人多半是出了意外,如此,唯有一种方法可解……”他说着,便抬眼看了看袁景泰,一脸迟疑的模样。 袁景泰不耐,简短道:“说!” “蛊毒以活人之血为生,所以也须由活人之血引出,但蛊虫素来狡猾,并且早已习惯了宿主体内的环境,需让姑娘泡于特制的药水中,让它无法在原来的地方生存下去,”他的一对八字胡翘了翘,“蛊虫敏感之至,能通过血液察觉到人的情感,若引蛊之人有丝毫的恐惧,它便会知道情况不对,反而更加发狠攻击宿主,所以,将军,若是不慎重对待,这位姑娘……性命堪忧。” “我知道了,”袁景泰发现自己竟听得背后出了些冷汗,他问道:“何时引蛊为妥?” “蛊虫望日精力最甚,既望之日便会疲累,是以既望之夕为最佳。” “就是明日?”袁景泰挥挥手,说道:“需什么药材之类的,你先下去准备,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诚礼,带大夫下去准备吧。” 袁诚礼连忙上前,对苗医说道:“大夫,请……” 那苗医拎起药箱,刚随着袁诚礼走到门口,复又听见袁景泰道:“她中的,是什么蛊?” “封尘蛊,中蛊者面容改变,前尘尽忘。”苗医答道。 “嗯。”袁景泰应了一声,“你下去吧。” 听着那苗医出去了,袁景泰上前又掀开被角,手指挑开她的衣领,那个红月胎记如此扎眼,绝不是他看错。良久,他的视线才从那个胎记上移开,端详着她的脸,宁延清知道她的身份吗?宁延清跟苏丞相的那点恩怨她还是知道的,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么把这娘们放在身边就是居心叵测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发狠抬手一拍她的头,恨恨道:“没眼光的东西,本将军在眼前还他妈的跑去找别的男人。” 苏小梨自然回答不了他,只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是很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袁景泰愣了一下,最后粗鲁掀开被子,抓住她的手,一脸烦躁道:“老子怎么会遇上你这么个烦人的娘们!” 说着,便抓住她的手,把内力输了过去。慢慢的,苏小梨的眉头舒缓开来,睡得安稳了一些,嘴角还似有似无地翘了翘。 过了好一会儿,门上传来敲门声,继而是袁诚礼的声音:“将军,恪亲王府来人了。” 因为被吵到,原本已经安睡的苏小梨皱了皱眉头,袁景泰起身,走到门外,顺手阖上门。转身看着袁诚礼道:“他们怎么说?” “说苏姑娘与丞相的九夫人今日遇上歹人,苏姑娘被歹人劫走,有人看见将军府的人救下了她,并带到将军府来了。”袁诚礼道。 袁景泰不由一哂:“不愧是恪亲王,让下人来这么一说,既不伤情分,又让我无从推脱。我若不放人,便真是我霸占民女了。” “将军,不如还是把苏姑娘送回去吧,原本不就是打算见苏姑娘一面便送她回去,不惊动王爷的吗?苏姑娘的病,属下会如实禀报王爷。”袁诚礼说道。 袁景泰斜眼看了看他,说道:“偏生我现在不想放人了。”还没弄清下蛊的是谁,若真是宁延清派人干的,恐怕便是送羊入虎口了。 对这个想什么就是什么的将军,袁诚礼早已习惯,知道劝他也没用,便直接问道:“可是,王爷那边怎么说?” “你先去跟他们说,苏姑娘受了惊吓,在府里休息,让他们晚些再来。其他的,我自有分寸。” 苏小梨一睁眼,发现是个陌生的地方,猛地坐了起来,身边立刻走上来一个陌生面孔的侍女:“苏姑娘,你醒了?我这就去叫将军。”说着,一脸喜色的跑了出去。 将军?她还真被那个袁景泰掳了回来,他到底是将军啊,还是土匪啊?怎么成天做这种事?她摸了摸肚子,果然一点都不疼了,难道是因为春天容易吃坏肚子这几天才会这样?以前也经常吃坏肚子也没疼的晕过去啊,好奇怪。正皱着眉头想着,便看见袁景泰推门而入,刚才那个侍女小跑着跟在后面。 “醒了?”袁景泰问道。 “嗯。”苏小梨坐了起来,把鞋子穿了起来,抬头看着袁景泰,只见他正冷眼扫着她,并不准备说什么的样子,于是她只得先开口道:“将军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袁景泰挑了挑眉,唇上绽开一丝邪笑,“老子花了半天的功夫把你给掳了过来,凭什么再巴巴的把你送回去?” 苏小梨觉得自己涵养其实挺好的,但对着这张欠扁的脸总是比较容易生气,她的胸口起伏了两下,终于没忍住,顺手拿起身边的枕头摔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袁景泰头一偏,接住,屋里的侍女立刻被苏小梨的这个举动吓丢了魂,齐刷刷的跪了下去。袁景泰也不理会地上跪着的一群人,反而对苏小梨笑道:“这东西砸不死人,下次要砸人,记得找结实一点的东西。” 刚说完,便看见苏小梨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后,落在桌上的那个砚台上,他连忙抢在苏小梨起身之前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去路,开玩笑,真在下人面前被她用这种东西砸了,这不里子面子全丢光了? “睡了这么久,饿不饿?”他问道。 “不饿!”苏小梨赌气似的说道。 “不饿?那正好,过来写封信给恪亲王。”他用不经意的语气说道,对身后的侍女道:“准备好纸笔。”立刻有一个女子把信纸铺在桌上,另一个拉着长袖细细的磨墨。 不一会儿,磨墨的女子放下墨锭,低眉顺目的退到一边。 “为什么要写信?”苏小梨问道。 袁景泰邪笑,“自然是苏姑娘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怕王爷担心,所以写信告知一下。” 苏小梨听完睁大眼睛:“我才不想住在这里,一点都不想!” “恐怕,这可由不得你!”袁景泰一把揪起苏小梨,把她拎到书桌前,硬是把毛笔塞到了她手上,命令道:“写!” “不写!” “不写老子强暴你!” 苏小梨回头瞪他,这人说话未免太没顾忌了一点,房间里的侍女们有的已经红了脸,头都不敢抬一下。她偏过脸:“我不会写字。” “哟,苏姑娘不会写字?”阴阳怪气的语气,“那可就奇了,苏姑娘房间里的枕边那些唱词都是鬼写的?”他眉毛一束,在桌上重重的拍了拍,“快给我写,少给我耍什么花样,惹老子生气!” 苏小梨狠狠的蘸了蘸墨水,狠狠一笔下去,纸上出现了一个大墨团,然后气急败坏地在纸上乱涂乱沫,一团鬼画符。袁景泰只在一旁静静的等她解了气,停下手来,他这才把那张纸给抽去,放在一边,又抽了一张放在桌上,对她扬了扬下巴:“放心,时间多的是,将军府的纸也多的是。” “干嘛非要我住在这里!”苏小梨转头瞪着他。 “老子高兴!”袁景泰挑眉道。 苏小梨瞪了他好半天,奈何眼前这个的脸皮已经堪比城墙,看见她瞪他,先是装作没看见,继而笑道:“怎么?本将军没对你做什么你很失望是不是?放心,你若是表现得好,本将军自然会给你侍寝的机会。” 苏小梨像是也对他有了免疫,这次反倒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盯着面前的那张白纸,思索了一翻,便落笔。袁景泰站在她身后,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若苏小梨恢复原来的模样,怕是以后牵涉甚远。 “行了吧!”苏小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他回过神,只见她重重的搁下笔,十分生气的模样。他只扫了一眼,便沉声道:“把那张纸扔了,重写一份。” “为什么!”苏小梨重重一拍桌子,横眉冷对。 他看着那小娘们,唇角一勾:“在我眼前玩藏头诗,你当我是傻子?” 苏小梨眼神闪了一下,显然心虚了,他睨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小娘们,本将军的耐心已经用完了,再耍什么手段的话……”他眼含 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苏小梨一缩脖子,垂了垂眼睛,最后老老实实的拿起毛笔,这次写的倒是认真,一笔一划的。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十分招人,袁景泰的唇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不一会儿,苏小梨便搁下笔,扫了他一眼,“喏,这次行了吧?” 袁景泰看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不对,才把信装好,对一个侍女招招手,说道:“让人送到恪亲王府去。” 转过头,只见苏小梨还是一副不清不愿的样子,一副吃了哑巴亏的模样。袁景泰笑了笑,说道:“怎么这副表情,放心,你那个王爷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若是原本就是看重她的身份才留她在身边,就更加不可能会轻易放任。 苏小梨有些意外的抬头看着他:“那你还比我写信!” 袁景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笑道:“所以还要让你陪我演一场戏,让王爷知道你是心甘情愿的呆在这里的。” “我才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真的?” “当然!”苏小梨也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毫不相让。 “那好,”袁景泰笑了笑,“来人,今天抓的那只鸟拿上来给苏姑娘过过目。” 鸟?苏小梨动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不一会儿便看见小桃花被关在一个比寻常鸟笼大了一些的笼子里拎了上来。小桃花看见苏小梨,张嘴叫了几声,眼中含泪,委屈劲十足。 袁景泰走到她的身边,从她的角度看了看小挑花,继而俯身在她耳边道:“我打听到你好像挺喜欢这东西的,这小鹰还挺狡猾,我的人抓了好半天才给捉住,若是年纪再大些恐怕就不那么容易抓住了。”他伸手在笼子上点了两下,小桃花立刻气势汹汹的扑腾了两下,似乎是想攻击袁景泰,只可惜空间有限,根本不够它发挥的,袁景泰似叹息一般说道:“只是不知道它还有没有机会长到大了。” 苏小梨闷声道:“好了,我知道了。” 袁景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 半个时辰不到,便有人来通报说恪亲王到了,苏小梨抬眼看了看袁景泰,袁景泰却走到鸟笼前,拍了拍,转头看她,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苏小梨蹙眉,闷闷的说了声:“卑鄙。” “谢谢苏姑娘褒奖,”他走在前面,“随我去见见恪亲王吧。” 苏小梨跟在袁景泰身后,一出来便看见宁延清坐在正厅中,手边桌上的茶热气腾腾,还没被动过的样子。他的面容淡然,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直接越过袁景泰看着苏小梨,眉头舒展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气。 袁景泰上前道:“没想到王爷会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宁延清道:“将军应该知道本王为何而来。”语气并不和善。 “下官自然知道。”袁景泰毫不介意他的咄咄逼人,回头看了眼苏小梨,那一眼,别含深意。 苏小梨走上前去,抓住宁延清的衣服,沉默着不语。宁延清揽住她的腰,见她低着头,便抚了抚她的发,袁景泰看着她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这时,宁延清抬头对他:“今日之事,已经让袁将军操心了,实在不适让梨儿再呆在这里让袁将军操心。” “哦?”袁景泰扫了眼苏小梨,“苏姑娘若是不想留下,我自然不会强求。” 出奇的好说话,宁延清正意外,便感觉到苏小梨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在下,我可不可以留在将军府几天?” 宁延清低头看她,更加意外,他的目光在袁景泰身上流转了一下,袁景泰只对他笑了笑,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他便低头对苏小梨道:“怎么突然想在将军府住下了?” 苏小梨对他笑了笑,“将军府挺好玩的呀。” 宁延清不赞同道:“梨儿,不可以再这么打扰袁将军。” “下官一点都不嫌被打扰。”袁景泰突然插上一句。 苏小梨摇了摇他的袖子:“在下,我就住几天,好不好?”满眼的期待,连宁延清都有些相信她是真的想留下来。见宁延清还在沉默着,苏小梨又道:“没关系,袁将军这么厉害,我住在这里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袁景泰心中暗暗赞叹,想不到这小娘们看起来柔柔的,也挺有心计,若是她真有个什么,恪亲王想找他麻烦也就占足了理。 宁延清沉吟了一番,最终看着袁景泰,像是十分歉意一般:“那么这几日,梨儿便有劳袁将军照料了,明祉,你留下照顾苏姑娘。”他吩咐道,孔明祉闻言应了一声。 苏小梨送他到外面,宁延清抬头便看见袁景泰也跟过来送他,站在苏小梨的身后,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五日后我来接你。” “嗯。”苏小梨点了点头。 苏小梨目送他走了出去。 “人都走了,还看个什么劲儿。”袁景泰冷哼一声,苏小梨收回目光,看了看孔明祉,继而压低声音对他道,“你把我的小桃花放了!” “你放心,总会放了它的。”袁景泰语气不善,个死娘们,当着他的面跟恪亲王撒娇。 苏小梨不满道:“你那个笼子这么小,把我家小桃花憋坏了怎么办!” “行了行了,知道了,等会给它换个大一点的成了吧!”他不耐烦地说道。 第七十五章 将军府中倒也没什么不好,袁景泰虽然嘴上说些乱七八糟地,但也不会真的胡来,倒是第二日的时候,她看见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那个中年男人看她的目光似有些不对,到底有什么不对她却说不出来。袁诚礼会很恭敬地叫他‘大夫’,由此可见,大夫不是个个都长得悲天悯人的模样,也有那么一两个会长老鼠眼的。 老鼠眼大夫走过来对她倒:“姑娘,请让小的给您号一下脉。” 苏小梨正开口,孔明祉便先一步上前,分外担心地问道:“苏姑娘有什么不对吗?” 袁诚礼上前,对孔明祉道:“孔先生不用担心,苏姑娘没什么事,只是这位大夫医术十分高明,既然来了府中,便让他顺便给苏姑娘检查一番,小心些总是好的。” 孔明祉听到这番说辞,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些,“既如此,便有劳这位大夫了。” 孔明祉都同意了,站在一旁观望,苏小梨再不愿意也只得伸出手,让那个老鼠眼大夫号脉。那大夫脉号得挺认真,低着头,眉头微琐。苏小梨无聊的扫了周围一眼,见袁景泰倚在门口看着她,她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袁景泰见她这副模样,拧起眉横了她一眼,被他这充满威胁的一瞪,苏小梨收回目光。 这时,老鼠眼大夫也号好了脉,他慢慢站了起来,笑着对苏小梨道:“姑娘身体没什么大碍。”说着便回过头对袁景泰点了点头。袁景泰抬手一挥,那大夫便退了下去。 孔明祉走到苏小梨身边,说道:“苏姑娘怎么脸色有些不太好的模样,刚才那大夫不是说了姑娘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吗。”苏小梨的脸色确实有些差,她昨晚不知为什么,总是睡不好觉,好像有些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又说不出来。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而已。”她老实说道,“可能乍一换了床有些不习惯。” “晚了,孔先生去与诚礼一道用膳吧。”袁景泰往前走了两步,说道。 袁诚礼闻言,便对孔明祉说道:“孔先生请吧。” “有劳。”孔明祉说了声,便也跟在袁诚礼身后出去了。下人不得与主子一桌用餐,这种礼节孔明祉自然是懂的,所以除了用膳的时间,他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苏小梨身后。 袁景泰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他倒是尽忠职守。”听不出是在夸奖还是在贬低。 苏小梨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开,说道:“我也饿了。”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该吃饭的时候总是要吃的,虽然是寄人篱下,但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袁景泰倒是没有再用话语逗她,让下人布菜。苏小梨因为平时零嘴吃得多,到正餐的时候反而吃得少了,没过一会儿,便感觉到饱了,放下筷子。 “吃饱了?”袁景泰问道。 “嗯。”苏小梨点了点头。这时,袁诚礼走了进来,俯在袁景泰耳边说了什么。苏小梨托着腮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板道:“你们两人说悄悄话呢?” 被这么一说,袁诚礼呆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尴尬的站在那里。苏小梨转过头去,“没关系,继续吧,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边说着边看向窗外。 袁景泰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苏小梨抬起头,慢慢收起托着腮的双手。袁景泰低下头来,看着她道:“想不想知道诚礼刚才与我说了什么?” “不想。”苏小梨想都不想说道。 袁景泰眉心一跳:“你这个没趣的死娘们。”说着手快速的落了下来,在她睡穴上点了一下,苏小梨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被他单手接住。 袁景泰打横抱起她往外走,看了眼袁诚礼,只说了一声:“记得把王府那个碍事的家伙支开。”便大步走了出去。他抱着苏小梨径直走到了后面的小屋中,苗医早已等在那里,屋里雾气腾腾,一开门,一股浓浓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屋子的最中间,放了一个香木制的水桶,苗医站在旁边,对袁景泰道:“请将军把姑娘放进药水中。” 袁景泰腾出一只手,随意一拨,把苏小梨的鞋子脱去,大步走到水桶旁,慢慢把她放进 水中。继而站起身来,看着苗医,苗医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过一刻,就见苏小梨的双唇有些乌紫,苗医上前,拿起她的一只胳膊看了看,放下,又拿起另一只,只见她的小臂上出现了一个乌黑的痕迹,苗医拿起匕首在那黑色的痕迹的一寸处划了一下,转身对袁景泰道:“将军,已可以开始引蛊。” 袁景泰应了一声,反手拿起苗医双手递过的匕首,也在自己臂上划了一刀,血顿时流了出来。他把匕首放回苗医手里,走到水桶边坐了下来,把手浸入水中。血红的色彩一刻在水面上晕了开来。 就如同苗医所说的,蛊虫狡猾的很,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动静,他们只得耐心守候。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听见苏小梨哼了一声,像是有些不舒服,接着便微微发抖。 没过一会儿,便看见苏小梨的蛊虫从苗医化开的那道口子里钻了出来。袁景泰皱了皱眉头,苗人还真是恶趣味,竟然养这种恶心的东西。事先苗医说过不能有丝毫的感情波动,他便尽量让心情平和下来。 蛊虫的动作很慢,像是还在迟疑一般,探出头等了好久,直到确定周围没什么异常,才开始往外钻。直到它完全出来后,苗医上前,撒了些什么药粉,蛊虫顿时动弹不得,苗医连忙把它收进盒中。 袁景泰站了起来,拿起准备在一旁的布条随意捆了两下,苗医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放到一旁,一转头便看见袁景泰已然走到他身后,笑着看着他:“这几天来劳烦了大夫了。” 苗医惶恐道:“能替将军效力,小的荣幸之至。” “是吗?”袁景泰挑了挑眉,“那么,若是本将军让你去死,你也会感到‘荣幸之至’吗?” “嗯?”苗医诧异的抬起头来,袁景泰脸色一变,抬脚一踢,把他重重地踢到一旁,苗医被撞得咳了口血,抬头看着他,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缓缓抬手,指着他:“你,你……” “想说我为什么要过河拆桥是不是?”袁景泰的唇上浮现一丝讥笑,“凭你那点手段也想来暗算本将军?” “小的绝没有加害将军之意。”那苗医连忙说道,脸上一片惨白。 “哼,”他冷笑一声,“到了这个时候还死不承认,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他的声音陡然抬高。外面似乎听见了动静,响起了两声敲门声,“将军?” “进来吧。”他应了一声,紧接着袁诚礼推门进来,看着趴在地上的苗医,丝毫不觉意外,垂手站在一旁,袁景泰对他道:“先把他带下去。” “是,将军。”袁诚礼说着便上前把苗医往外拖,苗医连忙叫道:“冤枉啊,将军,小人冤枉啊,小人绝没有迫害将军的心思啊,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绝不敢……” “我看你早已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袁景泰呵斥了一声。 被他怒目圆睁的样子骇到,苗医的嘴唇抖了抖,不敢再开口,任由着袁诚礼把他拖出去。房间里顿时安静了很多,袁景泰走到木桶旁,弯腰,抱起苏小梨。药水已然没什么温度,苏小梨一离开水边牙齿直打颤。 袁景泰拉起披风把她包住,飞快的走到苏小梨的房间,把她放下,对侍女道:“给她换了衣服。” 说则便传神去了将军府的地牢,地牢里幽沉昏暗,隐隐的有些腐蚀的味道。袁景泰走下楼梯,便看见苗医被捆在那里,袁诚礼站在一旁。他走了下去,坐在椅子上。 “说吧,被派你来的?”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将军,小人真的冤枉。”那苗医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再也没了平日里的灵活劲儿,充满恐惧。 袁景泰眼神微微垂下,便看见他的双腿在不停的发抖,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是什么人派出了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来。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不坦诚。”他冷冷的说道,抬手做了个手势。袁诚礼便上前,快速抽出鞘中的剑,一刀银光一闪,苗医的小指落地。 苗医痛的嘶声力竭的痛呼出来,袁景泰只是冷眼看着,直到苗医带着哭腔的吼声小了一些,他才道:“没关系,你若不想说,我们慢慢来,十根手指头,再加上十根脚趾,足够我们打发一顿时间。” 梨面妆by烟锁秦楼(76-85) 第七十六章 那苗医虽然吓得腿发抖,却依然强撑着不说话,死死的咬着牙。倒是比想象中的难对付,袁景泰皱眉,看了眼袁诚礼,袁诚礼会意,走上前去,这次却是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根手指头被绞断。 苗医再次痛呼出来,声音都变的嘶哑,袁诚礼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连把剩下的几根手指头都绞断。 “我,我说,我说,我说!”那苗医尖声叫道,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袁景泰抬手示意让袁诚礼住手,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道:“说吧,什么人派你来的。” “我,我也清楚那人是谁,他……只是让……让我借着这个机会……毒害将军,小的,小的不肯,他便要……杀小的妻儿,将军,小的根本不知……那人是谁,那人蒙着脸,我根本……看不清。”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只是是临时起意吗?知道他要用到苗医才来了这么一手?袁景泰站了起来,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对方根本没留下任何线索,他做了个手势,便转身离去。身后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呻吟声如断了线一般,陡然停了下来。 袁诚礼解决了那个苗医后,跟了上来,问道:“将军,要不诚礼出去探个几日,看有没有哪个大人那里有什么不对?” 袁景泰斜睨了他一眼,唇角含笑:“你怀疑是朝中的下的手?” 袁诚礼垂下眼睛,拱拱手,说道:“将军平日里行事……”他小的措辞道,“随性了些,得罪了好些大人,属下想,会不会是有人记恨在心,想要报复?” “你放心,朝中的那些人个个精的跟狐狸似的,杀我对他们没什么好处,况且……”那苗医虽三番四次想下毒害他,却是实心实意想要救苏小梨,他制的那药水,袁景泰事先便私下里让府里的大夫看过,的确不是伤身的东西。若是听令来杀他,又为什么要这么专心的去救将军府中的人?且不谈这个,那大夫看苏小梨的眼光有些不对,像是……一个下人看着自己的主子一般,下人?丞相府吗? 这绝不可能,丞相府绝不可能知道苏小梨便是苏红月,苏红月失踪,老狐狸急的几乎翻遍京城,老狐狸这么想做国丈,恨不得立刻把苏红月找出来塞给皇上,绝不可能放任苏小梨和恪亲王暧昧不清。 到底是什么人想杀他却又想护住苏小梨?若非他了解宁延清的行事风格,怕真的要认为是他了。宁延清的手段,如毒蛇一般,不知不觉的靠近目标,他不吝惜与等到最好的时机出现,让对方来不及反应,给对方最致命的一击。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人已经行至苏小梨的房前,他停了下来,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伺候那娘们的人,怕是以后府中容不下她们了。” 袁诚礼微微吃惊,将军的意思分明是让他灭了这些侍女的口,但这些侍女都没有什么做错的,将军虽性子暴了些,但向来奖惩公允,怎么无缘无故的想要这么做? 没听到他的回答,袁景泰偏过头来看他,袁诚礼这才沉声道:“……是……”同样在府中做事,朝夕相对的,毕竟会有些感情,不能如同对待外面那些人一般想杀就杀。 袁景泰斜睨着他半响,这才又开口道:“只要你能让她们再没有机会对别人说三道四,该怎么处理,由着你。” 说着便推门跨了进去,袁诚礼如释重负,脸上闪现出欣喜,将军这么说就是允许他把那些侍女送到别处去,虽然要远离京城,但这总比没了性命来的强。知道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他对着将军的背影说道:“属下谢将军恩典。” 一进门,果然如同他所料,侍女们见到他虽然一如往常一般福了福,道了声万福,但眼中的恐惧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了的。发现了苏小梨的身份了吗? 他不理会她们,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们了,下去吧。” 侍女们小声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袁诚礼还在外面,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人。他走到床边,看着还熟睡着的苏小梨,果然她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变化,皮肤如白玉凝脂,额头光洁,一双柳叶眉如烟黛,莹润动人的鼻子,小巧的嘴唇如口含朱丹一般。 若是分开看好像根本没什么改变,依旧还是那个人,整个看上去却不同了,这么细微的变动却会产生这么大的不同。苗人果然厉害,这可比易容术强的不知多少倍。 他不由冷笑了一声,难怪一个农家女子有着这么细嫩的手,如同从未做过粗活一般,像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苏红月,苏红月,祥瑞之兆吗?只是,这轮清高孤高的月亮,照的是谁,又是谁的祥瑞…… 苏小梨刚醒来的时候,又如同以往一般,脑袋里一团浆糊,她呆愣愣的坐了起来,目光呆滞的不知道盯着哪里。渐渐的,她的视线清晰起来,看见袁景泰遥遥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她。 她的思路慢慢清晰起来,如潮水般的思绪灌进她的脑海,她愣了一下,抱住头。怎么会,她为什么会有苏红月的记忆,从她记事起的一点一滴,如同在她脑海里放映一般,苏小梨感觉自己几乎被这些记忆淹没,她迷茫了,她现在甚至都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从千年后穿越过来的苏小梨,还是自小在深闺中长大的苏红月。 袁景泰只静静的坐着,看着她的举动,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像是极为痛苦一般。想起来了吗?苗医说过,中了这种盅会面容改变,前尘尽忘,那么现在盅毒已解,那些被忘记的前尘也都记起来了吗? 刚一走进床边,苏小梨像是感觉到了一般,慢慢抬起头,那双原本该灿如晨星般的眸子里此时失却了原本的光泽,迷茫的看着他,隐隐发着玉质一般光泽的脸颊上有泪痕,即便是这样,却出奇的动人,果然是出了名的美人,闻名不如见面。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要问什么,却又无从问起一般。 到了最后,她只无力的如同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原本非常确定自己是谁,但现在却不知道了,是这身体还牢牢记着主人的一切,还是苏红月的不甘心让她的意识保留了下来? 袁景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细细的端祥,这便是别人口中刻薄刁蛮,专横无礼的苏红月吗?这张脸是变了样,但那双干净的眸子却是那般的熟悉,无害的如同没了爪子的猫一样,他的眉心跳了跳,却她的苏红月,这分明就是那个看似贤良恭顺,却狡诈的如同小狐狸一般的小娘们! “可算是睡醒了,那只死鸟闹腾的紧,不去看看吗?”他问道。 苏小梨的目光像是这才有了神一般,却是突然站了起来,赤着脚到处找着什么,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找什么?”她没有回话,只是一个劲的找寻,最后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面铜镜,拿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脸,愣了好半响,才慢慢的抬起手,在脸上摸了摸。 镜子里是一个貌美的女子,熟悉却又陌生,对苏红月来说是看了十几年的,对苏小梨来说却是初次见到。王春花的脸对她来说也算是别人,但这么突然失去,不知为何却有些失落。 袁景泰劈手从呆愣愣的苏小梨手中拿下镜子,她却浑然不觉,动都不动,袁景泰皱了皱眉头,看着她这么失了心魂的模样让他不由自主的烦躁起来,再也耐不住性子,吼道:“死娘们,再给老子这么不死不活的,老子拿你去填湖!” 第七十七章 苏小梨被他吼的缩了缩脑袋,慢慢转过头去看他,眼中的泪水还没干,她的嘴唇动了动,说道:“我饿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下午什么都没做,一直在睡觉,还觉得体力流失的很快,折腾了那么一会,便明显的感觉到饥饿感。 袁景泰脸上抽了抽,扳着脸说道:“吃完就睡,睡醒又吃,你成什么了?” “猪。”她老实的答道。 袁景泰扫了她一眼,唇角不由自主的勾了勾,高声说道:“来人,拿点点心上来。” 这次送点心上来的人是小九子,应该是袁诚礼派来的,虽然他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对待那群侍女,但显然也猜出与苏小梨有关。小九子人灵活,也不会乱说话,又是从小在这府中长大的,自然是个懂得进退的人。 小九子看了苏小梨一眼,没有丝毫的惊奇,只是有些疑惑,苏姑娘去哪里了?袁景泰并不奇怪,苏红月的样子连他都不熟悉,更何况府中的人,那些侍子也应该是替苏小梨换衣服的时候看见她身上的胎记才知道的。 小九子刚退到门口,就见到孔明祉要进来,袁诚礼正拦着他,小九子连忙笑道:“这是怎么了?” 孔明祉只是拧着眉看着袁诚礼:“为何不让我见我们苏姑娘。” 声音传到里面,苏小梨放下手中的东西,说了声:“是小孔。”说着便站了起来,她刚站起来,便听见袁景泰的声音:“你这个样子去见他吗?” 苏小梨呆愣了一下,袁景泰不理会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看着眼前孔明祉生气的与袁诚礼理论的模样,沉声道:“怎么回事?” 孔明祉看见他,拱手道:“将军,为何府上侍卫不让小人见苏姑娘。”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种身份的人来跟我兴师问罪?”袁景泰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厉。 孔明祉被他的语气镇住,累索再三才再次开口:“小人刚才失礼,实在是小人担心苏姑娘的安危,王爷嘱咐小人照看苏姑娘,若是出了差错,小人实在无颜见我家王爷。”一段话说的谦卑,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力道。 袁景泰冷哼一声:“孔先生这么说,未免太看不起将军府的侍卫,孔先生大可放心,将军府的人皆为戊边将士,连凶横的蛮夷都挡得住,还挡不住一两三个的小毛贼?守得住桓燕的边关,却连苏姑娘都护不住?” 听出他声音中的讥讽,孔明祉道:“小人绝非这个意思,小人只是……” “行了,”袁景泰挥了挥手,“孔先生现下住在府中多少算个客,我可不想叫别人说将军府待客不周。但苏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她的闺房以后还是不要随便乱闯。” 里面的苏小梨听到这句,撇了撇嘴,什么闺房,他可从来没看在她是未出阁的女子的份上就不乱闯她的房间。那个沉稳的男声还在继续:“……若是孔先生不方便,让苏姑娘就你一声……” 听到这句,她便说道:“小孔,你不用担心,我很好,就是肚子有点饿,在吃东西。” 外面孔明祉沉默了一会,才道:“那既然这样,小人就守在外面,苏姑娘要是有什么事便直接吩咐。” “我知道了。”苏小梨应了一声。 夜里,苏小梨怎么也睡不着,两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身体。脑子里像是要爆炸一般,从苏红月的记忆中,她知道了很多以前从未看到过的宁延清,她知道先皇就是宁延清的父亲,而当年幼的宁延清是太子,只是后来苏安邦辅佐召诰王夺位,庆召王远在边疆,根本来不及回京相助,于是召诰王就成了皇上,而宁延清却与当时的皇后一同被流放。 宁崇毓是个有能力的人,虽然皇位来的不正,但只凭十四岁的年纪却把原本因战乱频繁而动荡不安的桓燕治理的井井有条,天下人不得不服,赶回来的庆召王也无话可说。 但二十多年过来,后妃众多的后宫却一次都没有传出子嗣的消息,连个公主都没有,更不要说皇子。于是百官急了,百姓急了,不管宁崇毓做这个皇上有多么的成功,没有子嗣,就是他最大的不成功。 于是在朝野上下的施压之下,皇上的一道圣旨,召回了流放中的宁延清和前皇后,回来的却只有宁延清和前皇后的骨灰。 苏红月见过宁延清,他是那种即使立于百官之中却依旧显得孤高的人,苏红月对皇上用情颇深,自然对这个于皇上的皇位有威胁的宁延清不满,她出言侮辱宁延清,苏红月再怎么说还年幼,又被誉为桓燕的祥瑞,天下人宠着,哪里知道避讳锋芒。刚回来不足两年的挂名王爷可能还不及桓燕最大的权臣的女儿来的重要。 想到这里,苏小梨不由想笑,苏安邦助现在的皇上夺了将会属于他的皇位,虽说对外称皇上病逝,但谁知道先皇是不是被他们逼死的,又让其母,一个高高在上,向来养尊处优的皇后长途跋涉,受尽艰苦,最后客死他乡,而这么多年后,苏安邦的女儿,苏红月理直气壮的指着他的鼻子骂。 难怪当年他看见那个胎记是会有那样子的反应,他当时一定恨不得掐死她吧?胸口闷闷的,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中不断膨胀,一点一点,几乎让她窒息。 第二日,苏小梨一推开门便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只除了孔明祉。是怕她的身份被人知晓会惹麻烦吧?看见孔明祉往这边过来,她连忙低下头。孔明祉道:“苏姑娘,要用膳吗?” 苏小梨含糊的应了一声,走了出来,顺手关上门,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孔明祉连忙跟上,“苏姑娘,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王府。”她简短的答道。 显然袁景泰并没有对她设防,大概是认为她恢复了记忆,该对宁延清厌恶才对,也没料想到她还愿意回去,将军府的人大多不认识她,她一路低着头,便也没什么人在意她。这个时间点,袁景泰应该在宫里上早朝,如若不然,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只是到了将军府的门口,她被拦了下来,有人询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苏小梨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是曾经在宁延清那里发现,觉得好玩才要过来玩两天,她并不知道这令牌有什么能罚,但现在这种状况,她说不出自己的身份来历,怕是要被人当可疑对象抓起来了。 守门的人一见,立刻道:“原来是恪亲王府的人,小的冒犯了。”说着便退回两旁。 没想到还真有些用处,她又把令牌小心的收好。走了出去,因为心中有事,她目不斜视,直直往王府冲去,孔明祉也一直跟在她身后,像是明白她情绪不并不怎么好似的,也不敢上来搭话。 远远的看到恪亲王府那块紫英镶宝石的牌匾,她的脚下一顿,头又慢慢的低了下来,还好,因为孔明祉跟在身后,她顺利的走了进去。在王府生活了好一段时间,原来那张脸王府的人基本都认识,孔明祉又跟在身后,怕是不容易混过关,她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行路,靠着印象摸进自己的房间,进去前,对孔明祉道:“王爷下朝回来后,劳请孔大人告知一声。”说着,便关上门。 孔明祉在外面有些不明所以,苏姑娘看上去不太高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从未用过这么生疏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他顿时感觉有些不对,便立刻去前等着王爷。 半个时辰后,宁延清回来了,一踏进大厅,便看见孔明祉迎了上来,他立刻冷下脸道:“本王不是让你留在将军府中伺候苏姑娘吗?” 孔明祉道:“王爷,苏姑娘回来了,在房中。” “回来了?”宁延清原本平淡的眸中顿时闪现一丝亮色。脚下一转,想去找她,却不料一转头便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槛,正看着他。宁延清只觉胸口一沉,像是有什么被打破一般,这是……苏红月。 他连忙定了定神,说道:“明祉,你出去。” 孔明祉狐疑的看了眼苏小梨,走了出去。 宁延清只是盯着她看,眼中的情绪复杂,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倒是苏小梨笑了笑,说道:“王爷,您很讨厌这张脸是不是?” 苏小梨笑的时候大多是真的高兴,唯有这次,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看着宁延清心口一痛,她从不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的。他走上前去,“梨儿……” 她再次笑了,“不是梨儿,是苏红月。” 他俊挺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张了张嘴:“你都……想起亚了。” “是,该记起的,不该记起的,全都想起来了,”她看着他,“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我?” 第七十八章 苏小梨见宁延清的眼神似乎一痛,她又道,“王爷很恨我是不是,父母之仇,啊,对了,还有你的秋鞭也是因为丞相的举荐,才得了皇上的青睐,又是丞相的推波助澜,让皇上娶了她,父母之仇,加上夺爱之恨,王爷的确该对我恨之入骨。我竟然还恬不知耻的以为王爷待我与别人不同,”她停下来,笑了笑,“不,的确是不同的,只是不是我想的那种不同,我,太自作多情了。” 她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挡住眼中的失落,她转头,想要离开。宁延清上前一步,挡住她:“你要去哪里?” 她依旧垂着眼睛,并不看他:“王爷放心,这些日子来承蒙王爷的照顾,我还不是恩怨不分的人,不会让王爷受到牵连。” 宁延清的紧抿着唇看着她,脸上向来坚毅的线条像是溃散了一般,显得有些迷茫:“梨儿,为何要这么说,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苏小梨打断他,她看着他:“原本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都明白,现在发现却只是别人眼中的闹剧。”她伸手轻轻拂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苏小梨低着头走,迎面撞上一个青衣书生,她压根不抬头,只低声说了句:“失礼了。”绕过那人便想继续走。 “是……苏姑娘吗?”身后的人迟疑的问道。 苏小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东方靖。东方靖的目光在接触到她的面容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像见了鬼似的。她一看便知道这些事东方靖定然是心知肚明的,难怪他以前看她的目光会这么奇怪。 她立刻又转身,却听见东方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来人,把她抓起来。” 看着房间紧闭的红木门,苏小梨暗叹自己好像脑袋一热做了傻事。既然知道宁延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重视她,她还一股脑的冲了回来,这么敏感的身份,她凭什么认定宁延清不会为了掩盖事实而软禁她更甚者杀人灭口呢?毕竟拐走未来的皇后不是小事。 门上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苏小梨看了过去,进来的人是东方靖,她看着他,笑了:“诸葛先生,你来看我?” 东方靖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出声道:“苏小姐,你别怪学生这般做,只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苏小姐大可安心住下,学生定不会让人亏待了苏小姐。” “好,我知道了。”苏小梨点点头,分外好说话的模样。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苏小梨见他良久不说话,这才道:“诸葛先生有什么话要说吗?” 东方靖似乎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才缓缓说道:“姑娘的脾性倒是变了很多。” “诸葛先生是在夸我吗?”苏小梨又笑了出来。 这倒是让东方靖呆了,眼前的女子除了从大厅里冲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些慌乱,现在已然恢复了平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原本以为苏红月恢复记忆后,连带着性格也会恢复,苏红月的那股泼辣劲他是见识过的,恐怕整个桓燕,除了皇上和皇太后,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苏丞相也不例外。他倒更习惯苏红月那副颐指气使,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模样。 看着东方靖那副探究的模样,苏小梨也不在意,任由他看。她那副坦然的模样,让芳方靖不好意思起来,“苏小姐,你怨王爷吗?” “你说呢?”语调中颇有些调皮的意味,像是平日里与他开玩笑那般,东方靖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她继续道:“当然怨啦,谁喜欢自己被当成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声音依然平和柔软,倒不像真正的苦大仇深那般。 她眉目含笑看着他,像是想到什么,闪烁了一下,视线移到别处:“不过王爷或许更怨我吧。”想想宁延清以前面对的那些,从天堂跌落到地狱,大概说的就是他吧,一个几岁的孩子,天之骄子,突然面对如此剧变,那长达十几年的流放中,吃的怎么样的苦旁人不得而知。 “比起这个,我更想诸葛先生是怎么让我失了记忆,变了空貌,”她话题一转,看着他道。 东方靖被问及此,迟疑了一番,才道:“姑娘中了蛊毒,因为那个种蛊的苗人前段时间突然病逝,以至于子蛊反噬,才会让姑娘那般痛苦。” “是这样啊,”苏小梨讪讪道,蛊毒她是听过的,这么玄乎的东西,没想到也会让她遇上。可这么说的话,她现在应该是解了蛊毒,那么替她解蛊的人岂不是……袁景泰? “先生!”她突然站了起来,把东方靖吓了一跳,“除了让种蛊之人解蛊,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解蛊?” “这个,学生也不清楚,可曾经似乎听那苗人说过,只能用活人之血引蛊。至于如何操作,学生并不知悉。” “完了,那岂不是欠了杀人魔头一个大人情了,”苏小梨小声嘀咕道。 “苏姑娘说什么?”东方靖没听清,问道。 “没什么。” “那么,若是没什么事,学生先告退。”他躬身退到门口,累索再三,才说道:“苏姑娘,当日对你下蛊之事王爷并不知晓,所以也并不是姑娘心中想的那样王爷明知道你为什么痛苦却还袖手旁观。”苏小梨一愣,她心里确实这么想了,没想到竟然这么明显的让人看出来。 他继续道:“苏姑娘原本爱慕皇上,见皇上移情阮姑……阮妃娘娘,这才对苏姑娘起了杀念,学生那日不同意,背着王爷让人对姑娘下了蛊,并送往一处僻静的处所,王爷对此并不知晓,只当苏姑娘早已不在人世。” “但姑娘也该知道,那时的苏姑娘如此待王爷,又想害阮妃娘娘,王爷才会下狠心,但如今王爷早对姑娘不同以往,学生曾多次劝王莫要把姑娘放在身边,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王爷皆不理会,王爷……是把姑娘放在心上的。” “那么,诸葛先生当日为何不让王爷杀我?” “姑娘身份非同一般,学生不想折了王爷的福寿。”东方靖老实道。 东方靖走了之后,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苏小梨的思绪不由又乱了。怕折了王爷的福寿吗?又是因为她是什么祥瑞吗?真是迷信,不就一个胎记吗。 东方靖也算是有良心的人,怕她闷着还让人把她房间里那些杂谈全都搬了过来。她只翻了一页,不由又开始走神,这么一走神,便是好几个时辰,天色已晚。 送饭的敲门进来,把饭菜放在桌上,便退了下去。苏小梨走了过去,打开食盒,不错的菜色。她把小碟子一一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拿起筷子准备开吃。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 “不错嘛,还有心情吃东西。” 这个声音熟悉的让她心惊,让她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咬着筷子转过头,果然看见黑着一张脸的袁景泰倚在窗口,鄙夷的看着她:“还能吃得下,也不怕别人在饭菜里下毒。” “不会的。”要杀她容易的很,哪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 “什么不会,怎么不会!”他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一把上前拧住她的耳朵:“死娘们,你有脑子没有!还敢回来!你就不怕别人把你灭口了!你有几条命够你这么折腾的?” 苏小梨连忙放下筷子,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好痛,快放手。” “痛个屁,让人在你脖子上割一刀你他妈才知道什么叫痛!”袁景泰咬牙切齿道,丝毫不理会她可怜兮兮的哀嚎,手下毫不手软的扯着她的耳朵。他下了朝才知道这娘们回王爷府了,得知这点后没把他给气死。若是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她明摆着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没头没脑的往回冲,真嫌自己命太长了吗?亏的自己还以为她知道分寸,便没让人看着她,简直太高估她了。 苏小梨再不顾自己几乎被扯下来的耳朵,连忙手忙脚乱的伸手捂住他的嘴,急忙道:“你别那么大声,让他们听见了会进来抓你的。”看他这个样子介知道他是偷偷潜进来的,做贼还敢这么咋咋呼呼的。 袁景泰垂眼看了看她的手,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怒容很快消失不见,手上的力道也变小了很多。手一转,抓住苏小梨的腰,把她抱到腿上,自己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在她脸上捏了捏,说道:“不错嘛,小娘们总算知道关心自家男人了。”说着心情大好的在她脸上“啾”的亲了一下。 苏小梨猝不及防,被占了便宜,再看对方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脸上有些不悦的模样。 袁景泰单手抱着她,站了起来,就向窗口走。苏小梨连忙问道:“干什么?” “带你走啊!”袁景泰看着她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废话”二字,“不想你留在这里等死?” 第七十九章 苏小梨呆愣了一下,就这么走吗?不过好像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但就这么走了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就这愣神的空,袁景泰已经把她带到窗边,她连忙挣扎着跳了下来。 “我不要跟你走!”她看了他一眼,去了将军府跟王府又有什么区别,这个人跟她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救她?因为苏安邦的原因还是因为宁延清的原因? “再用这种眼神看老子,老子挖了你的狗眼!”袁景泰恨得牙痒痒,“自己瞎了狗眼,看错了人上了当,便把别人都想成那般。” 苏小梨垂下眼,抬手揉了揉鼻子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这个人眼睛也太毒了点,明明什么都没说还被他给看出来了。 见苏小梨抓着窗棂,一副反正我就是不信你,反正我就是不走的赖皮样,袁景泰不禁来气,什么时候犯倔不行,偏生这个时候犯倔。她养的那鸟都比她识时务,即使被关起来还好吃好喝的,想到那鸟,袁景泰挑眉:“你今天不跟我走,我回去便宰了你那只死鸟做下酒菜。” “不准!”苏小梨立刻激动道。 “准不准可不是你说的算。”他冷声道。 “你!”苏小梨瞪着眼睛看他,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好人,动辄就威胁她。 两人正对峙着,便听见外面喧闹起来,从那些乱糟糟的声音中,苏小复工辨出来似乎有人在喊抓刺客。她转头看向袁景泰,袁景泰看出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但也没工夫跟她计较,抽出一块布蒙住自己的脸,手慢慢抽出匕首,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外面又有人道:“王爷被刺客刺伤了。” 袁景泰愣住,苏小梨猛的看向他,声音难得有些不稳:“你把人刺伤了?” 袁景泰原本心下还奇怪,可一见苏小梨那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立刻竖起眉毛:“就算是本将军刺的,你又能怎么样?替他报仇?你倒来试试看有没有那个能力!”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这边又听见外面有人叫道:“找到刺客了,往南院去了,快!”这才知晓是自己误会了他,有些讪讪的扭过脸去,不敢看他,扯开话题的随便念了一句:“王府的守卫挺厉害的,以前刺客都还没进来就被抓住了,这次怎么会闹成这样。” 袁景泰想了想,说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打晕了好些个侍卫。” 苏小梨立刻便明白了,原来是搭着顺风车进来的。袁景泰挥挥手:“行了,正好趁乱出去!”说着又一把揪住她。却在这个时候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了,听着还像一大群人似的,急急忙忙的样子。 “是王府的人来了。”苏小梨道,这么光明正大的,有这么大的排场,她心里猜想着该是宁延清。连忙推了袁景泰一下:“你快走吧。” 她的那一推对袁景泰来说不痛不痒,只垂眼扫了她一眼,“本将军是来带你走的,你就不怕留下来被宁延清给灭了。” “殿下……王爷至少现在不会对我做什么,我……应该还有点利用价值吧……我现在还不想走,若是想走,我自己会走。你放心。” 他冷笑一声:“你走的出去吗?” “当然!”苏小梨坚定的答道,看见越来越近的火光,她连忙又推了他一把:“快走吧。”虽然琥不清楚他多次相助是出于何意,但总不能害他被抓住。 袁景泰见她担心的模样,反而笑了,眉梢扬起一个赏心悦目的弧度,弯下腰来说道:“亲我一下我就走。” 苏小梨又忍不住瞪他,袁景泰见她气的几乎跳脚的模样,脸上的贱笑更明显,“本将军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若是我被抓了,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外面的人几乎就走到门外,苏小梨心里以慌,偏生他还是一副不急不忙的模样,她连忙飞快的在袁景泰脸上印了一下,只见他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大,一转身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门被打开,苏小梨连忙回过头,发现自己的心几乎卡在嗓子眼,脸颊不可控制的微微抽搐,人紧张到了极致大概就是这样的吧。进来的人是宁延清,她一时失了声音,只看着他。他快步走了进来,苏小梨甚至可以看出他眼中的紧张几乎要溢出来。看见她好好的站在这里,似乎松了口气,转身对外面拿着火把的人说道:“你们去给我继续搜,一定要把刺客给搜出来!” 声音冷硬的几乎要把人给冻住,外面的人齐刷刷的应了一声,便又再次散开。他转过头来,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连忙退后一步避开。他的目光闪了闪,却没有生气,似乎叹了口气说道:“梨儿,回你的房间休息吧。”这个房间未免太过空冷清,不适合居住。 苏小梨没有回话,反而是越过他,看着正走了过来的东方靖,宁延清意识到她的目光,头微微一侧,便看见东方靖,好看俊逸的眉毛立刻蹙了起来,他冷声道:“滚下去!”声音不大却足够叫人背后冒寒气。 苏小梨有些意外,东方靖是府中的谋士,宁延清虽不爱与人亲近对他倒也算客气,语气这么重倒也是头一次。东方靖的脸色有些难看,讪讪的停了下来,低声说道:“王爷,不管如何,身体重要,王爷还是先回寝居的好。” 听到这里,她才想起刚才外面说的“王爷受伤”了之类的话,连忙抬头气向宁延清,果然,他的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线条锐利冰冷的薄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宁延清兀自生气的转了过来,斜眼看他,说道:“东方先生,你管的太宽了,本王早已说过不准你多插手!”显然话中有话。 东方靖的脸色又黯下去了一点,苏小梨有些看不过去,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诸葛先生是为王爷好。” 宁延清回过头来看着她,眼中的寒冰似有消融的迹象,苏小梨偏开脸,躲过他的目光,转而看向东方靖:“先生是想跟我说软禁我只是先生一己的决定,王爷也只是刚刚知晓是不是?先生不用担心,我明白。” 东方靖先是有些意外,后来面上略带了些钦佩的神色:“苏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之人。” 苏小梨暗暗撇了撇嘴,什么冰雪聪明,若真是冰雪聪明之人也不会被骗这么久了。东方靖没有看见她这抹自嘲的笑,感谢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不在这里惹宁延清的不快。 院子里就只剩下孔明祉。一阵隐隐的酒气飘到鼻子中,苏小梨这才察觉到宁延清喝了酒,他平时严于自律,连生活作息都掐的分毫不差,严谨至此的人自然极少饮酒,就算喝也只是应付场面上的,小酌三两杯。但这次显然喝了不少,原本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些锐利的清新的气味,现下掺杂些酒味,反倒显得更加冷清。 “王爷有伤在身,回去休息吧。”她垂了垂眼睛,说道。 宁延清沉默着,久久未听见他回答,苏小梨等的有些奇怪的抬起头,却见他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梨儿,我受伤了你不扶我回去吗?” 苏小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上前扶着他往他的房间走。虽然顺从的扶着他,但并不说话。她不说话,宁延清也不逼她,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若是换了别人早已浑身不自在起来,偏生这两人都是喜静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急坏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孔明祉。 孔明祉作为王府的管家,自然是七窍玲珑心,虽然不太明白前因后果,可看着这两天发生的事也明白了个大概。眼前两人虽然肩靠着肩走在一起,但中间似乎有道不可逾越的距离一般,又都不说话,自然急坏了他。这些日子明眼人都看的出王爷对苏姑娘的在乎,现在这副情况别提有多糟。 他突然出声说了一句:“王爷,您小心点,那伤口刚扎好,容易裂开。”刚说完,他便看见苏小梨的背部似乎僵了僵,偷偷摸摸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小眼,便迅速转过头去,低眉凝神了好久,脸上的神情不再像刚才那般淡然冷漠的样子,反而带了些局促不安。 倒是宁延清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抬手抚了抚她柔软的发丝,语气淡若清风,如叹息一般的说道:“梨儿,不用担心,只是小伤。” “嗯。”苏小梨低着头,极浅的点了一下。 苏小梨很少来宁延清的房间,他的寝居与他的人一样,带着一股特有的清冷的香味,布局简约却不失雅致,单单从这里便可看出主人的品味。 第八十章 刚进门,宁延清便被两个侍女扶着躺到软榻上,侍女服侍他的手脚麻利得很,宁延清也是一副堂而皇之的模样。苏小梨早已以前便觉得这个人天生长着一副就该被别人服侍的模样,倨傲的神态,清冷的不可侵犯。 他眼睛闭了一会,脸上露出疲惫之态,猜想着也是因为伤口的原因。虽然有些担心,可看着周围能干的侍女,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留在这里,在榻边站了一会,见宁延清还在闭目养神,不便去吵醒他,转身想走。 刚一转身,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一个温和的大手握住,她慢慢转头,看着宁延清那双狭长的双眼睁开,正看着她。苏小梨原以为他要向她解释什么,却只听他声音有些沙哑道:“梨儿,回你自己的房间休息。” 苏小梨的眼睛睫毛颤了颤,刚才她的确是想回东方靖给她安排的那个房间,毕竟现在的身份是阶下囚,而不是座上客。宁延清的目光中有些不容推拒的严肃。 她点了点头,宁延清便没有再为难她,松开手,唇边扬起一个清浅的笑意,一如平常:“回去休息吧。”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叫她迈不开步伐。她看着宁延清,他紧闭着眼,那张高贵儒雅的容颜却依旧耐看,他的脸上波澜不惊,但苍白的脸色却已然暴露他的伤势并不轻,虽然看着像是睡着了,她却知道他一直听着她的动静。 “殿下,伤口很痛吗?”她突然柔声说道。 宁延清的眼睛猛然睁开,明显的昭示着自己刚才根本就是在假寐的事实。他原本沉寂的目光中突然有两簇亮色,灰白的脸颊上有了些红润。他的唇角上沾了些笑意,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没关系,只消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她点了点头,蹲了下来,双手握住他的手,一双灵秀的双目带柔和光芒看着他:“殿下,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听着她对自己的称谓,宁延清的脸上露出意外,紧接着眼中隐隐有些期待,声音中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宠溺的味道:“问吧,什么都可以。” 宁延清猜想着她一定是想问有关于她身世的事情,心里想着这次若是她问,他定然毫不隐瞒的告诉她。苏小梨听着如此低沉温和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笑,缓缓开口道:“李绅既是你的贴身侍卫,他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宁延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见她对他笑了下,又道:“就算李绅不在,殿下身边应该也有些其他暗中看护的侍卫吧?殿下就算喝醉酒了,手脚不灵活,受了暗算,为什么那些侍卫也突然手脚不灵活了?王爷的侍卫,不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吗?” 宁延清越听心越寒,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像是肉里长了刺一般,一扎一扎的难受。原来这失而复得的温柔竟是假象,他脸上的线条渐渐紧绷起来,脸冷的几乎能掉冰渣子。 他抽出自己的手,偏过头去不看她,只阴沉着声音说道:“带苏姑娘回房休息。” 苏小梨慢慢站了起来,说道:“我自己回去吧。” 苏小梨最终还是回了原先住的屋子,她如何都拗不过孔明祉,孔明祉向来与她争吵的时候会让她一让,这次却死活不肯让步。说是王爷的命令,不可违抗。 比起这里,苏小梨更想住在今日呆了一天的屋子,至少不会有很多牵起她记忆的东西,不像这里,到处都是宁延清送的东西。 这两日,再也不见宁延清的身影,以前他再忙总会绕道来这里看她,不过也是,谎言都已经被揭穿了,戏自然不会有唱下去的必要了。原本还心有不甘,不情愿走,现在也该安心了。 苏小梨看着眼前放着的胭脂水粉的盒子,那日跟袁景泰说的她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当然不是在说大话,她就算没什么别的本事,化妆什么的也算是她的本行,把自己画成另一番模样又有何难,更何况,她的身边有效力等同于通关文案的东西。 她拿起那块令牌看了看,纯金打造的令牌,中间有着‘恪亲王’三个大字,反面一个大大的‘宁’字,边上张牙舞爪的几条龙雕的栩栩如生,令牌的边角上用紫玉箍住,气势磅礴,即便是不认字的都能看出这不是普通的东西。令牌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坠子,她随手拿起来把玩,却无意间看见小坠竟是一个印章,以前倒是没发现,仔细看了看,印章上有个“清”字。 这是…… 恪亲王宁延清的私印,几乎等同于兵符,她当日只是觉得好奇便随口要过来玩几天,宁延清好像也并未说什么便同意了,脸上一丝异色都没有,就是因为这样,她还以为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种东西,能带走吗? 正紧张间,便听见外面有敲门,沉思被人打断,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连忙把令牌藏了起来。平复一下心情才问道:“谁?” “苏姑娘,是我。” 孔明祉的声音,苏小梨这才走了过去,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孔明祉的脸上颇有些为难,犹豫了半响,才说道:“苏姑娘,王爷让您去前厅。” “王爷……有什么事吗?”她迟疑的问道。 “小的,小的不太清楚,姑娘可当面问王爷。”他含糊的说道。什么不太清楚,不太清楚会有这么不自在神情,苏小梨没再问什么,对他道:“我换个衣服便过去。” 苏小梨到前厅的时候,便看见宁延清修长的背影逆光而立,原本就是个心性冰冷的人,身上紫色貂裘更添了一份冷意。听见身后的响动,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疏离,苏小梨只觉心中一颤,脚下不由自主一顿。他从未这般看过她。虽然这才是他平口里真正的模样,但突然这么大的反差,让她一下子适应不了。 顿了顿,她才继续迎了上去,宁延清看见她,淡淡说道:“来了?” “嗯。”她低声应了一声。宁延清的目光移向别处,看了看孔明祉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吧。” “已经准备好了,小的这就去叫人给驾过来。”孔明祉说着便往一边去了。 宁延清负手而立,阳光把他的侧脸雕刻的棱角分明,即使阳光的温度都无法让这个人看起来柔和丝毫。苏小梨最终还是在听到马车的轮子驶来声音的时候忍不住问道:“要去哪里?” 宁延清看着已经在面前停下的马车,说道:“送苏姑娘回府而已。”他说着,转过身来,看着她道:“前几日逼迫姑娘留在府中,委屈姑娘了。” 马车一停下,便有一个下人迅速跑到马车前躬下身,充当人凳。宁延清走到旁边,说道:“苏姑娘请。”伸出手示意要扶她上去的模样。 苏小梨脚下不动,可看着宁延清一副不想再跟她有丝毫牵连的表情后,只得慢慢走过去,忽略他要扶她的手,抓着门边上了车。她上去后,宁延清便跟了上去,放下车帘,吩咐道:“走吧。” 听着外面的车轮声,苏小梨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她虽然不想再这样不尴不尬的住在宁延清这里,但更加不想去丞相府,就算她刚想起苏红月的记忆的时候有些迷茫,有些糊涂,但这么几天下来,早已弄清楚自己是谁,不再有什么怀疑。丞相府的人与她非亲非故,她住过去做什么。 抬头看了看宁延清,他正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像说话的意思。这个人果然拿她当棋子,现在用不到了,连句话都懒得跟她说。心慢慢冷了下来,不再期待什么,心里反而平和了下来。 发了会儿呆,宁延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这段时间以来多有得罪,姑娘回府之后……” “你放心吧。”苏小梨只说了这么一句,意思就已经表达出来,这种事情说出来恪亲王不利,她自然是知道的。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冷笑:“姑娘还真是善解人意。”一如寻常的平缓深沉的语气,不知为何听的她却有些闷闷的。 她垂了垂眼睛,掏出那块令牌,抓住他的手,送还给他:“王爷的东西,王爷自己好好保管。”她不看宁延清的表情,继续道:“放我下来吧,丞相府我找得到,我想自己走着回去。” 第八十一章 宁延清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苏小梨的手中的令牌,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包含着的复杂的情绪无从一一辨别。对视良久,都不见他有伸手来接的动作,苏小梨又道:“王爷,这种东西放在我身边,你会放心吗?” “交给你,我自然放心。”他的声音清冷低缓。 苏小梨的手一僵,脸上扯出一丝笑,“王爷别开玩笑了。”她别过眼睛,却猛然发现不对,这条路,根本就不是去丞相府的,城南住的是王孙贵胄,城东住的是达官显贵,城北住的是稍有些钱财的百姓,城西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妓院,戏班子的都在那里。 这条路分明是往城西去的,而城西正好是出城的路,苏小梨连忙回过头来看他,他抿着唇,并不做解释。她的手悬在半空,手心握着那块做工精美的令牌,他却一点接的意思都没有,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一会,便感觉胳膊有些酸,只得收了回来。 苏小梨想不到宁延清带她去城外做什么,他不说,她便也不问。马车一路驶到城郊的一处小庄园内,一停下,便有人迎了过来,在外面候着。宁延清起身,跳了下去,在外面说道:“下来吧。” 她挑开车帘跳了下来,顿时一股清新的气味便扑鼻而来,这个小庄园虽不大,却布置的极为雅致,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蜿蜒蜒直通向庄园中,支架上爬满了青藤,一片青翠的色彩,院子里种了好些叫不出名字但却十分好看的花,应该是很名贵的吧,宁延清生活上很挑,他的东西即便是用来写字的毛笔都一定要挑最好的,应该是做了这么多年唯一的皇子,不由自主养成的挑剔的毛病。 守园的人齐刷刷的站了出来,低眉顺目的站成一排迎接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宁延清的神情不佳,苏小梨心里想该不会是伤口还没好周全的缘故吧?连刚才一起过来的孔明祉神色都有些僵硬。 气氛几乎差到了极点,苏小梨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似无意开玩笑一般说道:“苏丞相的府邸难不成在这里?” 一句话刚落,她便看见守园的人中有一两个偷眼看她,接着把头低的更低,孔明祉的脸色立刻就黑了,冲她微微的摇了摇头。苏小梨见状,便迟趣的闭上了嘴。 这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她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宁延清,牵手这种动作虽不是过分的举动,但却出奇的会让人有一种暧昧的温情的错觉。他刚才在马车上的时候还是一副碰到不想碰她的模样,怎么转眼间又转了性? 明知道不该再跟他闲扯不清,不知为何,他微微发抖的手心却让她如何也做不到甩开他手的举动。她随着他走进庄园,越往里走,便越觉得主人品位的高雅,里面雅致的如同仙境一般。 她敏锐的感觉到这个时候不该多话,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直到看到一处空旷的土地上孤零零的立着一座坟墓的时候,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宁延清在孤坟前停了下来,墓碑上什么字都没有。他轻轻的抚了抚墓碑,开口道:“我母后,在这里。今日,是她的祭日。” 果然! 宁延清继续道:“皇陵里的那个是假的,母后一生为这个身份所累,死后只想自由……” “母后身边的女官跟我说过,母后曾是个温婉恭顺的女子,但我所见到的她却是严肃端庄的,大概是做了后宫之主的缘故,但也因招了父皇的不待见,男人多喜欢温柔的女子,但母后的温柔淹没在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中了。” 苏小梨不打断他,他便继续道,说他母后身前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她从未听过他用如此寂寥的声音说着话,第一次发现他脸上有如此落寞的神情,她看着无字墓碑,听着宁延清的话,不由自主的同情起这个女人,一朝享尽富贵,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也难怪不愿入皇陵。 苏小梨叹了口气,把这种惆怅的情绪丢到一旁,抬头看着宁延清说道:“王爷带我来,是想让我向皇后娘娘谢罪吗?”她其实没有别的意思,自己的确是那般想的,是她这副身子一爹害的人家好好的皇后没了,客死他乡,她既然占用了人家苏红月的身体,于情于理,她都该替苏红月赔罪才是。 却不料自己的话却让宁延清猛地转过头来,眼中隐隐有着怒气,咬牙好久,才强压住胸口的一股气,说道:“当然不是。” “那王爷……” “是想告诉你,”他打断她的话,猛地转过身来,逼视着她,“皇后做的并不是那么舒服,别以为嫁入宫中是什么好事,皇上是喜欢你,但再喜欢你他也同时喜欢着他的三宫六院,你以为他会有多少时间耗在你身上?”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紧紧的收进怀里。苏小梨从未见他这种模样,吓得不由自主的退缩着。 只听他冷哼一声继续道:“你就这么喜欢皇上?刚说要送你回丞相府便一副安了心的模样,是因为送你回去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你的皇后了吧?告诉你,想都别想!”他的声音到了最后几近阴沉。 苏小梨被他这种气势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睁大眼睛看着他,隔了好久,才缓缓道:“你……骗我……”说送她回丞相府原来是谎话,为了试探她的谎话。 宁延清的唇紧紧抿着,听到这句,手上却突然用力,把她扯到怀中,紧紧的抱着,力气大的几乎要把她揉碎,苏小梨刚一抬头,便被他不顾一切的吻住,他特有的清冷的味道顿时在唇齿间散开。 他的吻冰冷却很大力,像是要吻到她骨头里一般,唇齿的相碰撞他丝毫不顾,苏小梨有些吃痛的推了推他,却不料这样拒绝的动作却像在他现在这种薄弱的理智上戳了一下一般,他的手腕上更大力,吻的更加狂乱。 苏小梨知道不能再惹怒他,宁延清一直是个出奇的理智的人,什么事都如胸有成竹一般,镇定,沉稳,淡然。这样的他与其说是生气,却不如说是在不安。不知怎么的,心像被人扯了一下似的。 她慢慢伸出手,在他背上缓缓抚着。这样的举动果然很快让他的动作温柔了起来,温柔起来的宁延清是谁也没法抗拒的,苏小梨竟也渐渐被这个吻弄得神志不清起来,沉溺了进去。 过了很久,宁延清才放开她,把头埋在她的颈间。久久的沉默过后,苏小梨听见他在她耳边说道:“我上次说的让你做我的王妃的事不是随口一说,梨儿。我想娶你为妻,不是苏红月,是你。” 苏小梨的身体僵了僵,接着轻轻颤抖。她一点都不想跟宁延清弄到现在这种地步,她还是想念那个会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的人。他伸手轻抚她的背部:“我说过,绝不会再认错你。” 苏小梨听到这句话后,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慢慢伸手环住他。 就再相信一次吧…… 第八十二章 就这样吧,宁延清虽然瞒了她很多事情,但也确实没做过利用她的事,就算刚开始就存了居心才与她走近,但后来就变得不一样了,至少这点,她还是能感觉的出来的。 她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那无字墓碑说道:“不过皇后娘娘一定不喜欢看到我在这里。” “不会,”他语气坚定的说道:“我喜欢的人,母后一定喜欢。” 喜欢呵…… 苏小梨抿着唇笑了笑,春意盎然的庭院中央,梨树开花开的正盛,风一吹过,雪白无瑕的花瓣纷纷飞落下来。宁延清负手而立,宽肩窄臀,细腰长腿,衣袂翻飞,苏小梨不由自主的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梨花树个那个修长宁静的身影。 他突然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梨儿,唱一曲来听听吧,我想听你唱。” “好啊。”苏小梨一口答应,“你想听什么?” 他笑了笑,说道:“唱你喜欢的吧。” 向来清幽宁静的庄园中传出优美动听的嗓音,外面候着的守院人无不意外,意外之余,便也开始饶有兴趣的听起曲子来。 回来之时,天色已然不早。苏小梨刚下马车,便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敌意,她一抬头,看见的却是李绅。李绅的目光冰冷凌厉,狠狠的瞪着她,却在宁延清转过身来的时候收回目光,把头偏到一旁。 苏小梨有些意外,继而连忙回想,难道苏红月与李绅也有过节?但苦思冥想一番,如何也想不出有关于他的记忆。但李绅刚才简直想要扑上来咬死她的神情,她确定李绅一定是认识苏红月并与她有什么不快的。 李绅像是在隐忍什么似地,过了半响才向宁延清走去,说道:“王爷,潮州的事情已经办妥,文案已经送到。” 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便知是刚回来。苏小梨怔了一下,好像自己前两天还拿李绅是宁延清贴身侍卫,但关键时刻却不在的理由说事,看样子他是的确不在。想到这里,她偷眼看了眼宁延清,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点了点头,道:“先下去休息吧。” “是,王爷。”李绅应了声,却在转身的时候又看了眼苏小梨。 苏小梨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却撞进一个温和的怀抱,她转过身,便看见宁延清的温润的脸庞,还没等他出言安抚,她便先一步说道:“李绅到底是什么身份。” 宁延清抿了抿唇,却没有隐瞒,说道:“前朝太子太傅李继文之子,”他顿了顿,“六个儿子,八个女儿中唯一逃过一劫的幺儿。” 她顿时恍然大悟,苏红月的记忆中,太子太傅是个顽固不堪,冥顽不灵性格臭的跟块石头一般却忠心不二的老头,他几乎从太子刚牙牙学语时便担任起授课的职责,待先皇和宁延清自然是忠心耿耿,因此毫无疑问的成为苏安邦和宁崇毓第一个想要除去的人。 “曾经孤身潜入丞相府做了几年的下奴。”他又添了一句。下奴是这个朝代最低等的仆人,什么脏苦累的活都由下奴来做。苏小梨想着想着,轻声“啊”了一声,脑中一双桀骜不逊的双眼与刚才李绅看她的眼神重合。 苏红月自小便是被宠坏的性子,皇宫中的公公总管她都未必留情面,又何况自家的奴仆。看见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奴才,像是找到极大的优越感似的,颐指气使的把李绅当牲畜使唤,稍有不如意便棍棒相加。 苏小梨幽幽的叹了一句,也难怪李绅会恨她恨成那秀。比起来,她倒更喜欢王春花那个身份,虽没什么身份背景,却也不用被自己的友人所憎恨。 刚进门没多久,宫里便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要见恪亲王,宁延清接到旨意后便赶了去。 第二天早上用膳的时候,没见到宁延清,苏小梨忍不住问忙来忙去的孔明祉道:“小孔,王爷出去了?”这么大清早的便忙起来了,做皇亲国戚也蛮辛苦的。 孔明祉笑笑道:“王爷昨日未回来,想来是留宿宫中了。”他又道:“昨日是王爷生母的祭日,往年王爷都是在昨日那庄园中守上一整夜,太后娘娘每年都派人来寻,但每次都未寻着人。” 他看见苏小梨只是低低的“哦”了一声,边趴在桌上,乖乖的一口一口的吃饭,不由又道:“昨日的那个日子,王爷每天脾气都坏得很,到了庄园便会一个人待一整晚。” “唔……”苏小梨点了点头,他昨天的确是激动的,倒不像是平时沉着稳重的人了。 “王爷待苏姑娘始终是不同的,王爷昨天还笑了,往年绝不会那样。”他又说道。 苏小梨抬头看了眼孔明祉,突然想笑,嘴角弯了一下却又迅速忍了下来,眼睛眨了眨,说道:“小孔今天话好多,好像媒婆。”声音轻柔中带了些调皮。 孔明祉脸红了红,说道:“小的只是不想姑娘与王爷之间再有什么隔阂,姑娘嘴上不说,小的也能看出姑娘心中还是有些疙瘩。”苏小梨闻言,抬头看他一眼,孔明祉道:“小人既然都能看出,王爷如此聪慧的人又如何看不出?” “姑娘别怪小人多嘴,王爷被刺伤那晚的确不是王爷自己出手策划以讨去姑娘的怜悯之心,那日王爷心里不快,便支开所有的侍卫,独自一人饮酒,李侍卫也去了潮州,自然也不会在王爷身边。王爷喝醉了酒,行动不顺,让刺客得了手,后来奴才就猜测着是不是白日里姑娘回王府的时候被人看见容貌,以致招来刺客,那个时候东方先生才说姑娘被软禁在府中。王爷一听便怒不可遏,但也只来得及训斥东方先生一句,便急冲冲的赶了过去见姑娘您。” 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他就停了停,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小人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从未见过王爷如此紧张什么人,就算是对有利用价值的人,也从未如此过。” 苏小梨的筷子早已停了下来,木讷的抓住,最后莞尔,“小孔,诸葛先生不喜欢我,我知道原因,你为什么不像他那样?”同样是忠心耿耿的两人,东方靖看她的眼神中总不由自主的带了些防范,那是正常的反应,她都明白。 孔明祉这时反倒笑了,说道:“姑娘为人如何小人心里再清楚不过,小人就算没什么本事,看人还是很准的,苏姑娘与以往……太不同,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苏小梨沉默了一会,幽幽的说道:“小孔,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人挺不错的呗?” “姑娘的确是好人。” “嗯,”苏小梨低声应了声,继续用平板的毫无声调的声音说道:“小孔,你其实喜欢我吧?” 孔明祉的手一顿差点摔了王爷最爱的瓷器,他满眼荒唐的看过去,只见苏小梨还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你其实早已就芳心暗许吧?我看得出来的,可是你还是死心吧,”她转头看向有些气结的孔明祉:“我不会爱上你的,因为我不喜欢嘴长的有点歪的男人,我也不喜欢头上插根簪子的男人,也不喜欢拿着鞭子对我说好狗不挡路的男人,也不喜欢上厕所没带纸还让李绅递草纸过去的男人……” 苏小梨絮絮叨叨的讲着,差不多把他的老底都给曝光了,才意犹未尽的用“所以你还是死心吧。”做了结尾,然后低下头,夸张的喝了口汤,喝汤发出的声音都能听得出她此时心情有多么的愉快。 于是孔明祉后悔了,以后谁说这个以整人为乐的小魔头是好人,他一定跟谁急! 苏小梨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双眸在低下来的时候却变了变,如果是因为在街上被人看见容貌才会招来刺客,那绝对不会只有那么一次,恐怕清静的日子也过到头了,以后只会越来越麻烦。她开始有些讨厌起苏红月的这个身份了,每次想起她奚落宁延清的话,和苛责李绅的那些棍棒,她就会不由自主的被一股浓浓的自我厌恶的感觉吞噬,虽然明知道那些事不是自己做的,但占用了苏红月身体的她却毫无立场说这些与自己无关。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了看书桌前一脸认真的宁延清,终于忍不住叫他一声:“殿下!” “嗯?”他显然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我不是苏红月!”她稍稍提高了些声音,总被人看成是别人,她一个堂堂艺术家的自尊终于受不了了。 宁延清停下笔,缓缓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知道啊,你不是。” “你不知道!”她看着他的眼睛,却又怎么都说不出自己是借尸还魂的。 宁延清看着她欲言又止,后又变得有些愤懑的样子,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把笔搁到笔架上,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我知道的,你与她,是不同的。” 第八十三章 苏小梨在街头上遇上一个奇怪的人,说他奇怪,其实也不是,只不过是他的服饰与她在这个朝代看到的人不同,短靴短褂,十分精练的模样。他的鼻子比这里的人要高很多,眼睛凹下去,显得十分深邃,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却显得健康粗犷,眼睛微微泛蓝。后来她知道那是昭楚人的特征。 说起来,因为苏红月的这张会惹麻烦的脸,宁延清不太赞成让她在外面露面,但若是一直不让她出门她会觉得很闷,于是权衡再三之下,宁延清终于做出让步,同意她画了妆容之后便可出去小小的溜达一圈。 宁延清以为她会化很浓的妆,毕竟要遮住一个人原有的容貌不得简单的事还必须,但苏小梨化好妆给他看的时候他惊讶的不得了,并不是什么浓艳的妆,但整个人的感觉却像是不一样了。苏小梨对他呵呵傻笑,说道:“殿下,这叫混血妆。” 她在这方面持有天赋,当年流行画这种看起来会像洋娃娃一样的混血妆的时候,她只看了一遍,便可以化的比专业化妆师还好,这说明她天生就是传播国粹的料(死也不承认自己只是‘戏子’,不好听啊不好听,她明明就是一个优秀艺术家来的)。这样也不错,在古代也可以勉勉强强做个易容师也不一定。 她那天就是顶着个混血妆,在街头上逛荡,便看到了像是同样画了混血妆的一个男人。但苏小梨却一眼看出他跟自己不同,人家是天生长了个蒙古人的模样。 难道是边境某个国家的人?苏小梨原本只是多看了两眼,那人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神情,看着挺讨厌,但没想到他下一刻却会引起一阵骚动。 好像是有个什么人说了他什么,然后惹的这个人生气了,上前拦住他,脸上笑着,但眼中的眼神谁都看出来是很生气的模样,他说:“昭楚人有没有能耐,不是兄台说的算,如此待客之道,兄台也不怕丢了桓燕人的脸。” 原来是昭楚人,难怪看起来有些不一样。被拉住的那人脸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被他说的羞愧了,但又不甘心就被人贬低,梗着脖子道:“你们昭楚人是我们袁大将军的手下败将,不是废物是什么?” 苏小梨手里拿着刚才看中的配饰,呆呆的看着那边的动静。身后的孔明祉上前付了银子,说道:“姑娘,买完了我们就走吧,看来是要吵起来了,别波及了姑娘。” 苏小梨回头看了看他,说道:“好。”她无意参与民族矛盾,俗话说: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刚才那个同志歧视少数民族同胞是不对的,但这种事也轮不到她来管。 刚买了东西,她喜欢的舍不得放下,把玩了好一会,然后才慢悠悠的挂到腰间,扯了两下,对孔明祉道:“小孔,好不好看。” 孔明祉连连点头,说道:“好看好看,姑娘我们走吧。” “你回答的太敷衍了。”苏小梨挑起眉,不满道。 苏小梨倔起来的时候没人倔得过她,孔明祉只得认真的,用力的看了两眼,这才说道:“好看,姑娘的眼光独到,慧眼独具,品位高雅,喜好不俗。” 苏小梨看着他,又皱了皱眉,说道:“小孔,你平时也是这么拍殿下的马屁的?” “小的不是拍马屁,小的只是实话实说,”孔明祉一副公事公办的认真模样,末了又添了一句:“王爷不爱多话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只拍过她的马屁,她这才神色稍霁,刚才高挑的眉毛舒缓了一点,自言自语一般:“只拍过我的马屁,看来小孔真的喜欢我啊……” 孔明祉气结,这还有没有一点姑娘家的矜持了?总拿他来开玩笑,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的时候变了味他还要不要在王府过活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僵硬的点了点头:“是,小的很喜欢姑娘,姑娘不是还要去别外走走吗?” 听到‘去别外’,苏小梨这才不跟他闲扯,拍拍手,说道:“那我们快走吧!” 那边的‘民族矛盾’已经上升,已经开始涨红了脸吹胡子瞪眼掳袖子趵蹄子了,看样子是要单挑。说是要比摔跤。于是看热闹的人自动自发的给那两人腾出一大片空地来。 苏小梨停下脚步,转头,“小孔,要不我们先看看谁厉害再走?” 孔明祉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也好。” 两人一打起来,基本上胜负就已经定了,那骂人的人显然也就嘴上厉害,昭楚人一招便把他制服在地。昭楚人挑了挑眉毛,脸上不屑的神情再明显不过,显然这样的神情触动了桓燕人脆弱的神经,一个一个接着上去与那人单挑。 于是原本的单挑却越来越像是群殴了,苏小梨皱了皱眉头,轻声叹了一句:“何必,就算是赢了也不光彩,还是要被别人说是以多欺少。” 她小声的轻叹却被身边的人听见了,恶狠狠的回过头来怒视着她,“你这黄毛丫头胡言乱语什么呢,若不打败这个昭楚人,我们桓燕的面子往哪里搁?” 孔明祉生气道:“我家姑娘不过中随口说了一句,这位兄台请留口德。” “老子怎么不留口德了?这黄毛丫头不懂事老子就教训她一句而已!老子说的不对吗?!嗯?” 孔明祉到底还是被激怒了,抬手想示意身后暗中保护的侍卫上来教训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但袖子却被苏小梨先一步拉住,苏小梨脸上没有丝毫怒意,淡淡的看了看那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 那人看苏小梨服软,轻哼了一声,万分得意的看了孔明祉一眼:“你家姑娘可比你这歪嘴懂事多了。” 孔明祉更加生气了,气的眼睛有点红,就差上前把他掐死,他嘴只不过是有一点点的歪,不说话的时候根本连看都看不出来,平时被苏小梨嘲笑也就算了,还要被一个市井混混嘲笑。前面的苏小梨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了两下。 “不过说起来,”那人又道,眼睛里闪着尖锐的光芒看着苏小梨:“我怎么看你这丫头长相也不像桓燕人?”他眉毛一挑,“你他娘的是不是跟那个昭楚人一伙的。” 苏小梨愣了一下,抓了抓头,心里想着下次再也不化这种妆了,嘴上说着:“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你多管什么闲事?”那人气焰更甚。 “我没有多管闲事。”苏小梨说道,“我什么都没做。”说完不想再跟他纠缠不清,转身便想走,那人往前一大步一把揪住苏小梨的衣领把她拉至面前,眼睛通红的模样,孔明祉一惊,还未来得及叫侍卫,便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迅速飞了过来,猛地砸到那人的脸上,那人被砸的仰着跌了下去,连带着苏小梨也跟着趴在他身上。 孔明祉后来才发现那黑乎乎的东西只是一块随手扯下来的布料而已,能把一块软趴趴的布料砸出如此力道来,这人果然不简单。孔明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个出手相助的昭楚人,随即立刻上去看苏小梨:“姑娘,没事吧。” 苏小梨爬了起来,理了理衣服,掸去身上的灰,对他道:“我没事。”只不过……她转头看了看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的人,这家伙就有事了,后脑勺着可不是一点点的痛。 孔明祉冷哼一声,“这家伙罪有应得。” 这时,那个昭楚人走了过来,说道:“这位姑娘没事吧?” 苏小梨摇了摇头,说道:“谢谢。” 那人的嘴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看上去充满豪气:“不用客气,姑娘刚才不也出言相助了吗?” 这也能听见?苏小梨震惊了,她刚才说话声明明小的很啊,不小心被站在她旁边的人听见就已经很背了,他离得那么远,周围声音又这么嘈杂,耳边不是一般的好,看来是个功夫很厉害的人。 那人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昭楚人道:“妈的,你这个……” “这位兄台,我与这位姑娘并不相识,姑娘不过仗义执言而已,兄台又何必跟一个姑娘家过不去?” 苏小梨并不想惹麻烦,不然等会肯定要被小孔念叨,便也不跟那个昭楚人打招呼,偷偷溜走了。走出好远,身后的嘈杂声越来越小,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请姑娘喝杯茶水?” 苏小梨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不渴。” 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的拒绝,桓燕人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姑娘有急事吗?” “没有,但是我也不渴。”她老实的答道。 看着她这么认真的表情,昭楚人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姑娘就这么不赏脸吗?” 苏小梨看着他脸上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可怜兮兮的表情,想了想,最后终于没出息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赏你一个脸吧。” 昭楚人立刻露出笑容,伸手道:“多谢姑娘。” 第八十四章 “姑娘也不是桓燕人?”席上,昭楚人边替苏小梨斟茶,边问道。这昭楚人显然是个会享受的主,挑了个靠窗的雅阁,一道金边水墨画的屏风挡着,把喧闹隔在屏风之后。 “不,我是。”苏小梨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一股清香在唇齿间弥散开来,不愧是金子招牌的茶馆。 “是吗,”昭楚人笑了笑,“姑娘这样的桓燕人我到是头次见到,桓燕人看到我们,大多都恨不得饮血拆骨,就像这位兄台这样。”他边笑边指了指站在苏小梨身后,一脸警惕的孔明祉。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他,拍拍身边的空位:“小孔,过来坐吧。” 孔明祉对她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下人不得与主子同坐,姑娘莫要为小的坏了规矩。”天生对昭楚人的排斥,让他下意识里的不想在昭楚人面前出丑,表现出一丝不苟,礼数齐全的模样来。 苏小梨“哦”了一声,转过头来也不再勉强。昭楚人笑了笑,说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姓苏。”她简单的说道,打扮成这个样子,再说出自己的名字显然要遭人怀疑的,她可不想给殿下惹麻烦,“那你的芳名是什么?”她出于礼貌问了一句。 昭楚人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了笑:“在下表字为悯云,姑娘可直接唤我悯云。”他笑道,见苏小梨没什么反应,又说道:“悯云再次谢过姑娘刚才出言相助。” 苏小梨很想说自己没有想帮他,但是白捡的人情,她便也不反驳,只喝茶不做声。 那人显然对桓燕挺了解,听他天南海北的胡侃,苏小梨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她脑子里存着一个地地道道本地人的记忆里,知道的都还没有他多。 天色渐晚,两人分开后,苏小梨倒是挺开心的,她原本就喜欢听人讲故事,可惜殿下这么忙,也没时间跟她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得逮到个闲人,眼界又挺宽广的,与他聊这么久倒是一点都不显无趣。 苏小梨心情是好了,孔明祉在一旁倒是有些木木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苏小梨一回过头来便看见他在发呆的样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孔明祉没防备,直直的撞到苏小梨身上,苏小梨被撞的连退了好几步才站定,孔明祉见状,立刻上前扶她,嘴里一叠声的说道:“我说苏姑娘啊,你怎么就突然停下来了?” “我还以为你能看见。”苏小梨说道,“小孔在想什么?” 孔明祉嘴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姑娘,刚才那个人一看便知身份不凡,姑娘还是不要与他交往过密的好。”因为两人一见如故,临走的时候,那个叫悯云的昭楚人又约定了五日后再在茶馆中相聚。 “为什么?”苏小梨好奇道,笑了笑,“他人挺好的。” “姑娘不懂人心险恶,”孔明祉边说边摇头,“姑娘没见着刚才一直如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侍卫,那家伙看姑娘的眼神十分不对,不知道他们主仆二人对姑娘存了什么险恶用心,所以姑娘还是莫要与他们走近。” “侍卫?”她想了想,刚才好像的确有个人一声不响的跟着那个悯云,但悯支坐下的时候,那侍卫也跟着坐在旁边,看样子应该身份与他相当才是,可看着悯云对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又像是主仆关系。那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连呼吸都清浅的很,很容易被人忽略。 “他看我了吗?”苏小梨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她记人脸的速度向来很慢,恐怕现在连跟她聊了一下午的那什么悯云长的什么样她都忘了,更何况一个一直一言不发的人。 “看了,”孔明祉十分肯定的说道,“而且不止看一次!那家伙的眼神十分可疑,姑娘,昭楚没什么好人,都是喝人血吃人肉的,与他们走的近了没什么好处,更何况……”他看了眼正在苦思冥想的苏小梨,说道:“王爷也一定不喜欢你跟一个男子关系这么好。” 原本还在拧着眉绞尽脑汁回想那个奇怪的侍卫的苏小梨猛的回过神来,看了孔明祉一眼,脸上的神情变了变,转过身去,说道:“我们快回吧。” 一进门,便看见李绅走了过来,手上拿了几卷字画,看他紧张的样子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李绅看见苏小梨,目光陡然变的冰冷,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理也不也她,扭头对孔明祉客气的说道:“孔大人,王爷已经回来半个时辰了,一直在书房中忙碌,孔大人不过去照看吗?” 孔明祉虽平时对宁延清和苏小梨自称小人,但在王府中的地位却是很高的,王府里的家丁,侍卫,婢女,甚至连东方靖之流的谋士都要尊称他一声大人。孔明祉闻言,说道:“我这就过去。”他对苏小梨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 孔明祉一走,李绅便当做没看见她,转身便走,苏小梨的眼神微微黯了黯,若是不相熟的人对她再怎么冷淡她都无所谓,可李绅他们都是她看重的友人,被友人这般漠视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她上前跑了几步,追上他,尽量让自己的脚步配合着他的速度:“李绅,要不要我帮你拿点?”因为走的太快,声音都跟着有点颤颤的。 “不用,苏小姐金枝玉叶,小人岂敢劳烦小姐做这种粗重的活!”李绅语气不善。 “这么多,你拿不下的。”她尽量忽视他夹枪带棒的话。 “我说了不用你假好心!”李绅突然停下脚步,怒视着她,咬着牙瞪着她,脸上的面容几乎是想要把她撕碎一般:“王爷是我的恩人,王爷的命令我不得不从,王爷不让我对你出手,所以我才忍着。但是你也该知道我有多恨你。王爷说你与以往不同,不跟苏丞相沆瀣一气,我才姑且耐下性子来。但是若哪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良居心,休怪我不念旧日情谊!” 他瞪着她,最后又添了一句:“还请苏姑娘离我远点,省的我耐不住那颗想杀你而后快的心!”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小梨愣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四处看了看,还好没人。也是,李绅其实身手不错,周围若是有人他也不会这么丝毫不顾忌的说出来。宁延清对她说过,曾经那个好男色的周之航,把李绅抓去并不是因为贪色,而是李绅的身份似乎是惹了苏丞相之流的注意,想要看看他身上是否有桓燕几大世家之一的李家的狼图腾,这才打着周之航看上了李绅的借口把他抓去。 李绅受了刑法,却还一直保持意志清醒,才没有让那个周之航得逞,宁延清救回李绅后她也没发现李绅受了多重的伤的模样,果然是功夫底子厚的人。亏她以前还觉得李绅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孩,戏班子里的人会些拳脚功夫再正常不过,就算是柔弱的秋岚平时对付几个小混混也不成问题。原来却是真人不露相,硬是没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功夫已经属于上层水平。 她只站了一会,便回了房间。到了晚膳的时候,宁延清一进来看见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个样子,我还真是不习惯。”顿了顿,又补充道:“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不熟悉的人似的。”她的妆没卸下,小丫头的警惕性倒是强的很,丝毫不放松。 苏小梨闷闷的没理他,宁延清不由暗暗称奇,最近她只要看见他,就一定要拉着他,讲些他听得云里雾里的据说是冷笑话的笑话,明明一点都不好笑,看着他不笑,她又发脾气,害的他只得每次都配合的干笑两声。 宁延清上前在她头上胡乱揉了两把,才坐在下人替他抽出的椅子上,“怎么,今天玩的不尽兴?我怎么听明祉说你玩的挺开心的。” 苏小梨还是不说话,宁延清摇头笑了笑,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放在她面前,说道:“这个,交给你处理吧。” 苏小梨瞄了一眼,是她的卖身契,的确她现在这副模样也不可能再回云春班了。上面有一年前桃花大娘的手印。她的手颤了颤,慢慢放下筷子,拿起那张卖身契,那时的她不过几两银子就被卖了,桃花其实人不错,她肯定是知道苏红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的,即使这样,桃花平日里对她也挺好。不由自主的,又想起狗剩那双执着的眼睛,不是说要来找她的吗?为什么都这么久了还不来? 不知为什么,这两天突然开始总梦见狗剩,梦中他还是会对她傻傻的憨憨的笑。若她真是叫王春花,是王狗剩的妹妹就好了…… 宁延清曾经提过要帮她找狗剩,却被她拒绝了。隐隐的,她不希望他找来,毕竟现在这个情况,认识她反倒是狗剩的厄运。那个村子一夜间被杀光,到底是不是流寇,她不清楚,谁知道那群所谓的‘流寇’是不是某些想要她性命的人派来的? 她缓缓的把那张卖身契收了起来,抬头问道:“殿下花了不少的银子吧?”她说到这里笑了笑,“玉儿说我是京城第一名伶。”脸上虽然一副谦虚的样子,语气却显得无比骄傲。 宁延清唇角勾了勾,强忍住笑意,说道:“是啊,梨儿下辈子在府里做牛做马来还债吧。”看到苏小梨陡然僵住继而变成菜色的脸,他挑了挑眉,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茶馆里,一道屏风后表演口技的人把一场盛会表现的惟妙惟肖,若不是之前之么多双眼睛看着屏风遮起来前,那里只有一个干瘦的老头坐在椅子上,谁都不信这么多的声音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茶馆里的人皆是瞪大眼睛,时不时的发出些赞叹声来。只是即使对着如此精湛的技巧,还是有人不屑一顾,冷着一张脸,眼神漠然。苏小梨偷看了李绅一眼,便低下头去吹了吹滚烫的茶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氤氯中的人若隐若现,显得有些不真实。 早先宁延清告诉她这家茶馆里的口技表演很不错,说今天带她来听,可刚要出门,又被皇帝宣进了宫,便十分歉意的让孔明祉带她来听,宁延清走了后,东方靖又钯匆匆的来找孔明祉,看样子像是有急事,于是孔明祉便让李绅陪苏小梨来,苏小梨一看李绅恶狠狠的眼神,刚想拒绝,便发现孔明祉已经被东方靖拉走了。 做这种安排,太不符合孔大管家精明的个性了吧?苏小梨叹了口气,不过孔明祉应该不清楚李绅的来历,毕竟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况且殿下也不是多话的人,不能说的打死他都不会说,能说的你要问到了他才会说。 坐在她右手边的那个长的一副精于算计的人的模样的英俊男子,十分享受的听着,怀里的美人时不时的喂他一颗葡萄。说真情来真是孽缘,他经过城西的街道时,便看到两个人十分腻歪的纠缠在一起,她也没多在意,城西花街多得很,这种景象也常看到。刚走两步,便听见有人叫她。 “苏姑娘请留步!” 苏小梨依旧往前走,没认为是在叫她,直到她的肩膀被抓住,她才停了下来。那人看着她邪邪一笑,说道:“总算抓住你了,我……”话还没说完,他的手便被李绅用剑柄狠狠的打到一旁。 悯云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蛇毒一般阴冷的盯着李绅,苏小梨忙对李绅道:“我认识他的,他不是坏人。” 李绅冷哼了一声,“跟你交往的人能人什么好人,我可不想让杂七杂八的人混入王府。”他看了眼悯云,“你是昭楚人吧?不好好在昭楚呆着,跑到桓燕来做什么?”一开口便充满火药味。 大多数桓燕人见到昭楚人都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刺起毛去攻击后者,就像李绅现在这样。悯云倒像是对这种情况习惯了,只哼了一声,瞥了李绅一眼,说道:“小爷我向来不与只会乱吠的狗计较。” 李绅到底年轻经不住挑衅,顿时竖起眉毛,正待说什么,便听到一个甜腻柔和的声音穿插进来:“哟,这不是恪亲王府的李侍卫吗?我家小长时期妹妹近日可还好?” 听到这声音,苏小梨看过去,这才发现悯云怀中抱着的软弱无骨的美人正是玉儿,一如既往的媚态十足,她伸手在悯云胸口摸了摸,说道:“大人,别生气了,李侍卫是个不错的孩子。” 被人说成是孩子,李绅脸不由自主的红了红,这么一来,原有的箭拔弩张的气氛倒是一扫而空。 悯云抓住玉儿的手,另一只手在她鼻子上刮了刮,说道:“好,就听玉美人的。” 以悯云喜欢套近乎的性子,听了苏小梨的去处,就立刻要跟着一起去,于是变成了四个人……不对,五个人…… 苏小梨这次特别留意了一下悯云身边那个如影子一般的存在,他并不像李绅站在她身后那样站在悯云身后,而是独自坐了一个桌,独自饮茶——果然不是悯云的侍从。 正看着,便发现那人向这边看来一眼,苏小梨偷看的举动被抓了个正着,既然来不及掩饰,她便光明正大的打量起他来,并不出色的面容,肤色黝黑却散发出健康的气息,与悯云一样,想来是昭楚的日照比较充足,脸上硬朗的线条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坚毅,眉眼与悯云隐隐有些相似。 正打量着,她发现那人原本僵硬的面容柔和了下来,紧抿着的嘴唇动了动,似是对她笑了笑,一种包容的感觉。苏小梨一时有些恍惚,为什么觉得这个笑容熟悉的几乎让她想落泪。是苏红月认识的人吗? 可苏红月的记忆里,没有昭楚的亲人。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她转头便看见玉儿掩着唇轻笑,见苏小梨看了过来,玉儿连连说道:“呀,失礼了失礼了,”嘴上道歉,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愧疚的神情来,她拿着手中的锦帕绕了绕,对苏小梨挑了挑眉,抛了个媚眼:“我说,这么眉来眼去的,你不是看中那位小哥了吧,苏姑娘?” 她故意把苏姑娘咬的很重,刚才见到站在李绅身边的她时,她便立刻露出狐疑的神情来,又听到悯云左一声右一声叫她‘苏姑娘’,她的唇上突然露出笑,恍然大悟的模样。 现在的表情十足像猫捉耗子一般。玉儿眼睛向来毒,又是看多了大场面的人,人精明的很,想来也应该猜到了什么。悯云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看了那人一眼,目光意味不明。 苏小梨被玉儿看的有些别扭,起身离席,借口说是参观参观这个小茶馆。玉儿以前待她挺好的,可现在却不能认她,不仅如此,就算是青烟,秋岚,她都不能认,说不难过是假的。走出好几步,楼上突然吵了起来,苏小梨抬头看去,只见两个大男人互相抓着领子,光着胳膊抡拳头。 原本两个人打架也就算了,最后两人的同伴似乎也掐起来了,顿时破杯子破碗满天飞,苏小梨收回目光,向门口走去,心想着要不要偷偷溜走,玉儿一定是猜出来她是谁了,却聪明的并不点破,但她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是让她坐的有些不自在。 “当心!”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响了起来,苏小梨一抬头,便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迅速的向她飞来,她下意识的抬手挡住头闭上眼睛,一时倒忘了要避开。 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她就已经被一个宽阔的胸膛抱进怀里。耳边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陶瓷碎裂的声音。苏小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抱着自己的竟然是悯云身边的那个影子。 他们的脚边是碎成一片一片的碎瓷,他的手臂上肆意流出的血看着都让人心惊。玉儿忙不迭的跑了上来,把苏小梨抓过来看了看,说道:“没事吧,丫头,怎么走路总是不看路呢!”她的声音带了些颤抖,脸色都被吓白了。 “我没事。”苏小梨心有余悸的答了一句,玉儿见状,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那个帮她挡下瓷罐的人,语速迅速道:“这位大人,你的伤赶紧处理一下吧,小二,有没有药酒,赶紧拿上来。” 玉儿是个能干的,店里的小二被刚才那么着的变故一吓早就没了主心骨,呆呆的听着她的使唤,不一会,那个人的伤口便被玉儿包扎好了。 悯云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这时才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真可惜啊,这英雄救美的机会被你给抢了去,堂兄。” 堂兄?苏小梨看了看那个抿着唇不说话的人,悯云这个时候才笑嘻嘻的介绍道:“苏姑娘,悯云忘了与你说,这位是我的堂兄,继宗。” 苏小梨点了点头,“刚才的事,谢谢你。” 继宗抬起头,看着她道:“没事就好。” 声音沉隐却带了些沙哑,嗓子像是受过很重的伤似的。 耳边响起悯云的嗤笑声,“王府的侍卫,也不怎么样嘛……”说着还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 李绅闻言,挑起眼角用力看了他一眼,悯云见他不还击,更加得寸进尺:“这样子的哪叫保护人,我猜是不是你对你家姑娘有什么不好,就恨不得她被砸中才是?”见李绅猛地抬起头来,他又立马道:“呀,反应这么激烈,叫在下说中了不是?啧啧,真是狠毒啊。” 李绅老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笑嘻嘻的反问道,“怎么与我无关?苏姑娘也算得上是在下的红颜知己,我自然要关心她的安危。苏姑娘,我看这小子不可靠啊……” 苏小梨只抿了抿唇,没有回他的话,又低下头看了看继宗,继宗似乎发现了她眼中惴惴不安的神情,开口道:“我没事,姑娘不用心怀愧疚。” 玉儿这才走过来一把勾住苏小梨说道:“好了,道谢也道过了,天色不早,姑娘该回去了。” 梨面妆by烟锁秦楼(86-88) 宁延清一推开书房的门,就发现苏小梨躺在书架旁的太师椅上,睡得正香,手中还握着一本书。宁延清笑了笑,轻轻关上门,随手解下自己的貂裘披风,盖在她身上。他俯下身,一只手撑在椅子的把手上,另一只手动作极轻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散在脸颊边的长发。 他的手在她额头上停了下来,细细的端详起她的睡容来,长长的睫毛在睡梦中一颤一颤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小巧圆润的鼻子,红润的嘴唇,恬静乖巧。 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些懒懒的声音,宁延清连忙收回了手,以为自己吵醒了她,却听她用朦胧不清的声音说道:“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我爱北京天安门……” 宁延清愣了愣,不由哑然失笑,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触了一下。 苏小梨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昏暗暗的一片了,她目光呆滞的好一会,才渐渐开始有了焦距,环视了一下周围,才知道自己睡在宁延清的书房里了,脑袋后好像有些纸张翻动的声音,她慢慢转过头,发现宁延清坐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脸上表情专注认真。 灯光昏黄,苏小梨不由有些自恋的想到:他是不是怕吵醒了自己才只点了一盏灯的?毕竟王爷府到了晚上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他的那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一点,不再如平时那般清冷。 忽然,他抬起头,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睛对上她的目光,唇边绽开微笑:“醒了?” “嗯。”苏小梨坐了起来,这才发现盖在她身上的披风,她把披风放在椅子上,走到书桌边,宁延清抬头看她,笑道:“正好,帮我磨墨吧,正好少了个小书童。” 苏小梨看到推到自己面前的砚台,乖乖的拿起来磨,磨好之后,她看宁延清写的正认真,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在下……” “嗯?”宁延清应了她一声,注意力还在公文上。 “求你个事好不……” “什么?” “崔大夫说你这里有很好用的跌打药膏,给我一点点好不好?”苏小梨的声音有些虚。 宁延清这才抬起头,看着她:“你受伤了?” “不是,”她摆摆手,眼神有些退缩,“一个……一个朋友……” 宁延清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梨儿,这么心虚做什么?”他伸手把她环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下巴轻轻抵住她的头:“李绅不救你,你不生他的气吗,还想帮他隐瞒?” 苏小梨丝毫不觉得奇怪,除了李绅之外,还有几个侍卫暗中跟着她,宁延清会知道这件事情也正常,只是没想到知道的这么快。她垂下眼睛,说道:“他没有义务救我。” “怎么没有,你是他的主子。” 苏小梨闻言,抬头看他,有些赌气的说道:“你是他的主子,我不是!” “是吗,真的不是?”宁延清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见苏小梨的目光有些躲闪,他更靠近她,用低沉的嗓音问道:“真的不是吗?”声音中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苏小梨的声音低如蚊纳:“就不是!” 宁延清忍不住低笑,大手扶起她的头,清风拂过一般吻了她一下,“真的不是?”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不是!” 他又吻了一下:“真的不是?” “不……”看着宁延清眼中笑意越来越重,又做出要低下头吻她的动作,一个“是”字立刻卡在唇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宁延清出声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说道:“好了,我不逼你,你慢慢想。药已经送去他们的住所,你不用担心。” “你知道他们住在哪里?”苏小梨吃惊的看他。 他笑道:“他们的住处恰好是我安排的。”  “咦?”   他拍了拍她的头,“他们两个,一个是昭楚王的四子,澹台悯云,一个是昭楚王族旁支,澹台继宗世子。”   苏小梨愣了愣,原来又是两个深藏不露的人,果然在首容易遇见高管,现在好了,连国外总统的继承人都遇见了。苏小梨有些气闷,转过头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你们这些王孙贵族都喜欢弄些微服私访,然后看人家得知真相后惊讶的表情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真是恶劣!”   宁延清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那等他们跟你表明身份的时候,你偏不惊讶给他们看,偏不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苏小梨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   靠在宁延清身上,鼻尖全是他身上那股冰冷却清醒的味道,苏小梨突然觉得就这么一直宁静下去也不错,但显然老天都觉得她这样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于是立马给他找了麻烦。   第二日,她一早起床,还未来得及上妆,就听到外面有人随意的聊着天。一个说道:“这可怜。”另一个道:“可不是吗?都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 “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惹的王爷这么生气?” “听前面的那些大哥说是玩忽职守,护主不力。” 苏小梨拿着梳子梳理头发的手立刻顿了顿,只听外面继续道:“我看到李侍卫的脸色都白了,跪那么久,腿会不会残掉啊?现在这种天气,白天虽然挺热,晚上可寒着呢。” “谁知道……” 苏小梨偷眼看了看房间里的侍女,趁她们在忙其他的事情,拔腿就溜,置身后侍女的叫唤声不顾。她一路躲着侍卫溜进了宁延清的院子里,果然看见李绅跪在中央,脸色惨白,嘴唇乌紫,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还是强撑着跪在那里。 她慢慢走了上去,李绅像是听见了声响,转过头来,一看是她,又慢慢转过头去,不搭理她。过了半晌,才说道:“昨日的事情是我是我一个人的不是,与孔大人和东方先生无关,苏姑娘若是念着孔大人平时对你照顾有加,若是苏顾念给你还有那么些起码的良心,李绅恳请姑娘跟王爷求求情,放孔大人和东方先生出来,暗房的日子并不好过。” 苏小梨刚想说话,却听到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啊!姑娘,您怎么在这里啊!”苏小梨一看,是她房里的一个侍女玉笛,这么久以来,知道她真正模样的人,也就只有身边侍候的两个侍女嫱离和玉笛。 玉笛快步走过来,拉着她就走:“快走!姑娘您这个样子……糟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快走,赶紧回去!” 玉笛平时都是一副端庄样,现在这个模样实在是反常。苏小梨被她拉的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偷空问道:“玉笛,怎么了?” “刚才前面的侍卫过来传王爷的命令,让姑娘不要出去,皇,皇上来了!”玉笛的声音刚落,便看见拐弯处一抹明黄的色彩,紧接便看见他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都是过来陪逛的。 苏小梨清楚的看到,里面还有苏丞相,想逃,可已经来不及了,从面前那些人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模样中就已经看出什么都来不及了。苏丞相大步跨上来,抱了抱她,苏小梨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心里不由有些酸酸的,这个苏丞相就算再坏但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是宠爱至极的,面对着苏红月,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年老的父亲。 苏丞相好久才放开她,声音有些责备,但又像是怕吓到她,立刻柔和下来:“红月,我儿,你都去哪了,叫爹好找。” 她抬头看了看宁延清,他也正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担忧,她立刻笑了笑,转头说道:“爹,我不是没事吗?不用担心。”说话的语调不像平时那般柔和,带了些张狂的语气。然后狠狠心,拿开苏丞相紧紧抓住她肩膀的手,扑到宁崇毓面前:“毓哥哥,红月好想你。”话一说完,却有些忐忑,这样的语气,应该听不出与苏红月的差别吧。 宁崇毓似乎也极为高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丫头,朕说过多少次了,朕的名讳不能随口乱叫。” 苏小梨做出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叫皇上多生分啊,我才不要跟毓哥哥生分了呢!”苏红月从小便爱慕宁崇毓,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感情不但不减,反而越来越深,爱的几乎发狂。桓燕的人,几乎没几人不知苏红月对皇上的痴狂了。 等到初见的惊喜过去后,苏丞相这才意识到不对,狐疑的问道:“红月,你怎么会在恪亲王府上。”边说着边看了看宁延清,眼中神色不定。 苏小梨看了看宁延清,笑道:“爹,我不是被歹人捉走了吗?半月前碰巧被王爷的人救了下来。” “荒唐!”苏丞相气的脸都红了,“既然半月前就被救回为什么不回府!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以随意留宿王府!” 苏小梨撇嘴:“爹,我原本就是因为偷偷跑出去玩才被歹人捉走,我怕你会生我的气才求王爷先收留我一段时间的嘛。” “你简直,你简直……”苏丞相气的说不出话来。 宁崇毓抬了抬头,笑道:“苏爱卿莫动气,红月随意的性子朕是知道的,她磨人的功夫朕也清楚的很,延清耐不住她的磨也正常,算了,延清救回红月朕该哈好谢谢你才是。” 宁延清低声道:“这是臣分内之职。”声音中不知不觉的带了些苍凉,苏小梨后背僵了僵,却忍着不回头,含着笑继续听着苏丞相的教训。 87 宁崇毓沉吟了一会,突然问道:“红月,怎么大清早的在延清的院子里?”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却让气氛陡然冷了下来,随从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视线有意无意的从苏小梨和宁延清身上滑过。 虽然丞相千金与皇上还未完婚,但这桩婚事已经是众望所归,板上钉钉的事了。敢给皇上戴绿帽的,胆子可谓不小。 “毓哥哥,”苏小梨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指了指跪在院子中央的李绅,说道:“这个狗奴才竟然不听我的命令,我让王爷帮我教训教训他,早上起来没事,顺道过来看看狗奴才怎么样了。” “哈哈哈哈哈……”皇上突然笑了起来,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说道:“红月的坏脾气到哪里都不改,这是延清的府邸,延清的下人,在别人的府上也这么作威作福,朕该说你什么好。”他边说着边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苏小梨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却强忍住没有闪开,这么亲昵的动作,让她有些反感。 皇上走了过去,后面的人哪敢落下,呼啦啦一片跟了上去,他背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绅,李绅动作僵硬的磕了个头,咬着牙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小的参见皇上。” 宁崇毓哼了一声,“倒像是识大体的孩子,”他转头看向苏小梨,“一定又是红月无理取闹吧。” “我从不无理取闹。”她理直气壮的说道。 “好好好……”皇上笑盈盈的哄道,“红月做什么都是对的,不过这侍卫是延清的人,要教训也还该是有延清来教训,你呀,以后少插手人家的事。”他拍了拍她的头,苏小梨闭嘴不言。 皇上这才又道:“罢罢,要教训还是要怎么样,以后再说,今日先让他下去吧,省的扰了朕游玩的乐趣。我今日寻得红月,正高兴着呢。” 宁延清闻言上前对李绅道:“李绅,你的过失自己好好记着,今日就算了,你先下去吧。” 李绅磕了个头,双手撑地想要起来,但因为长时间的下跪血液不流通,跌了一下,苏小梨把手伸到后面,拉了拉玉笛,玉笛理科会意,上前扶起他,说道:“李侍卫,让我扶你回去吧。” 李绅低声道:“多谢。” 两人的背影消失后,皇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宁延清:“对了,延清,那个小丫头呢,朕来了还敢不迎接出来,真是好大的架子。让她过来吧,朕也许久未见她了。”他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虽未指明是谁,但他和宁延清都是心知肚明的。 “梨儿她……” “哼!”苏红月直接打断宁延清的话,不高兴的看向皇上:“毓哥哥又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对不对?” “怎么会,”宁崇毓笑道:“只不过觉得那丫头有些意思而已。” “什么有意思,有什么意思,话都没几个,闷都闷死了!” 宁延清看着她理直气壮,毫不羞愧的这么评价自己,不由自主的,唇角弯了弯。 于是皇上要见苏小梨的念头就被她这么瞎搅和给搅和了过去,显然皇上对苏红月的无理取闹已经早已习惯了,这点水平的纠缠,丝毫没有惹恼皇上,倒是苏丞相不时不轻不重的呵斥她一句:“休得无礼!” 当然苏小梨跟着苏丞相去了丞相府,丞相府一群莺莺燕燕看到她都涌了上来,拉着她嘘寒问暖,个个生怕自己的热心会被比下去似的。她丝毫不理,反正原来的苏月红对苏丞相的这些妻妾也是没什么好脸色。她的目光在这群浓妆艳抹的人中搜寻,最后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安安静静的站在人群后面,静静的看着她。 秋岚…… 自从那日被袁景泰的人掳走的事情以来便再也没见过她,秋岚那之后多次去王府,她都让在下找个理由给婉拒了。她直到秋岚根本不想去王府,她对李绅明显还是有情的,见到他自然会很难受。 苏丞相随后挥手说道:“行了,都下去吧,让红月休息一会。” 人都散尽,她发现秋岚还迟疑的站在门口,好半天才下了决心似的,才上前问道:“红……红月……” 按辈分她应该直呼苏红月的名字,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苏红月泼辣的名声在外,以往那些妾室稍有不合她意的地方,被她打骂都属正常,而苏丞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更加助长了她的气焰。她之前曾听身边的侍女说过。 “嗯?怎么了?” 出乎意料的柔和的声音,那温润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小梨,那丫头也总用这样毫无防备的眼神看她。这样的反应仿佛让她得到了鼓励,这次话说顺畅的多了:“你刚从恪亲王府回来,我只是想问,你可曾见过一个叫苏小梨的女子?” 苏小梨愣了愣,含含糊糊道:“唔,见过吧……” “那她还好吗?”听到这样的回答,秋岚的脸上像是瞬间亮了起来一般,上前拉住她的手:“上次她被人捉走,王府上虽然有人过来说已经把她找回了,但网页却总不然我见她,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苏小梨看着自己被她紧紧抓住的手,慢慢抽出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她的手背上,说道:“放心,她很好。” 秋岚的目光柔和了下来,说道:“那就好。”她对苏小梨笑了笑,“那我不打扰红月休息了。” 苏小梨点了点头,看着她慢慢走了出去。秋岚的背影瘦弱纤细,有些落寞有些顾忌,她有些奇怪,明明听在下说她在丞相府过的好的很,与其他妾室处的也挺好,没人敢像以前那样不把她放在眼里,为什么总觉得她的背影里像藏了太多的苦楚一般。她这般柔弱的人,根本不适合承担任何的负担。 她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笑道说道:“你与别人说的不太一样。”苏小梨只浅浅的笑着,不置可否,目送她离开。 苏红月的房间里布置的很华丽,她向来喜欢珠宝首饰,衣服也尽是鲜艳的色彩,这种鲜明张狂的喜好恰好与苏小梨相反。这些刺眼的色彩让苏小梨觉得不舒服。 苏丞相晚饭后找苏小梨单独谈话,她早已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苏丞相对外称苏红月失踪了一个月,而实际情况确实已经失踪了一年多了,苏丞相自然要找她问清楚状况。 “红月,你老实告诉爹,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掳走?” “爹,我不是说过了吗?是歹人,红月又不知道这些歹人是什么人,他们个个蒙着脸。”苏小梨浅浅的笑道,装了一整天的苏红月,有些累了。 苏丞相皱眉:“红月,跟爹还用得着撒谎吗?你我心中都知道你并不是消失了一个月,爹知道你白日那般说是不想在黄色面前揭穿爹瞒了你的行踪一年的事情,但现在没有别人,不用在瞒着,是不是又什么人威胁你不让你说?放心,有爹给你撑腰……” 这就是传说中的溺爱吧,不管女儿做对做错都支持,苏小梨没想到从未享受过溺爱的自己到了千年后竟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她的爸妈,只会在她偷懒不想练功偷偷跑回家里的时候,拿着小棍子把她赶回去。 她笑了笑,说道:“爹,我都说了不知道了,若是叫我知道了,我还会活着回来吗?” 苏丞相沉吟了一会,自语道:“也是。”顿了一会又道:“的确是恪亲王的人救你回来吗?照理说不该才是,这恪亲王因为我举荐阮秋芙给皇上,一直记恨我到如今,怎么会……” “那是因为我爹这么厉害,谁敢得罪!恪亲王见到我自然是要救的,他敢不救吗?” 苏丞相听闻她这种语气,不由自主的笑着摇了摇头:“原本看你的模样还以为成熟了许多,却还是这般不懂事,罢了罢了,看你今日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这一年来的事以后再找机会说。” 一回房,便看见嫱离和玉笛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宁延清临走时说:“苏小姐挺喜欢府中两个侍女,便把那二人送于小姐。”她知道他是在担心她,她没有和宁延清说过什么灵魂转移的事,但他看着又似乎是明白似的。 嫱离上前问道:“姑娘,累了吗?” “嗯,有点。”她垂着眼睛说道。 嫱离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姑娘就是不爱应付人。” “才不是,”她淡淡的说道:“只是不爱应付不喜欢的人而已。”她走到床边懒懒的躺了下来,她从未想过要成为苏红月,过苏红月的日子,没有在下在身边,她突然不知该怎么办。 梨面妆_第八十八章 一大早,苏小梨的第一位访客竟然是秋岚,秋岚看见她,笑盈盈的说道:“早先在井水里放了些樱桃,酸酸甜甜的,应该会合红月你的口味。” 苏小梨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不由感叹,秋岚果然是成熟了,还学会了社交,以前看到生人讲话都怯怯的,根本不敢主动搭话。玉笛上前把小竹篮接了过来,苏小梨笑道:“谢谢你。” 秋岚见嫱离正帮她梳头发,便上前接过梳子,说道:“我来帮你梳吧,这种活计我最擅长不过了。” 这话倒是不假,以前在云春班的时候秋岚也经常帮她梳发髻,秋岚手艺好,梳出来的发髻都十分好看,院子里其他女子都会模仿,可谁都模仿不出她的味道来。 梳子在秋岚的手里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灵活的很,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便梳好。她笑着对苏小梨道:“红月的发质真好,像你这般好的,我也就只见过一个了。” 苏小梨的动了动心,从镜子里看她:“我猜,是你昨日说的那个友人吧?” 秋岚也笑:“红月真聪明。” “秋岚这么喜欢她,她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笃定的口气,骄傲的神色。 秋岚忍不住笑:“你这模样,倒像是夸的人是自己一般。” 这边正聊着,那边玉笛上来道:“姑娘,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布膳吗?” “好。”苏小梨肚子早已饿了,玉笛听出她的声音微微上扬,知道她饿坏了,忍住笑转头对秋岚道:“九夫人要与姑娘一起吗?”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秋岚,见秋岚也正看着她,便说道:“就一起吃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秋岚笑盈盈的说道。 早膳过后,秋岚说天气好,便又拉着苏小梨在院子里逛荡了一圈,苏小梨对丞相府的院子一点都不感兴趣,这个地方她早呆过十几个年头了(记忆中),但有秋岚在身边她还是高兴的,毕竟许久未见,在这种意外的情况下重逢,有种浓浓的亲切感。 苏小梨告别秋岚回房间的时候,玉笛在路上就忍不住说道:“姑娘,还是不要与那个九夫人走的太近比较好。”苏小梨愣了一下,转头问道:“怎么了?” “姑娘,这么无端套近乎的人定然居心叵测,那个九夫人看上去不像省油的灯……” “玉笛……”苏小梨打断她,笑道:“你想太多了,秋岚不会存害人的心。” “姑娘,我知道秋岚姑娘以前是你的好友,但她现在根本不知面前的人是你,若是知道,她对你这般热心倒是正常,但她压根就不知道,只是因为姑娘现在的身份才会这样,那就不得不值得怀疑了。” 苏小梨转过头去,不言语,嫱离叹了口气,说道:“姑娘,玉笛的话让你不开心了,可终究是忠言逆耳,秋岚姑娘已今非昔比,不可用以往的目光来衡量她。” “我知道了。”苏小梨应了一声。 看着她虽然嘴上应允,但声音中还隐隐有些抵触,嫱离和玉笛对视一眼,玉笛还想说什么,却被嫱离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刚一回房间,便看见一个家丁等在院子里,一见她回来,便上前道:“小姐,老爷下朝了,王爷与老爷一同过来说顺道来看看你,老爷让你上前面去。” “王爷?”苏小梨的目光陡然明亮起来,却怕空欢喜一场,连忙问清楚道:“哪个王爷?” “是恪亲王殿下。”家丁答道。 嫱离掩唇笑道:“姑娘,王爷来看你了呢,这才一天都不到,诗经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苏小梨不理会她的调笑,脚下一转,便往前面去了。 苏小梨一到前厅便看见苏丞相正客气的与宁延清交谈,因为天气渐渐暖和,宁延清身上的薄薄的衣着,锦袍广袖,更显的他清逸俊朗,他转过头来,脸上清冷的表情陡然消失,对她温和的笑了笑:“我来看看你……”后面的两个字虽然没出声,她却看见他用唇形说了个‘梨儿’。 苏小梨心口一暖,快步走了上去,“你来啦!” “什么‘你拉了’?不像话!”苏丞相虽是责备,但声音中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果然是宠女儿宠过了头,“怎么可以跟王爷直称‘你’?规矩都忘了?” 苏小梨撇了撇嘴,你家女儿当年不止‘你’啊‘你’的,连更过分的话都说过。宁延清笑道:“不碍事,红月在府中早已与我相熟,也算得上是朋友,朋友之间,没这么多规矩。” 苏丞相的眼神闪了闪,注意到宁延清直接称呼苏红月的名字,如此亲昵的语气,丝毫不知避嫌。他皱了皱眉头:“可是,这规矩不可乱了,更何况,”他扫了眼苏小梨,“红月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很多事上需要避嫌。” 宁延清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苏丞相,红月早先在我府上月余,或许实际上是更长的时间,这么久的时间啊……现在还有避嫌的必要吗?”他狭长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看着苏丞相,苏小梨见苏丞相被问的有苦说不出,被噎的瞪大眼睛,连忙上前拉起宁延清,说道:“在……王爷,我带你去院子里逛逛。” 身后传来苏丞相有些着急的声音:“红月,等等,叫几个随从跟你们一起。” “不用,院子我熟的很!”苏小梨扔下一句话,头也不转的走了。 嫱离和玉笛看着院子里携手并肩同行的两人,识趣的远远的隔开一段距离地跟着,顺便看着身后偷偷摸摸跟着的那些人,不让他们靠近。 宁延清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不由笑道:“苏丞相着急了。”他揉了揉苏小梨软软的头发,“你就这么把我拉出来,不怕苏丞相生气?” 苏小梨斜眼看他,波澜不惊的说道:“反正他都已经被你气的七窍生烟了,我再怎么样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他对苏丞相说这么暧昧的话,无论是谁听了,都会认为宁延清和苏红月已经擦出暧昧的火花来了,虽然事实也的确这样,但在下当时猥琐的表情(虽然那个表情在在下脸上一点都不会显得猥琐,但她还是觉得这个词最合适),分明就是在说:你女儿被爷给睡了。 苏丞相自然要着急。嫁入宫中的若不是童女,一家老小的项上人头都别想要了。 宁延清只是眼含笑意,不说话。苏小梨看了看他,说道:“你看吧,苏丞相晚上肯定要找我单独谈话,肯定要问我跟恪亲王之间有什么奸情。” “奸情?”宁延清冷眼瞥了她一眼,突然转过身边,板正苏小梨的身体,让她与他面对面,他的那双凤眼黑如泼墨,让人无法移开,他低沉清雅的声音在她耳边再度响起:“既然梨儿这么说了,我便把这个罪名坐实。”说着,俯身吻住她。 后面的余地和嫱离看见,脸都微微发烫,目光退缩躲闪起来,一个大声的抱怨怒道:“真是的,王爷也不顾及着点场合。”另一个也大声应和道:“就是,以前在王府总这样也就算了,在丞相府总是要注意点的,若是被人看去了可不好。” 两人嘴上这么一唱一和的,却微微侧开身体,让身后那些藏在暗中的人看的更清楚点。 熟悉的清冽的气味让苏小梨不由自主的沉沦了,任由着宁延清环住她的腰,紧紧抱着她,吻的更深,宁延清的吻若刚开始还有些故意让那些人看的成分在里面,但后来却完全投入了进去,早已把那些跟踪的人丢到脑后,吻比任何一次都来得认真,是不是应征了一句老话:小别胜新婚。想到这句话,他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昨天一夜郁结在胸腔的闷气也一扫而光。 分开的时候,苏小梨感觉有些眩晕,整个人完全瘫在宁延清的怀里,脸色润泽多了,嘴唇红红的,竟比之前更。宁延清忍不住又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伏在她耳边说:“梨儿,果然还是把你放在身边比较安心。” 苏小梨慢慢环住他的脖子,她知道宁延清的意思,她也一样,在下不在身边的时候总觉的少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不舒服。 她的眼睛看了看不远处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玉笛和嫱离,问道:“在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前宁延清虽然也会吻她,但从不会在人前吻,宁延清的略有些洁癖,性格挑剔的很,不喜欢在人前有这么露骨的举动。 宁延清闻言,指腹轻轻在她唇上滑动:“就是想吻你了。” “你……苏丞相他要知道……”苏小梨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唇上反复摩挲,引起阵阵心悸。 “我就是怕他不知道,”宁延清的眼中含了些冷意,“我就是要他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人,我看他有多大的胆子还把你往宫中送!”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别怕,我绝不会让你入宫,我的梨儿,怎么能呆在那种污秽不堪的地方!” 宁延清来过之后,苏小梨果然觉得安心了很多,但不安心的人换成了苏丞相,他一整天都跟在苏小梨身后,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的模样。苏小梨倒不介意身后再多出来个人,反正已经有了嫱离和玉笛,再加上一个苏丞相一点都不稀奇。于是只做自己的事情,丝毫不受影响。 不过说丝毫不受影响也不对,她在王府的时候闲暇的时候会吊吊嗓子,练练眼力什么的,可这些显然不能在苏丞相面前做,只怕她一嗓子还没出来,苏丞相就一番白眼昏过去了。他们这些王族、士族,明明都喜欢去这些场所寻乐子,却都同样瞧不起验他们闲暇之时带来乐趣的人,若苏丞相知道她会那种“下九流的伎俩”,还不连死的心都有了? 苏丞相为了让她毫无异义的坐上皇后那个位置,从苏红月刚能下地之时便找人教她仪态,宫中之礼,琴棋书画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所以苏红月虽然是个泼辣的脾性,但也是个上得了台面的才女,苏小梨猜想,苏红月扭曲的性子也多半于这种扭曲的教育有关吧。 她不声不响的在宣纸上写字,写着写关,却突然碰掉了一卷画,她连忙捡了起来,却是苏红月以前画的一幅画,连她这个外行看了都忍不住要叫好,右下方有她的题字,是苏红月随手提的几句诗,她看了两眼,突然入下画,随手拿起刚才写满了字的宣纸,放到灯里,烧了。 嫱离和玉笛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玉笛试探性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没事……”苏小梨道,人说字迹往往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她与苏红月的性格大相径庭,字迹也是相去甚远,若是被那个精明的如同狐狸一般的苏丞相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宁延清。 这时,一直在外面徘徊的苏丞相再也忍不住,推门进来,挥了挥手,挥退嫱离和玉笛,门一关上,苏丞相便问道:“怎么有股烧东西的味道?红月,你烧什么了?” 苏小梨慢悠悠的收拾了一下书桌,头也不抬的说道:“没什么,一些没用的东西而已。” 苏丞相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说道:“红月,你这次回来倒像是变了很多。” 苏小梨的手停了停,“是吗?” “以前喜欢的菜色都不喜欢了,对以前的丫鬟理都不理,只哪着王府的那两个丫头走得近,”苏丞相说着笑了笑,有些开玩笑的说道,“脾气倒是变好了,回来两天都不见你去找你那些姨娘的麻烦。” 开场白打的是温情牌,苏小梨抬头对他笑了笑,说道:“爹,我在外面一年了,也该懂事些了。” “也好也好……”苏丞相笑呵呵的说道,“识大体一些以后皇上也会宠爱的久一些。” 苏小梨低头不语,两个相对沉默了,苏丞相终于忍不住的说道:“红月,你与那个恪亲王……是怎么回事?” 终于问到正题上了,她依旧低着头,满不在乎的随口说道:“就是爹看到的那个样子啊,王爷不是把我和他的关系都给爹你说了吗?”她把关笑道,眼睛眯成两个月牙状,样貌分外可爱。 可惜苏丞相毫无心情欣赏女儿难得露出的天真和善的表情,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简直胡来!你知不知道你要嫁的人是皇上!你当嫁入宫是儿戏吗?现在跟别的男人搅和在一起,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丞相府上上下下都得为你陪葬。” “所以,为了不让丞相府给我陪葬,爹,你可要好好看管好府里的人,千万不要给泄露出去,还有,那个婚期,还是找借口给推了吧,是不是童女,宫里婆子一查就查出来了,丝毫做不得假。”她淡淡的说道。 “你!你!”苏丞相指着她,说不出半句话来,最后一甩袖子:“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伤风败俗的女儿来,若是如此,我倒宁愿你死在外面!”说着一脚踢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走,嫱离和玉笛便进来了,连忙拉着她,问道:“姑娘,怎么样了?苏丞相有没有说不让你嫁给皇上了?” “不知道。” 嫱离被苏不梨那双黑黑的,润润的,如小动物一般无辜的眼睛一看,顿时心就软了一半,一把抱住她:“没关系,这些事情交给王爷处理就好了,姑娘一点都不用担心,姑娘这么个妙人,王爷才舍不得拱手让人呢!” 苏小梨任同她抱着,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嫱离,你又母爱泛滥了吗?”嫱离总说她的目光很无辜,很可爱,看到就忍不住想抱抱,可她刚才的目光分明就是漠视好不好。 嫁不嫁进宫,哪有这么简单,果然苏丞相第二天一早就黑着脸进来,对她说:“检查童女的环节,我会想办法蒙混过去,立后之事,会往后延缓,但绝无可能取消,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见苏小梨丝毫不动容的样子,又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喜欢皇上喜欢的要死要活的吗?怎么这才多久,就变了心了?” “爹,我不让你把那个阮秋芙献给皇上,你偏要,皇上疼她疼的紧,红月看的死心了。” 苏丞相冷哼一声,“跟你说过多少次?阮秋芙只是做一个小小的妃子,哪里能跟你抗衡?这么做能让皇上得到边境小国的控制权,这对你也有好处,怎么那么不识大体。以前皇上这么多妃子,怎么没见你死心?” “因为毓哥哥是真的喜欢上了阮秋芙啊,”苏小梨看着他,笑道,“以前的毓哥哥,对谁都是做戏,唯独对红月存了三分真心,现在连这仅有的三分真心都要分一分给阮秋芙,爹,你把女儿想的太大方。”所以苏红月对其他妃子还能容忍,唯独对阮秋芙起了杀念,所以才在下也才会对苏红月下手。 苏丞相冷笑:“我可没以为你大方,宫里那些妃子这么久都未怀上龙种,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干的?若不是爹每次为你摆平后事,你以为你能瞒皇上瞒到现在?你这失踪一年后妃还是无一人怀上龙种,你以为是谁帮你做的?”他瞪着苏小梨,“只要怀了龙种,你还怕日后不能把阮贵妃踩在脚底?” 见苏小梨不说话了,他这才道:“你好好收收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说完便转送走了。” 等他一走,苏小梨的脸苦了下来,小声的念叨,“在下,你那招根本就不管用,苏丞相比你还厚脸皮……” 显然苏小梨的话说早了,她低估了宁延清的厚脸皮的能力,这天又光明正大的晃后来找她,苏丞相脸色都黑了,但碍他的身份,不敢说什么,只得拐弯抹角的说:“王爷,您这些日子频繁来相府,只怕传出去有些不合礼法。” “哦!”宁延清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难得的对他笑了笑说道:“我来同僚的府中还有什么合理不合理之说?难道有人觉得我与苏丞相之间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勾当不成?” 苏丞相被噎住了,这话说得倒像是他与苏丞相之间有奸情似的,苏小梨低着头喝水,原本想忍住,但还是没憋住轻笑一声,杯中的水被吹出来一点,宁延清大大方方的转身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丫头,慢些喝,别呛着。”动作再自然不过,像是理所应当似地。 每次看着苏丞相被宁延清一句话堵的说不出来,苏小梨便对他的佩服之情又涨了一分,以前觉得宁延清虽冷情,却也是个举止有礼的人,现在看来真是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 府里的那些姨娘时常会找她闲聊,在小亭中摆上对瓜子水果点心,一桌人围在一起,苏小梨大多数是不去的,但次数多了心里觉得不好,便象征性的去那么一两回。 姨娘们讲的话多半都是琐碎小事,成天关在府里,就算想说大事也没题材。人多口杂,一人一句,个个的声音又像是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大的让人血液直往头顶冲。苏小梨的头被吵疼了,不由得看向秋岚,只见她嘴上带着笑意,在其他姨娘问到她的时候才温和的点了点头,其他时间都只是静静的听着,脸上丝毫没有一点点的不耐烦。 苏小梨正暗自佩服她的修为间,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冲了过来,冲上来打翻桌上的瓜果,桌上的姨娘们立刻惊呼着闪到一旁,就苏小梨迟钝了一点,还没来得及闪开。 耳边传来小声的议论声:“呀,这疯婆子怎么跑出来了。” “谁知道,真脏。” 疯婆子脸上的神情,看见苏小梨后三两步跨过去,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红月啊,我的儿啊……” 疯婆子一把抱住她,身上隐隐有些发霉的臭味,嫱离立刻上前抓住那疯婆子的两只手,玉笛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苏小梨从她的怀里给拖了出来。 苏小梨看着被嫱离抓住的那个上了年纪,正放声大哭的妇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人正是苏丞相原来的正妻,苏红月的亲生母亲,只可惜在苏红月还未记事之时便已经疯了,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她的女儿却以她为耻,根本连见都不想见她,见到她便对她拳打脚踢,老妇人虽然会叫疼,却不躲不闪,也不还手。 原本苏丞相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是允她在府中自由走动的,但苏红月说她出来会丢了王府的面子,死活缠着苏丞相把她关起来,苏丞相当时十分不高兴,难得的给了她宠爱异常的女儿一个冷脸看,之后也就顺着她的话,把老妇人软禁起来,却不允许看守的人对她无礼。 以至于她要逃出来的时候,看守的人也不敢多做阻拦,而每次苏红月看见她,总要狠狠的惩罚看守的人,看守的人又不敢违抗苏丞相的命令,又不敢香味罪苏红月,两头不讨好。 嫱离和玉笛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她们并不清楚老妇人的身份,嫱离的手上丝毫没有留情的紧紧抓住她,苏小梨看着老妇人的脸上露出些痛苦的神色,却还用慈祥的眼神看着她。 “嫱离,放了她吧。” “姑娘,这个人……”嫱离有些为难,苏小梨看了她一眼:“放了她,我不要紧。” 嫱离犹豫了一下,老妇人感觉到她手上的力道轻了些,立刻挣脱她,上前紧紧抱住苏小梨,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四周:“红月啊,不要怕,娘不会让这些恶人抢走我的女儿,不要怕。” 苏小梨环住她,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感觉到她紧绷着的,微微颤抖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才说道:“娘,这里风大,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好,好!”老妇人连连说道。 苏小梨站了起来,任由着老妇人紧紧抱住她的胳膊,转身像老妇人的居所走去。一走进院子,看守的人看见苏小梨,吓得脸色苍白,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小姐,夫人她刚才明明还在睡,小的们不知道她是怎么出去的。” 苏小梨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夫人今日的药喝了没有?” 地上的人顿时愣住,面面相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其中一个才战战兢兢的说道:“小姐,请你体谅夫人一片怜子之心,夫人只是想见见小姐,求小姐手下留情,放夫人一条生路,小的们以后一定会看好夫人。” 苏小梨也愣住,好刚才说话有什么歧义吗?思考了一番,没想出来,便问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继续战战兢兢道:“夫人当年生小姐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求小姐看在这些事情的份上,不要毒死夫人。” 什么啊…… 苏小梨道:“放心,我没想毒死她,她刚才一路出来一直在咳嗽,若是今日的药还没有喝,拿过来给夫人吧。” 底下的人愣了好一会,才满脸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苏小梨领着老妇人进了房,老妇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说道:“红月啊,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娘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声音苍老,间或还咳嗽两声。 “出了趟远门。”苏小梨随意扯了个借口,站起来伸手想去拉被子,却看 见老妇人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缩了缩头,像是怕被打似的,那是总被打的人下意识的习惯,但她却一点都没有要逃的意思,苏小梨手僵了一下,拉过被子帮她盖住腿。 喂她喝完药后,老妇人拉着她的手很快睡着了,苏小梨试图想把手拨出,但老妇人用的力气太大,她失了几次都没成功,干脆坐在床边打了会瞌睡。 一觉醒来,天色有些暗了,这次她成功把手从老妇人的手里拨了出来,坐到外面,外面那些看守的人想抬头看她却又不敢看的模样,她今天的作为,似乎的确与苏红月差太远了,临走的时候那些姨娘的惊讶的嘴里都能塞下鸡蛋了。 嫱离和玉笛等在外面,看见她也没说什么,早先苏丞相说今晚带她入宫,让她好生准备,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估计苏丞相已经派人去催了。 苏小梨回到房间的时候,果然苏丞相身边的人很着急的等在那里,一看到她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扑了上去,抓住她,“小姐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赶紧换身衣服,再不去就晚了啊……” 苏小梨换了件及素雅的衣服,脸上不施粉黛,苏红月底子好,不涂胭脂水粉,虽没有了那种逼人的华贵之气,反倒显得轻灵动人,但苏丞相身边的人却还不满意,“小姐,今日这么多后宫妃子出场,您丝毫不打扮,会被别人比下去的。” “哦,走吧。”苏小梨说着走在前面。 那小厮跺了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宫中的宴会她参加过一次,但上次是在台上唱戏人,这次却是坐在台下看着上面的唱戏人。台上的是云千儿他们,虽然那时候不怎么合拍,但这个时候看到她却显得十分亲切,坐在苏丞相身边的秋岚手中端着杯子不动,像是看着台上,但若仔细看,却发现她时不时有意无意的像一个方向看去。 苏小梨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正好对上宁延清清雅温和的眸子,她吓的一慌,手里的杯子没拿住,掉到桌上,她连忙手忙脚乱的把杯子给拾起来,嫱离上前用帕子帮她把桌上的赛来的茶水给擦掉,却还隐隐听见她的轻笑声。 正这时,一袭玄色衣衫的身影从她面前走过,在桌前停了下来,她慢慢抬起头,微微惊讶了一下,这些时日事情多了,她倒忘了这人——袁景泰。 袁景泰低头看着她,并不说话,苏丞相察觉到这边的情况,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袁大将军可真是姗姗来迟啊。” 袁景泰也转头看了他一眼,“还好是赶上了,皇上比我还晚,肯定是不好说我什么了。”他看着苏小梨,却是对苏丞相说道:“这就是苏小姐吧,前几日便听说苏丞相寻得了落入民间的小姐,真是恭喜啊。” 嘴里说着恭喜,但苏小梨丝毫听不出他声音里有祝福别人的意思,淡漠得叫人骨子里都发寒。苏丞相像是没听出来一般,呵呵笑道:“这丫头调皮,到处乱跑,叫外人看了热闹了。” “是挺爱乱跑。”袁景泰笑了笑,收回目光,步伐稳健有力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一,与身边的人交谈,苏小梨看了一会,正准备收回目光,却见他突然向这个方向看来,对上她的目光,对她眨了眨眼,眼中充满笑意。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叫他做出来却充满了调戏的味道。 苏小梨用力剜了他一眼,心想着等会这宴席散了之后一定要跟他把小桃花要回一,这家伙,绑架了她的小桃花到现在都没还!她的小桃花啊,她的儿子啊…… 丝竹管弦里奏出阳春白雪,大厅里被七彩的琉璃布置的五光十色,金碧辉煌,那种夺目的黄金的色彩遍布每一个角落。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太监尖细高昂的声音:“皇上驾到——” 厅里的人纷纷放下筷子,走到桌前,跪了下来,那个明黄色身影一出现,众人三呼万岁,那场面可以说是气壮山河。皇上不紧不慢的走到正席上,苏小梨躲在人群里,偷看看他,只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众卿家平身。” “谢万岁。” 那些人纷纷回席,却都不动,直到皇上挥了挥手,乐曲再次向起,人们才再次动箸。 这次的宴席是为了招呼昭楚的两位世子,那澹台悯云看到苏小梨的瞬间,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像是在等苏小梨吃惊的表情似的,苏小梨的目光只淡淡的从他脸上扫过,对他点了点头,便不再看他,余光看见他一脸没有得逞的失望模样,苏小梨唇角含着笑,不由自主的看向宁延清,只见宁延清抬起一只手抵在唇上,挡住唇,苏小梨却知道他是在笑着的。 宴席原来还好好的,个个都向澹台悯云和澹台继宗敬酒,但不知是谁开的头,竟开始劝皇上立苏小梨为后了。 一个说道:“皇上,苏小姐失踪月余,北方异军突起,北方军节节败退,令当地民不聊生,势必立刻立苏小梨为后,以福泽苍生。” 苏小梨垂下眼睛,那边打仗和她有什么关系啊,还当着昭楚的人在场说。只听那人又说道:“桓燕自有红月祥瑞以来,从未败过,苏不姐才失踪一月,这一月立刻出了战乱……” 她明明是消失一年多啊,那前面的十一个月怎么什么事都没有?迷信啊迷信…… 苏小梨转念一想,又立刻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当着昭楚的人的面说,既是想给昭楚一个震慑,让他们不敢随意出兵,又是想逼皇上答应,古代的人多半是信神佛的,昭楚人知道传说中的祥瑞被找回来后自然不敢随意乱动。 皇上懒懒的托着腮,看着下面激动的官员,说道:“不行哦,朕都已经跟苏卿家说好了,红月身体还未痊愈,要等上一段时间,朕如此疼红月,怎么会忍心让她劳累,是吧,红月……” 苏小梨被小小的呛了一下,她原以为皇上不正经的慵懒的模样只会在私下里才有,没想到竟然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调戏她。 “可苏姑娘早已及笄,原本的婚期已推晚一年多……” “红月,朕如此体贴你,你该感动一下才是……”皇上根本不理他,继续调笑苏小梨。那官员几乎气的厥过去,拱了拱手,想继续道:“皇上,臣……” 一直一言不发的袁景泰突然大笑起来,“李大人,这话说得未免好笑,保卫家国原本就是我等七尺男儿的事,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屁都不懂的娘们身上,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李大人愣了愣,还有些不甘心,但袁景泰的话等于把他的话头都给截住了,若是继续劝皇上立后岂不是在昭楚人面前承认桓燕众多将士不及一个女子来的厉害,他是万万不甘心的,于是只得悻悻作罢。 这个话题也就这么过去了,袁景泰轻笑,继续饮酒。不过一会,袁景泰离席,功小梨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想要偷偷跟过去,却被苏丞相眼急手快的捉住,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去哪?” 苏小梨看着袁景泰的身影就快要掩与夜幕之后了,连忙说道:“我头晕,去吹吹风。”说完不管苏丞相的阻拦,甩开他的手就跑,嫱了见状,对苏丞相说道:“丞相大人不用担心,奴婢与玉笛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姑娘。”说着,便于玉笛飞快的追上去。 席间热闹依旧,功小梨越往偏僻处跑,那些噪杂的声音越小,她看着袁景泰转身进了一间房间,连忙追了上去。 因为席间喝酒喝多了,袁大将军正想解决生理问题,刚撩开衣摆,解开腰带,眼神无意一撇,便看见苏小梨的脸幽幽的脸自茅房的门口慢慢的伸出来,形同鬼魅。只见她正睁着一双无神的带着些幽怨的神色看着他,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苏小梨声音缓缓的问道:“将军,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小桃花还给我……” 袁景泰的脸抽了抽,恶狠狠的瞪着她,大声训斥道:“没看见老子在干什么吗?” 苏小梨的目光微微向下,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似的,略有些吃惊的抬头问他:“这里是茅房啊……” “废话!还不给老子滚出去候着!”袁景泰吼道。 “哦……”苏小梨的脸这才慢慢的退了回去。 袁景泰缓了口气,正要排解,却听见苏小梨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你快点。”袁景泰转头对那个又出现在门口的脸吼道:“给老子滚远点。” 那张脸再次缩了回去,不知是不是他看花了眼,这丫头的目光中竟带了些促狭。这次袁影泰有了防备心,等了好一会不见有动静,这才再次准备触手,却猛然听见门上晴天霹雳的一个声音:“三花聚顶!” 袁景泰被吓了一跳,一转头便看见苏小倮又伸出头来,笑盈盈的看着他,这次他倒懒得生气了,眼睛淡然的看着她,手上大大方方的掀起里衣,做出男性触手前必须要做的动作。苏小梨愣了愣,连忙把头缩了回去,这次总算让他痛痛快快的解决了生理需要。 他一身清爽的走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苏小梨远远的站在一棵树下等着,她身边两个侍女也离开一段距离守着她,袁影泰走过去,一副痞子模样的开口道:“迫不及待的想看本将军不穿衣服的样子了?怎么本将军要脱你又跑了?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苏小梨脸上一热,转过头来,嘀咕一句:“你不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她意指这家伙每次嘴上发狠说要“强暴你”,“上了你”却也不敢胡来,原本只是下意识的反驳他一句,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闭嘴。 果然,袁景泰不放过这个机会,挑挑眉,笑道:“我有没有贼胆,你要不要试试?”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眯着眼睛向她逼近,苏上梨连忙躲到种后:“我不跟你说这些!” “可是我只想跟你说这些。”袁景泰邪笑着,伸手去抓她,苏小梨快速一闪,躲开了他,袁景泰又伸手,依旧被她逃开。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苏小梨隐隐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故意让她躲开,看自己被他逼到这种狼狈不堪的样子,肯定心里笑翻了吧。 苏小梨突然隔着树,斜起一脚踢过去,袁景泰闷哼了一声,慢慢蹲了下去,手捂住自己刚被踢得地方,呻吟道:“老子的腿今天刚受的伤……” 苏小梨怀疑的看着他,见他久久不起,这才上前,刚走到他面前,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道抓了过去,一阵天旋地转,苏小梨被压在地上,意识到之后,刚想叫嫱离她们,便被袁景泰霸道狂乱的吻住。苏小梨手脚并用的在他身上捶打,但却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只能任由他在她口齿间为非作歹。 静谧的空气中只有两人狂乱的呼吸,和唇齿相碰发出的水渍声,过了很久,袁景泰似乎才尽兴,慢慢放开她,坐了起来。眼中带着满足的笑,好些天未见着娘们,竟真十分想得慌,一时失了控,正想开口调笑她两句,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唇上的笑意立刻僵住,原本与暮春三月般的表情陡然降温,阴冷的目光慢慢扫向苏小梨。 苏小梨也有些愣住了,她没料想自己能打到他,以他的速度,除非他对她丝毫不设防,不然她绝对不可能碰到他半分。他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似乎十分生气的模样。 苏小梨缓缓的偏头,想去找嫱离和玉笛他们,却听见袁景泰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在她耳边响起:“不用找了,那两人被老子打晕了。”苏小梨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听清他说话的内容的时候连忙转头,果然,原本那两人站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她刚想爬起来去查看,却被袁景泰一把抓住脚拖了回来。 他一把扯住她的衣领,重重的把她按在树上,恶狠狠的逼视她:“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让你走了?” 苏小梨看着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得顾着他问道:“那怎么办。”不知何时开始,她对他连一点点的恐惧的心理都生不起,虽然袁景泰现在模样吓人的很,她偏偏一点都不怕。 袁景泰见状,哼哼两声,说道:“老子这辈子,从不吃这种亏,但若这亏是我媳妇给的,老子也就认了。”他嘴上往前着,神情倨傲的看着她。 苏小梨的目光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偏了偏脸,说道:“既然这样,我让你打回来吧。”打回来他就不亏了吧? “不用!”袁景泰坚决的说道:“老子让你亲回来。” 苏小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袁景泰反而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摇了摇:“跟自己女人没有计较的必要,来,不用客气。”苏小梨伸手拍开他的手,也不跟他计较他的说辞,这个人喜欢胡言乱语她早就习惯了,也伸出手,说道:“把我小桃花还来!” 袁景泰瞥了她手心一眼:“老子白白替你养了这么久的鸟,就这么容易给你?” “那你要如何才肯还给我?” 袁景泰凑到她面前,说道:“再让我像刚才那般亲你一次,我就放了那只鸟。” “那你要如何才肯还给我?” 袁景泰到她面前,说道:“再让我像刚才那般亲你一次,我就放了那只鸟。” 苏小梨冷冷的看着他,不一会站起来拍拍就往前走,一边腹诽着咒袁景泰不得好死,一边又觉得对小桃花愧疚不已。她走上前把躺在地上睡的正香的两人给拖了起来,两人迷迷糊糊的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袁景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站了一会,厉声吼道:“出来吧!” 夜幕中渐渐走出一人,手里摇着扇子,笑道:“想不到,袁将军原来喜好这种性格的女子,放心,改日我会给将军送一堆去府上。” 袁景泰微微偏过身,扫了他一眼:“多谢世子好心,恐怕袁某无福消受,女人多了吵的头疼。” “哈哈哈……”澹台悯云突然笑了起来,“袁将军总不至于只钟情于那么一个吧?” 袁景泰挑了挑眉,澹台悯云脸色变了变:“难成还真叫小王给说中了?”他很快收起吃惊的表情,笑了笑,“将军表现的如此明显,就不怕有对将军心存不轨的人对苏姑娘下手吗?” “如果你说的心怀不轨的人是你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他冷眼看着他,“你我还不放在眼里。” 被他这么冷嘲热讽,澹台悯云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怒色。 “世子这么久以来处心积虑接近那娘们,不会只是因为我吧?” 澹台悯云摇了摇扇子,脸上的笑容再浮起:“袁将军的眼睛果然毒的很。不过小王倒是想与将军说一声,还请将军离苏姑娘远一点,怎么说,她也是你们皇上的女人,将军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了?啊!到是忘了,跟袁将军讲礼法未免好笑,袁将军岂是把繁文缛节看在眼进而的人?只是,苏姑娘身为桓燕的祥瑞,你觉得你们皇上会轻易放手吗?除非袁将军您……夺位!” 袁景泰不语,挑了挑眉,眼神倨傲的打量了他一番,嘴角上扬,突然大笑起来:“世子不会觉得我听信这种拙劣的挑唆借口吧?” 澹台悯云对他的反应倒也不意外,笑了笑:“却是,小王也不认为将军是如此鲁莽的人。”说完,转身,姿态潇洒的离开。 袁景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净是嘲讽之色,手下败将,竟然还来警告他,不管澹台悯云出于什么上的警告他不要对苏小梨动心思,他这么处心积虑的帮苏小梨斛了盅,恢复记忆,可不是想让她回到皇帝的怀抱,更不是想要把她拱手相让给恪亲王。 苏小梨回头看了看揉着头,满脸痛苦的两个人,不由自言自语道:“奇怪了,那家伙一直在我面前,怎么会有机会跑去打晕你们。” “是用石头啊,苏姑娘。”玉笛声音哀怨的说道:“袁将军真是,对待女儿家也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在塞外呆久了,人都变得跟塞外人一样野蛮……” 玉笛还兀自抱怨着,没留意苏小梨的脚步顿了来,撞了上去,“姑娘,怎么突然……”她一抬起头,便知道了原因,一身华服的阮秋芙正站在她们面前,身捂学跟了两个侍女,看样子是路过这里,虽然不情愿,她和嫱离还是做了个万福:“参见贵妃娘娘。” 苏小梨只是对她点了点头,按理说以她的身份应该对阮秋芙行礼才是,但苏红月傲慢的性子,除了皇上和太后,谁能入得了她的眼,困为嫉妒,以前遇到阮秋芙总是冷眼相待偶尔还出言讥讽两句,私下里更是做了许多手脚,想置她于死地,但许是因为苏丞相觉得留着她有用,没有任由苏红月胡来,多次暗中制止了苏红月的动作。 阮秋芙很意外眼前这个女人竟会对她客气起来了,扫了眼她身后的两人,立刻明白了,原来还是变了心,即使是恢复了记忆,却未恢复对皇上的感情,自然,便也不会因为皇上宠爱她而记恨她,也是,与宁延清那般的人在一起时日久了,谁会不动心?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种状况,她不知该为自己高兴还是伤心。这两个侍女一直跟在宁延清身边,是宁延清难得相信的人。 苏小梨也没准备与她多话,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准备走人,却突然听到阮秋芙的声音:“苏小姐留步。”苏小梨停了下来,见她笑盈盈的走了上来,“许久没见,秋芙甚是想念,不如一起走走说说体已的话吗?” 说什么体已的话啊,苏小梨心道,还想念,她想念苏红月对她冷嘲热讽的话吗? 苏小梨不想与她多有纠缠,阮秋芙在前面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有些奇怪的回头看她,苏小梨目光淡然:“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阮秋芙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平缓了好一会,勉强扯出一个笑:“既然苏小姐这么直接,秋芙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她顿了顿,略略扫了眼苏小梨身后的两人,“若是秋芙没记错,苏小姐身后的两位姑娘应该是恪亲王府的人。” 苏小梨抬眼看她,不知她要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嗯,你的确没记错。” 阮秋芙笑了笑,温柔贤淑:“虽然日后苏小姐与秋其同侍君旁,按身份,秋芙还得叫你声姐姐,但秋芙进宫比你早了一年,这宫里的规矩也比你多了许多,苏小姐,既要侍奉皇上,又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这可说不过去,嫱离和玉笛是恪亲王府的人,是侍奉恪亲王的人,苏小姐把她们二人带在身边恐怕略有不妥。” 嫱离略微皱了皱眉头,脸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倒是玉笛,皱着眉,脸上有些愠色,这女人,明明是她抛弃了王爷在先,攀上皇上这高枝,却还在这里义正言辞的让苏姑娘离王爷远点,既然嫁给了别人,还有脸来管王爷的事,玉笛咬了咬唇,不由替苏小梨担心起来,苏姑娘素来柔顺,定然是斗不过这种女人的,刚想上前替苏小梨说话,便感觉自己被人拉了一下,一低头,发现是嫱离,她抬头,嫱离也不看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这边,苏小梨沉默了一会,偈是在思考什么,一脸的迷茫,呆呆的模样看的玉笛有些着急,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贵妃娘娘在嫉妒王爷对我好吗?” 阮秋芙一时语滞,想反驳,却又因为被说中了心思,一时说不出放来。史见苏小梨扫了她一眼,便往前走,想要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头也不转:“说到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不是有人成了婚还跑去在别的男人面前哭哭啼啼?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有资格腆着脸教训别人吗?” “你!”阮秋芙瞪大眼睛看着她,却见她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良善而无害,“在后悔那天没杀了我是吗?”她回过头,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真后悔啊,真后悔啊……” 玉笛快步跟上苏小梨,偷偷回头看了眼阮秋芙气的扭曲了的脸,心里有些暗爽,又有些后怕,原来自己一直跟在一只杀人不见血的狐狸身边,却还误以为那是小绵羊,不由自主的敬畏的离苏小梨远了一点,嫱离在一旁偷笑,一直等到看不见阮秋芙的声音,才轻声说道:“苏姑娘,你可真行。” 苏小梨轻轻哼了一声,从嫱离的角度,能看见她似乎撅了撅嘴,一副闹小脾气的样子,苏小梨平时不容易生气,看样子阮秋芙是真的触了她的痛处,过了好一会,才听见她淡入清风的声音:“这叫当代艺术家威武不能屈的风骨。” 清新自然的小亭中,耳边全是各种各样的鸟鸣,脸上不时吹来柔和温和的风,苏小梨自己与自己下棋,白子黑子站的正热闹,她抬眼,看了看向她走来的东方靖,又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棋局。她的棋蕊其实很差,但无聊的时候这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就像是现在。 “我就说在下的约我为什么一定不准带嫱离玉笛两人,侍卫倒是可以随便带。”苏小梨声音不大的说道。 “苏姑娘,关于借王爷的名,骗姑娘出来的事,学生很是愧疚。”东方靖拱了拱手,十分歉疚的说道。 苏小梨抬起头,一只手托着腮,一直手里拿着棋子,一双灵秀的双眸仔细的打量东方靖一番,说道:“可是我一点都看不出诸葛先生在愧疚啊……” 东方靖一时有些尴尬,却见苏小梨轻笑,“先生,做一个愧疚的表情来看看呗,先生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脑筋,却一直都理直气壮的,多少也该愧疚一点吧?” 东方靖不料想苏小梨会有这番言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以前苏小梨倒也喜欢用言辞挤兑他和孔明社,看他和孔明社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就会十分得意,但今日的话不知只是开玩笑还真是意有所指。苏小梨抿唇一笑,说不出的天真可爱:“诸葛先生,我下了个死局,帮我看看能否解开。” 她这句话算是给了他台阶下,东方靖坐了下来,看了看棋局,的确是死局,便道:“无路可走。” “嗯?”苏小梨似乎有些不甘心,拧着眉研究这盘棋局。 东方靖的目光闪了闪,借着这话头便讲:“苏姑娘,与其纠缠旦一盘死局,不如换个棋盘,重头再来,或许又是一番光景。” 苏小梨点着棋子的手指停了停,不由笑了,抬头:“诸葛先生,你又是背着在下出来的吧?” 东方靖收回目光:“学生的确未告知王爷要出来见姑娘的事。” “你就不怕我告诉在下?” “姑娘是知道分寸的人,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姑娘很清楚。”说到这个份上,再拐弯抹角的也没意义。“王爷这些日子频繁出入丞相府,就算外人不知粉可,你我却心知肚明,学生劝不住王爷,只能过来恳请苏姑娘好生与王爷说说,就算现在外人不知,但时日长了,总会有些闲言碎语传到皇上那里,彼时恐怕大家都不好过。” 苏小梨垂下眼睛,保看棋盘,过了一会,突然挥手把那些棋子扫落,顿时响起一阵霹雳巴拉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尤为刺耳。她站了起来,对东方靖笑道:“既然是死局,舍弃这些碍眼的棋子,棋盘上依旧风平浪静。”她走出小亭,转头对还坐在里面的东方靖说道;“先生,我可不是棋子,也不会落入别人的棋局中,何来死局之说?” 东方靖脸上有些为难之色,勉强笑了笑,说道:“姑娘,学生一直以为你是明事理的人。” 苏小梨笑了笑,不言,转头离开,原本远远守着的侍卫立刻跟了上去。 梨面妆 第九十三章 即便是脾气再好,苏小梨也忍不住生气了,特别是这个时候,她看到宁延清高高坐在马上,低头看着她。苏小梨斜着眼睛,狠狠地等了他一眼,绕开马就想走。谁知刚迈开步子,就感觉自己悬空了,她伸着四肢婚恋在空中刨了几下,就被宁延清放在马上。 见着宁延清要走,丞相府的侍卫不乐意了,苏丞相临行前再三吩咐,千万不能让小姐与别人单独相处,特别是恪亲王。一个侍卫拦在前面,跪了下来,一脸为难的说道:“王爷,我加老爷担心小姐的安慰,让小的们千万不能离了小姐,恳请王爷莫要让小的们难做。” 宁延清扫了地上跪着的几个人,低头看着苏小梨,苏小梨察觉到他的目光,只要他是想让她发话,毕竟丞相府的吓人,当然更听丞相府打分小姐的话,但她却偏过头去,做出一副不理不睬的表情。宁延清原本来的时候还觉得担心,但在却松了口气,暗自觉得好笑,会跟他闹小脾气,就说明没事。不过想到东方靖,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早就警告过他,他却还三番两次的背着他自作主张。 苏小梨敏感的觉察到他的不悦,抬起头来看了看,目光一退缩,立刻识时务的不再去惹他不高兴,转头对侍卫道:“你们在这里守着。” “可是,小姐……” “给我在这里守着,”苏小梨学者苏红月说话蛮横的样子,“乖乖守着我什么都不会跟爹说,但若是不听我的命令,你们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侍卫故乡看了看,不再说话,谁都知道苏红月是什么手段,他们哪有胆子去招惹?这次宁延清驱马上前没有遭到阻拦。他一直带着苏小梨到了山上才停了下来,苏小梨从马上跳了下来,在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中往前走了两步,坐了下来。 隔了一会,感觉到宁延清坐在她身边,她依旧赌气不说话,揪起一朵小花蹂躏起来。 “我听嫱离与我说了。”宁延清的声音带了些清冷。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他,小声嘀咕道:“嫱离是地下党。” 宁延清一下子边听懂了她的意思,笑道:“若是她不说,恐怕你永远不会告诉我。” 苏小梨偏了偏头,却感觉到了宁延清温暖的气息靠了过来,把她揽进怀里,苏夏利垂了垂眼睛,便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宁谈情低沉优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呆在我身边,我对她心存感激,她后来告知我她要嫁给皇上之后,我的确时消沉了好一段时间,球芙对我来说的确与别人不同,但梨儿,你与她又是不同的。” 苏小梨的声音闷闷的从他怀里传了出来,“哪里不同?” 宁延清笑了笑,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声音坚定的说道:“一是患难之交,一一为毕生挚爱,你说哪里不同?” 苏小梨哼了哼,说道:“就是我比她重要的意思!”宁延清闻言低笑,抬起她的下颚,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说道:“吃了什么,怎么这么酸?” “醋!”苏小梨说道。 宁延清挑了挑眉,笑了起来,难得的开怀。 “在下,”苏小梨有些迟疑的唤了一声,听到宁延清声音带着些宠溺的应了一声,她才继续说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宁延清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只要你想知道的。” “你想替你的爹娘报仇吗?”话一出口,搁在她头上轻轻环抱的双手僵住,苏小梨抬头:“你想夺位吗?皇位应该是每个男人都想要的,更何况你比当今的皇上来的更名正言顺。” 宁延清的嘴角扯了扯,隔了很久,声音有些僵硬的说道:“皇叔比我,更适合那个皇位,桓燕现在很好,或许若换了我,我做不到这种程度。但苏丞相他……”宁延清说道这里,孟然停住,苏小梨见状,说道:“没关系,你说吧,我不在意的。” “皇叔当年并未杀我父皇,只是软禁了他,但苏丞相却暗中下了杀手,母后的病,也是因为途中遭受了不明人物的暗杀,侥幸逃脱,却落下病根,在那种环境中,得不到很好的治疗,才一直拖着,知道最后病逝。那杀手,除了苏安邦再无他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苏安邦不得好死!”他的声音凌厉起来,苏小梨感觉到抱着她的臂膀收得紧了一些。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她,目光有些退缩,垂下眼睛,不说话。 隔了很久,他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梨儿,让你为难了是吗?”他的声音带了些心疼。 苏小梨摇了摇头,她不是苏红月,对苏安邦怎么样都没有那种对亲生父亲的感觉,只是想不到在下看起来淡如清风,却一直被仇恨纠缠着,自己没有经历过他的那些,体会不到那种痛苦,根本就没有什么立场劝他,犹豫了很久,才说道:“不用顾及我,我说过我不是苏红月。” 宁延清愣了愣,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 苏小梨顺手从地上扯起两根小草丢向他:“以后把诸葛先生看好了。” “好。” 苏小梨的马车一路上进了丞相府,刚下马车,没来得及站稳,便看见一个黑影扑向自己,苏小梨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个黑影被身边的侍卫捉住,她这才看清那人,是苏红月的娘,此时的她一脸狰狞,脸扭曲,对她怒目相视:“你这个妖精,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来……” 苏小梨心有余悸,看她的样子。像是要把她撕碎一般,侍卫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小姐,夫人病又犯了。” 苏小梨点了点头。问道:“夫人今日没吃药吗?” “听南院的人说小姐尽早没去夫人的房,夫人一整天都不开心,不肯吃药,晌午一过便发病了,就像吸纳在这般见人就咬。” 苏小梨看了看她,尽量柔声道:“娘,是我,不认识我了吗?” 苏夫人听发哦她的声音,动作缓了缓,目光中有些迟疑,但不过一会又再度癫狂起来:“我不认识你,我要找我的红月,我要找我的女儿。” 苏小梨静静的看以一会,便对身边耳朵人说道:“把夫人带回去,想办法让她吃药,等会我过去看她。”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把疯癫了的苏夫人架了回去,苏小梨一转头,便看见苏丞相,像是早就站咱院中等着她似的:“回来了?”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苏小梨点了点头。想回园子。却听见苏丞相又道:“这么晚,都去哪里了?” 梨面妆 第九十四章 见苏小梨不吭声,苏安邦转过头来,说道:“跟我来吧。” 苏小梨跟着他一路走进了他的书房,苏安邦坐在书桌前,拿着笔写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红月,你可知道当初皇上为何要娶你?” “因为那老和尚说道额‘祥瑞之兆’。”苏小梨轻声答道。 “的确……”苏安邦笑了笑,搁下笔,抬起头来,神情严肃:“之所以要娶你,是因为想把这‘祥瑞’据为己有,若是你嫁给别人,皇上恐怕会日日担心,这‘祥瑞之兆’会给你所嫁的人带来什么福气?会不会连龙气都带来?” 苏小梨抬起头,微微吃惊,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古人对这些相信的很,而皇上原本就比别人更加谨慎小心,殚精竭虑的宝珠自己的皇位。苏安邦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知道她已经明白自己要说的什么,慢慢踱步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所以爹早就与你说过,莫要岁除了皇上之外的人动心,爹都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伤心难过。” 他继续说道:“皇上眼线众多,他现在或许还不知道,但迟早是要知道你与恪亲王之间的种种的,到时只怕恪亲王又没了好日子,恪亲王刚被召回京中没多少年,红月想让他再次被逐出去吗?” 苏小梨的视线看向别处,抿了抿唇,苏安邦微微叹了口气,“要说你之前还喜欢皇上喜欢的要死要活的,怎么回来之后就突然转性了?罢了,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回去慢慢想,在皇上发现不对前最好想清楚自己应当如何做。那恪亲王,爹是说不了他什么,但若你不愿意,他是如何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放肆……” 说道宁延清,苏安邦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这恪亲王这些日子来当真弄得他焦头烂额的。他日日胆战心惊的替这两人瞒着,若是被皇上知道,他这张老脸还怎么挂得住?他的女儿,之前还挺聪明分,知道要早早在宫中建立势力,拉拢人心什么的,怎么这趟回来像是变得有些傻乎乎的,对什么都不上心,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唯独对那恪亲王还有些好脸色。 苏小梨从苏安邦的房间里出来,便看见玉笛走上来,说道:“刚才夫人那边的人过来说姑娘回来了,姑娘还去夫人那里吗?” “去看看吧。”苏小梨说道,又随口问了句:“嫱离呢?” “她下午闲得慌,把书房里的书都拿出来晒,现在又忙着把输给贵为……姑娘,你下午去了哪里了?还故意把我跟嫱离都甩了……” “哦,就想一个人走走……”苏小梨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 她一进南院的门,便看见苏夫人坐在床边,目光不似刚才那般狂乱,见到苏小梨,唇边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微笑,对她伸出手,目光中,按时慈爱:“红月啊……” 苏小梨走了过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苏夫人的面容变得暗想起来,伸手摸着她的脸:“我的红月真漂亮,当年娘怀上你的时候,小荷就说你一定生的漂亮……”说道这里,苏夫人的目光又有些迷茫起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小荷去哪里了?明明说去给了煮枸杞汤,怎么总不见她回来?”眼睛在看到苏小梨的时候,脸上的迷茫有顿时消去,笑道:“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她看看我的红月长得多灵巧。” 虽然心里奇怪苏夫人身边根本没有一个叫“小荷”的人,苏小梨还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等她回来。”她顿了顿,说道:“拧,以后要乖乖吃药。” “好好好……”苏夫人像小孩子一样连连点头,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苏希爱力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说道:“那,娘休息吧,红月明日早些来看你。”她扶着苏夫人躺下,在她床边守着,知道她的呼吸变得平稳冗长,她才站了起来,轻轻走了出去,带上门。 门口守着的是一个哑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苏小梨走到他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不知是不是以前对苏红月的阴影还在,哑奴见她停了下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苏小梨见状装作没看见问道:“你会写字吗?” 哑奴愣了愣,微微点了点头,苏小梨见状笑了笑,拉着他走到台阶上,蹲了下来,随手扯了一根小树枝递给他,哑奴有些不明所以,就听苏小梨问道:“你在府中多少年了?” 哑奴想了想,看了看手中的小树枝,这下在地上写到:“二十年。” 苏小梨笑了笑,说道:“那你知道夫人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神志不清吗?” 哑奴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苏小梨便也不再逼他,起身准备走,又突然站住,低头看他:“小荷是谁?” 地上歪歪扭扭的字一个一个的出现:“夫人以前的陪嫁丫头,后来听说被人牙子拐走了。” “是吗……”苏小梨目光看向别处,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好了没你的事了,去照顾夫人吧。” 刚才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苏夫人的病症原因有些诡异,这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原因,苏丞相像是有意隐瞒着什么似的。照理说若是没有什么蹊跷,苏丞相没理由连自己府里的人都瞒着,更没必要瞒着自己的女儿。而那苏夫人也有诸多的不对,白日里为何会抓住她对她说“还我女儿?” 茶馆里一如既往的热闹,澹台悯云在于玉儿调笑,那些词汇十分限制级,苏小梨手里捧着茶杯,脸上毫无异色,细细的品茶。无意中瞥了眼身后的玉笛,发现她的脸上红成了一片,倒是嫱离沉稳些,只当没听见,于是苏小梨像是找到了乐趣,干脆就开始观察玉笛的反应。 “苏小姐,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娇柔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苏小梨这才收回目光,看着玉儿道:“挺好的。” “是吗,这就好。”玉儿看着她,眼角一弯,露出一个媚气十足的笑,“苏小姐刚被寻回府中,我还担心苏小姐在外面是日久了,已经不习惯府中的生活了呢。” 苏小梨怎么看怎么觉得玉儿的目光汇总别有用意,只抿着唇,没说什么。 倒是澹台悯云笑了起来,说道:“苏小姐今日都没说什么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会是因为悯云以前没告之真实身份,多以苏姑娘不高兴了吧?” “没有,你的身份本来就与我无关。”苏小梨淡淡的说道。 虽然她陈述的是事实,但澹台悯云还是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原本以为苏小梨说的可能是气话,可看着她眼底一片平静的模样,顿时又推翻了自己这种想法。 “今日这顿,便权方式小王在赔罪,行吗?”他脸上带着笑说道。 “多以我不是说了吗?”苏小梨轻轻的说道,抬头云淡风轻的看了他一眼:“我原本就不在意你的身份,你不必赔罪。” 澹台悯云面露苦色,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玉儿说道:“苏小姐还真是不给面子。” 玉儿掩唇轻笑,如银铃般的声音从上好丝绸织成的手帕下传出:“苏小姐这倒不是不菲世子面子,她伢,说话一直就是这副样子,世子习惯就好了。” “听你这语气倒像是与苏小姐认识许久了。”澹台悯云玩笑道。 “可不是,”玉儿看着苏小梨,挑了挑眉,“神交已久。” 又来了!又来暗示她,苏小梨干脆不再去看玉儿,眼神不经意的看了眼独自坐在一桌上的澹台继宗,他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抿着唇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澹台继宗转过头,正好对上苏小梨的目光,一如上次一样,对她温和的笑了笑。 又是这样包容宠溺的笑容,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她该记得才对的,为什么苏红月的记忆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里今天可真热闹,想不到昭楚世子也喜欢这个雅地。”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苏小梨身体一僵,言谢被嘴里的茶呛着,脑中的警钟顿时响了起来,缓缓转过头去,然果,又是那张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表情的脸。只见他毫不客气,大喇喇的坐在她的旁边目光却是看着澹台悯云的,唇间代鹤邪魅的笑意,“不介意本将军也来凑个份子吧?” 澹台悯云有些意外,这袁景泰眼睛长头顶上,以往见到自己的时候大多是懒得应付,理都不愿理,最多点点头,便当是打了招呼。这次到来了性质,上来搭话了,目光不落痕迹的从苏小梨身上扫过,便也笑道:“与袁将军同座是小王的荣幸。” 梨面妆 第九十五章 袁景泰与澹台悯云聊着天,两人脸上皆挂着笑意,气氛十分和睦的模样。苏小梨懒得听他们闲话,又抬头看了呀澹台继宗,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她转头看去,之间玉儿叹了口气,兀自叹息道:“继宗公子那次真是没有白白英雄救美,看样子没人芳心已动了。” 苏小梨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自己,迷茫的看了看她,玉儿见状,顿时“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苏小姐,我说的不对吗?你这与继宗公子眉来眼去的,谁看了不觉得是苏姑娘芳心暗许了?” 原本与澹台悯云客套的袁景泰猛地停下,锐利的目光扫向澹台悯云,皱了皱眉头,又回过头看向苏小梨苏小梨早已习惯玉儿喜欢乱说话,乱开玩笑,根本不与她较真,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 于是袁大将军脸愣了,笑容没了,不高兴了,玉儿的目光中带了丝狡黠,在袁景泰脸上扫了一眼,身体往前倾了倾,凑到苏小梨面前:“继宗公子上次系伤的可不轻呢。” 苏小梨愕然,看向澹台继宗:“还没有好吗?” 澹台继宗温和的对她笑了笑:“只是小伤,苏小姐送来的药又是上品,早已好了。”声音虽然沙哑不堪,却说不出的柔和。 玉儿看着这两人的互动,暗自在心里笑,再看向袁大将军,果然,他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连忙端起杯盏,佯装喝酒以防止自己失态。袁大将军沉着的脸没有维持多久,便又笑了出来,但却明显的可以看出是皮笑肉不笑,“看样子,世子早已便与苏姑娘相识了?” 澹台悯云道:“认识些时日了,”话头一转,又啧啧叹了两声,说道:“袁大将军怎么脸色有些不好的样子?”说这句话纯粹是因为恶劣的想趁机找袁景泰的不痛快。 袁景泰答道:“是吗?昨儿没睡好。”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被一只野鸟吵得。” 苏小梨闻言,终于不恩呢个再忽略他下去了,看着他道:“既然嫌他吵,把他还给我便是了。” “还?”他挑了挑眉,转头与她对视,“那只野鸟就是苏小姐你的?苏小姐确定?” 苏小梨愣一下,看着袁景泰眼底的暗示,便立刻明白了,苏小梨的名字虽然说不上家喻户晓,但在京城依旧是有许多人知道的,便知道她身边又一直几乎形影不离的幼鹰,鹰这种动物在贵族中并不算什么,但寻常的百姓,豢养幼鹰太过显眼,以前苏小梨常带着小桃花上街,自然找来了许多目光。 “苏小姐也好养鸟?”澹台悯云笑着随口问了一句、 苏小梨看了眼他身边的玉儿,低头道:“没有,刚才鱼大将军来玩笑而已。” 袁景泰端起杯,唇角喊了写笑意,似乎有些得意。苏小梨觉得看着碍眼,便站了起来,岁抬抬悯云道:“时候不熬了,我先回去了、” 澹台悯云笑了笑,说道:“好。” 苏小梨出门没多久,袁景泰也起身,毫无愧色的队澹台悯云道:“本将军还有事在身,今日就算了,日后再与世子把酒言欢吧。”说完也不等澹台悯云的但应,转身便走。 苏小梨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身边有什么不对,转过头去一看,发现袁景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了上来,与她并肩齐行。苏小梨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本将军可没想跟着你,”袁景泰对她笑了笑,“之不归正好有些事要与苏丞相详谈,于是便与苏小姐同路了。” 苏小梨一点都不下ing新他有什么事要与苏丞相商量,要想商量怎么不再去,非巴巴的磨蹭道现在?她也不说破,不阻拦他,却也不搭理他,走到大道上的时候,突然发现侍卫在清路。动作粗鲁的把路上的百姓往两边推。 苏小梨站在人群中,动作慢了一拍,被迅速移到前面的侍卫一推,踉跄了一下,胳膊便被一只强有力地大手抓住。街上人挤人,加上侍卫的推推搡搡,早已乱成了一团。苏小梨被袁景泰强有力地双臂环在怀里,这才没被人群推倒。 很快,人就被清到了两边,道路空了下来。不一会,路上便出现几个高高骑在马上的侍卫,身后是一群男女老少,衣着都是好料子,但都是皱巴巴的,一个个被困住了手脚,被马上的侍卫牵着走。 其他人苏小梨不认识,但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她却略微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咦”了一声,拧着眉猛盯着他看,耳边却传来袁景泰的声音:“那是秦大人,去过你们戏班子的那个。” 苏小梨立刻明白过来,这可不就是云千儿的相好吗!可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秦大人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在没有以前较大他时那意气风发,趾高气昂的样子。 “昨天被人惨了一本,说他通敌叛国。”袁景泰说道,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他是你爹的门生。” 苏小梨转头看人,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是恪亲王参与的吗?” 袁景泰并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等到犯人被带走,周围的人群散开,他才勾了勾嘴角,笑道:“跟你有个屁关系!” 苏小梨一滞,隔了很久,才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独立的人呢见袁景泰跟她一起回来,俩迷茫跑下去通知苏安邦,想不到袁景泰倒是真的有事与苏丞相详谈,一见到苏丞相脸色就立刻严肃了下来,没有再理财她,兀自与苏丞相谈话去了。 苏小梨去了南院,南院的人呢已经习惯她的存在,不在像刚开始那样加到她对苏夫人好跟换了鬼似的,坐在原子钟的苏夫人看到她,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站起来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道:“红月回来了?累不累?娘给你炖了汤,”她转头对下人道:“快去,快去,把汤端上来给小姐喝。” 苏小梨看着吓人呢为难的脸色,便知道那并不是什么能喝的汤,便扯了扯苏夫人,说道:“娘,我带你娶原理子走走可好?” “好,好啊!”苏夫人的脸上立刻露出宛如孩童般的天真的神色。 苏小梨牵着她,往外走,这大概是苏夫人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在脑筋还算正常的时候走出南院,岁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的模样,她的眼底满是迷茫,仿佛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去处而不是自己的家。 迎面走来苏丞相的那些三妻四妾,现任的苏夫人自恃自己是正室的身份,并不怎么与这些切实混在一起,经常撒们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房中,男的今日竟然一起出来了。 苏小梨与别的那希尔呢并不熟,只准备打个招呼就过去,却又一眼见了秋岚,抬起手对她挥了挥,秋岚也见到了她,严重满是笑意,快步走了过去拉着她:“不是说瑾儿要来找我的吗?我在忙里等到现在,刚刚才被姐姐们拉出来。” “啊,”苏小梨微微吃惊,“我忘了。” 秋岚无奈的笑了笑,“行了,你啊,迷迷糊糊的,我也不指望你能记住。” “女儿啊,”苏夫人拉了拉她的袖子,一脸无助的看着她,“这希尔呢都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对面的那刺耳女子这才注意到苏夫人,脸上都是意外的神色,对着苏小梨大量了又大量,最后聚在一起笑声说着什么。最后,现任的苏夫人,苏家的当家主母走了过来,看着苏小梨说道:“红月,你该知道她身体不好,不适合带出园子,若是伤了人……” 若是以前的苏夏利她定然不敢上前管她的闲事,但现今的苏小梨好似变了许多,变得好说话了,府中上下全都察觉的出来。 “你放心,我带她出来,自然也会把她好好的送回去。”不卑不亢,不冷不忍的语气。 梨面妆 第九十六章 苏小梨带着苏夫人,离开那群人,苏夫人在人多的时候会感觉到不舒服,苏小梨明显的感觉到刚下看见这么多人的时候抓住她手腕的手微微颤抖。直到看不清那群人的影子,苏小梨相爱转过头,拿起巾帕帮苏夫人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娘,不用害怕。 苏夫人僵僵的对着她笑。 这样的画面,正巧被与苏相谈事情路过的袁景泰看见,透过横斜交错的植物,他看见苏小梨看着苏夫人时候的目光,柔和宁静,纯真透明,真真正正一个纤尘不染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圈在身边保护,让她远离尘世的污秽。 苏相见袁景停了下来,回过头去,看见向来不可一世的大将军此时正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一个方向,眼底难得的有许许笑意,他顺着袁景泰的目光看去,愣了。早就听下人对他说红月这阵子常去照顾她娘,但听到与亲眼看见却是不同的。红月真的变了许多,但未免变得太多.多的几乎找不到一点点她以前的痕迹,就像眼前的人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苏相,“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唤,他回过神,便见袁景申请淡然的看着他,说道:“刚下不是还有话与我说吗?不继续说吗?”苏安邦这才放映过来,领着袁景往另一边走去。 苏小梨的余光看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仔细一看,竟是折了回来的狄岚。狄岚笑着对她道:“我跟姐姐们说我有不舒服,先回来休息。”她笑盈盈的看着苏小梨,迈着小步走了过来,“我与你一起陪陪夫人吧。”她原本仪态就极好,以前在戏班子里练习时很多时候都要模仿发户人家的夫人,小姐的走路模样。如今她这么一走,摇曳生姿,如踏莲而来。 她扶住夫人,却笑着岁苏小梨说道:“红月,以前听姐姐他们说你泼辣蛮横,对待亲母都十分恶毒,如今看来,果然是误传。” 一点都不是误传啊,她还清清楚楚的记着苏红月是怎么对苏夫人的呢。苏小梨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还是被苏夫人看她事后那种极度信任,怜爱的眼神给打动,不由自主的便会想亲近她。 秋岚扶着夫人,走到河边,做了下来。苏小梨做到苏夫人的另一边,嫱离立刻把刚才带出来的点心递了上去。苏小梨接了过来,拿起一块,却先去喂苏夫人。嫱离见状,先是一愣,继而不由掩唇轻笑。苏小梨身形娇小,虽已经十七,看上去却还像个孩子一般,生的一副天生该被人照顾的模样。昔日王府上下待她好除了因为王爷的命令,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招人疼,第一次间她人模人样的照顾人,反倒觉得好笑。 苏小梨见秋岚笑着看着她,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微微下敛,说道:“我只带了娘地份。” 秋岚摘掉她不好意思了,笑道,“没关系,见夫人这般精神我很开心。” 苏小梨听不出这句话又几分真几分假,她早先就已经察觉到秋来越发喜欢说违心的话,不过这也正常,一入豪门深似海,更何况这豪门还不是一般级别的,不管什么人,总会在环境变化时下意识的去保护自己。 不由自主的想到今日看见秦大人被抓起来的事情,便说给秋岚听,秋岚子啊这里呆久了,不能回去,一定很想听到关于戏班子里的事,谁知道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的意外。 “这个秦大人不是好人,即使被砍头也没有很稀奇的。” 秋岚如是说。 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苏小梨不会觉得什么,但从向来温柔心软的秋岚嘴里出来,她不由愣住,但也只楞那么一下便恢复如常,轻声说道:“谁知道呢……” 秦大人的为人她不种地啊,最多也就只能从那日为难她的那件事上猜测到三分。想到这里,她突然开始想回戏班子看看,好久没回去,连个音信都没有,不知青烟他们会不会着急。 第二日丞相府的小姐去戏班子的时候却正好撞上了一点大事。她只是趁着别人不注意的功夫溜到后院,想看看青烟和杜西岭,却在晋国云千儿的房间里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似的,停下脚步。空气中隐隐带着些血腥味,她推开门,便看见云千儿倒在血泊中,腹部插了一支匕首,她带血的双手死死的握住匕首的柄。 她忽略看到这么多血时的眩晕感,上前查看云千儿,发觉她还活着,便迅速起身想出去找人呼救,还没来得及站起,手腕便被人死死的抓住。苏小梨诧异地低头看她,只见她瞪着一双无神空洞的眼睛,死死的死你跟着她,许久,才露出一个笑,说道:“我事先……服了毒,没……没救了……” 苏小梨缓缓的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为什么?” 云千儿又笑,“我才该……问你为什么,为什么哭?你我……并不相识,你为什么……为我哭?”她笑的极为温和,云千儿向来争强好胜,脸上刻薄的表情居多,这般纯粹的笑意苏小梨却是头一次见到。 苏小梨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有些难过,经由云千儿提醒她才知道自己哭了,抬手去擦。云千儿闭了闭眼睛,脸色惨白却安然,像是只是睡着了一般,许久,她才再度睁开眼睛,“想不到……最后在我身边的额人会是你,苏小梨……” 苏小梨忘了去擦眼泪,严重微微露出意外,云千儿笑了笑,说道:“你总是抢我风头……我不喜欢你,但也因此观察你观察的最多……戏班子里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的……言行举止……每一个表情……瞒不过我的。你……凭什么清高,我们明明只是谁都能看扁地戏子,为什么你却可以这么毫不在意的或者,我多怕……我不想被她看轻……他的妻子是那么干净的大家闺秀,我只是市井上卖唱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但苏小梨却听懂了,看着伤口流出的血越来越多,似乎看见了云千儿生命的流逝一般,只感觉难过:“你何必这么做。” “他死了……”云千儿是笑着的,但脸上的表情凄楚决然,“人家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他不在了,往后千千万万个日日夜夜,我为谁妆容,为谁喜悲”她喃喃的道,说话却流畅起来,苏小梨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气息越发微弱,她最后笑着看着苏小梨:“苏小梨,我不喜欢你,但你最后陪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开心。我唱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没等苏小梨的话,她便开口唱到:“斟美酒不由我离情百倍,恨不得与张郎举案齐眉。张郎啊!学良鸿与孟光夫高妻贵,又何必道长安区侯春闱。做一对并头莲朝夕相对,不强似状元及第衣锦荣归……” 她唱得极缓,彼时台上忧郁美丽的崔莺莺,再也没了那般洋溢的生气。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轻轻停下,目光中带着无限温柔,最后缓缓抬起眼睛,看着苏小梨,声音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苏小梨,小心穆秋芙……”说完,便再也没了气息,眼睛却依旧睁着,似乎对人世还有诸多眷恋。 宁延清看见她的时候就是一副颓废的样子,身上还沾着血,只把他吓得几乎血液逆流,连忙站起把她抱起,放在腿上,阴沉着脸检查她是否受伤,眼睛中是来不及掩藏的关切,苏小梨不由自主的慢慢伸手攀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 宁延清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便轻轻环住她,却还不忘问一句:“受伤了吗?” 苏小梨在他的颈间微微摇了摇头,宁延清这才放下心,手轻轻在她的后背轻拍,不一会儿,孔明祉便走了进来,他在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宁延清低头看了看苏小梨,略微点点头,一挥手,示意让孔明祉下去。 孔明祉出去的时候识趣的关上门,宁延清淡若清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人都有各自的际遇,旁人只能看着,无法参合。” 苏小梨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有些失神,“只是还是有些难过。” 孔明祉缓缓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过些日子,便会慢慢忘掉的。” “嗯。”她吟了一声,慢慢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沉默了好久,才说道:“在下,你……一定要留在京城吗? 梨面妆 第九十七章 苏小梨向来不会去要求别人什么,此番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难得,宁延清只微微意外一下,神色淡然的摸了摸她的头,却并不看她:“梨儿,你知道有些事我必须做。”他垂下眼睛便看见苏小梨暗淡下来的目光,继而低垂着头的模样,实在是心疼,便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说道:“梨儿,再等我些时日可好?三年,只要三年……” 苏小梨慢慢抬头,看着他,说道:“在下,三年后,我都该嫁给皇上了。” “不会,”看着她略带些撒娇的模样,宁延清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我已经安排好,做出让你假死的现象,再把你送出京。”说到这里,宁延清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送出京,三年…… 早已习惯了日日相见,却要变成相隔甚远,一月不知能见上几回,心头隐隐有些不舒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向来对自己的计策不会有半点怀疑的恪亲王也有些郁卒了,看着怀里的人,秀气的脸庞,灵巧的双眸,竟然如何也舍不得,便又道:“要不然,我让人去寻个手段高点的易容师父,把你装扮成一个丑丫头,跟在我身边可好?”他说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苏小梨不满:“都已经做过丑丫头了,再也不要了,会没有人喜欢的。”她原本就是不招人喜欢的性子,若再连半点紫色都没有,那可就真的狗都嫌了。 宁延清笑:“那不正好?”没有别人喜欢,他也少些烦恼,一个袁景泰,是不是的来个突袭已经够他头疼的了,现在还加上了个皇上,皇上现在忙,等闲下来的时候还不知会怎么样,但毋庸置疑的是,皇上所稍有些喜欢苏红月的——毕竟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苏红月很小年纪的时候就市场缠在皇上身边,当时谁都知道皇上有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苏小梨没反应过来,也不跟他争辩,便转着他的手指玩了起来。宁延清看她这模样,觉得可爱,便任由着她,只腾出一只手来写字。皇上最近给他的任务挺重,边境频出战事,皇上自己忙得焦头烂额,自然也不会给其他人好过。 苏小梨向来安静,宁延清写着写着便也就全身心的投入到折子中去,一时倒忽略了她。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她小声唤了一声“在下”,宁延清随口“嗯”了一声,苏小梨似乎不满他的忽视,伸出两只手捧起他的脸,让他与他对视。宁延清瞥了她一下,便放下笔,“是不是太无聊了?要不先去找明祉玩一会?” 他说话的时候满脸上都是笑意,但苏小梨却分外认真的看着他,知道他终于发现不对,笑容慢慢隐去,柔声问道:“怎么了?” “可以……不报仇吗?”苏小梨说的很是迟疑,知道这是在强人所难,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果然,宁延清抿着唇,只看着她,并不说话,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最后叹息道:“梨儿,今日到底怎么了?” 话一出口,苏小梨便立刻知道他的选择,笑了笑,“没事,我问着玩玩。”她从宁延清怀里跳了出来,说道:“在下,我去找小孔玩,你认真看折子吧。”说着便逊色的排除门外。宁延清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提起笔,却再也无法集中精力。 孔明祉见着苏小梨,立刻笑着迎上去,说道:“姑娘,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道谢,今日便代东方先生跟小的自己一起向苏姑娘道谢了。”他说的是上次宁延清处罚李绅的时候连他和东方靖一起罚,理由是失职。关爱柴房的滋味可着实不好受,更何况东方先生还是读书人,读书人心气傲,要是损了东方先生的清高劲,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小梨对他笑了笑,说道:“都是因为我引起的。”她顿了顿,说道:“我先回去了,在下很忙,你不用去向他他回报了。”说着,便越过孔明祉,走在长长的回廊上。 孔明祉刚才还爱意外苏小梨逮着机会竟然不阴损他两句,被她阴损惯了,一时没被她用言语刺激一顿,反而不是滋味,像少了什么似的。在苏小梨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又觉得她脸色不怎么好,看着她的背影,十分淡薄,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还有些孤寂的味道。 转念一想便也就坦然了,大概是因为今日戏班子里死了个人的缘故?这也说得过去,苏姑娘心性柔软,死的随时与她关系不甚亲近的人,心头却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这些日子,宁延清依旧回来丞相府,但苏小梨却不是次次都间他,许多次都会用借口推脱掉。宁延清不是笨人,次数一多,他便也明白了。 这日他又来府中,玉笛告诉苏小梨的时候,苏小梨正在浇花,神色淡然不变:“跟在下说,我在南苑照看我娘,走不开。”早已习惯了,说起谎来倒是一点都不打盹的。 玉笛不做声,却也不离开,苏小梨觉得有些怪,便抬头看她,玉笛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再一回头,便完全了然了。她当下精致小巧的木壶,丝毫没有说谎被撞破的尴尬,对他笑了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爹呢?” “苏丞相还未回府,我今日特意早他一两步。”苏丞相毕竟是苏小梨的父亲,又是丞相,一又胆量敢阻拦宁延清,并不代表其他人敢。事实上这府里除了苏丞相,最能说的上话的大概就是苏小梨吧。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脸上依旧平和。 宁延清却如何也平和不了,园子里只有玉笛,也没有外人,他便问道:“为何要躲着我?” “我没躲着你。” “没躲着我为什么总找一点乱七八糟的借口不去见我?” “因为我不想见。”苏小梨声音波澜不惊,“在下,以后我们还是别来往了吧,毕竟人多眼眼杂,苏丞相能瞒得住一时,并不代表能永远瞒得了皇上。” 98 宁延清怔住,看着她良久,才对玉笛挥了下手,玉笛连忙退了出去。宁延清走到苏小梨身边,苏小梨背对着他,依旧替那株君子兰浇水。宁延清蹙眉,伸手沉稳有力的把水壶拿了过来,放在一边。 苏小梨慢慢收回那只悬空的手,却依旧不转过身,宁延清道:“梨儿,好好的,怎么突然闹起了脾气?” “我没闹脾气,”苏小梨缓缓的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在下,不想嫁给皇上。” “我知道,”宁延清听到这句话,心不由一软,嗓音也跟着柔和了下来,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一股温和的力道把她转了过来,认真的看着她:“你不想,我比你更不想,你且等上一段日子,很快我便把你送出京城。”他眼中的神色一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只是,不想让你走的太早,这么天天能见到你的日子,以后会有很长时间不会有。” 他的声音柔和的几乎能把人催眠,苏小梨仰头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却依旧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宁延清忍不住把她拥入怀中,叹了一声,“你总是有办法让我乱了分寸。” 这种温和有力的怀抱不由自主的让人心生眷恋,苏小梨慢慢环住他,投在他怀里蹭了蹭,如小动物一般充满信任依赖。宁延清的唇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他知道苏小梨是害怕了,害怕这样毫无方向的将来,即便是再喜欢装深沉装老道,但她待在他身边这么久,他自然可以一眼分辨出她的情绪来。 “不用害怕,一切都交给我。”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苏小梨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嗯。”宁延清总是有种能力,让人无条件的完全信任他。 只是,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宁延清前脚刚走没多久,苏丞相后脚便进来了,沉着脸,一见着她便问道:“恪亲王走了?” 苏小梨诧异于他的表情,苏丞相总是一副泰山压顶而神不变的稳重模样,今日却这么失态,惊讶归惊讶,她还是点了点头。苏丞相像是忍耐什么情绪一般,抿着唇,平息了良久,才说道:“红月,爹不是与你说过,少与恪亲王来往,以前就罢了,今日竟然进了你的闺房,你叫别人看在眼里该怎么想?” “别人怎么想归别人的,与我毫无关系。”苏小梨淡淡说道。 “混账东西!”苏丞相终于耐不住脾气,狠狠一拍桌子,“你简直太不像话了!” 与苏小梨平静淡然的模样正好相反,苏丞相气的几乎呕血,胸口剧烈起伏着,端起茶喝了几口才好不容易缓和了过来,说道:“好好好,我苏安邦教出来的好女儿,我也没什么话说。别人的想法你在不在乎没关系,那么连皇上的想法你也不在乎的是不是?” 苏小梨抬眼看他,苏安邦依旧怒气冲冲的说道:“今日皇上特意找我聊天,突然问我,问我的女儿是不是移情于他人,他说若是红月你喜欢上别人,他倒是可以成人之美。” “哦,那不是正好,让他成人之美吧。”苏小梨心不在焉的说道。 “简直白日做梦!皇上就算不在乎自己在天下人面前丢了脸,也还在乎他这皇位坐的稳不稳呢!”苏丞相生气道,“我早就与你说过,皇上眼线众多,就算我再怎么替你们瞒着,皇上也早晚要闻到风声,你却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不知为什么,听到皇上已经知道她移情于别人的事,她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苏丞相一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哼了一声,冷声道:“红月,别怪爹没有提醒过你,恪亲王向来不是个豁达大度的人,对于得罪过他的人,他向来有耐心在对方身上花功夫,势必令对方痛不欲生,悔不当初。你往日羞辱他的那些话,你当真就以为他不会放在心上?恪亲王今日只是王爷而不是九五之尊,你当他当然真的就不在意吗?” 苏丞相站了起来,走到苏小梨面前:“对男人来说有着最致命的**力的不是万贯家财,不是美人在绕,而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你觉得他会一丝一毫都不在意吗?”他笑道:“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愿,他对你便不是一心一意的。他想利用你,他想利用你报复你爹我,我的傻女儿!你是我女儿,你是我苏安邦的女儿这层关系就是到了坟墓里也不会变,恪亲王怎么可能对你毫无芥蒂?” “别说了。”苏小梨打断他,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她看了苏丞相一眼,说道:“爹,我不想听这些话,您能先出去吗?”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早先还让你自己想,结果你是如何也想不开化,罢了,从今日起,你不准随意出门。”苏丞相走到门口,又道:“若你当真倾心于恪亲王,那也当替他着想,他好不容易才回了京城,这番又招惹了皇上的不快,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是清楚的,听爹一句劝,即便是当为了恪亲王好,以后离恪亲王远一点吧。” 苏丞相出了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外面守着的玉笛探了探头,走了进来,看见苏小梨微微有些失神,轻轻推了推她,唤了她两声,见她看了过来,才说道:“姑奶奶个,你要相信王爷。”刚才苏丞相明知道她在外面却还说那些,分明就是想让她听见,借着她的口来告诉王爷让王爷离姑娘远一点。 原本以为苏小梨会像从前一样两只眼睛完成月牙状对她笑笑,缓声说道“我知道”,但她却没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有些失神。 第二日一早,苏小梨便奉了苏丞相的命令,进宫见皇上,当时皇上正在接见什么大官,内侍战战兢兢的让她在外面等等,见刁蛮了惯了的丞相府小姐难得的没有对他发脾气耍泼,反而只是温和的点了点头便静静的站着,内侍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 苏小梨等的百无聊赖,一会摆弄摆弄手指头,一会蹲下来拔了几根小草,丝毫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那些内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脸上五彩斑斓,虽然以前的苏家小姐刁蛮泼辣,也谈不上端庄,但该有的仪态还是有的。反观现在的苏小姐,多了几分真实自然,丝毫不矫揉造作。 袁景泰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匪夷所思的画面,所有的内侍个个装作各自做自个儿的事情,目光却都忍不住的不时向一个方向看去。他仔细一看,那院子中穿着青色长裙,颜色接近的几乎跟地上的小草连成一体的人不正是苏小梨吗? 眉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他大步向她的方向走去。正好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蹲在她面前,见苏小梨抬头,他笑**的看着苏小梨握着的手,问道:“在这里做什么呢,手里的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苏小梨倒是毫不吝啬,难得的热情好客的说道:“给你看!给你看!”说着,把那只握成拳头的手伸到他鼻子前,猛的一松手,三四个嫩绿嫩绿的蚂蚱突然跳了出来,有的就正好跳在袁大将军的脸上。 虽然身为将军的袁景泰不会害怕蚂蚱这种东西,但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跳到他脸上,还是有些心里毛毛的感觉,下意识的脸色一变,伸手挥去。苏小梨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将军害怕了哦,脸色都青了,”又立刻献宝似的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兴高采烈的说道:“我还有一只哦。 以袁景泰的耳力,立刻听到了周围强压住的笑声,还没来得及生气,便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红月,你又调皮了?” 99 苏小梨和袁景泰都站起身,宁崇毓走了过来,笑着看了眼苏小梨,便对袁景泰道:“袁爱卿,老将军近日可好?” “皇上放心,他好着呢。”袁景泰笑道。 宁崇毓笑了笑,伸手揉揉苏小梨的头,说道:“丫头,回来这么久都不往宫里跑,就不怕母后生你的气?” “太后娘娘向来不会跟小辈儿计较。”苏小梨说道。 皇上笑了笑,说道:“正巧芙贵妃、荣妃、妙贵人她们约朕一同游湖,你也一同去吧。”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又看了看袁景泰:“袁爱卿也一同来吧。” “臣恐怕……”袁景泰的声音中露出些迟疑来,他原本说好要与齐白一同去军营,这小子八成现在还在宫门口守着,没他放话也不敢随意走动,正想拒绝间却突然看见苏小梨带着些祈求的目光向他看来,到了嘴边的话立刻一转,说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苏小梨的神色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要说她以往还不愿意与袁景泰纠缠在一起,但现在皇上与他的一群妃子在一起游湖,她夹在里面算个什么?若是多了个人一样是外人的袁景泰,她会自在很多。 这个皇上与她想象中古代皇上应有的严肃恭谨的样子似乎有很大的出入,他总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到什么地方就懒懒的靠在什么上,就像现在这般,斜倚在船上,明黄色的长袍有些松散下来,原本高高束起的头发也落下一两缕,因为今日阳光好的缘故,他微微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活脱脱的像只大猫一样。 妙贵人娇俏可人的俯下身,看着皇上道:“皇上,您是不是累了?最近政事可让皇上操了不少心。” 皇上的唇角勾了勾,说道:“你少跟其他宫的人吵架,我就已经省心不少了。” 妙贵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但分明是在撒娇:“是因为别人欺负到臣妾身上,臣妾才说上两句,怎么就叫皇上烦心了?”她边说边抓着皇上的宽袖扯了两下。 皇上显然对她这副小儿女情态十分受用,抓过她的手,轻轻在唇上擦过:“你呀,真叫朕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妙贵人冲皇上笑了笑,眼睛中微微带了些挑衅看向苏小梨,谁知苏小梨竟然只低头静静的抱着琉璃盏品茶,无意间的一抬眸,看见她看过来的目光,明眼人都能翘楚妙贵人眼中的挑衅,她却只看了一眼,便转头去看平静无波的湖面,眼中一片云淡风轻。 妙贵人丝毫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苏红月以前多嚣张,若是谁在皇上面前与皇上亲昵,她一定会跳起来打打骂骂的,皇上虽然念及与她多年来的感情没有说什么,但却多少有些不耐的,苏红月不是聪明的人,三宫六院的妃子虽然碍于她的势力不敢说什么,但却没一个人把她真正放在眼里。她这么总打打闹闹的,等皇上日后实在受不住了,这宫里便再也没了苏红月的位置。 可消失一年之久的苏红月再度出现的时候却变成了如此安静沉稳的人,恁是如何挑拨,就是挑不起她的怒火。若是她不多闹闹,怎么能让皇上对她生厌呢?反观现在的皇上,似乎对苏红月有了三分兴趣似的,他一手撑着头,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徘徊,眼神高深莫测。 “红月,”皇上突然开口,见苏小梨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副等他继续说下去的模样,他勾了勾唇角,,“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哦?”苏小梨声音应道,眼神却有些躲闪,端起琉璃盏低下头去,用长长的睫毛遮住神色不定的双眸。袁景泰听皇上提及,立刻便知道他要说的是谁,转过头来看着他。 “那丫头也是这般,一副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模样,明明身份低贱,但无论眼前站的如何身份高贵的人,却从来不动容,奇怪的是,明明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子,硬是用这种清冷的性子吸引了好些个身份不凡的男人,你说是不是,袁爱卿?” 忽然被问起,袁景泰却没有丝毫的慌张,放佛是早就料到要问自己似的,却装傻道:“皇上说的是哪位姑娘,还请明示。” “哈哈哈……”皇上笑了起来,依旧带着些慵懒的味道,“自然是传闻中的京城第一名伶苏小梨,连朕看到她的时候都忍不住动心,怎么近来忽然没了她的踪影?袁爱卿可知道?” “这娘们向来无法无天,目中无人惯了,谁知道她又跑到哪里胡闹去了。”袁景泰边说边叹息,“皇上若是实在想见她,臣倒是可以替皇上好生找找。” 宁崇毓的眼神微微一闪,头次见面的时候谁都看出袁景泰护苏小梨护的十分周全,还故意抱着她在他面前晃,一副即便是皇上也不会想让的架势,这样霸道到无理可讲的占有欲,怎么现在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了? “袁爱卿不会舍不得吗?”皇上挑起眉毛问道。 “皇上要的东西,我怎么会舍不得?”袁景泰也对他笑,心里想着反正现在就算你把整个桓燕翻过来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小黑妞了。这两人相对而笑的模样看在苏小梨眼中特别像两个二百五,一个千年王八,一个万年乌龟,一样的欠抽模样。什么叫“东西”?她明明是人!于是,苏小梨脸上丝毫找不出端倪,却在桌下用脚尖踩住袁景泰的脚,还钻了钻。 袁景泰脸部肌肉抽了抽,没让突如其来的疼痛弄的自己失态。而那边皇上压根没空管这两人的闹腾,妙贵人一副吃醋的模样:“讨厌,皇上又惦记上别的姑娘了,妙儿这么快就让您看腻了?” “妙儿是上天赠与朕的明珠,朕怎么会看腻?”宁崇毓声音低缓中带了两份沙哑,任谁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对女人有着致命**力的男人,只可惜虽然表面上看着十分耐心的哄着妙贵人,但目光中却是冷清疏离的,像是嘴上说的不是情话,只是不疼不痒的日常问候一般。 阮秋芙与荣贵妃也在一来一去的聊天,一个说:“姐姐,你的头饰真好看,不过我怎么看着觉得是云美人之前带过的?若是被人误会了以为姐姐仿效她可就不好了。” 另一个道:“是吗?那可真是多谢妹妹提醒,不过妹妹今天这发髻盘的有些嫌老气,是哪个没有眼力劲儿的丫鬟给弄的?一点品赏能力都没有。” “……” 袁景泰最烦这种女人勾心斗角的场面,微微皱着眉头,嫌烦!真是不懂皇上怎么会有这种耐心,天天容着一群老娘们在面前跟狗咬狗似的互相诋毁。苏小梨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对,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二人看,倒不忘间或端起茶喝一口,最后转头小小声问他:“她们明明在吵架,为什么还笑**的?脸上僵的都跟僵尸似的。” 袁景泰脸猛地往下一沉,忍住笑意,苏小梨自认为小的声音却已经足够让船上的几个人都听见了,却还一副不自知的模样。阮秋芙和荣贵妃两人的“聊天”戛然而止,都紧绷着脸。袁景泰在低头看苏小梨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的眉宇间带着一两丝调皮神色。 难不成……这丫头故意的。 只可惜苏小梨没有给他机会继续研究自己的表情,迅速低下头,喝了口茶水,皱皱眉,说道:“好苦。” “茶喝到最后总是会苦的。”皇上唇上带着笑,难得的用金贵的手替苏小梨又斟满一杯水,其他三个贵妃贵人的都不由倒吸一口气,皇上向来不会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竟然这么自然的替苏小梨做着,而苏小梨脸上丝毫没有愧色,推开杯子,说道:“我喝饱了。” 世上唯一敢不买皇上的帐的女人恐怕只有眼前这个人,而皇上却丝毫不以为忤,放下紫砂壶:“那么,要不要吃点其他的东西?光喝茶水不好。” 苏小梨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要了,好撑的。” 这日苏小梨被皇上一直留到晚上才肯放人,袁景泰几次想走,却在看到她的目光的时候又留下来,她顿时觉得袁景泰其实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除了抢了她的小桃花至今不肯还的事情外。 苏小梨跟在袁景泰的身后走过无数个长廊,袁景泰的背影宽阔粗犷,高大的身影在背后投下大大的阴影,正好把她盖住,这种人,其实是很容易让人信赖的人。 苏小梨有种习惯,就是一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发呆,就像现在这样,没有注意到袁景泰停了下来,直直的撞了上去,刚想叫疼,嘴巴便被人捂住。袁景泰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抱住她,隐在一旁的墙角边。 苏小梨抬头看他,只见他神情严肃的看着一个方向。苏小梨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没什么特别的。但仔细看了一会后,却发现那太监走到一处时,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后,迅速隐进阴影,动作快的让人来不及看清。 100 袁景泰的神情一屏,沉下脸想要上前,刚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抓住,他凝眉低头看着苏小梨:“做什么?” 苏小梨丝毫没有被他凶狠的语气吓得松手,直视着他说道:“我找不到路。”这宫里绕的要死,没个人给她带路,她还不在宫里转晕了? 眼看着就要跟不上那个老太监了,袁景泰情急之下把她夹在胳膊下,飞快的掠了过去,只警告了一句:“不准说话。” 袁景泰一路追了过去,老太监的身手不错,灵敏轻盈,最后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袁景泰伏在树上,苏小梨连忙抓住一根粗粗的树枝,以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树下,老太监正跟一个人说话:“查的如何?” “恪亲王那边防备十分警惕,无法了解到更确切的消息,戚五已经被发现,受了刑,估计现在已经没命了,也不知道招了没有……” 听到“恪亲王”三个字,苏小梨立刻没了采集树叶的兴趣,抬头看了过去。 “放心,戚五受过训练,就算是死,也不会招出主子来,更何况他知道的原本就不多。” “公公,恪亲王在北方有活动的迹象,看样子那边有大量他的人。而且,近来似乎在京城里也有些异动。” “是吗?”公公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恪亲王绝非安分守己的人,龙恩浩荡,让他回京,他竟然还不知死活的在天子眼皮底下搞花样。真当皇上不敢动他么?” 几句话听的苏小梨心里发寒,听着两个人对皇上称呼尊敬程度,应该是皇上手底下的人,果然皇上在**防备心很重。 “可否查出恪亲王在京城中的人想要做什么?”公公问道。 “属下无能。”黑衣人说道。 公公看了他一眼,眉宇间满是寒气,冷哼了一声:“大多是与苏丞相家那小姐有关了,皇上早已知道他们二人近来关系不寻常,只是隐而不发,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想要弄出什么花样来。”他的声音一冷,“派人紧盯着丞相府,稍有异动立刻禀报。” “是,公公。” 那公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若是趁机能找出恪亲王的错处来也不错,既能替主子永绝后患,又能堵了那些拥护恪亲王的臣子的嘴。” 苏小梨抓住树枝的手紧了紧。那黑衣人和公公相继离开,她甚至不知道袁景泰怎么带着自己出的那片荒芜偏僻的地方。心不在焉的走了许久,才听到袁景泰说道:“恪亲王很聪明,只可惜皇上也不是傻子。” 她抬头看他,他只对她笑笑:“小娘们,好自为之。” 她一愣神,再转头,发现已经到了宫门口,已经等了一整天的齐白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幽怨的看着袁景泰,偏生又不敢埋怨他一句。明明说进去一会会就出来,让他在外面等着哪都不准去,结果这一进去就是一整天,让他好等。 袁景泰瞥了眼齐白,丝毫没有愧疚的表情,转头看着苏小梨被丞相府的人扶上马车,苏小梨平日里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色,现在脸色更是有些灰暗。轿帘挡住了他的目光,马车从他面前驶过,他静静的目送马车离开。 齐白走了上来,对他道:“将军,不走吗?” 袁景泰这才回过头来,对他道:“回去派些人看着苏红月,密切监视她身边的可疑人等,若是那些人对苏红月不利,格杀勿论。”说完,转身跳上马,也不等齐白,挺拔宽阔的身影便消失在夜幕中。 苏小梨又去了云春班,再站在这里的时候,突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放佛昨日还一切都好好的,一夕间便天翻地覆,她成了李绅的仇人,成了**的仇人,甚至连原本的自己都弄丢了。 “苏小姐,你要不要去前面听听戏?前面在唱《四郎探母》呢,可精彩着呢。”猴子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说道。苏小梨转头看他,猴子以前对她总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现今却用以往对待大官的卑躬屈膝的模样来对她。有些不习惯,她想了想,问道:“云千儿,葬在哪里?” “云姐姐?”猴子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到云千儿,有些诧异,小心翼翼的问道:“苏小姐与云姐姐是相识?” “也……不算,有过一面之缘。” 说道云千儿,猴子无精打采的似乎连耳朵都垂了下来,无不叹息道:“云姐姐对秦大官人算是动了真情,听闻秦大官人的死讯便自尽了,她这是何苦呢,秦大官人在阴间可与家人相逢,可晕姐姐在那里又算什么呢?至多也只是个孤魂野鬼……” 看着苏小梨目露不忍之情,他连忙做出抽自己巴掌的动作:“瞧我这张嘴,怎么这么多话,招惹苏小姐不开心。云姐姐就葬在后山,师父说那里安静,不会被人吵着。云姐姐心傲,也不会喜欢那些俗地。 “嗯。”苏小梨点了点头,一转头便看见杜西岭高卷着袖子端了一盆水进来,放在地上,擦了擦汗,看见他们,只笑了笑算是对他们打了招呼,转身便又出去做事了。 苏小梨的心一动,不由开始怀念起以前在这里的日子,简单平凡却很充实,为了隐瞒身份的原因,她多久没练功了?身体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般,全身上下松松散散的。 “我就说你跑哪去了?连相府的人都不知道,敢情是跑这来晃悠了。” 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苏小梨连忙转身,看见宁延清正微微笑着看着她,从他那有些发亮的目光中,能猜测到他现在的心情不错,他走上前来,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一手重重点了点她的头:“跑出来也不说一声,害我好找。” “我……”苏小梨看着他,突然有种鼻子酸酸的感觉。 宁延清见她的反应有些好笑,说道:“行了,又不是在训你,别装可怜了,去前面听戏吧。”说着不由分说便拉着她往前面走。 走了太多的人,云春班没有显得冷清,但的确大不如从前。她转头看了看宁延清身后的李绅,李绅察觉到她的视线,却依旧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目不斜视。 她转头对宁延清道:“**,秋岚挺好的,没有人再欺负她。” 宁延清知道她的这些话是说给李绅听的,对她笑了笑:“那不是挺好。” “比以前漂亮多了,只可惜没有以前开心。”她继续说道。意料之中的看见李绅脸上僵了僵,她不再说话,慢慢转过头。却在转头的瞬间察觉出什么不对,连忙看过去,一个人从观看席边走过,这原本没什么不对,可苏小梨就是觉得他刚才看过来的眼神不对,像是盯着猎物的野兽一般。 突然想起老太监的那些话,这么快就行动了吗?她一抬头,扫了一眼二楼的包间,找到跟踪她的人很容易,大多数人在看戏,却有人是不是的看向他们这边。 “梨儿,怎么了?”身边的宁延清见她神色不对,有些担心的问道,“脸色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差?”无意间碰到苏小梨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冷,便伸手握住,去不料苏小梨猛地甩开他的手,把自己手收了回来。 苏小梨看见宁延清诧异的眼神,低头道:“我没事。” 宁延清久久不语,苏小梨心里有些不安起来,刚才宁延清是在关心她,她刚才的举动却分明是在给他难堪。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宁延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梨儿,是不舒服吗?若是不舒服便回去休息吧。” 宁延清把苏小梨送进府中,到了院子口,苏小梨停了下来,说道:“**,你先回去吧。” 她不敢抬头看宁延清的表情,以前宁延清总是要送她进去的。今天却突然反常,**一定会生气的。 果然,宁延清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她却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沉重的气息,过了良久,才听见宁延清用低沉好听却带了些冷意的嗓音说道:“梨儿,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 “今日一整天都不太对劲,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 101 苏小梨突然抬起头,道:“恪亲王,以后还是不要再来寻我。红月对皇上还是不能忘情,辜负了恪亲王一番好意,还请恪亲王原谅则个。” 宁延清愣了,一时消化不了她的话似的,不敢相信道:“梨儿,你在说什么?” 苏小梨面上轻笑,心中却隐隐有些不舒服,府中丞相的耳目多得很,必须不能让人看着些许端倪,“恪亲王别叫错了名字,以前那段日子红月是失去记忆才会暂时忘了皇上的好,红月自小便一心一意待皇上,怎么轻易变心?红月从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宁延清的眼中满是惊疑,心中像是有股逆流的气息一般到处冲撞,思绪已经乱了套,脸上却表现的愈发沉静,薄唇紧紧抿着,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梨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是谁与我说过,从不愿做苏红月?” 些微的暖风吹了过来,苏小梨额前的碎发被拂乱,院中的花朵一如往昔的娇艳无比,颜色鲜艳的有些刺眼。她微微偏过头去,挡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恪亲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轻信别人了?老实说,”她在转过头时,眼中已看不出任何慌乱,“恪亲王年轻英俊,潇洒倜傥,红月的确动过心,只可惜恪亲王压根无意皇位,红月自小便被周围人说是皇后的命,突然从皇后变成其他低贱身份,红月恐怕会有些不惯。” 说这么多,不管是苏丞相的人还是皇上的人都应当知道宁延清无意皇位吧。她的嘴唇却微微发颤,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她每句说的都是“红月”而不是“我”,这样才顺口了一些。 宁延清的脸色剧变,平日里华光流转的双眸此时暗淡无比,苏小梨看着有些不忍,她从未对他说过这种重话,此时的他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眼中的受伤沉重的让她承受不了。她只得偏过头去,被这般羞辱,以他这般心高气傲的性子来讲一定会拂袖而去吧? 只是等了半晌他都没有动作,苏小梨知道近处一定有人暗中看着,以宁延清的警惕性也一定察觉的出,平日里就要苏安邦的人跟着,他们俩从来只当做不知。 她不想让人看戏,便想走,心里思虑要想个法子给他递信,让他知道他的行动已被皇上盯住,他这么聪明的人如果知道了,有了防备心,又有东方靖等一众谋士在一旁出谋划策,定不会吃了亏。 手腕被人抓住,宁延清走近,苏小梨转头看他,竟发现他的平日里淡如空谷清风一般清奇的双眸微微有种骇人的光芒,他的声音低沉的只能让她听见,“你若真的这么想做皇后,你若只是嫌弃我无心皇位,”他顿了顿,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我便夺下那个位置来,只要你的一句话。” 苏小梨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她竟从中看出一两分阴狠来,声音却略有些哀伤:“梨儿,你若为后,龙椅上的就绝不可以是别人。” 苏小梨从未想过宁延清有一天会用这种几近祈求的声音同自己说话,胸口有些气闷,竟有那么一瞬间不想再装下去,可突然又想起报仇对宁延清的重要性,他那么执意的不愿离开,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她不可以让他乱了计划。若是因为她让他报不了父母之仇,就算嘴上不说,他心中也一定会怨她。 狠了狠心,她拂开他的手,背过身,低声说道:“我为什么要放着现成的后宫之主的位子不坐,却陪恪亲王再这么辛苦的去抢?”苏小梨拧了拧眉头,“恪亲王,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刚才那些话我不会与任何人说,也请恪亲王莫要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更不要做不应当做的事情。”说完没再犹豫,快步便往前走。 “姑娘,还不休息吗?这都几更天了?”半夜醒来起夜的嫱离看见苏小梨还趴在窗口发呆,不由走了过来。苏小梨不回头,“不用管我,你去休息吧。” 玉笛倒也没了睡意,坐在后面的凳子上,看着苏小梨,“姑娘,这么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是怎么了?” 被问及此,苏小梨的后背僵了僵,缓缓收回放在窗台上的手臂,低垂下头,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我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嫱离不由笑了:“放心了,王爷向来疼姑娘您,不会计较姑娘的一两句错话。” “跟以前不一样。” 嫱离听出她声音中带了丝难过,转过头看她,发现她从不显山露水的脸上愧疚伤心之情溢于言表。嫱离笑着摇摇头,上前捧起苏小梨的脸:“姑娘,我和玉笛伺候王爷有些年头,不敢说完全了解他,但他的性子总是知道点的。一直以来王爷最想的不就是苏姑娘有天能明了他的心意,心甘情愿的待在他身边与他同甘共苦,王爷若是知道苏姑娘因为说了伤了他的话而寝食难安,嫱离都不知道王爷应该是心疼姑娘的身体呢,还是高兴姑娘心中如此看重他。” 苏小梨的嘴角微微翘了翘,看着嫱离如此,她眉宇间的愁云也去了一些。忽然又抬头看她:“嫱离,丞相府日日有人守着,你平日是怎么跟王爷打我小报告的?” “啊?”嫱离先是惊讶,后又有些尴尬,抿唇笑了笑:“姑娘,您连这都知道了?” “不然他怎么会连我一天一共写过几个字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苏小梨给了她一个相当慈爱的微笑,直看的嫱离心里发毛,真是的,苏姑娘跟王爷在一起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这种叫人生畏的眼神。 李绅等在丞相府的一个偏隅,苏安邦的府邸他是死也不想来的,每次都恨不得直接闯进苏安邦的房间一刀要了他的命。只可惜他知道要杀这个老狐狸并不容易。只得每日进来搜索些不利于他的证据。不过这老家伙倒是十分狡猾,丞相府统共也就这么大,他前前后后翻过几次,都没翻出一星半点可以对老家伙不利的东西来。 刚才无意间看见了秋岚,似乎比以前瘦了很多,一双凌厉的剑眉紧紧锁到一起。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嫱离的,脚步轻浮,不像是有武功的人。 他的手放在刀柄上,那人一靠近,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抽出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仔细一看之下,李绅微微吃惊。这衣着扮相明明是嫱离,可他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对方毫无内力,对方看着他,说道:“李绅,是我。” 一开口,李绅便明白她是苏小梨,她换了嫱离的衣服,连发式也与嫱离一模一样,化了些妆,从前他就知道苏小梨妆容的技术一流,加上由于天色暗的情况下看得不甚清楚,竟一时真的辨不清真伪了。 他收起刀,冷眼看着她:“怎么是你?嫱离呢?” “她在房间里扮成是我。”苏小梨抬眼看向李绅:“丞相府今日是不是守卫更严了些?” 说到这里,李绅也察觉到了不对,“的确,多了几处暗哨。”害的他今日都没怎么搜查丞相府,暗哨的数量不在少,让他怎么样也不敢放手乱来。 “李绅,能替我带句话给王爷吗?” 李绅冷哼了一声;“若是想要羞辱王爷的话,我劝你还是不必了,不知今日苏姑娘与王爷说了什么,叫王爷失神至此。”他说的咬牙切齿,王爷一直是他最敬重的人,他绝不准别人辱他半分。 苏小梨淡淡道:“放心,若是为了羞辱他,我犯不着三更半夜跑出来。” 李绅看着这双自认识以来就没有过多大波动的双眼,这个人,总是镇定自若,宠物不惊的,即便今日与苏丞相有着不可切断的联系,他还是无法像憎恨过去的苏红月那般憎恨她,他的嘴动了动,“说吧。” “跟他说,皇上的人已经察觉到北方异动,让他小心内贼,不可轻举妄动。”苏小梨轻轻说道,把那日老太监话中得到的信息给说了出来。 李绅大惊,上前一步:“此言的确属实?” “我只听到这些,至于是否属实让王爷自己去揣度吧。”苏小梨看了他一眼,转过慢慢往回走。 “苏姑娘,”李绅的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夜色中却足够能让苏小梨听的清晰,“你连夜告知这些,王爷必定会很开心。”说着一转身便隐入黑暗中。苏小梨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宇间有些担忧的神色。 一身黑衣的人随手把手中一个已经昏迷的人扔在地上,对着坐在石凳上的高大背影说道:“将军,此人深夜鬼鬼祟祟的进入丞相府与苏家小姐接触,怕是有蹊跷。” “这个时辰见面?”袁景泰的眼睛散发着危险的光,低头一只手狠狠地抬起李绅的头,端详了一番:“恪亲王身边的近侍?” 102 之后几日过的浑浑噩噩,那日之后,李绅便再也没有来过丞相府。苏丞相对她下了禁足令,完全与外界隔离,不知外面的状况如何苏小梨再怎么平和冷静的人都有点着急。又安慰自己说因为他忙着掩住皇上的耳目而根本腾不出时间来搭理她。 但今天这个日子,苏丞相是如何都不能让苏小梨待在府里了,皇上要出宫去晋国寺拜佛,随行的还有几位妃子,皇上还特意吩咐苏丞相让他带上苏小梨。 嫱离和玉笛一早就忙着替她打扮,苏小梨是被她们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被窝里掏出来的,她睁着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茫然看着前方,抬起双手任由她们两人帮她整装,像个木偶似的被她们转过来又转过去的。 等到她的困劲儿慢慢过去的时候,看着镜子中盛装的自己,愣了一下,转头问着忙碌不堪的玉笛道:“去祭拜不是应该穿的朴素一点吗?怎么穿成这样?” 玉笛惊讶道:“姑娘怎么不知道?如此重大的场合,当然要盛装出席方显皇家及士族的威严,也才能表示对先皇的尊重啊。” “这样啊……”苏小梨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简直快要认不出来了,奢华绮丽的宽袖长袍,给她平添了三分庄重的感觉,身上环佩叮当,一步三摇。 出了门,早有小厮等在外面,看见她愣了一下,以前的小姐端的是绝美容颜,但眉宇间的那份阴戾狠毒却是叫人无法打心眼里的喜欢,但现在眼前的人却如出水芙蓉一般,美丽淡雅,她的周身似有淡淡幽香飘来。眼底一片平和,沉稳自然,没了那份迫人的气势,却自有一番端庄的气质。 直到苏小梨看了他一眼,他才回过神来,口舌有些不利索道:“老,老爷让小姐准备好了便去前院,马车正准备去宫里。” 苏小梨想了想道:“你先等等,我去南院看看我娘。”说着便已经往前走去,小厮连忙追上去道:“小姐,老爷还在等着呢。” “让他等等也无妨,娘早上看不到我要着急的。”语气中毫无商量的余地,玉笛一转头挡住那小厮,笑盈盈的说道:“小哥现在这里等着,你再这般纠缠小姐反而浪费时间。” 苏夫人乍看到苏小梨的时候也走了下神,继而脸上满是喜色,拍了拍手,傻憨憨的说道:“娘的红月真漂亮,真是漂亮。”说着立刻站起身,急急忙忙的像是在找什么,最后不知从上面地方掏出来一个式样早已老旧了的簪子,喜不自胜的说道:“找到了,找到了。”她立刻跑到苏小梨身边,献宝似的说:“来,红月,娘帮你戴上,以前娘戴这个的时候人人都赞好看。” “夫人,着个恐怕不太合适……”玉笛有些迟疑的说道,话说到一半便被苏小梨淡淡一眼制止住。 苏夫人似乎察觉到玉笛话中的意思,有些讪讪的看着苏小梨,“红月,是不是觉得不好看,红月要是不喜欢咱就不戴了。”说着有些惶惶然的想去把簪子收起来,却被苏小梨温和的力量拉住:“娘,我很喜欢,你帮我戴上吧。”说着,便蹲在苏夫人面前,苏夫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帮她戴上,苏小梨拿着镜子端详了一番,微微一笑:“很好看。” 一脸惶恐担忧的苏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拉着苏小梨开心的傻笑。门口的光线暗了暗,进来了个人,那人一看苏小梨,手中的铜盆立刻落地,放出“哐啷”的一声巨响,水撒了一地。屋内的人都看了过去,苏夫人见到她笑道:“小荷,过来看看,红月带了我给的发簪,多好看。” 清荷强作镇定的笑了笑,走了过来,眼神躲闪的看了眼苏小梨,敷衍的对苏夫人笑了笑,“是啊,小姐真好看。跟……跟夫人年轻时一样。” 苏小梨扫了她一眼,她听了苏夫人嘴里总是念叨着“小荷”这个名字,便留了心让人打听她的下落,借助了宁延清的力量找到了她,这个小荷已经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初时这小荷看见她的时候跟见了鬼似,满脸的惊慌。苏小梨觉得很奇怪,依照哑奴所告知的信息,这个小荷自从她一出生便离开府中嫁了人了,苏红月再坏也不会叫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如此生畏吧? 但小荷偏生又什么都不肯对她说,见苏小梨每日早上来看看苏夫人,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却对苏小梨总是不热络的。 苏小梨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再晚的话可能要让皇上等了,便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临了又对清荷说道:“回头让人送你回去吧。” 清荷猛地抬头,愣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小姐嫌弃我照顾夫人照顾的不好吗?” “不是,”苏小梨道,“你不是还有个刚出生的孙儿要照看吗?”她歉意的笑了笑,“没经过你同意便强硬地把你带来是我的不对,我给你道歉。” 清荷的目光中满是为难,眼底满是思念,思念着家里的儿子儿媳,还有不足月的小孙儿,可…… 她转头看了看痴痴傻傻的苏夫人,“夫人需要手脚利索的人照顾。” “放心,娘身边的人很好,”苏小梨说着,看着清荷眼中的迟疑,便道:“你再好好想想吧,想好了,我便让人送你回去。”说完便走了出去。 皇室很注重祭拜,仪式庄严隆重,号角声悠远绵长,震得耳膜汩汩作响,皇上出行的队伍仪仗的架势自然无人能及,浩浩荡荡的排了几条街,中间是仪仗队,外层是身穿铁甲,手持利器的将士,人人神情肃穆冷静。 京城里的百姓都从家里涌了出来,争相上街,踮着脚想一睹真龙天子的风采。而真龙天子此时正坐在奢华的轿子上,四周镶金龙的白纱把百姓探究的目光挡在外面。轿子所到之处,百姓齐齐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大的几乎能把整个京城掀起来。 苏小梨在后面女眷轿子的队伍中,耳边全是万人齐呼万岁的声音,她微微掀起帘子一角,看着外面跪在地上百姓甚至连头都不敢抬,用虔诚的态度叩拜他们神一般存在的王。 突然一个黑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来得及看见袁景泰冷漠的脸颊,轿帘便被他重重地拉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轿帘一落下,便听见袁景泰故意压低的声音:“别乱看,坏了规矩要受处罚。” 苏小梨这才想起临走时嫱离千叮咛万嘱咐,说祭祀有多么的严谨,但凡有一点点小错误都要受罚,刚才那个举动貌似也逾了界限。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便变得十分灵敏,不一会儿,她便听到袁景泰的马蹄声渐渐往前面去了。应该是去守在皇上身边了。 她还是头次见到袁景泰如此正经的神情,肃穆严厉,叫人不敢逼视。第一次明白为什么他会是受桓燕举国百姓崇敬,为昭楚千军万马所惧的人。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有人掀开帘子,扶她下来。这种场合嫱离玉笛不能出席,都是由宫里训练出来的女官来伺候女眷。 这是苏小梨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看到宁延清,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的那么正式,夺目尊贵的绛紫色长袍把他衬的更加不可逼视,宽肩窄腰,器宇轩昂,头上的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素来面冷,而今天更是周身散发着冷漠疏离的气息。 苏小梨以为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却看见他在进寺庙的前一秒,突然向她扫来一眼,冰冷的,陌生的,只消一眼便能让任何人寒到心底。 “苏小姐,该进去了。”身边的女官轻声提点道。 苏小梨这才跟着队伍走了进去,祭祀的过程繁杂,她只跟在众人身后,别人跪她也跪,别人站她也站,枯燥无味。最后皇上独自一人要踏进供奉着桓燕自开国以来所有皇帝排位的灵殿,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说道:“延清,你同朕一道进来拜祭先祖吧。” 宁延清拱拱手,说道:“延清自知身份,不敢僭越。” 皇上道:“朕同意你进来,还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 “规矩如此,灵堂只得世代天子进入,延清谨记身份,还请皇上独自前往。”他恭恭敬敬的说道。 皇上也不再勉强,只说了声:“既然延清不愿,便罢了。”说完就走了进去。 苏小梨站的位置可以看见宁延清的侧脸,他冰雪一般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只可从稍稍消瘦的脸颊看出他这几日来的辛苦。对抗皇上迫人的势力一定很艰难,他这几日,应当过的十分不易。 天色渐晚,皇上一人留在灵殿守灵三日,除了等在外面保护圣驾的袁景泰一众人等和皇上身边的近侍,其余人等皆回去斋食三日。 103 苏小梨看着宁延清翻身上马,衣袂飘飞,像个孤傲清高的大侠一般。女官过来要扶苏小梨上轿,斯效力微微推却了一下。女官道:“苏小姐,该回去了。” 宁延清似乎是听见了女官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苏小梨一眼,清俊冷傲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感情波动,只看一眼便转身策马而去。苏小梨这才任由女官扶着自己上车,心情跌落了下来。 宁延清一回府,便把披风脱下交给孔明祉,大步走进书房,包括东方靖在内的几个谋士正等在其中。宁延清眸光冰冷,问道:“李绅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东方靖道。 宁延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样子的确是出了事。” “难不成是潜入丞相府的时候被丞相府的人发现了?”东方靖猜测道,“昨夜去丞相府的探子回报说丞相府的守备变得森严,不过……”他皱了皱眉头。 “不过什么?”宁延清挑眉看向他。 “不过那些多出来的人好像不是苏丞相的人,反倒像是在监视丞相府。” 宁延清沉思一会,说道:“果然还是被皇上发现了,连梨儿身边都下了暗哨。”他皱了皱眉头,东方靖看出他眼底的担忧,便说道:“王爷放心,若那些人是皇上的人,苏姑娘应该还没有危险才是,皇上真正盯上的恐怕是王爷您,近日我们的人在京城中活动的太过频繁,恐怕被皇上发现了蜘丝马迹,王爷只要不继续与苏姑娘接触,苏姑娘的处境安全的很。” 宁延清的唇间似有笑意,抬眼看着东方靖:“先生是担心本王此时还儿女情长耽搁了要事吗?” 东方靖脸上没有丝毫被猜中心思的尴尬,拱了拱手说道:“王爷明白就好。” “先生尽管放心,”宁延清薄薄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黑色的眸子微微一转,华光流转,“就算现在先生劝本王把梨儿放在身边本王都不会这么做。”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他如何舍得让那么娇弱的女子待在他身边受罪?他的梨儿,是天生该被放在掌心疼爱的。 那日探出丞相府受人监视后,宁延清便大概明白了,苏小梨虽然对待事情的时候很迟钝,但对于周遭的一点点的变化却又都敏感的很,意识的比别人早上许多。她应该那时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吧,那日说的那些话也都是骗他的吧?现在想想,那些言辞倒像是急着帮他撇清,生怕皇上误以为他想夺位似的。 真是个傻丫头。他甚至都不知该着急小动作被皇上发现倒还是该感动梨儿替他想这么多。 东方靖发现宁延清的眼底柔和的眸光,轻轻咳了一声,召回宁延清的注意力,“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让我们的人按兵不动,”宁延清蹙眉,“皇上虽然这三日都会待在灵殿,怕是早把路都铺好了,就等着瓮中捉鳖。”他一抬头扫了眼书房中小声议论着的谋士,眸中冷光一闪,声音清冷道:“早先发现的那些各方的眼线,已经没了用处了,不必再留着,除了吧。” “让人去寻寻李绅的下落,若是李绅出了什么事,本王实在愧对李太傅。” 宁延清站了起来,走到窗口,眉头紧紧拧着,原本只是想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逼皇上杀了苏丞相,而现在反倒是自己被皇上逼上了绝路,非夺位不可了。梨儿待在自己身边不完全,倒不如让她以现在这个身份好好地被苏安邦和皇上的势力保护起来。 苏小梨出现在玉儿的房间里的时候,玉儿有些意外了,十分惊讶的看着她:“”苏小姐怎么会在我这里?继而又笑着说道:“我记得,苏小姐和我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这么突然来这里,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苏小梨不理会她的调侃,扫了她一眼,说道:“玉儿都心知肚明了,就别再明知故问了。” 玉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复又笑了起来,只看着苏小梨并不说什么话。苏小梨难得的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零嘴竟然丝毫没有表现出兴趣十足的模样来,倒叫玉儿意外。抬头端详了苏小梨一番,她不由笑着:“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模样,相府的千金小姐,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什么值得心忧的?让我想想,嗯……” 玉儿拖长了声音,不过一会,目光一转,看向她,唇上的笑容娇艳无比:“那就只能是想情郎了。怎么,那个百依百顺的情郎,也有叫人头疼为难的时候?” 苏小梨的脸不由红了红,玉儿讲话没个遮拦她早已习惯了,但听在耳朵里还是叫人脸上挂不住。她转头对玉儿道:“不说这些,陪我去郊外走走吧?” “好。”玉儿想都没想都答应了。 郊外的空气十分清新,苏小梨卷起长裙,脱了鞋,慢慢走进小河中,河水清澈见底,连河底的小石头的颜色都看的一清二楚。看着鱼虾在腿边游来游去,不由笑出了声。玉儿看着她的模样,不由轻叹,一看便知是常被人家看着,不怎么到野外玩的傻孩子,傻归傻,倒也傻的招人疼。 “也不怕叫人看见,姑娘家露个脚丫子在外面叫什么?”玉儿忍不住训斥她,“我是没关系,可你一个堂堂的相府小姐,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哦。” “没关系的,这里又不会有人。”苏小梨刚兴致冲冲的说了这么一句,就立刻后悔了。荒郊野外的,最容易招山贼了,而且这些贼出来连个开场白都不说,直接就冲着她来了。 苏小梨刚退后几步,便看见又有人跳出来拦住这些贼人,两伙人二话不说便打了起来。玉儿连忙上前拉起她就跑,苏小梨一路跟着她,跑的气喘吁吁。好不容易逃到人多的地方,两人都已经蹲在地上喘不上气来。 好不容易平缓过来,两人对看了一眼,玉儿问道:“你得罪什么人了?” 苏小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能是什么人?以前阮秋芙怕她恢复记忆回到皇上身边,见到她便想杀她,而现在早已消停了,又会是什么人想要她性命? 回到丞相府,苏小梨想起自己早先与秋岚说好去找她,便直接去了岚苑。没让下人通报,她直接走了进去,看着房间里背对着她正写着什么的秋岚,苏小梨笑了笑,叫道:“秋岚!” “啊!”秋岚没料到她在,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见是她,脸上神色百变,最后有些苍白,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还回得来?” 苏小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褪,“秋岚,你在说什么啊?” 104 北方的天气一入了冬总是极冷的,一层层厚厚的棉衣裹在身上还是感觉到冷风直往脖子里钻。若没什么事,人都不愿意出门,房间里放着几个烤炉,蒸的一屋子的暖气,与屋外的寒风凛冽,冰天雪地几乎是两个世界。 苏小梨坐在火炉上打着瞌睡,不一会儿,门被打开,有人进来,带来一阵寒气。苏小梨一哆嗦,困劲儿便过去了大半。来人是屋子的主人,一个年过六十的大娘,夫家姓谷,丈夫早年被蛇咬了没来得及救回来,儿子被征去当兵,家里只余她和她的媳妇以及一个五岁大的小孙子。 谷大娘看见她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笑道:“吵醒你了吧?”边说着边把手上拿的一袋米拿下来,苏小梨见状连忙上去帮忙,谷大娘把米倒进米缸,边说道:“醒了好,年轻人该多活动活动筋骨才是。” “冷……”苏小梨小声道。 谷大娘也笑:“越怕冷越冷,若是多活动活动筋骨,保管你一会就暖和起来了。” 谷大娘的丈夫走时留下了一个古董店让她经营,这要放在其他繁华的地方还好,但在药山关这种偏僻的地方恐怕就不那么好经营了,富人没有几个,大家连饭都吃不饱,哪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收藏古董字画? 为了维持生计,谷大娘只得在外面找活做,苏小梨当日到这里遇上谷大娘的时候,她正帮一个员外家洗衣服过活。谷大娘家里虽一贫如洗,倒也热情的很,一听苏小梨是外地人,便乐呵呵的招呼她住到自己家里去。这么一住就住了半年多,谷大娘丝毫没有不耐之意,倒是苏小梨却不好意思了。 她这么突然沦落到流浪的地步,也没带多少银子,便把身上的首饰都拿到当铺当了不少银子回来,给谷大娘补贴家用。因为读过书又写的一手好字,她平时便教谷大娘的小孙子谷智认字读书,帮城里的人写写信,赚些铜板。 她不知道药山关在京城的什么方位,但一定是很偏远的,城里有士兵驻扎,平时街头上偶尔能看见一两个身着戎装的士兵出来买些日常用品,想想应该是个十分险要的关口才对。她当时一路昏昏沉沉的坐着暗不见日的车被人带到这附近,醒了过后便发现自己被丢弃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一个人漫无方向的走了许久才到了有些人气的药山关。 真该庆幸秋岚起码还不算太狠毒,她怎么都没想到那日秋岚会来这手,不过是在秋岚屋中喝了杯茶便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人从秋岚房间中一个暗道里带了出去的。 暗道通向城郊,秋岚在她醒来的时候逼问她苏丞相藏重要物件的钥匙。原来秋岚好不容易查出苏丞相把自己那些通敌叛国的证据都藏在一个暗阁中,而钥匙就在苏丞相最疼爱的女儿苏红月那里。 苏小梨是真的想不起苏丞相什么时候给过她什么钥匙,秋岚几乎眼眶都气的发红,双手不住的打颤还紧紧握着匕首逼问她。苏小梨看的出她已经忍到了极限,先是派人想挟持她,结果没成功,好不容易捉住了苏红月,却又一问三不知。 从她断断续续似怒似怨的话语中,苏小梨这才明白秋岚对李绅有多么的固执吗,因为李绅说的一句:“父亲蒙冤一日,儿绅一日不可苟且偷欢。”如此决绝,话语中安全就是如果不帮他父亲翻案,他甚至都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的幸福的意思。 不过因为这么一句话,秋岚便义无反顾的断了自己一生幸福,嫁与苏丞相做妾,一步一步的获取苏丞相的信任,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帮李绅。现在想想,苏丞相的那个门生秦大人出事多半与她有关,难怪云千儿死时似乎对秋岚充满恨意。 可苏安邦岂是这么容易被算计的?秋岚嫁进来这么久,恁是没发现一丝一毫老狐狸的马脚。秋岚毕竟不是城府深的人,到底沉不住气了,不惜鱼死网破的擒住了苏小梨,只可惜依旧什么都问不出来。 可就算是这样,秋岚还是选择把她送到远远的,明知道她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危,却依旧没有选择杀了她。她昏迷前秋岚看她的最后一眼让她知道,秋岚或许是早就知道她是谁的。一年多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互相扶持互相照顾,至亲手足也不过如此。按云千儿的话说,云千儿是因为把她当成对手会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而她们俩却是即使不刻意去观察,对方的言行都会深深印入记忆。这么可能不发现? “先生,你在想什么?”一个稚嫩的童音打断了她的思维。 苏小梨猛的回过神来,看了眼谷智黑乎乎的手,和宣纸上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一双黑琉璃一般灵透的眸子闪了闪,托着腮侧着头看他:“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先生吗?先生是男的。” 谷智也学着她的样子托着腮歪着头与她对视:“可是娘说了,叫人认字读书的都是先生,先生都是肚子里面有很多很多墨水的人。可是先生,墨水喝到肚子里面不会很难受吗?智儿昨天晚上喝了一点点,臭臭的,一点都不好喝。” 苏小梨想了想,说道:“那是你喝的太少了,多喝点喝着喝着就习惯了,然后就会觉得好喝。你看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家的哥哥不还是卖臭豆腐的吗?好多人喜欢吃,一点都不觉得臭还说香,那就是他们吃习惯了。” “是这样啊!”谷智恍然大悟,连忙从高高的凳子上跳了下来,不知从哪翻出来个瓶子,把砚台里面的墨汁都往瓶子里面倒,说道:“智儿也要做肚子里有很多很多墨水的人。” “可是喝多了晚上奶奶做的芝麻糊就吃不下了。”苏小梨说道。 谷智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为难的看了看自己手里黑乎乎的东西,又看了看苏小梨,着急的几乎要哭出来。苏小梨道:“芝麻糊也是黑黑的东西,也算是墨汁,吃下去就也算吃了很多墨水的人了。” “那我要吃芝麻糊!”谷智重重的放下砚台,墨汁溅了出来,弄脏了桌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发出耀眼的光芒:“我今晚要吃很多很多。” 谷大娘的媳妇明雁正巧这时候走了进来,一看被泼了一团一团的墨汁的檀木桌子,立刻抄起一条扫帚就冲了过来:“你个死小子,又不认真听话了是不是,你看你把这桌子给糟蹋的,@#%……” 谷智被追的满屋子乱跑,嘴里的发出的尖叫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看见了什么杀人现场似的。苏小梨静静的看着,唇间不由自主的染上笑意,店门被人推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掌柜的,把你们这里的字画都拿出来让我瞧瞧。” 明雁一听来了生意,立马丢下扫帚,手在衣摆上擦了擦,人已经走了出来,“呀,这位姑娘,是想看字画?我立刻就给你拿去,我们这的字画都是上了年代的,可值钱了,一般人我都不给他看,姑娘一看就是个识货的,是个内行,我看姑娘是个识货的才给姑娘看到。” 苏小梨听着听着,不由轻笑出声,谷智已经慢慢走到她身边,踮着脚,抱着苏小梨的脖子,俯到她耳边,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可声音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大的足够屋里的所有人都能听见:“王大哥说娘没人性,只认识钱不认识人,那她会不会以后也不认识智儿了?” “不会,”苏小梨肯定的说道,“智儿长的圆圆的,跟个金元宝似,你娘最喜欢的就是金元宝,怎么会忘了你?” 前面突然传来笑声,苏小梨抬头看去,明雁一脸尴尬的垂着手站着,又好笑又好气的瞪着她,而刚才她口中那个“识货的”姑娘早已笑的前仰后俯,边笑边抹着眼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说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着你,苏小梨……还是苏红月苏小姐?” 苏小梨眨了眨眼睛,最后轻轻一笑:“好久不见,玉儿。” 105 明雁一听是苏小梨的朋友,立刻招呼玉儿坐下,玉儿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一个客气却又不显生疏的笑容,温和的说了个“多谢”便让明雁已经完全觉得她是个好人了。苏小梨笑了笑,却在玉儿转身的瞬间惊讶的瞪大眼睛,玉儿原本完美无瑕的脸现在却多了一个无法忽视的缺憾,她的左脸颊像是被人用什么灼伤似的,看着格外吓人。 玉儿看着苏小梨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笑道:“不用担心,做错了事,叫主子给稍微惩罚了一下,被赶了出来而已。” “主子?那个什么楼的妈妈?” 玉儿愣了一下,立刻笑得停不下来,过了好一会才目光盈盈带笑的说道:“算是吧。”她抿了抿唇,“看着觉得很恶心是不是?” “有点不习惯,”苏小梨老实的道,又看了她两眼,心想,这还叫“稍稍”惩罚了一下?玉儿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没要了我的命算是便宜我了,我都已经感激不尽了。” 明雁此时端着茶走了上来,放在桌上,招呼道:“姑娘,喝茶吧,这丫头的朋友就是我明雁的朋友,姑娘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就是。” 玉儿点了点头,唇角微微勾起,尽显她与生俱来的妩媚:“放心吧,老板娘,玉儿向来不会跟自己的朋友客气,”她的目光在屋中流转了一下,说道:“别忘了等会给我看一下画哦,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想买呢。” “没问题,我给你好生收着,你放心与这丫头聊着。”说完便去后头做事去了。 苏小梨目送着明雁离开,等她的背影一消失,便转过头来看着玉儿道:“京城里……怎么样了?” 玉儿动作优雅的品尝着茶,闻言抬了抬眼睛,轻笑了一声,放下茶盏:“你是想问京城怎么样了,还是你的那个情郎怎么样了?”她托着腮,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苏小梨的表情。苏小梨垂下眼帘,不回答,玉儿立刻笑了,“好了,就不逗你了。京城里什么个样子我也不是很清楚,丞相府千金刚失踪不久,我就也出来了。”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眼中稍稍有些失落。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久,玉儿才打破沉默。 “想回去吗?”她问道。 “不想。”她想也不想的回答,她原本就不想牵扯进这个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的,那些恩怨情仇都是苏红月的事而不是她的,在京城里总有些压抑的感觉,只是不见了当年梨花树下那个长身玉立的谦谦君子,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玉儿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话头一转问道:“小梨,你那时,怎么会突然失踪?” 苏小梨沉默了一会,抬头道:“因为我不想再待在那里了呗。” 玉儿白皙修长的玉指重重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就给我吹吧,你就给我装傻吧,你有那个能耐吗你?就凭你这个傻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人还想躲过这么多人的目光一路逃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苏小梨吃痛的捂住额头,有些不甘道:“我才不傻。” 这句话只得到了玉儿很轻蔑的一笑,最后说道:“算了,既然不想说一定有不想说的道理,本姑娘也不逼你,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性子淡归淡了点,却偏生惹人疼,到哪里都吃得开,我看这老板娘对你倒是打心底的好。” 苏小梨的眉眼带了丝笑意:“那是明雁人好。” 正说着,外面来了人,是一个身着短打浅蓝色衣衫的少年,站在门口挥了挥手,说道:“苏小梨,班主在城西头搭台子,你今儿有空不?” 玉儿转头笑着看着她,媚眼如丝:“呦,又做回老本行了?” 苏小梨无视她的调笑,问道:“你去跟班主说,我晚一点就过去。” “好,一定要来哦,班主说今晚给的酬金比平时多一倍呢。”少年兴高采烈的说了一句过后屁颠屁颠儿的跑了。 苏小梨转头看着玉儿道:“你以后要去哪里?” “这个我还没有考虑,”玉儿皱了皱眉头。正说着,明雁又走了进来,正好听见,说道:“若是姑娘没去处,不妨住下来吧,反正我家这老房子大的很,有几个房间平日里空着也是空着,原本想赁出去还没人想要。” 玉儿看了眼苏小梨,继而笑道:“不会太麻烦吗?” “麻烦什么呀,有认识的人在身边好互相照顾不是,你一个姑娘家,总在外面跑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早点定下来。” “如此,就麻烦老板娘了,租金我会一分不少的给您。” “不用不用,都是苏丫头的朋友不是,收朋友的钱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玉儿轻声笑道:“老板娘说的哪里的话,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住下你一分不收,这不是叫我住着不舒心吗?” 明雁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便点头:“成,就这么说定了。” 傍晚苏小梨城头唱戏的时候,玉儿和谷大娘一家也都去了,坐在台下看着,玉儿看着台上那个摇曳生姿的身影,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人只要一站在台上顿时散发着无限魅力,放佛周身都闪着光芒一样,让人的眼睛一秒都舍不得离开。 玉儿不由感叹道:“京城第一名伶的名声果然不是虚的。” “玉姑娘,你说什么?”坐在她身边的明雁探头问道。 “没什么,”玉儿笑道,低头看着坐在明雁腿上的谷智,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小毛头,先生好不好看?” “先生好像仙女一样。”谷智一瞬不瞬的看着台上的人说道。 玉儿又问道:“那你听懂先生唱的什么了吗?” 谷智看着她,一脸的茫然,玉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门口一阵嘈杂,里面的人都转头看了过去,进来的是几个穿着富贵的人,他们走到最前面,赶走最前面一张桌子上的人,大喇喇的坐了下来。 明雁凑到玉儿耳边说道:“这是这里王员外家的二世祖,仗着与这里的参领关系好,可嚣张着呢。哼,谁不知道他老爹平时私下里贿赂了参领多少银子。不知道哪日看到了苏丫头,天天死皮赖脸的跟在她身后,怎么都不肯走,非要娶苏丫头做小妾。” “啊?”玉儿愣了一下,噗嗤笑了起来,他还真是敢,一个原本差点要成为桓燕国母的人,他却要娶她做小妾。 身边的谷大娘低声说道:“闺女,不要乱说,惹了乱子可不好。” “知道了,娘。”明雁不甘不愿的说一句。 果然,戏刚落幕没多久,二世祖便立刻站了起来,拦住刚从外面出来的苏小梨的去路,笑嘻嘻的说道:“苏姑娘,今日月朗星稀,如此良辰美景,不如与本少爷一道走走岂不是不辜负老天爷一番美意。” 苏小梨想了想,说道:“老天爷说今晚天气很冷,不适合出去。” 玉儿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苏小梨拒绝人的风格。那二世祖怕是早就习惯了,笑容一点都没变化,“那不如,去我府里坐坐?我让小人多烧几个炉子,保证姑娘一点都不觉得……” “冷”字还没出来,便被“啪”的一声脆响打断,只见苏小梨的手重重拍在他的嘴上,秀气的眉头轻轻皱了皱,说道:“我好困,要回家休息了,你不要吵,好烦。” 说着,便径自向明雁他们走去,一走近,玉儿果然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倦意,焉焉的,放佛下一秒就会睡着似的,毫无一点点刚才在台上那个精神劲儿。苏小梨因为要保护嗓子保护脸,多年来养成的作息很有规律的习惯,一到点便开始犯困。 一行人里面走到门口的时候,玉儿还听见二世祖十分激动的声音:“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本少爷就是喜欢她那个性子。” 玉儿的唇角扬了扬,看来这种地方也不是全然没有乐趣嘛,住下来应该也不会太闷。果然,第二天一早玉儿便领略了苏小梨平时都是怎么过活的。 苏小梨一出门手上所有的活就都被二世祖身边的喽啰给抢去干了,于是她便自告奋勇的对谷大娘说要帮她去员外家干活,然后拉着玉儿一道出去了,她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那些喽啰立刻惊慌失措的冲了上来,说道:“这么能让姑娘的纤纤玉指饱受摧残了?” 玉儿深吸一口气,忍住笑,心想着这帮喽啰还真有文化,这成语用的是相当的**。苏小梨丝毫不客气,看着他们拿着打衣棍拍的那叫一个欢,自己悠闲的坐在一旁看着,二世祖十分狗腿的坐在她身边给她摇扇子,苏小梨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斯条慢理的说道“大冬天的扇扇子,你想冻死我?” 二世祖一听,连忙扔了扇子。玉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是天生的享福命,到哪都有人前簇后拥着,沦落到这个地方还这么有排场。 106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大半年,平平淡淡,毫无波澜,倒也叫人舒心。这天,苏小梨和鱼儿提着个小竹篮上街,虽然是深冬,但这个时辰街上还算热闹,一路上小贩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刚走没几步,意料之中的听见二世祖的声音,“小梨妹妹,好巧啊,本少爷一出门就跟你遇上了,真是缘分啊。” 说着一使眼色,身边的小喽啰立刻上前夺过苏小梨手上的篮子,说道:“这些杂活小的们代劳就行了,苏姑娘只管跟我家少爷畅谈,畅谈,呵呵呵……” 苏小梨看着那小喽啰说道:“买一斤青菜,一棵花菜,一捆韭菜,还要四个萝卜,一斤猪肉。”说完把银子放在竹篮里,小喽啰连连点头,嘴里说着:“是是是。” “行了,去吧。”苏小梨一挥手,那些小喽啰立刻散去。 苏小梨转头想走,二世祖连忙拦了上来,神色慌张道:“小梨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回去啊?”苏小梨理所当然的说道:“原本就只是出来买菜,既然已经有人代劳了,我没什么事当然回去了。” 二世祖急的满头是汗,又来不及把她的手下喊回来。玉儿看着二世祖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对苏小梨道:“你啊,也太不识趣了,不是有句话叫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还真是软硬不吃。既然承了人家情,好歹也跟人多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 “玉姑娘真是好心肠。”二世祖充满感激的看着玉儿,看着她的眼神就跟看到菩萨没什么区别。目光在接触到玉儿左脸上的伤疤的时候稍稍露出些嫌恶,很快偏过头去。虽然过了这么久,但对那个骇人的脸还是觉得心惊,看她一举一动若是没毁容应该是个极美的女子,可这番却更像索命的恶鬼一般。 玉儿眼尖的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冷下了脸,话头一转道:“不过,世上也有句话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梨儿,我们还是回去吧。某人想娶你做妾,可我们小梨岂是甘于屈居人下的人。”说着一把拉起苏小梨往回走。 二世祖连忙追上去,一脸认真的对苏小梨说道:“我保证,若是苏姑娘愿意嫁我的话,我回家就立刻把那几个庸脂俗粉都遣回娘家。” 苏小梨斜睨了他一眼,不急不缓的说道:“抛弃结发妻子的人,傻子才愿意嫁。” 二世祖舌头一打结,后悔不迭,苏小梨刚想趁着这空拉着玉儿走,便看见一队身着铠甲的人步调整齐划一,稳重有力的小跑了过去,身上的佩刀与铠甲相撞,发出一阵金属相摩擦的声音。 说起来,这两天好像都是这样,药山关的兵力像是突然多出来很多似的,天天看见城里有巡逻的守备。二世祖走了过来,见她打量这来来往往的官兵,立刻解释道:“听说要打仗,朝廷正往这边派兵,这两天还是少的,再过上两天真正的朝廷派来的兵才会到达。” 要打仗了?这边的确是边境,若是要打仗这边是首当其冲的。这么久以来没有战事,而这次看起来又像挺严重的,看着兵力就知道朝廷十分看重。这些事情,又够他烦心的了吧?他虽然无心做皇上,却是当真心怀天下,把桓燕的百姓当做自己的子民,不忍心其受一点点战乱之苦。 二世祖眼尖的看出苏小梨脸上一系列复杂的变化,似乎很介意打仗这回事,立刻说道:“小梨妹妹不用害怕,我爹早已与毛参领说好,若是真打起来,先吧我家遣送去临城,那里我爹也有产业,保证到了那里一样过的逍遥自在,哥哥我不会放下你不管的,一定把你带上。” 苏小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对他说的话根本就没听到耳朵里去。二世祖不停地说着会怎么样对她好之类云云,玉儿听着烦了,上前道:“好了好了,公子的心意,我们小梨也明白了,快点回去吧,你那些三妻四妾排着队等着听公子这番言论呢。” “要打仗了。”苏小梨状似无心的念叨一句。 “是啊,”玉儿应道,“若是觉得害怕,我们便离开这里吧。” “怎么走?谷大娘一家的根都在这里,走不了也不愿意走,要这个时候丢弃他们独自逃生是绝不可能的。”她这一番话说的斯条慢理,像是聊着平日闲聊时的话题一般。 玉儿想了想,笑道:“那就算了,反正不是还有这么多军爷守城呢吗?我们桓燕的将士这么厉害,也不怕他们会攻进来。行了,我们先回去吧。” 没过几日,果然城里的驻兵多了几十倍,天天在路上过来过去,街上立刻平添了一番肃然,看着都叫人心慌。 谷智推开窗看了看楼下街上的情况,过了好一会,神情严肃的收回脑袋,看着苏晓丽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找菲儿妹妹玩?” 在一旁拿着小锤子敲核桃的玉儿一听,笑道:“想她了?” 谷智点了点头,说道:“我要是再不去看她,她就不跟我好了,跟别的男孩子好了。” 玉儿俯下身看着他道:“既然这样,我们智儿也可以不跟她好,去跟别的姑娘家好,智儿这么俊,还怕没有姑娘家喜欢?” “不行!”谷智坚决的反对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出尔反尔,我跟菲儿妹妹发过誓的,说要一直跟她好就一定要一辈子跟她好,那些朝三暮四的人都不是有担当的男人!” 玉儿被他这一番言辞惊呆的,一时忘了手上的工作,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立刻放下小锤子,把他抱起来亲了亲,说道:“我们智儿真是个可靠的男子汉,来,告诉玉姑姑,这些话都是从哪学来的?” 谷智的脸色变了变,伏在玉儿耳边说道:“我偷了先生的戏词,戏词都是这样写的。” 玉儿抬眼看了看一无所知的苏小梨,唇角勾了勾,把谷智放了下来,拍了拍他的头说道:“行了,去找你的菲儿妹妹玩吧,别瞎跑就是了。” 苏小梨从沉思中醒过来的时候,“咦”了一声,四处看了看。玉儿见状,笑道:“那小子这两天憋坏了,我就让他出去走走了。” 苏小梨点点头,说道:“也好。”她从窗子探出头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一片肃杀的氛围。兵多了自然也少不了兵痞,总有些人会有扰民的行为,所以她这两天才不让谷智出门,不过一个小孩子还惹不出大乱子来,就随他去吧。 过了午饭,戏班里又来了人找苏小梨,说下午要开班子。这个点正是苏小梨惯常的休眠时间,明雁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正想回绝,却看见苏小梨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看着戏班子里的那个小子,幽幽说道:“让班主多给点银子。” 这种冷飕飕的声音直冻的戏班子里的那个小子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班主亏待谁什么时候亏待过您苏大小姐啊。”苏小梨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请得起的,她可不同于他们这些签了卖身契的只能任由班主使唤,她是为了赚点额外的银子用,高兴来的时候皆大欢喜,不高兴来的时候班主也拿她没办法。 二世祖一如既往的一场不漏的来捧她场子。苏小梨在台上的演出的时候见着门口进来几个身著铠甲的人,也没怎么在意。 谷智带着他的小情妹妹熟门熟路的摸了进来,门口的人早已认识他,也不管他收银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他进去了。 军中的人粗鲁惯了,在一起喝着喝着便喝高了。几个人粗声粗气的划着拳,声音大的像是在喊打喊杀,吵得很。台上的人因为内太吵影响了他们,都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却又畏惧那些人不敢吱声。 唯独苏小梨一人像是没听见这么大的嚷嚷声似的,一举一动恣意流畅,一如往常。不仅台下的人暗暗心中暗暗叫好,连同台演出的人都佩服不已。 这么惹人注目自然也没逃的了下面几个兵将的主意,其中一个站了起来,直接走上了台,一把拉住一句唱词正唱到一半的苏小梨,苏小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转过头来。那人皱着眉头打量着她,苏小梨便也淡淡的打量着他。 那人皱了皱眉头,突然笑了起来,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道:“在这里唱这些依依呀呀的东西有劳什子乐趣可言,不如跟了爷,爷保管你下辈子吃香喝辣。”台下与他同来的那些人立刻起哄。场面顿时乱了套,戏班班主立刻走了上来,急忙道:“军爷,这位姑娘不是我班子里的人,还请不要为难。” 107 那官兵不高兴了,一把甩开班主,当兵的正值壮年,力气大的很,班主已经上了年纪,只这随手的一推便让他重重摔倒在地。老人家顿时咳得搜肠刮肚,看的都让人难受。那官兵却不理会,苏小梨看着地上的满脸痛苦的班主,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 坐在地上的谷智连忙冲了上来,跳起来抓住官兵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官兵一惊,反手掐住谷智的脖子,把他举了起来。脸上阴狠的表情尽显:“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咬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岂不是丢了我的脸。” “军爷不觉得欺负幼童才是真正丢了你的脸。”身后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那官兵诧异地回过头,看见苏小梨原本一双秀气温和的眸子此刻正冰冷的看着他,“空有一身蛮力,不去杀敌,倒欺负自己国土上的老弱妇孺,当真无耻。” 她说着,上前救下正痛苦挣扎的谷智,那军官一时被骂蒙了,倒也没想到要阻止,任由着苏小梨把人领走。谷智一得了自由,抱着苏小梨的脖子,扁了扁嘴,立刻大声哭了出来,“先生,我脖子痛。” 苏小梨看着他涨的通红的脸,心疼不已,伸手在他脖子上轻轻揉了揉。孩子的哭声在一片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分外响亮,原本在这里听戏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那官兵显然已经反应过来苏小梨的那些话,心中怒火腾地涌了上来,加上周围一片指责声,不由恼羞成怒,上前一巴掌把苏小梨掴倒在地。 苏小梨这一摔摔的不轻,倒在地上发出的动静响的吓人,五脏六腑像是瞬间移了位似的,钻心的疼,但手里却还下意识的护住谷智。谷智见她紧皱着眉头,异常痛苦的样子,吓得连哭都忘了,瞪大眼睛,身体微微发抖。 “一个下贱的戏子,还敢来教训你大爷我?女人家不好好呆在家里反倒出来抛头露面,原本就是个性子**的骚货,爷看中你是你祖上八辈子积的阴德,还给我蹬鼻子上脸,什么个东西也敢来对我指手画脚?” 说完又要上前,二世祖原本还缩着脑袋不敢上去,见这种状况,立刻坐不住了,这些大老粗上过沙场,杀敌无数,杀个人跟切个萝卜一样平常,好歹与苏小梨也有些情分,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她莫名其妙丧命于此。 他上前一把抱住那官兵,阻止了他的步伐,陪着笑脸:“呀,官爷,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女子计较,女人家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别理她,我请官爷和官爷的同伴一道喝杯小酒可好?不要让这些人坏了官爷的乐趣。” 官兵皱着眉头低头看他:“你是个什么东西?” 二世祖拱拱手,“小的是王易的次子。” “王易?”官兵皱了皱眉头,身边的人立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他立刻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王员外的那个宝贝儿子。”他的脸上满是不屑,这些人多半是瞧不上那些动金钱贿赂上头人的小人物的。 “正是区区不才。”二世祖连连弯腰道。 “酒可以日后再喝。”官兵脸色一冷,“不过这风气却不可不正,要不是老子跟兄弟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你们还能这么悠悠闲闲的坐在这里喝着小酒,听着小曲?都**白眼狼,屁股一转就忘了人,说老子不上场杀敌?老子上场杀敌的时候,你这种出卖色相的东西就会在这里唱些淫词浪曲。” 苏小梨坐了起来,查看了一下谷智,见他没什么大碍,目光微微抬起,看向班子里其他的人,平日里与她相熟的人立刻会意的把谷智拉到一旁,往众人身后塞。 苏小梨见状才安心了些,顿时便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官兵的力道不同一般,以前也挨过巴掌,还都没这么疼过。感觉牙齿都松动了一般,脸颊肿的高高的,嘴角渗出血丝来。 那官兵看着她的目光心里有些发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清澈坦然,如天上雪莲一般纤尘不染,看起来柔和却是绵里藏针,无喜无怒,不卑不亢。他怎么样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看的心虚,顿时有些恼怒:“你**的还敢用这种眼神看看我,信不信老子挖了你那双狗眼。” 苏小梨轻轻笑了笑,垂了垂眼睛,“信。” 官兵冷哼一声,“跪下来给爷认个错,然后跟爷回去好生伺候爷,要是爷被伺候的高兴了,说不定便饶了你。” 这时,门口又进来几个人,苏小梨心中已经明了,刚才看着二世祖偷偷指使了一个小喽啰出去便知道他八成去跟那个毛参领求情了,好歹毛参领收了人家的钱,多少是要承情的。 说来也巧了,小喽啰刚出去便遇上了毛参领,平时不太爱出军营的人,此刻正与几个人边聊边闲逛,几乎是出门没走几步就遇上了。毛参领听清他的来由,皱了皱眉头,这种小事平时也就算了,可眼下自己的领头上司在此,若是叫他知道了自己受贿的事还不直接军法处置了。 正准备把那小喽啰呵斥走,便听见身边的人道:“戏班子?”声音似乎另有含义,却听不出他的情绪,良久他轻声笑了笑,说道:“毛参领不妨去看看,你手下闹事,既然到了这里就没有不去管管的道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叫毛参领背后冷汗直淌,这个袁将军向来是喜怒不辨,阴晴不定,常常是前一刻还在对你笑,下一刻便眼都不眨的一刀结果了你。猜测不到他的想法,毛参领心虚不已,拱手道:“是,将军。” 袁景泰一进门,就看见一片混乱的状态,刚想笑着让毛参领去解决他手下惹出来的破事,却突然听到一个平静清淡的声音响起:“军爷好气魄,听说我桓燕的军队军容肃整,毛参领治军有方,从来不会有欺民扰事的事情发生,果然名副其实。” 袁景泰像是被电触了一下一般,猛地顿时,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顿时向说话的人射去,她的声音低缓柔和,却话中带刀,眼睛里的光芒叫人无法忽视,虽然脸上抹了油彩,但她苏小梨的身影早已在他脑海里生了根,恐怕是化成灰他都能认得出来。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娘的,竟然给她逃了,不声不响的就逃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屁话都没留一个,看样子还活的挺滋润。原本还想着他日找到这家伙要好好教训一顿,但此刻见到她却心口突突的直往外跳,一股强烈的想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 袁诚礼这番见到苏小梨也是一愣,跟丢了苏小梨,那些回来的人没少被主子教训,他也难得的看到主子露出气急败坏的情绪来,没想到竟在这里给遇上了,但心里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年战战兢兢的日子可当真不舒坦。 毛参领被苏小梨的话说的有些脸红,心里暗暗叫糟,不知道这话被袁将军听取了还不知道怎么想他呢,正准备上前,却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推到一旁。只见袁将军大步上前,声音冰冷道:“苏小梨!” 苏小梨乍一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转过头来,一看到袁景泰吓得脸都变了色,虽然被油彩挡住看不见,但那双眼睛中的慌乱却再明显不过,她急的跺了跺脚,转头就跑。袁景泰大步跟上:“他妈的,给老子站住,还敢拍!” 在场的人顿时被此番的情景弄的糊涂了,袁景泰捉住苏小梨并没费多大功夫,三两下便追上,抗麻袋一般把她扛到肩头上,苏小梨伸手便去扯袁景泰的衣服,头发:“放我下来,你这个强盗,把我家小桃花还来!” “给老子闭嘴。”袁景泰在她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大步走了出去。 走的如来时一般匆忙,叫在场人都不明所以。谷智立刻大哭起来:“哇,我家先生被人抓走了。” 那官兵见到毛参领在,连忙走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招呼,便听到毛参领声音迟疑的问道,“那个,敢问刚才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袁诚礼瞥了他一眼,忍着笑说道:“刚才那个,是将军夫人”意料之中的看见毛参领顿时全身僵住,袁诚礼拱了拱手,说道:“夫人刚归来,恐怕将军身边需要人手,诚礼先回了。”说着,便立刻追了上去。 袁景泰一路扛着苏小梨冲进军营,擦肩而过的瞬间,齐白震惊了,缓缓转过头一看了过去:不是吧,将军虽然做事肆意惯了,什么时候连强抢民女这种事都做了?还是因为天色暗了他看错了? 袁景泰一进营帐,便把肩上的人重重扔到榻上,苏小梨哼了一声,不由自主的缩成一团,刚才被撞的浑身剧痛还没换过劲来,痛苦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袁景泰发现不对,走过问道:“怎么了?” 苏小梨没有回答,袁景泰皱了眉头,对外面吩咐道:“去弄些热水来。”说完便坐在苏小梨身边,紧紧盯着她看了一会道:“哪伤着了?” 苏小梨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说道:“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袁景泰听的心头的火噌噌的往外冒,这丫头就是天生欠教训,想揍她一顿吧,可看着她一脸痛苦的模样却又怎么都下不去手,只能装装势,冲她吼两句:“我一刀剁了你个不知好歹的娘们。” 外面的声音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像是被袁景泰吓到:“将……将军,小的送热水来了。” “拿进来!”袁景泰没好气的说道。 下人一退下去,袁景泰一把拉过尽量把两人间距离拉大,坐在床角的苏小梨,苏小梨连发对的余地也没有,便被他困在怀里,紧接着,一个沾了水湿哒哒的毛巾便重重的扣在她脸上,动作毫不温柔的洗去她脸上的油彩。 左脸的疼原本已经好了些,被这么一弄,又疼了起来,她连忙伸手想去扯开袁景泰的手,无奈她的力气根本无法和袁景泰抗衡,她只能忍着痛,任由袁景泰动作。 浓浓的妆容下,一张清丽秀气的脸蛋渐渐显现出来,虽然与刚才浓妆艳抹的样子比苍白了些,袁景泰却了现自己出奇的想念。心里正唾弃着自己,但目光在触到她高高肿起的左脸时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立刻怒道:“被刚才那龟孙子打的?妈的,刚才怎么不跟我说!”见苏小梨垂了眼睛,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他顿时想起来什么,托在她背上的手稍稍一用力,那淡然的表情立刻就被打乱,“痛。” 袁景泰此时已经怒到极致,他的人,他再怎么被惹怒都舍不得碰一下的人,却被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龟孙子伤到如此地步。苏小梨见他一脸可怖的表情,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往一旁挪了挪,小声嘀咕一句:“莫名其妙的生什么气啊。” 袁景泰强逼着自己暂时压下脾气,看着她问道:“饿吗?” 苏小梨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看他的脸色,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袁景泰的嘴角不由自由的向上牵了牵,看样子在外面这一年多也是有所长进的,还知道看人家眼色行事了,还算是学到些为人处世的手段。 但这个认知很快就被告打破了,苏小梨吃了点东西后,就有些焉焉的模样,不一会便睡着了。袁景泰看着她安详的睡容,有些哭笑不得,她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对她做什么吗?一点防范的心都没有,真亏的她在外面能活到现在。 他伸手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刚才还缩成一团的人,立刻抱住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起来。袁景泰慢慢俯下身,一只手臂撑在她的头的上方,细细雨的端详着她。一年多未见,她的模样像是长开了些,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正是长身体的进修,变化还挺大,眉眼长的更舒展了些,那股子稚嫩气褪去了些。 看着看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细细描绘着她脸上的线条,这张脸,这一年多来不知想了多少次,以前对那些满脑子小儿女情怀的人最为不屑,总觉得大丈夫就该胸怀天下,这般扭扭捏捏,默默唧唧实在不像话。想不到风水轮流转了,他也会有今日。人都道相思苦,果不其然,相思入骨,果然难熬。 袁景泰从营帐里出来的时候,瞥了眼副欲言又止的袁诚礼,说道:“有屁就放,在爷面前藏个什么劲。” 袁诚礼被他说得脸红了红,说道:“将军,毛参领和他的手下在营房等着。” 袁景泰闻言,脸色一寒,袁诚礼便立刻知道刚才那家伙八成是活不成了,以前在街头遇上的那个想在苏姑娘身上揩油的登徒子,甚至连碰都没碰到苏姑娘,便被将军剁了两只手,听戏院中目睹全过程的人说,那家伙似乎还对苏姑娘下了重手。边关将士是头悬着过日子的,不定哪天就丢了命,脾气自然大了些,欺负些无权的小老百姓也是常有的事,那人遇上谁不好却遇上苏姑娘,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毛参领在营房焦急的踱来踱去,将军已经进自己的营帐很久了,还没有出来,陪在那姑娘身边这么久,他有多在乎那姑娘再明显不过。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几个人,不由愤恨的瞪了一眼,冷哼道:“不长眼的东西,我早先不说过这两天给我收敛点,却还给我惹事。” 正说着,便听到外面传来守兵向大将军问好的声音,毛参领连忙闭了嘴,敛起表情。营房的帘子被猛地掀起,寒气顿时涌了进来,袁景泰和袁诚礼先后走了进来。 “末将参见将军。”毛参领连忙行礼。 袁景泰笑道:“毛参领不必多礼,白日还好好的,怎么到了这会又突然拘谨起来了?”他的脸上的表情轻松随意,像是与下属和蔼攀谈的好相处的长官一般,但毛参领并不觉得这个外界传的犹如鬼神般的人会这么善罢甘休,他屏息立在一旁。 袁景泰踱步走到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垂眼打量着他们,却对着毛参领说话:“毛参领,这几个人都是你的人?” 纵使上了无数次战场,毛参领还是因为这句听起来没什么不对,语气却叫人心里发毛的话而出了些汗:“大将军,末将驭下不力,还请将军责罚。” “毛参领放心,本将向来奖惩分明。”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笑着,却在下一秒毫无预兆的把地上跪着的最前面的人一脚踢翻,这一脚显然用足了力气,七尺大汉,被踹的飞了起来,一落地便吐了口血,袁景泰的声音顿时充满怒气,不像刚才那般冷静,“你他妈的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打?听说你还要她伺候你是不是?你倒来跟老子说说,想怎么被伺候,老子他妈阉了你个龟孙子。” 袁诚礼摸了摸鼻子,掩饰眼中的神色,看样子将军还真是气大发了,以前就算是教训人也冷静异常,这会跟个市井上妻子被外人调戏而吃味恼火的普通男人差不多。只不过普通男人出手不会如此不要命就是了。 袁景泰看着毛参领道:“毛参领,你手下欺负平民百姓,看样子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这种事搁在以前就算了,但在我袁景泰的帐下此等行径向来是格杀勿论。”他扫了眼毛参领,毛参领立刻道:“末将知错。” “若是再让我听见有一件扰民的事情,你这参领也就别做了,回家种地去吧。” 苏小梨一大清早便被冲霄的吼声吵醒,迷迷糊糊的爬起床,走出来一看,外面是声势浩大的练兵的阵营,数不过来的人头,齐刷刷的口号,看的直叫人眼睛发直。 她的手抓住营帐的帘子,营外守着的小九子见状,连忙道:“姑娘,小的给您打水让你洗漱吧,我家三爷很快就回来。” “你家三爷?你是谁?”苏小梨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人。 小九子立刻苦下脸来,“姑娘,我们不是见过面的吗,我家三爷就是袁大将军啊,上次姑娘与三爷一起逛集市的时候不就是小的跟着您的吗?” “哦……”苏小梨嘴上应着,眼中还是一片迷茫,突然听见一声尖锐的鸣叫,她一愣,抬起头向声音的发源地看去。一直雄鹰在上空盘旋,她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往前走了两步:“小桃花,小桃花。” 那鹰像是听到她的声音,一个收势,便落了下来,苏小梨激动的迎了上去,却听一声口哨声,小桃花忽然改变了方向,苏小梨转身看去,只见它稳当当的立在袁景泰的皮革手腕上。 眼前的袁景泰身着玄色铠甲,高高坐在马上,神情冷冽充满肃杀的气势,周身散发的那种杀气便让人不敢近身,与平时看到的那个嬉皮笑脸的人判若两人。他随手喂了小桃花什么东西,转过头来垂下视线看着她,扫了一眼她单薄的身板,说道:“它若是停在你身上,非把你骨头钻出几个洞来。” 苏小梨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早已不戴拱小桃花歇脚的护腕,再看向小桃花,身形长大了一倍,已经是成年的鹰了,当日散漫顽皮的劲儿已经没有了,雄纠纠气昴昴的立在袁景泰的肩上,十分神气的模样,漂亮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生辉,那傲然而立的架势倒与袁景泰挺想像。 袁景泰跳下马来,边向她走来边笑道:“你与它许久未见,不让你们好好亲热亲热倒显得我铁石心肠了。”他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把小桃花送到她面前。苏小梨伸手摸了摸小桃花的羽毛,它立刻用头在她掌心蹭了蹭,苏小梨的眼角弯了弯,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袁景泰看着,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 苏小梨伸出手,像抱大公鸡一样抱起小桃花,看了袁景泰一眼,说道:“我要回去了。” “好啊,”袁景泰笑道,眼睛有意无意的扫了眼苏小梨的脸颊,昨晚趁她睡着帮她涂了些药膏,药膏的效果不错,脸上已经消肿,只不过是嘴角刮破的痕迹还在。 “让小九子送你回去吧,军营大,别迷了路。”他边说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苏小梨脸一偏躲开,袁景泰眼神一闪,倒是没生气,笑着对小九子道:“愣着做什么,送这娘们回去吧。说着转身跳上马,驭风而去。即便是隐入人群中,袁景泰那特有的霸道阴狠的气质把他清清楚楚的与别人分别开来,无法忽视。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吧。” 小九子走了上来,对苏小梨道:“姑娘这边请吧。” 苏小梨一回一,明雁立刻迎了出来,脸上焦急的情绪溢于言表,拉着她道:“总算是回来了,可把我担心坏了,听那戏班子的孩子说你被人掳走了,害我一晚上没睡!怎么样,没被告军爷为难吧?” 苏小梨看着她满是血丝的双眼,知道她一晚没睡,有些愧疚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都没敢告诉娘,怕她老人家担心。”明雁说着,正巧这会,玉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见苏小梨,对明雁笑道:“我就说她没事吧,偏不信,人家可是有人给撑腰呢。” 玉儿说着,对苏小梨眨了眨眼睛,苏小梨知道她八成是已经知道袁景泰来了这里。正想再安慰明雁两句,耳边突然传来明雁的一声尖叫,“娘啊,这是什么东西?” 明雁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指着苏小梨怀中的小桃花,声音发颤。苏小梨笑了笑,往前走了一大步靠近她:“鸡啊。” 肯雁瞪了她一眼:“当我是瞎子吗?哪有鸡长的这幅模样?这分明就是只鹰,哪开一的这东西,太危险了,赶紧给弄出去。” “我家小桃花不伤人的。”苏小梨笑道,低头端详了它一番,自言自语道:“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不能叫小桃花了,得叫雕兄了。” “看这样子就凶猛的狠,怎么可能不伤人,丫头,要是喜欢这种东西,明儿上街买只鹦鹉之类的来玩,这种东西不可以养在家里。”明雁坚决的说道。 苏小梨的眼神立刻就黯淡了下来,小九子见状走了上来,笑嘻嘻的对苏小梨道:“姑娘,平时还是它跟着将军吧,姑娘闲暇的时候可以去见见它。”他不动声色的替自家主子某福。 苏小梨迟疑了一下,想想今日看见小桃花与袁景泰亲热的那个劲儿,显然早已把袁景泰当做自己的主人了,一股子不甘直往外冒,可明雁这么反对,也只好照小九子说的做了,点了点头,又连忙对他说道:“你先回去吧,小桃花识得路,会自己回去的。” “那,小九子告退。” 等小九子一走,明雁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人怎么对你这么恭敬?他说的将军是哪个?” “还有哪个?”玉儿眼角带笑道:“不就是那个六岁便随老将军出入军营,十二岁便带兵在崇大门外打败胡人以凶残闻名的队伍,小小年纪见血腥毫无畏惧之色,十三岁扫平桓燕周边小部落里所有流寇,仅凭八百兵力出入昭楚大营如入完人之境,竟能全身而退,大挫昭楚士气,让当时前来侵犯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并带着王帅的人去进贡给皇帝做生辰贺礼,二十多年来战功赫赫,杀敌无数,那个让昭楚大军不敢越雷池一步,让昭楚人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袁景泰大将军,恐怕当今桓燕的版图,有大部分都是袁大将军打下来的。” 明雁听的倒抽了口冷气,不敢相信道:“袁大将军?此话可当真?袁大将军到药山关来了?” 玉儿笑道:“可不是,昨天那王家的二世祖不是与智儿一道回来吗?听他的描述掳走小梨的人,我一猜就是他。” 明雁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一般,抚掌道:“若是袁将军来此,药山关定然安全无虞。真是没想到大将军会来这个地方,我这就去与娘说说,让娘也好安心,这些天人心惶惶的,总算盼来了个好消息。” 这算是明星效应吗?明雁的样子分明便是把袁景泰当做天神一般,不过她早已见怪不怪,桓燕人几乎都把袁景泰当做天神一样看待,她经常听到身边的人说起各个版本的袁景泰传奇事迹,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若是她不认识袁景泰,一定也会佩服这个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但一旦认识了,没了那份神秘感,似乎如何也崇敬不起来。 明雁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大嘴巴,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整条街几乎都知道袁景泰亲临药山关,人人都说的眉飞色舞,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一般。二世祖中午的时候来过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几乎痛哭流涕,嘴里嚷嚷着要赶紧娶苏小梨过门,安安全全的养在家里,叫玉儿三句两句给打发走了。 苏小梨把那些繁杂的声音关在门外,把小桃花放在桌上,喂它吃东西。直到中午时分,传说中的大天神突然降临。小桃花比苏小梨先一步察觉到,叫了一声,从窗子飞了出去,苏小梨探出头去,便看见袁景泰正站在楼下,小桃花站在他的手腕上,他伸手摸了摸小桃花的头,突然猛的一抬头,撞上了苏小梨的视线,唇间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苏小梨冷冷扫了袁景泰一眼,坐了回去。坐在高高的桌子上临摹王羲之的字的谷智抬起小脸,看着她道:“先生,大鸟飞不见了?” “嗯。”苏小梨应了一声,拍了拍他的头道:“好好临字。”说着便起身下楼。 袁景泰已经走进店里,原本在外面与人聊的热火朝天的明雁见来了客人,立刻快步跟了进来,虽然这客人叫人生畏,但她还是一如以往那般伶牙俐齿的给袁景泰介绍起店里的古董。她看见苏小梨下来,便道:“丫头,去把那两宝剑拿出来,客官,我家那剑可是上古神剑,青萍结绿,正好一对,您这个年纪该有夫人了吧?给夫人一把防身,另一把留给自己,也算是一妙谈。” 苏小梨走到后面的储备室,拿出两把好好供着的宝剑,听说是上古神剑,估计着又是明雁骗人。她拿到前面,袁景泰只扫了一眼便继续翘着腿低头品茶,最后抬眼笑着看着她。 明雁见状,心想着又遇上登徒浪子了,嘴上催促道:“客官觉得这剑如何?” “剑是好剑,不过却不是传说中的青萍结绿。”他幽幽的说道,眸光一转,看了眼明雁,若是平时,明雁一定插起腰来与对方理论,可眼前人那一眼,无限威严,迫的人说不出半句话来。 苏小梨见状,便上去想把剑给收起来,手却被人按住,袁景泰看着她笑道:“我可没说不要,老板娘,帮我装好,虽不是什么神剑,送给我家那娘们防身倒是足够了。” 明雁立刻的眉宇舒展开来:“好好,马上给你包好。” 苏小梨闻言,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把两把剑抱到怀里,说道:“不卖给你!” 袁景泰置若罔闻到,端起茶细细品了起来,说道:“好茶。” 明雁连忙上前,拉了拉她道:“怎么能跟客官说这种话,快去包好。” “就不卖给他,给谁都不卖给他!” 明雁竖起眉毛,狠狠的敲了敲她的头:“这倒霉丫头,这是跟谁置气呢?怎么突然闹起小脾气来了?” “既然这样便不用包了,”身后的袁景泰笑道,“等会我便让人把银子送来,这剑便算我买下来了。”他站起来,走到苏小梨面前,说道,重重捏了捏她的脸,说道:“看样子你还挺喜欢的,也不枉费老子一番心意了。” 苏小梨的脸顿时苦了下来,袁景泰捏的正是她刚消肿的那半边脸颊,见到苏小梨缩了缩脑袋的可怜模样,袁景泰哈哈大笑起来。这时毛参领和其他几个身着盔甲的人走了进来,毛参领一见他便说道:“将军,可总算追上您了。” “是你们啊。”袁景泰的心情显然很好。 将军?难道这就是袁大将军?明雁的脸色陡然一变,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苏小梨,苏小梨还没回应什么,便已经有人替她作答:“原来袁大将军喜欢古董,若是早说末将一早就送些去您那儿了。”她听见毛参领说道。 “我可不喜这种只能看什么用处都没有的东西,不能碰不能摔的。”说着伸手把苏小梨拉到怀里,“邦着娘们挑把剑而已。” 毛参领看见苏小梨的面容,脸色一变,这不就是昨天那姑娘吗?果然是不能惹的角儿啊,看着样子似乎很的将军的宠爱。袁景泰没给他们多话的机会,“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跟老子后面,看着烦。老板娘,这剑多少银子你只管跟他们要。”说着便拉着苏小梨往外走。 他抱着苏小梨坐上马,他的马脚程好得很,一跑起来让坐在上面的人有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苏小梨有些激动,在京城的时候人多,骑马的感觉与这会相差甚远。她被迎面扑来的风弄的睁不开眼,但因为好奇,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一只眼睛打量一番,唇角弯了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灵秀乌黑的眸子里满是光芒,闪耀的如同晨星,脸颊两边带着兴奋的潮红,柔软乌黑的青丝被吹了起来,看着犹如不谙世事的精灵一般。 袁景泰看着她一系列的表情,目光一荡,俯身在她耳垂上落下一吻,苏小梨放松的表情一致,充满敌意的抬起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袁景泰抬起头,忍不住大笑出声,爽朗的笑声一路飘散而去。 马最后在郊外的小河旁主’停了下来,苏小梨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带我来做什么?” 袁景泰把缰绳扣在树上,听到她的话,深思了一番说道:“你说孤男寡女,荒郊野外的能做什么呢?” 苏小梨偏过头去,不理会他,反正他没个正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坐到河边,脱了鞋子,把脚夫伸进河里踢水。不过一会,便只听“扑通”一直抒己见,水溅了她一身,赤裸着身体的袁景泰从河里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苏小梨狼狈的样子,不由放声笑了起来。 苏小梨生气的踢了一脚,也溅了袁景泰一脸的水。袁景泰也不在意,笑了笑,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苏小梨原本还没觉得什么,过了一会还不见他上来,便盯着水面看,水上平静的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苏小梨心下奇怪,看的聚精会神。狐朋狗友,她面前平静的水面翻出一个巨大的水花,袁景泰突然冒了出来,苏小梨吓了一跳,脸色一变。 袁景泰鬼魅的一笑,放在水下的手突然拿了出来,一直活鱼被扔到苏小梨的裙子上,离了水的鱼拼命的挣扎,苏小梨心里一毛,触电般的跳了起来,心慌失措的叫了起来,在地上跳了两下,脚下一滑,落到水中,喝了两口水,袁景泰一把捞起她,脸上满是得逞的笑,不是怎么的,他就爱逼出苏小梨各式各样的表情来,并乐此不疲。 苏小梨被那么一吓,气的不轻,一张嘴狠狠的咬住袁景泰的肩膀,袁景泰抽了口气,连忙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快点松口!都说不逗你了,还不松口!你这娘们,属狗的吗?” 过了好一会,上了岸的袁景泰看着肩上不停冒着血珠的牙印,心想真把她闹急了,下口这么重。一转头看见苏小梨眼睛直直的盯着树枝上的烤鱼,心下觉得好笑。他伸手拿下树枝,递给人小梨,苏小梨接过后,小口小口的吹着,过了好一会,才小小的咬了一口,嘴边立刻多了黑黑的痕迹。 转头对他道:“好吃。” 虽然没有笑,但脸上舒展的眉头明白的表现出十分开心,浑然忘了自己刚刚才被眼前的人惹得跳脚。袁景泰伸手帮她擦去嘴角的污痕,说道:“废话,也不看这鱼是谁捉的,又是谁烤的。” 苏小梨想了想,说道:“那你再去抓一条吧?” “怎么了,还想吃?” 苏小梨摇了摇头,指了指天上盘旋的小桃花说道:“小桃花也喜欢吃的。” “它想吃自己不会抓?老子还要替它操劳不成?”说着,他脸上立刻露出险恶的,“这名字实在俗气,以后不要叫了。” “那叫什么?”苏小梨撇过头问他。 “跟了老子以后便叫燕支了。” 苏小梨凝眉,“我家小桃花是鹰,不是燕子。” “笨蛋,”袁景泰重重敲了敲她的头,“‘燕支’是名剑的名字。” 说到这时他笑了笑,伸手拿起苏小梨身边的两把剑:“还真巧了,燕支,青萍,结绿,都是上古名剑的名字。”他伸手把其中的一把剑扔给苏小梨,说道:“这个拿着防身,没事到军营来,老子教你使。”袁景泰并不认为苏小梨在他身边需要学防身的招数,可有光明正大去找她的借口,何乐不为? 苏小梨手忙脚乱的接住,端详了一番,这把剑十分好看,刀刃锋利,剑鞘上镶着猫眼绿的宝石,周边镶金,华丽而不失婉约,古朴典雅,就算不是传说中的宝剑,但也绝不会差到哪里。 “我会剑的!”苏小梨看着他,眼睛里是再明显不过的得意。 “哦?是吗?”袁景泰的嘴角勾了勾,说道:“来两下我看看。” 苏小梨倒是十分大方的点了点头,把吃剩一般的鱼递到袁景泰手中,让他帮忙拿着。苏小梨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素雅整齐的衣服平添了一份灵气,戏班子出生,拳脚功夫,舞剑的自然是全都会些的。剑在苏小梨手中像是有了生命,来去自如,因为学的就是专门用来表演的剑术,动作没有丝毫杀气,花样百出,招式华丽炫彩,让人不舍移开目光。 一套练完,袁景泰挪开视线,说道:“好看倒是挺好看,不过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没用就没有呗,我又不做剑客。”苏小梨走了回去,放下剑,刚坐下来,立刻惊叫了一声,竖起眉毛看向袁景泰:“谁让你吃的!” “啊,”袁景泰如梦初醒道,“看着看着忘了,一不小心就……老子自己抓的鱼老子怎么就吃不得了?”他也挑着眉瞪向苏小梨。 “给我了就是我的!”苏小梨好看的眉头拧到一起。 袁景泰瞪了她一眼,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只得认命道:“行了,再给你抓一条不就成了。” 忽然听到有火炮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愣,袁景泰立刻沉下脸:“昭楚攻城了。”说着走到树旁接下缰绳跳上马,行到苏小梨身边,伸手轻轻一提,便把苏小梨拉到马上。 一路行到谷家门口,袁景泰放她下来,对她一笑,那笑容豪气且自信,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 “等老子教训了那群不懂事的王八,再回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剑术。” 苏小梨进门,便看见谷大娘正在舂米,见到她说了一句:“回来了?外面打仗了,乱的很,别乱跑。” 苏小梨点点头,上前帮忙,谷大娘又道,“今天在员外家,王家少爷还问起你,说愿意迎娶你。我看王家少爷对你倒是真心,虽然家里有几房妻妾,但富贵人家,谁没个三妻四妾的,照他疼你那个劲儿,你嫁过去,他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小梨道:“我不喜欢他。” 谷大娘笑了笑,说道:“年轻人就是爱想这些东西,成了亲过后,要伺候婆婆公公,还要带孩子,家里的事情就够操神了,哪还管的了什么喜欢不喜欢,就算不喜欢,人家不都说日久生情吗?夫妻之间,磨合磨合就好了。你看明雁,当初嫁过来的时候连我家那不孝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后来小俩口不也处的挺好的?” 苏小梨抬头看着谷大娘,似真似假的问道,“大娘嫌我烦了,想赶我出去,”说着叹了口气:“我好伤心……” “这孩子,还真是不识人心,”谷大娘立刻瞪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大娘不是看你年纪差不多了替你着急吗?罢了罢了,我也不管了,省的你嫌我这老婆子唠叨。” 苏小梨摸了摸被点痛的额头,说道:“大娘您手劲儿真大,以后可以练个葵花宝典里面的那个葵花点穴手什么的。” 谷大娘笑着瞪了她一眼:“就会胡说八道,”她一转头,提声喊了一句:“玉儿,水烧开了,去帮大娘把饺子下下去。”房间里立刻的应和声。 “为什么要煮饺子?”苏小梨奇怪道,若不逢年过节的,普通人家很少包饺子。 “打完仗给前面的军爷们送去。”谷大娘说着,“这是这边的习惯,一打完仗,家家户户都会到前面给军爷送饺子,军爷们也都不容易。” 正巧这时明雁从前面过来,看见苏小梨便拉着她问道:“哎,你可回来了?听玉儿说你以前住在京城,那袁大将军似乎跟你走挺近的哦?”明雁眼中满是揶揄,“来跟我说说,袁大将军平时是不是个十分威严的人?我听说他一发脾气连皇上都不敢惹他,可是真的?” “不清楚。”苏小梨道。 “你怎么会不清楚?”明雁挑起眼睛,“别遮着掩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在京城唱戏的时候大将军不是常去看你吗?刚才看他的样子也似乎挺喜欢你的。”明雁说着看了眼搁在旁边的剑,唇上又有了笑容,“看,还专程替你挑了一把剑,这两把剑虽不是神剑,可这样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大将军不可能看不出来。” 谷大娘听的云里雾里,犹豫半晌,才问道:“明雁,你说那袁大将军,不会是京城那个袁大将军吧。” “不然桓燕还有几个袁大将军,可不就是他。”明雁笑着说道。 第二日一早,苏小梨便被明雁推搡着弄出了门,说一起去前面给军爷送饺子。她一路走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袁大将军昨晚如何如何打了个漂亮的仗,那神情仿佛她亲眼看到了一般。 去大营的百姓人数不少,都被拦在外面,有向个人专门出来接百姓送来的东西,想想也是,军营重地,岂是想进便能的了的。苏小梨把手中的竹篮递给前面那个年轻的兵将,便想拉着明雁回去,却听见明雁大声问她道:“你不去见见大将军吗?好歹跟他认识一场,他不会见都不肯见你吧?” “见他做什么?”苏小梨轻声说道,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人惊讶的叫了一声:“啊!这不是苏姑娘吗?” 苏小梨转头看了他一眼,不认识,转头想走,却被从人群里挤出来的齐白上前拦住,满脸笑容的说道:“想不到苏姑娘也在这里,那天见将军带着你进军营我还没认出来。我在京城看过苏姑娘的戏,唱的可真叫好,听诚礼说你现在在这里的戏班子里唱戏,改日,我也去给你捧捧场。” “……” “呃,”见苏小梨无言的看着他,齐白立刻意识到对方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了,袁诚礼说过她不太记人,连忙说道:“我叫齐白,是袁将军的手下,昨晚打仗将军都没让我去露露脸,这不是闲的,出来接待接待百姓。将军昨夜睡得晚,不知这时起没起来,我去给你叫。” “不用了。”苏小梨连忙道:“我不找他。” 苏小梨显然运气不太好,刚说不找他,便看见袁景泰身着铠甲,骑着马从军营里出来,身后还有一个骑着枣红马,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男子跟在她身后。 袁景泰面容冷峻,骑在马上恍如高高在上的天神一般,一出来那些百姓便自动退到两边,让出路来,齐白见状,高高举起手挥了挥,高声道:“将军,苏姑娘在这里。” 袁景泰的目光扫了过来,一看见苏小梨,目光闪了闪。驱马往她那边踱去,伸手把她提到马背上,“原本想等会再去找你,这样也好,也不用我再路一趟了。” 苏小梨挣扎了一下,说道:“我不跟你走,我要跟明雁一起回去。” 她住的地方和同住的人袁景泰早已查清,自然之道明雁是谁,便低头看着明雁道:“你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吧?” 他的声音如同宝剑出鞘一般,清冷而锐利,明雁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袁景泰见状,转头对苏小梨一笑,说道:“你看,人家不愿与你一起,你还是跟我走吧。”说着便已经夹了夹马肚,让马奔跑了起来。 袁景泰带着她到了一家客栈,苏小梨的脸色淡淡,并不看他。她心里有些不快,袁景泰每次做事都是这般肆意妄为,根本不顾及她的意愿。袁景泰一坐定便察觉到她的脸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摇了摇:“生气了?” 苏小梨慢慢拂开他的手,淡淡道:“没有。” 袁景泰见状,笑了一声,对身边的人道:“娘们就这么口是心非,都不知道哪儿惹着她了。” 旁边那人声音中带了些笑意:“恐怕是袁将军强行带着这位姑娘过来,惹得姑娘不快了。” 袁景泰哼了一声,“娇脾气。” 等不一会便上来了,比他们叫的多了一盘猪耳朵,小二和善的笑着:“军爷昨晚辛苦了,这盘菜是掌柜的送给两位爷的。” “那么,多谢你们掌柜的。”袁景泰身边那人礼貌的说道。 小二一走,袁景泰便给苏小梨介绍道:“这个是令狐羽,我少时的同窗。”说完又重重拍了拍苏小梨的头,对令狐羽道:“这娘们你该知道的。”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他,一双秀目闪烁不定:“你姓令狐?” 令狐羽点了点头,苏小梨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令狐羽不由一愣,这姑娘初见时虽可以说是面貌不俗,但美则美矣,对于阅人无数的他来说并不稀奇,只是这一笑,像是目中含着华光一般,整个人顿时耀眼,他只能愣愣的看着。 耳边突然传来拍桌子的声音,令孤羽这才猛地醒悟过来,只见袁景泰臭着一张脸扫了他一眼过后,才转头瞪视苏小梨,这贼娘们,对他终年一副冷脸,刚见令狐羽第一面便笑的如此开心,他证据不善的问道:“笑得那叫一个美,开心什么呢,嗯?说出来给老子听听。” 令狐羽一听便也有些忍俊不禁,袁景泰的语气分明就是吃味了,不想到他已经看重这女子至此。苏小梨眼中的笑意还未完全退去,唇角弯了弯,说道:“因为觉得他的姓很好,听起来好像大侠一样。” 袁景泰一挑眉,“老子的姓不好?” 苏小梨想了想,最后笑的说道:“也挺好,袁世凯,袁大头。” 令狐羽一口水喷了出来,见袁景泰黑着的张脸,连忙憋住笑。袁景泰冷笑了一声,阴测测的对苏小梨道:“敢情老子冲着这名字也只配做冤大头了?” “对啊,所以你该请客。”苏小梨笑着看着他。 对着这么一张笑脸,袁景泰就算有气也发不出来,心中暗自抱怨自家老头子没投好胎,姓了个这么个姓。摇了摇头,便对令狐羽道:“都这么久没回去了,你爹不着急?” “怎么可能不着急,跟老将军比一辈子了,你现在是风光无限的大将军,我却还一事无成,你说他能不着急吗?就算他这儿子再看么不成材,他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着让我给他从老将军那边赢口气回去。” 【第112章】   令狐羽从小便喜好学医,却对自己父亲拿了一辈子的兵器丝毫不感兴趣,为此他爹与他多次发生冲突,只是令狐羽其他没学他爹,只这执拗的性子与令狐老爷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一旦下定决心,就是天皇老子都没法改变他的想法。   令狐羽生性不羁,不爱受这样那样的规矩束缚,十五岁便开始独身一人出来游学,此番已与袁景泰十多年未见,自然激动异常,先是问了问家人的情况,而后便兴高采烈的讲着这些年在各国的所见所闻。   这当儿,苏小梨正听得来劲儿,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吼道:“掌柜的,给我来一笼翡翠烧卖。”   苏小梨一转身,便看见玉儿含着笑与掌柜的聊着天。虽然毁了半张脸,那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风韵却是如何也遮不住,特别是那双摄人心魄的勾魂媚眼,叫人不由自主的被她所吸引。玉儿性子是天生的自来熟,与谁都能打成一片。苏小梨比她早来大半天,但这城里的人认识的还没玉儿认识的多。   “早就给玉儿姑娘准备好了,给你留着呢。”   “别,我要热乎的,您可别拿那些卖不出去的来糊弄我。”玉儿嘴角弯弯的说道,女子的娇态尽显。   “玉儿姑娘这话说得,就冲咱们这交情,我怎么可能拿卖不出去的东西来糊弄你,再说了,我店里有卖不出去的东西吗?”掌柜的笑盈盈的说道。   玉儿边说着话,眼睛随意的扫了一圈,猛然看见苏小梨,愣了愣,眼中的笑意更甚,与掌柜的打了个招呼,便往苏小梨这边走了过来。行至她们桌前,对着袁景泰盈盈一拜:“见过大将军。”   袁景泰知道她是苏小梨的熟人,哼了一声便当做是回应。苏小梨腾出点地方,对她招了招手,说道:“玉儿,来。”示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玉儿笑道:“你呀,你不问问将军同不同意,恐怕将军不想被别人打扰呢。”   苏小梨愣了愣,抬头看向袁景泰,袁景泰瞥了她一眼,便对玉儿道:“姑娘随意。”   玉儿笑道便坐到苏小梨身边,一坐定便抬眼打量着袁景泰,袁景泰察觉到她的目光,脸上微愠,目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你在看什么?”   玉儿连忙收回目光,带着些歉意的笑:“之前听过将军各种各样的传言,乍一见到将军,有些好奇,一时失态,还请将军见谅这个。”   “传言?”袁景泰轻笑了声,说道:“什么样的传言说来于我听听。”   “人道将军玉树临风,文武双全,凶猛好斗,叫四方仇敌望而生畏,不能前进一步,桓燕的女子,恐怕没有不由衷钦佩将军的。”   “是吗?”袁景泰的唇角勾了勾,高帽子戴起来果然舒服,他有些得意的看了眼苏小梨,苏小梨只是一脸漠然,丝毫不给他好脸色。   “姑娘的脸……”一直一言不发的令狐羽突然出声道。   玉儿的目光一闪,即便是再怎么豁达的女子,对自己的容貌总是在意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强作不经意道:“没什么,被灼伤的。”   “这伤痕看上去该是新伤,若是方法得当,还能医好,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让在下给你看看。”   玉儿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芒,但又迟疑道:“公子别说笑了,这疤痕岂是这么容易能去掉的。”   令狐羽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北方的游牧民族有一种法子,对于这些伤痕很有效果,姑娘不妨可以试试。”   苏小梨看了看令狐羽,便转头认真的对玉儿说道:“那你就试试吧。”说完又愣了愣,说道:“令狐少侠的诊金贵不?”   令狐羽从未听过别人这么称呼他,笑了笑,说道:“景泰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诊金便不用了。”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袁景泰,袁景泰正喝酒,见她看过来对她笑了笑,苏小梨立刻转过头来,对令狐羽道:“您还是收诊金吧。”   诊金令狐羽最后还是没有收,他住在军营中,于是玉儿便也开始天天往军营跑。玉儿每次去军营还必拖上苏小梨,嘴上理所当然的说道:“令狐公子不收我的诊金可都是冲着你和将军的交情的份上,你不去怎么说得过去?”   苏小梨十分肯定玉儿是受了某人的怂恿,她这么问玉儿的时候,玉儿总是笑的一脸暧昧,却一言不发。几次下来,她便也懒得问了。她看到了玉儿脸上的伤痕渐渐有了恢复的趋势,于是对令狐羽的医术再没了怀疑,去的也就心甘情愿了。   袁景泰明明每日都要练很长时间的兵,竟然也不觉得累,见到她的时候还偏要叫她练剑。只是……   “你教我的这些不也是花架子吗?”她终于怀疑起来,那日还说她的招数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可他教她的那些也是丝毫没有攻击力的,说是花拳绣腿再合适不过。   不料袁景泰丝毫不觉愧疚,理直气壮的说道:“娘们学舞刀弄枪的做什么?教你这些就已经够你没事折腾着玩了。”   苏小梨气得说不出话来,袁景泰却还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笑着看着她问道:“昨日教你的学会了没有?使出来让爷瞧瞧。”正说着,便见到齐白走了过来,在袁景泰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袁景泰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立刻就消失,脸色沉了下来,问道:“消息可靠吗?”   齐白点了点头,袁景泰的眼神变了变,转头对苏小梨说道:“去我营帐里呆着,不准乱跑。”说着便对齐白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一起走。苏小梨眨了眨眼睛,眼角立刻露出些笑意,她对着袁景泰背影大声叫道:“袁大头!”   袁景泰的背立刻僵了僵,缓缓转过头来,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不是早跟她说过不准在他手下面前这么叫吗?苏小梨似乎没察觉到他的恼怒,笑的阳光灿烂:“你要走了?”   齐白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苏小梨刚才是在叫袁景泰,脸色立刻抽搐了一下,忍笑忍的表情狰狞。苏小梨继续说道:“你有事,我不吵你了,先回去了。拜拜,袁大头。”说完对袁景泰摆了摆手,转头离开。   袁景泰扫了身边低着头,肩膀不停颤抖的齐白,一脚踢了过去:“笑屁!还不快走。”   “是!将军!”齐白立刻抬头挺胸,忙不迭的说道。   苏小梨走出军营的时候心情十分好,嘴角向上翘。想到谷智用来练字的宣纸快用完了,便拐进了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里,从店里出来的时候,突然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她撞了过来,苏小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看起来竟比谷智还小那么一点。小孩子脸上脏兮兮的,衣衫褴褛,可却细皮嫩肉的一点都不像个小乞丐。   苏小梨蹲下来看他,小孩因为刚才的冲力被弹的跌坐在地上,小脸皱成一团,咬着下唇,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模样。苏小梨轻声问道:“摔痛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十分犹豫的抬起头看着苏小梨道:“我饿。”   那种挣扎的眼神看得苏小梨心头一颤,她伸手想去摸他的头,却被他一闪躲过,目光中带了些耻辱,说道:“我脏。”   苏小梨笑了笑,说道:“那你跟我来吧。”   苏小梨把他带回了住处,谷大娘一看那孩子便叫道:“造孽啊,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可怜见的。”   小孩吃东西的时候如风起云卷,显然是饿坏了。吃完后发现自己吃了多少,有些羞赧道:“对不起,我吃了你们家这么多东西,我以后一定还的。”   谷大娘笑了笑,说道:“尽管吃,这里还不至于会被你吃垮。”   小孩的名字叫金一,一听就知道是个假名字,洗干净了的他干净秀气,像是哪家的小少爷一般。金一很聪明,虽与谷智同岁,但却聪明的不像话,谷智背一首诗就像要了他的命,他却能背出诗三百中任意一首诗,于是谷智震惊了,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似人类的家伙,最后把他往外推,嘴里说道:“不准你住我家。”   金一垂下眼睛不再说话,苏小梨看着谷智,斯条慢理的说道:“背诗背不过人家就赶人家走,好丢脸。”   谷智一听,心中的挣扎完全表现在脸上,最后对金一说道:“那你往下来!我家先生说为人要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最后又像是不放心的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会别的了吧?”   金一连忙摇了摇头,谷智这才开心起来,眉飞色舞的对他道:“我还会对对子呢!你不会吧?放心,不会我教你。”说着便牵着金一的手往他的房间走,时不时的凑在金一耳边说说笑笑,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苏小梨看着金一的背影,欲言又止,明雁刚巧过来,看着她凝重的表情,笑问道:“怎么了?”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说道:“总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   “一个小孩子而已,屁点大,能有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他太老成了吗?这么点大的孩子这么老成好奇怪。”苏小梨轻声道,拧起眉头思考着。   明雁听到这话,立刻笑的直打跌,最后戳了戳苏小梨的额头,说道:“这点不是跟你挺像的?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小孩子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会有些拘谨,等跟智儿闹熟了就好了。” 【第113章】   傍晚,连铠甲都没来得及换的袁景泰过来串门子,明雁和谷大娘虽然早习惯了他不时的过来串门子,但心中依然会觉得畏惧。也许是出入沙场久了,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杀戮气,一股子的匪气,普通人家的人怎么可能不惧怕?   “小娘们,过来给我揉揉肩膀。”袁景泰一坐下,便颐指气使的说道。   坐在旁边看书的苏小梨置若罔闻,翻过一页纸,翻书页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得极其清晰。袁景泰走过劈手夺下她手里的书,苏小梨下意识的站起身去夺,却被袁景泰另一只手扣住腰身,“看这么多书是想做女状元?”说着便把书搁在一旁,“要看等老子走再看。”   “那你现在就走吧。”苏小梨掰开他的手臂,坐了下来。   袁景泰坐到她身边,挑起她的下巴,眼神戏谑道:“跟谁学的这招?欲拒还迎?”   苏小梨气得横了他一眼,伸手想去推他,袁景泰侧身一让,她的力气落了个空,一下子跌倒袁景泰的怀里,袁景泰顺势一翻身把苏小梨压在身下,笑道:“怎么了?不玩欲拒还迎了?直接投怀送抱了?”   苏小梨皱眉:“你放开我。”   袁景泰笑道:“送上门来的美人,岂有往外推的道理。”说着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苏小梨一番,最后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不过,你是美人吗?这张脸仔细看看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虽然是比以前好了一点。”   “我又没求你看!”苏小梨道。   “是没求我,老子自己想看怎么着?”   苏小梨气结,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发现自己和他正处于一种很暧昧的姿势下,便开始挣扎起来,推着他道:“你起来。”   袁景泰的声音忽然带着些强压下的沙哑,在她耳边警告道:“别动!”   苏小梨也察觉到了不对,连忙停了下来一动不敢动,惊得浑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过了许久,袁景泰才吐了口气,慢慢的把头埋在她的肩窝,苏小梨的头发有一种很好闻的香味,不似其他女子身上熏人的胭脂香,而是一种很清新淡雅的味道。   苏小梨听见耳边气息慢慢平稳下来,袁景泰似乎睡着了似的久久一动不动,苏小梨想逃出来,刚动一下,便听见袁景泰说道:“别动,再让我多抱一会,等会就要回去了。”那声音有着些慵懒,有些疲惫,卸去了平日里嚣张狂妄,完全放松了下来。   这时,金一突然推门进来:“苏姑姑,明雁姑姑让我来问你……”声音立刻止住,金一有些发愣的看着那两人。苏小梨一愣,连忙推开袁景泰站了起来,脸色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红。   “明雁让你问我什么?”苏小梨转移注意力的问道。   “晚上吃什么……”金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打量着袁景泰,袁景泰的目光也带着些探究看着他,脸上带着些寒意,金一吓得露出些惧色,慢慢低下头,苏小梨发现金一的退却,转头看向袁景泰,袁景泰冷着脸,像是打量着什么物件一般打量着金一。   苏小梨侧了侧身,挡住了他冰冷的目光,她摸了摸金一的头,说道:“金一想吃什么就对明雁姑姑说。”   “我什么都行。”金一乖巧的说道,苏小梨对他笑了笑,突然听见袁景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除了谷家的孙子,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毛头小子?”   他一开口,金一就吓得往苏小梨的怀里缩了缩,苏小梨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头,对袁景泰说道:“我带回来的。”她见金一吓成那个样子,不欲多言,便想出去,不料却被袁景泰厉声喝止住:“给我站住。”   苏小梨诧异的转过头看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就见袁景泰快步上前,一把揪住金一,把苏小梨推到一旁。   苏小梨一抬头,就看见袁景泰抓住金一的衣襟把他提到面前,金一被吓得脸色苍白,不停的挣扎,苏小梨见状,连忙道:“你把他放下来。”   “给我闭嘴,你懂个屁!”袁景泰高声说道,眼睛危险的眯着,看着金一:“你是祁棠危的人?”   “我不是,我不是,苏姑姑,救我……”金一无助的看着苏小梨。   苏小梨站了起来,上前道:“你胡说什么,他才多大。”见袁景泰还是无动于衷,那眼神充满杀气,分明就是想杀金一,她顿时吓得血液逆流,上前想把金一抱下来,却被袁景泰另一只空着的手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扭到面前,袁景泰看着她,声音冷厉道:“你还有脸说,私自包庇祁棠危的人,这是通敌卖国,先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待会老子再跟你算账。”   说着便重重放开苏小梨,力道之大,害的苏小梨往后冲了两步。他又盯着金一道:“说,还有多少人进了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好难受。”金一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给你老子装傻是不是?很好!”袁景泰的眉毛舒展开来,阴森森的盯着金一,冷哼了一声,把他放了下来,一脚把他狠狠的踹在地上,速度快的叫苏小梨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呆呆的看着吐了一大口血,已经开始翻白眼的金一。   袁景泰走上前,抽出腰间的佩刀,刀的寒光直逼得房间都冷飕飕的,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金一,提起刀,刚想戳下去,金一吓得闭上了眼睛,却见袁景泰的动作生生的停了下来。   苏小梨看着自己手中的砚台,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砚台上还沾着血,手一抖,砚台“哐当”一声掉地。自己刚才着急之下便拿起砚台狠狠地砸了袁景泰的头,袁景泰从一进门便已经把铁盔甲帽子摘了下来放在一旁,这一下砸得不轻,他慢慢转过头来,目光冷冽的几乎能把苏小梨撕碎。   苏小梨看见金一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面逃去。她盯着袁景泰脚下缓缓的移动,却听见他突然出声道:“你敢迈出去一步试试。”说着,身体一晃,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苏小梨吓得腿一软,跌落在地上,她慢慢的爬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这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袁景泰被她砸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想到金一,他一个孩子,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出去要是在哪晕了过去怎么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外面追去。   金一伤得不轻,苏小梨顺着断断续续的血迹找到了他,他并没有跑远,躲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金一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委屈:“苏姑姑,我疼。”   苏小梨蹲在他面前,说道:“不怕,他被我打晕了,”说着眼睛垂了垂,自言自语般的叹了口气:“我好像连累道明雁他们了。”   “那个人被你打晕了?”金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苏小梨点了点头,又对他道:“我先带你去看看大夫吧,好像伤得挺重。”说着便伸手去拉金一,金一的手往后缩了缩,抬头看着她:“真的晕过去了?”   苏小梨看着他的样子,目光中出现了些复杂的神色:“我好像下手重了一些。”不自主的想到那个沾满血的砚台和铠甲,以及袁景泰充满戾气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走了神。   手突然被人握住,她看着金一,金一眼中含笑,说道:“你不用担心,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的,袁大将军若是这么容易死,就不是让昭楚头疼不已的人物了。”   苏小梨一愣,突然知道金一到底哪里不对,他的目光中满是沧桑,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年龄,不是单纯的早熟,分明就是多年沉积下来的结果,五岁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目光,只见金一对自己笑了笑,说道:“多谢苏姑姑这般护我,否则我今天一定在劫难逃。”   那种毒蛇一般的眼神看得人不舒服,苏小梨意识到必须要逃开他的时候,却猛然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苏小梨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呆在一个黑暗的小屋子里,屋里有些发霉的气息,显然是因为长年不见阳光的原因,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试着动了动,发现绳子捆的很紧。她扫了眼屋子,里面的摆设极为简单,不像是住人的样子。   苏小梨转头打量了一下被捆在身手的手腕上的绳索,手腕动了动,挤出了些空间,袁景泰有次闲下来没事做的时候教过她如何解绳索,虽然没有试过,却记下了方法,很快便摸索着解了开来,忽然听见门上有动静,她连忙随意在手上打了个节躺下装睡。   步伐声一路靠近,在她床前停了下来,面前的人静静的站了一会,突然轻笑了一声,说道:“姑娘,不用再装睡了。” 【第114章】   苏小梨无奈,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抬起头打量着来人,那人长得十分好看,面容精致,身着藏青色长衫,书生气十足,眉宇间带着一丝笑意,温和的看着她,苏小梨没有错过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一抹算计的神色,想来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倒是可惜了那张长相和善俊秀的脸庞。   男人也不说话,笑着对着苏小梨探究的眼神,一脸和善,见苏小梨久久不说声,便问道:“姑娘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小梨想了想问道:“你是谁?”   “小人,祁棠危。”他拱了拱手说道。   祁棠危?有些耳熟,苏小梨想了想,立刻恍然大悟起来,袁景泰那时质问金一:“你是祁棠危的人?”   苏小梨点了点头:“哦,金一是你儿子?”   祁棠危哑然失笑,“不是。”   “我想也不是,要真是你儿子,你肯定不会舍得他这么小的孩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她想到金一差点被袁景泰杀掉的那一幕,哪里会有父母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做那种事?   祁棠危再次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便传来敲门声,祁棠危说道:“进来。”   推门而进的人正是金一,他手中端着白粥和几盘小菜,走了过来,把托盘放在桌上,对苏小梨一笑,他的笑容配着一张稚嫩的孩童的脸蛋,显得十分天真可爱,他说道:“丫头,那药性太强,你昏迷了几日,吃些东西吧。”   明明是孩童的声音,语气却如此老气,听得苏小梨浑身一寒,惊讶的看着他,她的表情惹得祁棠危轻声一笑,说道:“他如今已五十有三,叫你丫头你也不亏。”   “五十三?”苏小梨怀疑的看着那张娃娃脸。   祁棠危道:“家父早年喜欢研究药理,用药水泡出一批如他这般童颜的药人,药人终年只能保持着当年孩童的模样,不再改变。”他丝毫不吝啬于解释。   苏小梨听得心里发寒,盯着金一看了许久,最后看着祁棠危:“那么,你把我弄到这里做什么?”她刚说完,心中不由暗暗想着,不会是因为那个荒谬的祥瑞传说吧?   金一接话道:“原本只是想借由姑娘的同情住在城里,没想到那袁景泰眼睛太毒,竟那么一会的功夫就察觉出来老夫的身份。不过这倒让老夫意外捡了个便宜,”金一看着她,笑容中带着深意:“防心如此之重的袁景泰竟然让你站在他身后还一点都不加设防,能做到此,必定是十分看重你,老夫倒想看看,心上人被掳走,他袁景泰会不会分心。”   苏小梨听着金一一口一个“老夫”,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这时,金一的脸色一变,说道:“倒是小瞧了袁景泰,他竟然是故意放我走,借此跟踪我找到少主人待得地方,这些天来穷追不止,倒是老夫连累了少主人。”   他哼了一声,看向苏小梨道:“看来高估你的作用,若他真那般在意你,便绝不会让你落入险境。瞧他这几日来生龙活虎的,哪里有半分被砸伤的样子?没想到被那贼人摆了一道!”金一的脸上满是愤愤之色,心有不甘的瞪着苏小梨。   苏小梨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歉疚的对他笑了笑,说道:“那真是对不起了。”   祁棠危摆了摆手,示意让金一下去,金一十分顺从退了下去。祁棠危看着苏小梨,说道:“姑娘倒是胆色过人,一个姑娘家落入敌手竟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着实叫祁某佩服。”   苏小梨没接他的话茬,话题一转道:“既然我没什么作用,你是准备杀了我还是放了我?”   祁棠危不置可否,嘴上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说道:“还没有亲自试试,怎么就可以肯定你对他毫无作用?”祁棠危看着她,“听世子说过,袁将军对红月姑娘你另眼相待,与你渊源颇深,他就算再如何无情,也多少会有些怜香惜玉的心吧?”   苏小梨猛地抬头,“澹台悯云?”   祁棠危叹息:“红月姑娘就算是世子的好友,这么直呼世子的名讳也是极为不敬的。”他扫了眼桌子的饭菜,说道:“姑娘昏迷数日,想必饿了吧?”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饭菜。   苏小梨扯出一个笑容,说道:“你不给我松绑,我如何吃饭?”   祁棠危挑了挑眉毛,“姑娘不是已经自己解开了吗?”他唇上的笑容有些鬼魅,“那种绑法若是没有解开,姑娘绝对不能像现在这般悠闲的坐着。”   苏小梨愣了一下,咧嘴笑了笑,拿出背在身后的手,不好意思道:“被你发现了?”   祁棠危也是一笑,“红月姑娘最好不要尝试着逃跑,若是叫我发现姑娘有那种意图,恐怕祁某就不能再这么客气的对姑娘您了。”他对苏小梨拱了拱手,“那么,祁某就不打扰红月姑娘用膳了。”说着,便转身退了下去。   人一走,苏小梨立刻解开脚腕上绳索,跳下床,从窗口的缝隙中观察外面的状况,果然防守的很严,这种架势恐怕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她一个大活人。她慢慢走回床边,坐下来吃饭。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只是觉得已经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晚上一个不认识的侍卫过来收拾碗筷的时候,苏小梨一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她连忙对侍卫道:“对不起,手滑了一下。”   侍卫见她好脾气,便也不计较,收拾好碗筷便走了出去。这时,祁棠危从门口走了进来,看着苏小梨,露出个笑容,说道:“红月姑娘,祁某说过不要耍花样吗?”说完伸出手,依旧笑得如同狐狸一般:“给我吧,这种东西放在身边,若是弄伤了苏姑娘,祁某担当不起。”   苏小梨看着他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只得慢慢的伸出手,把藏在袖子里的碎瓷片放到祁棠危的手中。祁棠危笑了笑,说道:“这样才对。”如何转头冷下脸对刚才那个侍卫道:“没用的废物,连碗少了一块都没发现,留着有什么用?”   侍卫闻言,顿时一脸死灰,目光变了好几变,最后满脸的绝望,双膝跪地,对祁棠危磕了三个头,道:“属下来生再为主子效力。”说完抽出一把短刀,狠狠的刺进自己的腹部。   苏小梨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双眼陡然瞪大,浓稠的血液从手指缝中汹涌着流淌出来,最后整个人慢慢倒地。祁棠危看着苏小梨一脸受了惊吓连喊都喊不出来的模样,嘴唇勾了勾露出满意的笑容。抬手一挥,立刻有人上来把尸体抬走,另外几人迅速的擦掉地上的鲜血,不过一会,若是忽略空气中还没有散去的血腥味,会让人觉得刚才那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祁棠危道:“天色不早,红月姑娘休息吧。”   门一关上,苏小梨便听见祁棠危的声音响起,“以后苏姑娘的碗全部换成木碗……”   苏小梨手不住的颤抖着抚住胸口,刚才那一幕让她有一种想吐的冲动,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这个祁棠危,实在是个危险的人。 【第115章】   半夜的时候,苏小梨突然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苏小梨原本想置之不理,可外面的声音一直不停歇,似乎在忙乎着什么,苏小梨披了件衣服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外面的士兵神色严肃的收拾着东西,她正奇怪着,便听见门猛地被人推开。苏小梨看了过去,竟是寒着一张脸的金一。   金一冷声道:“丫头,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   苏小梨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将士们已经整合好,全部噤声,火把被烧得猎猎作响。整个队伍在祁棠危的指挥下,整齐有序的进行急行军,没有人告诉苏小梨事情的缘由,她一个人静静坐在马上,突然听见头顶上一声鸣叫,她后背一僵硬,抬头看向天空,茫然四顾。   天色太黑,什么也看不到。   “在看什么?”祁棠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苏小梨连忙垂下头,说道:“没什么。”声音中隐隐的慌乱泄露了她的情绪。   “真的没什么吗?”祁棠危轻声一笑,“既然没什么红月姑娘为何如此慌张?”说着一伸手,身边的侍卫立刻把弓放到他的手上,另一只手伸到背后,从箭篓中取出一支箭,缓缓竖起,对着天空小桃花鸣叫的地方,慢慢拉开弓,弓弦被拉开发出吱吱的响声。   苏小梨瞪大眼睛看着他的举动,祁棠危沉着冷静,只听小桃花又叫了一声,他的目光一闪,立刻调整方向把箭射了出去。苏小梨慌忙之下重重的推了祁棠危一下,祁棠危的手一歪,箭已经射了出去,发出“嗖”的一声响动。   小桃花又叫了一声,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飞的更高了一些,听着那变得遥远的鸣叫,苏小梨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转脸,便看见祁棠危一脸诡异的笑容看着她,“红月姑娘倒是挺紧张袁将军的猎鹰。”   “才不是他的,明明是我的。”苏小梨小声嘀咕了一声。   祁棠危似乎并没有生气,但听出小桃花飞的高度已经超出了箭的射程,便放弃射下小桃花,到前面亲自指挥去了。   苏小梨终于知道了金一口中说的袁景泰紧追不舍是什么意思了,她醒来的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在随着大部队逃避袁景泰的追击,祁棠危的人也大大小小和袁景泰的人交锋过数次,每次祁棠危都会让人先带苏小梨走,按祁棠危的说法,既然小桃花可以带着他找到她,那么苏小梨只要一走,袁景泰肯定知道,追的话就要放弃交锋,祁棠危的人就可以躲过一劫,不追的话,袁景泰多少会有些分心,哪种情况都没有坏处。   不过这倒让苏小梨有了不在祁棠危眼皮底下的时间了,祁棠危为人狡诈,苏小梨的任何小手段都会被他一眼看穿,而这些士兵却不是个个都如同祁棠危那般七窍玲珑心。   苏小梨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只见金一对其一笑,说道:“丫头,别以为少主人不在你的小手段就有用,老夫照样不会让你有得逞的机会。”   苏小梨连忙转过头,好吧,金一也算是个难对付的主。真不知道祁棠危的爹怎么会有这方面的癖好,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弄成侏儒,这也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不过倒也挺可爱的。   苏小梨伸手拧了拧金一的脸颊,说道:“金一,你真可爱。”   金一狠狠的拍开她的手,像是受了莫大的耻辱,怒瞪着她,说道:“你竟然如此羞辱老夫?”   苏小梨摸了摸自己被打痛的手,慢悠悠的说道:“你还是装孩童的时候更讨人喜欢一点,还会叫我苏姑姑。”   金一闻言,连忙瞧了瞧身边的下属,见大家都急着赶路,没怎么在意他和苏小梨的对话,这才安心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少给我提这些事,老夫这么做都是为了少主人,为少主人尽忠,是老夫莫大的荣幸。”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苏小梨偏过头去看他。   金一到底不耐烦了,挥挥手说道:“给我闭嘴!多嘴的丫头,信不信老夫毒哑你?反正只要留你一命,是聋是哑并不重要。”   苏小梨看了看他,顺从的闭上嘴,赶了一回路,苏小梨拉了拉金一,问道:“金大叔,我想嘘嘘。”   跟苏小梨一起赶过几次路,金一自然听得懂她是什么意思。便指挥身边的一个手下说道:“你跟她一起去,别把人看丢了。”   到了这个天气,山上杂草丛生,有半人高。苏小梨蹲下去后,偷偷拨开草,打量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侍卫,她知道看守着她的不止这一个人,上次试探了一下,竟然还有人暗中看着。   苏小梨从袖子从掏出好不容易从别人身边偷过来的火石,用身体遮住,点燃身边的杂草。   她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穿梭到了别处,等到侍卫发现着了火的时候,立刻冲了过来。苏小梨也站了起来,对着那侍卫惊慌失措的说道:“着火了,着火了。”   山上到处都是树木,若是着了火,会迅速蔓延,后果不堪设想,烧起来会殃及自己人不说,还会让敌军发现他们的具体位置。侍卫见状,连忙上前去救火,但火势蔓延的很快,一个人显然是忙不过来,暗中监视的那人终于也被火逼了出来。   苏小梨见状,退了几步,身后的一弯清渠离她只有几步之遥,苏小梨想都不想就跳了下去。她屏息,一路往前游,没有多久,便在拐弯处上了岸。立刻爬上岸,拼命的跑。   她知道身后的那些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借着月光,她找到一个较为隐蔽的石洞。山上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这样大大小小的石洞树洞什么的特别多,路途又崎岖不平,等祁棠危的人灭了火,就算要找到她,大概也要找好一会,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夜晚,更深露重,苏小梨浑身湿淋淋的,冰凉的感觉刺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颤抖。火石大概也没了用处,近日来赶路虽然很累,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外面的情况。   果然,天色微亮的时候,她便听到了人声。   祁棠危冷着脸命令自己的手下搜山,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是不死心,三番四次逃跑未果,还这么倔强,竟然还真让她成功了。看来这次抓回来定不能轻易放过她,若是不给点苦头,她还真不长记性。   “给我慢慢的搜,定要把她给我搜出来!”他寒着声音说道。   金一走了过来,满脸愧疚道:“少主人,属下无能,竟让那丫头给跑了。”   祁棠危笑了笑,说道:“不要紧,这山头就这么大,除非那丫头长了翅膀,不然肯定不会凭空消失。”   一上午过去后,祁棠危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苏小梨真的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这附近已经完全搜查过来,愣是见不着她的影子。以她的脚程,不会跑的太远才是,按理说这么个搜查方法,肯定是能找到她才是。   他皱眉,沉思了一会,便对身边的人道:“用烟熏。”   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浸湿了的斤帕,捂住口鼻,看着草丛中弥漫着昏暗的烟雾,心道,这可是红月姑娘你逼我的。   这烟虽然毒不死人,但却会叫人呼吸困难,只要不是死人都受不了。   金一看着有些着急,忙对祁棠危道:“少主人,这么弄那个袁小王八定会发现异常,追过来。”   “就算没有这个烟雾,他也会很快找过来。与其这么磨蹭下去,还不如用这个法子逼出苏红月。”他阴沉着脸,“袁景泰果然难缠,这边纠缠不止也就罢了,药山关的守备竟然也毫无松懈,向来骁勇善战的刘威竟然在对方主将不在的情况下还吃了个败仗。也难怪高将军看到袁景泰不顾会受到我王得惩处,调头就走,若是我,也不想同这种人交手。”   看着远处山头上顿起一股烟雾,袁诚礼连忙叫住袁景泰,“将军,你看!”   袁景泰也看了过去,只见山头上四处扬起一股烟雾,颜色诡异,倒不像是正常那种灰蒙蒙的烟雾。若说是着火了,可一点火都看不见,袁景泰看了一会,肯定的说道:“是祁棠危在放烟雾弹。”   “祁棠危此举是什么意思?”袁诚礼皱眉,说道:“将军,这烟来的诡异,得小心应付。”   袁景泰冷笑一声,说道:“诡不诡异都得给我上去,”他抬头看见在山头盘旋的小桃花,说道:“那娘们还在山上,老子不去谁去?”   袁诚礼身边的人闻言,说道:“将军,是属下失职,属下以为您故意装作晕倒,想让那矮子引着我们找到祁棠危的老窝,就眼睁睁的看着苏姑娘被捉走。”   袁景泰扣了他一眼,说道:“现在少给我唧唧歪歪,日后再与你算账。”说着翻身跳水马,一甩鞭子往山上去了。身后休整了一夜士兵整齐有序的追了上去。   烟熏了大半晌,竟然还是没有苏小梨的下落,祁棠危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前面的哨兵过来道:“主子,袁景泰的人来了,离此地还有一炷香的功夫。”   祁棠危“嗯”了一声,依旧查看着周围的动静,还是看不到苏小梨,金一道:“少主人,再不走的话恐怕要碰上姓袁的那个小王八了,小王八的人最擅长的便是围困战,我们在山上,若是被他们围住,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祁棠危还是没有作响,金一急道:“少主人!”   “传令下去,留一队人断后,其他人跟我走。”祁棠危脸色不善的说道。 【第116章】   祁棠危一路疾行,金一见他一直寒着脸,不敢吱声,这时,一个看品衔不低的人走上前,在金一耳边说了句什么。金一皱了皱眉头,挥手道:“逃了就逃了吧,这种时候,大事要紧,你下去吧。”   祁棠危听觉十分敏锐,听到便转头问道:“怎么回事?”   金一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虽然不说,倒也没有太动怒,便说道:“队伍里少了个士兵,想必是贪生怕死逃了。”   祁棠危应了一声,沉默一会,脸色突变,立刻拉住马,驱马踱到刚才那个人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失踪的那人是你的手下?”   祁棠危逆光而立,一张俊秀的脸庞在阳光的映衬下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美的叫人心惊。那人稍稍呆愣了一下,立刻低头,低眉顺目的一礼,说道:“是,是属下管教不当,营下出了个这么逃生怕死的败类。”   “什么时候失踪的?”祁棠危追问道。   “昨晚搜山的时候一直没看见人,刚才清点人数才发现不对。”   祁棠危立刻冷下来了,大声下令道:“各队彻查队中有无可疑人物。”虽然不知他意在何处,队伍立刻开始有条不紊的检查起来,最后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祁棠危的目光寒了寒,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好手段,竟然一直躲在我眼皮底下,难怪怎么都没把她逼出来。”   金一有些不解,看着祁棠危道:“少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祁棠危看了他一眼,反倒露出个笑容,说道:“想不到竟然被个女人骗的团团转,这倒是头一次。”他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那丫头八成是打晕了落单的士兵,换上我军的铠甲,一路混在搜山的人群中,人人忙着搜山,怕是没人会注意到她,现在她人不在队伍中,八成是混到断后的将士中去了。”   金一一听,脸色变了变,脸上带着愤怒,“狡诈的丫头,胆敢如此愚弄少主。请少主下令,属下定取她性命,叫她活不过明日。”   祁棠危扫了他一眼,笑道:“这番回去恐怕袁景泰会加重防备,人是不会再次这么容易得手了,更何况,”祁棠危笑道:“这样一个女子,死了未免可惜。”   苏小梨跟在断后的队伍中,想琢磨个时候偷偷跑掉,只是人数少,她若偷跑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反而更引人注意。心里想着,头上重重的头盔滑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连忙伸手往上推了推,虽然往下遮挡一些可以防备别人看见她的面容,可这头盔也太大了一点,她戴在头上空荡荡的,倒显十分滑稽。   断后的队伍紧锣密鼓的忙活着搞埋伏,苏小梨拖着手中的大刀跟在队伍中,前面指挥的人对她喝道:“你,躲在这里,等会桓燕狗过来只管给我砍。”   “是!”苏小梨重重的点头,头盔顿时滑的盖到她鼻子上,她连忙推了推,立刻依照指挥的人的命令埋伏下来。那指挥的人万分悲怆的感叹一句,说道:“圣恩浩荡,今日我们报答我王的机会来了!”   袁景泰的人呈合围状快速往山上推进,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果然遇上了祁棠危的人,对于擅长围困战的袁景泰,这些小鱼小虾并不算什么,何况数量很少,他只一心想早些上山找出苏小梨。他亲自上阵,下手阴狠,一刀一个,干净利落。   凌厉的眼神一扫,立刻看见有一个身着昭楚军装的人正弓着腰逃离,他冷笑了一声,收起佩刀,一伸手,大声说道:“给我弓箭。”   身边的人立刻递上弓箭,袁景泰接过,瞄准那个逃跑的身影,大声道:“我平生最厌恶临阵脱逃的家伙,今日就替昭楚好好教训逃兵。”   逃跑的人一听,似乎是听出袁景泰是在说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立刻撒丫子跑了起来,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的,硬生生的撞到了前面的树上,整个人被弹的坐到地上。   袁景泰身后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袁景泰的脸色反而愈来愈冷,他缓缓放下弓箭,交给旁边的人,看着那“逃兵”顾不得揉揉头,立刻站起来继续跑,他立刻一抖缰绳,驾马追上。   苏小梨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便任命的停下脚步,转过身,可怜自己刚出虎口,又入狼窝。虽然金一跟他说袁景泰是装晕,但她那时下了多大的力气去攻击袁景泰她自己最清楚,袁景泰没有一命呜呼已经是他命好了。先是说她通敌叛国,再加上个殴打朝廷命官,她有几条命也不够死了。   袁景泰的坐骑到她面前,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反而加速起来,她心里想着袁景泰不是想要让马踏死她吧?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被袁景泰拦腰捞起,放在马前。   袁景泰把她紧紧的接在怀中,苏小梨动弹不得,只感觉到他的马渐渐停了下来,他的人也追了上来,袁景泰还是不放开她。苏小梨挣扎了一下,他却抱她抱得更紧,像是把她活活勒死一般。   “将军,您这是……”袁诚礼诧异的看着袁景泰。   苏小梨挣扎了半晌,总算是露出了个头,脖子以上的部位算是暂时得了自由,袁诚礼看见那张清秀的脸庞,立刻恍然大悟,之后却又不咋舌,她竟然能从那只出了名的狐狸手中逃出来。   这时,南边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耀眼的信号弹,袁诚礼不由满脸欣喜的看向袁景泰:“将军,祁棠危已经中了埋伏。”   袁景泰的唇上也闪过一丝笑,调转马头,说道:“回去吧。”   苏小梨坐在营帐中的时候,心里稍稍有些忐忑,袁景泰把她一放下便出去了,似乎是在忙着指挥队伍袭击昭楚的军队。苏小梨慢慢拿下头盔,放在桌子上,心里想着那个枉死的士兵,在山上的时候似乎有人暗中相帮,见这个士兵快要靠近她所在的山洞,便立刻出手杀了他。   苏小梨没有看见帮她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样,那时候自己面对的情况十分紧急,便立刻换下士兵的衣服,士兵的尸体被人发现她恐怕会立刻被人识破,便一狠心,把尸体绑了块石头沉到河里,现在想想不由有些后怕。   袁景泰一进来便看见苏小梨手放在心口不住的颤抖,眼中尽是不安。他立刻走上前去,去摸她的头,手刚一触到她不由微微吃惊,她的额头热的吓人。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他,收起眼中的不安,袁景泰一眼便瞧出她在强装镇定,也不拆穿,低声问道:“在怕什么?祁棠危叫你吃苦头了是不是?”   祁棠危想来就不是善类,对待敌人更是不则手段,看苏小梨的样子便知道定是受了什么惊吓。   他缓声道:“先躺下,我叫军医来给你看看。”   苏小梨的目光由不安渐渐变为迷茫,再变成奇怪,袁景泰见状,问道:“怎么了?”   苏小梨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说我通敌叛国吗?为什么还……”   袁景泰闻言,立刻笑了起来,狠狠捏着她的下巴摇了摇,说道:“傻娘们,我那时想让你别在那里碍事,吓唬你呢,你还当了真?” 【第117章】   苏小梨见他没有像想象那般兴师问罪,反倒有些愧疚,垂了垂眼睛,低声道:“对不起。”   袁景泰看着她低头不敢看他,乖乖认错的模样,是鲜少见到的乖巧,唇角扬了扬,说道:“说什么呢?我听不见。”   苏小梨斜眼扫了他一下,虽不甘不愿,声音却稍稍大了一些,“对不起,我不该偷袭你。”   “我还是听不见,再大声一点。”袁景泰脸上得意的笑再明显不过,难得这娘们在他面前有服软的时候,不欺负欺负岂不是可惜?苏小梨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身体前倾,突然凑在袁景泰的耳边大声道:“我说对不起,不该把你头上砸个大包,让你在你手下面前丢人现眼。”   听到她这么说,袁景泰笑道:“是我头上有个大包还是你头上有个包?”说着,伸手在她额头上红肿的包上敲了一下,苏小梨刚才那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立刻消失,苦着脸摸着头。   袁景泰乐了,调侃道:“刚才撞树上撞的吧?好好的走路怎么撞到树上去了?嗯?”他啧啧叹了两声,说道:“那套装束可真适合你。”   苏小梨斜眼瞪他:“难道我逃命的时候还要选一个身材跟我差不多的?”   “不用,能逃出来你已经很能干了。”袁景泰道,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苏小梨正想推开他,便听到袁景泰叹息一般的说道,“真好,总算又能抱到了。”   苏小梨的目光闪了闪,不知怎么的,就不那么排斥他的怀抱了,任由他这么捆着自己。几日来神经紧张的不停的赶路,几乎没怎么睡觉,这么一放松下来,一阵倦意袭来,她的眼皮打了几下架,合上眼睛,立刻睡着了。   袁景泰听出苏小梨的声音渐渐平缓安静,慢慢放开她,显然她这两天累坏了,满脸的倦容。他走到外面,对袁诚礼道:“去把军医请来。”   军医查看过苏小梨后,说只是普通的风寒,开了个药方。   苏小梨第二日迷迷糊糊的醒来,原本头晕的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只睡眼朦胧的扫视着周围,袁景泰见她毫无知觉的模样,伸手在她面前挥了两下,她依旧一副呆呆的模样,便俯下身双手撑在她两边,在她脸上偷看了两下,苏小梨的目光看向他,却依旧没什么反应,袁景泰窃喜,又趁机在她脸上啄了几下。   不过一会,苏小梨的目光开始清明起来,目光漠然的看着他,袁景泰一看,立刻站起来去忙自己的事去了,余光中见到苏小梨从床上跳了起来,走近他,对着他拳打脚踢起来。   苏小梨好歹也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下手并不轻,袁景泰连忙躲闪,却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这时,齐白掀开帘子就走了进来,见到这个情形愣了愣。袁景泰连忙抓住苏小梨的手,让她动弹不得,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若是让齐白发现他被苏小梨打的满屋子跑,他的脸还往哪搁?   解下身上的披风往苏小梨身上一放,继而看着齐白道:“什么事?”   齐白尴尬的咳了两声,说道:“将军,前方有急报。”   袁景泰皱眉,“怎么回事?”   “潘令公在七舍口被昭楚军围困住,情况危急,请将军前去援救。”   袁景泰眉头一挑:“潘荣不是好好的守在云州,怎么会被困在七舍口?”嘴上说着,心里早已有了计量,潘荣虽有些真才实学,但却是出了名的刚愎自用的人,恐怕这次又贪功冒进,中了敌人的圈套。   他转身打横抱起苏小梨,快步走到床边,把她放了下来,说道:“好好呆着。”说着便与齐白急匆匆的出去了。   他一走,苏小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昨晚穿着的铠甲早已被换了下来,看着床头放着一套赶紧的长衫,便换了上去。苏小梨出去的时候,便看见袁诚礼守在外面,袁诚礼对她欠了欠身,说道:“苏姑娘风寒未念,不如进去休息吧?”   苏小梨摇了摇头:“我要回去。”   袁诚礼为难道:“苏姑娘,外面现在乱的很,更何况祁棠危这人小人心性,记仇记得厉害,姑娘从他手中逃脱,他必定恼怒的很,姑娘若是回去,再被他抓走怎么办?”   苏小梨想了想,说道:“也是哦。”她可不想再被那个人再捉去一次。可是……   “军营里不是不让女的呆吗?”   袁诚礼笑道:“这里将军说的算,将军说可以就可以。”   苏小梨咧嘴对他假假的笑了笑,说道:“你可真会拍马屁。”   袁诚礼拱拱手,说道:“姑娘过奖了。”   “那……”苏小梨指了指外面,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回去跟明雁他们说说行吗?”   袁诚礼笑道:“这又不是在软禁苏姑娘,您当然可以,不过为了姑娘的安危着想,请允许诚礼守在姑娘左右。”   “好啊。”苏小梨愉快的答应道,有个功夫这么高的免费保镖也不错。   白日里头的士兵总是没有多少闲暇功夫的,大多在练兵,时不时的有过来过往巡逻的队伍,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阵巨大马蹄声,袁诚礼连忙拉起她闪到一旁。   只是数个大大的“袁”字大旗下,袁景泰带着一群将士直往军营门口冲去,一身戎装的他威风凛凛,目光中充满自信,经过她面前的时候,他突然看了过来,苏小梨吓了一跳,却见他对她一笑。   苏小梨目送着袁景泰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才继续往前走。   苏小梨回去的时候,谷大娘拉着她又是一番嗟叹,不知道袁景泰怎么对她说的,谷大娘似乎认为她这几日失踪是因为金一失踪了,而她只是去寻人而已,不过不知道倒也好。   “那孩子找到了吗?”谷大娘问道。   “……找到了,已经跟他父母走了。”   “那就好,”谷大娘笑道,“那孩子怪可怜的,能找到父母也算是上天垂怜了。” 【第118章】   苏小梨在军营里除了每日早上会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吵醒,其他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慢慢的也就和同样留在军营中的令狐羽熟悉起来了,令狐羽不仅医术高明,也是一个颇有见识的人,可能与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有关,谈吐不凡,目光独到。   苏小梨时常在玉儿来找令狐羽看脸上伤疤的时候过去凑热闹,顺道听听令狐羽这些年的那些所见所闻。听到他说在某个地方看见一种奇怪的水果,是一个灰色外壳的球形,人家会在壳上打个洞,里面会倒出乳白色的液体。   玉儿震惊了,拉着令狐羽问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苏小梨也震惊了,瞪大眼睛问道:“你连热带都去过?见过黑人没有?就是全身上下都跟巧克力一样黑的人。”   令狐羽一脸好笑,对她时不时冒出来的新奇的词语也不奇怪,道:“这水果在双堠见过,听说是那里海商献给贵族的,至于你说的‘黑人’,我还真没有见过。”   苏小梨没趣的点了点头,玉儿看着她道:“你似乎见过令狐公子说的那样水果对吧?”她凑近见到苏小梨面前,自己打量着她,“说起来,你一个丞相府的千金,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奇闻异事?以前我就总觉得奇怪。”   令狐羽也笑道:“苏姑娘的确很有见识,我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能有姑娘这般见识。”   苏小梨对令狐羽一笑,简单的说道:“在书上读到过。”   玉儿看着眼前相视一笑的两人,看上去十分默契,她的眉角挑了挑,脸上的笑容看上去高深莫测,突然插嘴道:“认识公子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公子的名字。”   令狐羽温和的答道:“慕琮。”   “令狐穆琮……”苏小梨读了一遍,笑道:“比令狐羽更有武侠气。”   令狐羽笑道:“苏姑娘似乎对江湖上的人物十分憧憬。”   玉儿立刻见缝插针道:“公子与小梨这么朝夕相对的,再以公子姑娘相称的,不会觉得生分吗?”   苏小梨刚做出些想摇头的举动,看见玉儿的媚眼一瞪,立刻硬生生的把动作收住。倒是令狐羽一听便知玉儿想做什么,立刻笑道:“玉儿姑娘,景泰虽然心性随意,万事不放心上的模样,但对于苏姑娘,是不同的。”   玉儿一脸不在意:“怕什么,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小梨,来,叫声慕琮哥哥。”   “慕琮哥哥……”苏小梨下意识的重复着,刚说完,又有些诧异的看着玉儿,说道:“做什么?”   “这么叫亲切一点啊,大家都是自己人不是?”玉儿大咧咧的拍了拍苏小梨的肩膀,继而凑到苏小梨耳边说道:“你不是很讨厌袁景泰得意洋洋的样子吗?听我的话,就这么叫公子,保准那个袁景泰气得跳脚。”接着大声对她道 :“来,再叫一声听听。”   苏小梨看着令狐羽,动了动嘴唇,“慕琮……大哥。”   玉儿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殊不知这“哥哥”和“大哥”有多大的区别啊?叹息道:“罢了罢了,这样也将就着。”她伸手摸了摸苏小梨的头,说道:“多叫几声就习惯了,再叫几声来听听。”   “慕琮大哥,慕琮大哥……”   令狐羽一脸苦笑的看着眼前两个玩的分外开心的两人,这苏小梨平时看上去清清冷冷,但耍起坏来还真叫人不好招架,看着她唇上的笑容,令狐羽不由得想,袁景泰回来不会杀了他吧?   突然听见苏小梨问道:“双堠国是哪里?”   “哦……”令狐羽闻言解释道:“在桓燕的边界上,一直是桓燕的附属国,早些年国内逐渐衰败,宗室男子个个懦弱无能,挑不起大梁,老王去世,膝下无子,正处一片混乱的时候六公主出来处理国事,凡事做得井井有条,只是一个女子,所能做的毕竟有限,还是抵不住衰落的趋势,所以六公主为了复兴双堠,毅然决定嫁给皇上。嫁过来后,因为甚得皇上欢心,皇上给予双堠颇多好处,这才让双堠渐渐恢复以往。”   令狐羽叹道:“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着实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玉儿道,“就不知道这六公主当时要是有个什么情郎,还会不会这么毅然决然了。”   玉儿说这话多半是在开玩笑,苏小梨根本便没放在心上,却听到令狐羽道:“那时,六公主与恪亲王是两情相悦,可惜了。”   苏小梨一愣,抬头看向令狐羽,令狐羽被她的目光一看,有些不明所以,问道:“苏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苏小梨收回目光,一时有些不自在,不提还好,这么一提,突然便想在下了,他那个时候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多少会想到了当年的阮秋芙吧?不知他察觉到她失踪后会不会有一点点的着急。   苏小梨不是自来熟的人,他也总会慢慢结交到一些玩伴,之所以说是玩伴,是因为她平时想不起别人,只有在闲得无聊打发时间的时候才想得起人家。   袁诚礼对带着一脸干净笑容的苏小梨,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苏小梨非要拖着他打牌,这牌还是苏小梨非逼着他学的,上面除了一手娟秀的毛笔字的数字,至于上面画的鬼画符一样的线条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原本只有令狐羽和袁诚礼被她拉着打牌,后来随着她认识的人变多,花样也就越来越多了。   袁景泰风尘仆仆的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军营里巡逻兵哭丧着脸看着他,似乎是在跟他求救。这也不能怪他们,身为巡逻兵却被苏小梨拖去玩娘们才会玩的捉迷藏,做为男人多少都会觉得有些面子上过不去吧。苏小梨却对此乐此不疲,看上去不像是热衷于玩捉迷藏,倒像是更喜欢看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可偏偏她是袁景泰身边的人,连袁诚礼都不敢拂她面子,他们这些人又怎么敢? 袁景泰见状,大怒,“都给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第119章】   袁景泰冷着脸看着从另一边乐颠颠跑出来,脸上带着笑,额头上带着汗,玩的正高兴的苏小梨,原本因为看到军营如此乱糟糟一片而腾出的怒火顿时一扫而光。   苏小梨乍一看见他愣了愣,又对他一笑,想来也是心情好得很,竟然主动跑到他面前,对他打招呼道:“袁大头,你打胜仗了?”   身后立刻传来拼命压抑住却还泄露出来笑声的笑,袁景泰确认这娘们的亲热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想在他部下面前叫他的这个外号。但对这那张笑脸他却如何也拉不下脸的训斥,只道:“废话,老子打过败仗吗?”   “是啊,大头出马,一个顶俩!”   袁景泰身后的笑声立刻绷不住了,顿时爆发出来,袁景泰冰冷的视线扫了过去,笑声立刻被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时,在营帐中听见响动的令狐羽走了出来,见袁景泰回来,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迎了上去,“京珧,回来了?”   袁景泰对他一笑,应了一声,翻身下马。一挥手,身后的将士们立刻得令,有条不紊的散去。他解下披风,经过苏小梨身边的时候,突然往她身上一扔,说道:“替我拿着。”说着便走向令狐羽,劈头盖脸就问到:“上次让你制的药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要不了多少天。”令狐羽温和的笑着。   “那就好。”袁景泰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别有意味的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   苏小梨把盖在自己头上的披风拿了下来,不由为袁景泰嚣张跋扈的模样生气,于是手一滑,披风慢慢滑到地上,袁景泰立刻察觉到,注意力立刻被引了过去,只见苏小梨提起衣摆,伸出脚假装十分“不小心”的在玄色貂毛领的披风上印了几个鞋印。   令狐羽注意到袁景泰脸上突然流露出的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也转头看去,这一看,却让他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却还不忘出声提醒道:“苏姑娘……”   “嗯?”苏小梨抬起头,见原先还在谈论正事的两人都看着她,立刻把披风拾起来抱在怀里,一脸认真的对袁景泰道:“不小心掉了。”说着装模作样的在披风上拍了两下。   袁景泰无奈的笑了一声,也懒得跟她计较,对令狐羽道:“我先回营休息一会。”说着转过身,一掀营帐的帘子,高大的身影立刻隐于营帐中。   中午的时候,正是玉儿过来看脸的时辰,她每日都会带些自己做的点心来给其他士兵换换口味,所以在军营中自然十分受欢迎,任谁见到她都得热情的打个招呼,相对比的要是看到苏小梨,个个吓得立刻改道。   “为什么都要躲我?”苏小梨有些不解的自语道。   玉儿立刻气乐了,“要是你不逼他们违反军纪,还三天两头的换着方儿折磨他们,人家能怕你怕道这种程度吗?”   “我才没有……”苏小梨小声道。   “你就接着装吧!”玉儿重重的点了点她的头,一低头便看见苏小梨手中的披风,不由笑道:“这谁的?谁招惹你了?这么多个脚印?”   “袁大头的。”苏小梨一听她提及自己的战果,立刻露出笑容,脸上露出少许得意。   玉儿看着觉得好笑,心想到她这是难得才能在袁景泰身上占两会上风,于是只能拿他的东西出出气,就算只是拿他的东西出气,还觉得占了不小的便宜似的。玉儿摇头道:“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快送袁将军房里去吧,我去找令狐公子,不与你多话了。”   守在门口的袁诚礼看见苏小梨要进去,并没有阻拦,只小声叮嘱一句:“将军在休息。”   苏小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把披风挂好,一转头,便看见躺在榻上的袁景泰,他紧闭着双眼,动作丝毫不变,显然是累极了。苏小梨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袁大头?”   袁景泰丝毫没有反应,苏小梨心里想着是在他脸上画乌龟呢,还是帮他画两只熊猫眼,还没想好,便看见袁景泰腰间精巧别致的匕首,伸手摸了摸,便轻轻的拔了出来,心里顿时改变主意了,不如给他剃个妹妹头吧。   一打定主意,便轻轻抓起袁景泰的一缕头发,刚想下毒手,便见到袁景泰正睁着一双眼睛瞪着她,她吓的坐到地上,手上的匕首掉落下来。袁景泰没好气的一手捞起匕首,收起鞘中,再一把抓住苏小梨,让她躺在自己臂膀上,与他面对面。   “我还没招惹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苏小梨咧嘴对他笑了笑,摆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想杀你。”   “我知道。”袁景泰哼了一声,“你要有那种狠劲儿,我哪还用替你操那份闲心?”说着,冰冷的唇在她额头上轻轻触了一下,说道:“不就是想要老子的头发做纪念吗?放心,老子人都在你面前,你这辈子都不需要用什么来作纪念……”   苏小梨刚想反驳,一抬头,却看见袁景泰已经睡着,双眼紧紧闭着,眼眶底下一片青紫,像是许久没有睡过好觉。如出鞘宝剑一般英挺的眉毛微微拧着,似乎睡得并不踏实。   玉儿一直到临走的时候才再次见到苏小梨,开口道:“呦,怎么放个披风要这么久?”   苏小梨对她的调侃充耳不闻,目光定定的打量着玉儿的脸颊,不由惊叹道:“好像真的好了,都已经快看不出来了。”   玉儿挑眉笑道:“全都亏了令狐公子医术好啊。”她笑着看向令狐羽,柔软的腰肢千娇百媚的偎到令狐羽的身上,凑到他的面前,伸手摸着他的脸,风情万种的说道:“令狐公子对玉儿的恩德有如再生,玉儿要怎么报答你呢?”   令狐羽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全身顿时僵硬,口齿不利索道:“玉儿姑娘不是付过诊费了吗?”   玉儿看着他尴尬的模样,心里笑得肠子都打了结,却还一本正经的撒娇道:“那还是玉儿硬塞给令狐公子的,何况那些银子并不多,哪里对的起公子高深的医术?不如……玉儿以身相许吧?”   令狐羽丢了魂一般立刻站了起来,玉儿猛地失去了依靠,往前一冲,眼看着要摔倒椅子上,却被令狐羽一伸手扶住。玉儿立刻娇笑着抓住令狐羽的衣袖,说道:“令狐公子果然还是疼玉儿的。”   令狐羽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玉儿姑娘,别再胡闹了。”   玉儿见状,立刻嗤笑出来,却放开了令狐羽坐端正,“令狐公子不会是柳下惠吧?”   “慕琮心中已有佳人,请玉儿姑娘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令狐羽说道。   看到他这么正经八百的,玉儿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说道:“行了,知道公子是正人君子,不闹你便是。”   苏小梨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心想着玉儿果然有专业素质,连还有她这么一个外人在,她竟然可以装作完全没看见心无旁骛的勾引令狐羽,她顿时对玉儿由衷的佩服起来。   玉儿走的时候,突然转头对苏小梨道:“这几日戏班子里常有人过来寻你,我想前些日子还不安定,便替你回了,今晚也有出戏,若是你得空,早些去看看,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晚上,当苏小梨再次踏上戏台上的时候,那些戏迷陡然增加了一倍,好些人都是专程冲着苏小梨来的。自从那日冲撞了军营的军官,戏班子的这个小花旦便消失了好一阵子,她这么一出现,顿时惹得戏班子一团火爆。   二世祖又摇着个花开富贵的扇子,大摇大摆的坐在最前排,翘着个二郎腿,边听边跟着拍子晃着脑袋。听到高潮出,带头叫好,卖了命的拍手,得意的不得了。   听到一半,便看见几个身着甲胄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坐下,另外几个随他一起来的人分别坐在了他的左右两边。   二世祖盯着正中间的人看了许久,忍不住惊讶的叫了一声,那不就是上次与毛参领一同来这里把苏小梨带走的袁景泰袁大将军吗?只见他面无表情,看上去是在看戏,可视线却只随苏小梨转动,唇角时不时的出现隐隐的笑意。   城中的人都说苏小梨以前是京城的名旦,以前与袁将军有过一段情,后来好像是袁景泰对其始乱终弃,苏小梨伤心之下远走他乡。又有说袁景泰包养苏小梨,但苏小梨心上人却另有他人,袁将军一怒之下杀了她心上人,却不忍杀她,便把她驱逐出京城,任其自生自灭。   还有种其他说法,真实性有待考证,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袁大将军与苏小梨的确是有一段情的,否则那日看见苏小梨怎么会有如此偏激的反应? 梨面妆 第一百二十章   苏小梨下了台,换上自己的衣服,一出门便看见袁景泰十分显眼的坐在第一排,对她勾勾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苏小梨走了过去,坐下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还不能来?”袁景泰挑眉说道。   台上在唱着杨业怒撞李陵碑那一幕,虽然看了许多遍,但苏小梨每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总是忍不住拧眉,不由自主的看向袁景泰,以为袁景泰做了一辈子的武将,看到这种场景多少有些动容,却只看见他的面容丝毫未变,像个冷眼旁观的路人。察觉到了苏小梨的视线,他看了过来:“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会同情杨业。”   袁景泰轻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台上的变化,杨延昭带回噩耗,天波府里愁云惨淡,被哭号声充斥着。袁景泰的样子倒更像是看场闹剧,许久才开口道:“不值得同情。”   苏小梨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杨业,有些意外,想想又觉得袁景泰原本就是没血没情的白眼狼,他会这么说一点也不奇怪。却又听见袁景泰轻笑一声道:“我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般悲催的光景?”   他对苏小梨挑挑眉,一笑,苏小梨立刻偏过脸去,倒忘了袁景泰是出了名的厚脸皮。苏小梨不经意见看到了坐在边上的二世祖,侧下身偏过脸看他,二世祖正襟危坐,见苏小梨正一瞬不瞬的打量着他,更加如坐针毡,甚至觉得脸上肌肉乱抽,时不时的伸手拍一两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见袁景泰见苏小梨一直打量着他,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一把拎起苏小梨,让她坐正,口气不善的问道:“东张西望什么呢?”   “看富二代啊。” 小梨说着对二世祖挥了挥手,二世祖立刻投来一记讨饶的目光,这要叫大将军知道他以前要把苏小梨讨去做妾,还不一刀结果了他?   苏小梨立刻读懂了他的意思,反而对他更加笑容灿烂的笑了起来:“王公子怎么不理我了?又有新欢了哦?”   二世祖想死的心都有了,苏小梨根本就是故意的,平常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好言好语过,想要好好跟她说几句话多难啊,一直对他呼来喝去的,今天却连“王公子”都叫上了。   “新欢?”只听袁景泰声音冰冷如铁,“这么说来,你还是他旧爱了?”   苏小梨看着他继续笑,二世祖额头上的汗都要滑下来,见苏小梨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直把二世祖悬在半空中的心吓得颤抖不已,良久,她才斯条慢理的说道:“是啊,以前只喜欢听我唱戏,现在也喜欢听别人唱了。”   二世祖深深吐了口气,小心脏这才安全着落。苏小梨看着他的模样,眼睛弯了弯,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二世祖除了人油了一点,待她还是不错的,起码上次秋人为难的时候还拼命想要帮她。   戏一落幕,袁景泰边带苏小梨回去,苏小梨坐在马上,并不急着赶路,马慢慢的踱着,天气并不很冷,苏小梨背靠在袁景泰胸膛上,不由产生一丝倦意,张嘴打了个哈欠。   “不准睡,回去再睡。”袁景泰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   “哦。”苏小梨软软的应了一声,她抬头看向飞的并不怎么太高的小桃花,小桃花再也不是以前懒懒散散的小桃花,而是一直真正的战鹰,以前的小桃花可不会这么训练有序,苏小梨亲眼看见小桃花攻击敌人的招数,那阴狠的风格,跟袁景泰如出一辙。   “可怜的小桃花,肯定受了不少苦。”苏小梨小声嘀咕了一声,却叫袁景泰听的清清楚楚,说道:“你若再这么叫它,它的这骄傲劲儿恐怕就折了一大半。”   “会这样吗?”苏小梨惊讶的转过头。   “当然,”他轻笑,“这家伙可清明着呢。”   苏小梨长长的睫毛垂了垂,撇撇嘴道:“真臭美。”   袁景泰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俯下身在她唇上重重的印了一下,没等她有什么反应便有立刻放开,若无其事的笑道:“不是臭美,鹰可是一种聪明的动物。”   苏小梨原本还因为被他揩油心里不高兴,但立刻被他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得意洋洋的说道:“它聪明也是我喂养的好!”   见袁景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又连忙补充一句道:“当然你调教的也很好。”   “是吗?”他唇角的笑更加诡谲,“我不介意再调教一只看起来无害却焉儿坏的小猫。”说着,手边伸过去挑她下巴,却被苏小梨眼明嘴快的一口咬住。   袁景泰哭笑不得,这已经是第几次被她咬了?   “再咬,弄咬下去老子让你本晚侍夜!”袁景泰冷冷的威胁道,见苏小梨虽然没有松开嘴,眼睛却怀疑的抬起看了看他,他一挑眉:“以为我是吓唬你?要不然你继续,看我是不是只是吓吓你而已。”   果然,苏小梨乖乖的松口,袁景泰抬起手,手指上留下青白的齿印,他泄愤似的重重敲了敲她的头,小梨缩了缩脑袋,小声道:“小气鬼,喝凉水。”   微微侧头偷看袁景泰,便见他绷着脸看着她道:“嗯,接着呢?”   “喝了变成大魔鬼。”   袁景泰总算足绷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道:“从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说着,突然感觉侧面一道阴风直直扫了过来,袁景泰扣住苏小梨,往怀里一带,一偏身,另一只手接住那些暗器,一直跟在袁景泰身后的护卫立刻顺着暗器来的方向找了过去。苏小梨目瞪口呆的看着袁景泰伸手的暗器,这简直就是武侠小说中的情节。她好奇的伸手,想拿过暗器来端详端详,却听袁景泰低声道,“别动!”   “都不知道有没有毒就敢随便碰,狗胆倒是挺大。”袁景泰眯起眼睛端详手中的暗器半晌,才伸手扔给苏小梨道:“行了,拿去玩吧。”说着立刻加快马速,直往军营去了。   袁景泰皱着眉头坐在书案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一声不吭坐在一旁的苏小梨把那几个暗器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几次,也觉得没意思了,便放到一旁,抬头看了看袁景泰,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袁大头,有人要杀你?”   袁景泰扫了她一眼,冷声道:“是有人要杀你。”那暗器一支射向他,分明是想引开他的注意力,另外几支却分明是想要苏小梨的性命。   “为什么?”苏小裂意外道。   “因为你是我的人,动不了我,当然拾软柿子捏。”他的笑中多了两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暗器上没毒,这么打草惊蛇,是为了挑衅还是别有目的?”袁景泰的声音阴冷了下来,目光复杂下来,陷入沉思,过了良久,他一抬头看见苏小梨还在看着他,便道:“你回去休息吧。”   不过几天,苏小梨便又见到袁景泰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正在帮马整理铠甲的他一转头便看见身后的苏小梨,对她笑道:“起的挺早的,怎么,舍不得我来送我的?”   “被你们动静吵醒的。”苏小梨皱皱眉说道。   “我怎么听你这语气像在怨我?”袁景泰笑着凑到她耳边,“下次我让他们动静都放轻,绝对吵不到您老人家成不?”   苏小梨不理会他的调侃,问道:“你要去哪里?”   袁景泰笑了笑,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不管他是为了挑衅还是什么,我袁景泰可以来没有坐着等敌人来的习惯。”他突然俯下身来,拇指缓缓在她唇上摩挲,目光浓的化不开,袁景泰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她,苏小梨一时只能呆呆的与他对视,袁景泰声音阴冷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敢对我袁景泰的女人出手,我要让他全军以死谢罪。”   说着放开她,一甩缰绳,从她身边过去。千军万马立刻紧随其身后。   令孤羽不知什么时候踱到了苏小梨身后,看着马蹄扬起的冲霄尘土,不由笑道:“京珧以前就是这般脾气,说风就是雨。”见苏小梨看他,他又笑道:“苏姑娘在担心他?”   “没有。”   “苏姑娘不是善于掩藏心事的人,什么情绪都在脸上,”令孤羽笑了笑,不容她反驳,紧接着说道:“放心,他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人。” 梨面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玉儿的脸渐渐恢复,明雁乍一看到那张姣好的面容时惊诧的说不出话来。老实说玉儿的脸是讨男人喜欢,招女人恨的,那就是一张典型的狐媚脸孔,任什么样心性老实的男人见到她后都会心神荡漾。连令孤羽这么超脱世外,纤尘不染的谦谦君子看到她都不由得一恍惚。   玉儿把手放在他面前挥了挥,眼中带了些挪揄说道:“公子,你不是心有归属了吗?怎么盯着奴家一个劲儿的瞧呢?看的奴家都害臊了。”   令孤羽连忙收回目光,提起药箱,嘴里说道:“不好意思,在下失礼了。”说着神色严峻冲冲忙忙的走了出去。   玉儿的笑容也慢慢褪去,竟隐隐有些失落似的。苏小梨不由得诧异了,她放下手中的灵芝,试探的问道:“你喜欢他?”   玉儿闻言,脸上立刻露出荒唐的神情,嗔怪道:“怎么可能?”她对苏小梨眨眨眼,熟悉的媚笑爬上眼角眉梢:“你都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全天下我最喜欢的便是富贵荣华,感情对我来说还没银子来的实在,他一个穷郎中,一文不名的,我怎么可能看得上眼呢?”   苏小梨稍稍一思索,便道:“那你喜欢二世祖还是二世祖的爹?”见玉儿瞪了她一眼,又补充道:“这里最有钱的就是王员外了。”   玉儿看着她,似笑非笑,直看的苏小梨不自在起来:“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玉儿笑道,“你好像漏了一个人呢。”   “谁?”   玉儿轻笑一声,道:“自然是袁大将军,人家可是京官呢,豪门府邸,万贯家财,富埒王候。这王员外哪及的上他分毫?”说完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将军只爱冰清玉洁的女子,恐怕是看不上我了。”   苏小梨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觉得慕琮大哥比他好多了……”   玉儿扫了眼站在门口寒着一张脸的袁景泰和有些尴尬的令孤羽,下意识的捋了捋头发,心里想着让苏小梨自求多福,起身对她道:“那我先回去了,明雁手头上活多,我得回去帮她。”说着逃也一般迅速绕开袁景泰和令孤羽,快步走了出去。   苏小梨也站了起来,一回头便看见在身后不知偷听了多久的那两人,令孤羽叹了口气.刚才提着药箱想出去就诊,不料刚出门便碰上的袁景泰,于是便又折了回来,于是把刚才这两人的对话听的一句不漏。以袁景泰这种急冲的性子,恐怕苏小梨又得遭殃了。   果不其然,只见袁景泰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大步上前一把拎起苏小梨扛在肩头,令孤羽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着摇摇头。眼中却升起一层苦涩,竟隐隐有些妒忌。   白首之约,海誓山盟敌不过世事变化,他自言自语般的叹了一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宿。”   袁景泰扛着苏小梨进了营帐中,将她重重的放在床上,一放下她,声音便紧随着过来:“还慕琮大哥,跟谁学来这么媚里媚气的怪称呼,几天不见还学会跟男人撒娇了啊!还有,你倒给我说说,我哪里不如他。”   苏小梨看着站在面首一脸郁卒的袁景泰,思索了一番,煞有其事的扳手指头:“小心眼,脾气坏,人又凶,不成熟,幼稚,大男子主义,独裁,冷血,架子大……晤!”   苏小梨还没说完,便让袁景泰俯下身来不管不顾的吻住,苏小梨吓了一跳,立刻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拼命去推他,但这些动作反而激起了袁景泰的怒气,死死的掐住她的手腕,一只手紧紧的箍住她的下巴,动作粗鲁的在她唇上啃咬。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一松手,苏小梨便咳了起来,连带着呛出眼泪来。但此时的她看在袁景泰眼中却是另一番模样,双颊飘着红晕,眼睛水润润的带着雾气,形状姣好的双唇因为刚受过滋润更加**。看到袁景泰心头一紧,若不是因为看着她咳得厉害,恐怕他都管不住自己再做出什么来。   他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带她顺气,苏小梨却不领情的推开他,素来平淡无波的目光中盈满怒气:“你总这样有意思吗?你根本就是在强迫人!”   袁景泰收回手,目光渐渐寒了下来,冷哼了一声:“我若真想强迫你,真不把你当回事,恐怕就不会到了本日就只有这样而已。”她以为看着自己在意的女子每天在眼皮子晃却得忍住碰都不碰一下是容易的事?若不是想要好好珍惜她,他何苦做到这种程度?到头来人家却压根不领情。   苏小梨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退却,移开视线不自在的看向别处,犹豫了好半天,还是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你,你逼我也没用。”   果然,话一出口,她便感觉到袁景泰全身散发出的阴冷,已经做好承受他怒气的准备,等到的却是无尽的沉默,过了许久,袁景泰才缓缓开口道,“没关系,我等着,日子长着呢,随你想耗多久。”   他把头埋在苏小梨的颈间,细细的品着这熟悉的清香。苏小梨推开他也不是,不推他也不是,只能浑身僵硬的任由他抱着,耳边是袁景泰清浅的呼吸声,热乎乎的气息弄的她脖颈间的皮肤有些痒。   袁景泰突然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我比他好多了。”   这样的语气像是在闹别扭一般,苏小梨先是一愣,意识到他再说令孤羽,忍不住轻笑起来。袁景泰有些恼怒的凶道:“不准笑!”   苏小梨闭上嘴,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掩都掩饰不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又打胜战了?”   “废话!”袁景泰轻蔑的扫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多么可笑的问题一般。   “全杀了?一个不留?”   袁景泰迟疑了一下,说道:“那倒不是。”   苏小梨就在等他这句话,怎么可能一个不留,就算切瓜切多了也要手酸吧?走的时候还放了大话,这下看他怎么圆。   苏小梨对他笑道:“牛皮吹破了吧!”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袁景泰叹了口气,心想苏小梨真是太没心没肺了,前一刻还在因为自己被强吻而生气,一转眼就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幸灾乐祸起来,看的他直想一掌拍死她。这种没脸子的苯东西,若是落在别人手中还不任人宰杀?不过倒是在自己面前话多了起来,苏小梨对自己不待见的人几乎是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的,这算不算是她已经渐渐跟他亲热起来了?   他故意沉吟了好一会,才慢悠悠道:“还剩几个,留着给你处置。”看着苏小梨脸上的幸灾乐祸的神情陡然僵住,他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把拉起她,说道:“走吧,会会那晚的几个免崽子。”   被关押在军营大牢中的正是那晚发暗器想要害苏小梨的人,苏小梨从未去过牢房,一嗅到那种腐烂阴森的气味便有些退缩,皱了皱眉头,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牢中七零八落的坐着几个身着昭楚战衣的男子,头发凌乱,神情狼狈,个个垂头丧气的靠着墙坐着。对于过往巡逻的脚步声置若罔闻,只一直低着头。   “几位丧家狗,我桓燕大牢的感觉怎么样?过的还算滋润吗?”一个看守牢狱的狱卒说道,一转眼看见袁景泰过来,也没觉得惊慌,只行了个礼,显然这种羞辱嘲笑战俘的风气袁景泰是默许的,或者说是他带出来的也不一定。   袁景泰拍了拍狱卒的肩膀,示意让他站到一边去。其中一人见到袁景泰,说道:袁爷军,我等在昭楚便仰慕将军的大名,替国征战本当万死不辞,可我等是被官吏们强抓去参军的,家中还有老父幼子,请将军给留一条全尸,送回家乡,让我等能与父老团聚。”   苏小梨听着他颤抖的声音,突然有些不忍心,照他的说法,他们应该只是平民百姓,因为皇上想要征战却兵力不够才会随便抓人充数。这样的事情光是以前听历史老师说就不知听过多少。   袁景泰垂着眼睛看他,突然笑了一声道,“你若是女子,我依着你的话做多少还能有个怜香惜玉的美名,可一个个都是大男人,我为何要这么多此一举?”   苏小梨看到那男人的目先陡然暗了下去,更加于心不忍。袁景泰冷笑,这点伎俩还在他面前耍,普通百姓会把暗器使得这么好吗?瞥了眼身边目露不忍的苏小梨,顿时恍然大悟,恐怕是那日见他如此护着苏小梨,想赌苏小梨的同情罢了。   他转头问苏小梨道:“这些人原本视是留给你处置的,你说吧,怎么处置?”   苏小梨看了袁景泰一眼,有些底气不足道:“放……放了?”   袁景泰见她心虚的脸看都不看他一眼,有些好笑,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不可能像边关兵将这般视杀人为寻常,嘴上说说是可以,真看到了显然承受不了,遂大手一挥,对狱卒说道:“放了!”   狱卒瞪大眼睛看着袁景泰,久久不语,在袁景泰不满的扫了他一眼:“没听见吗?放了!”    “是,是!” 狱卒连忙伸手拿着一串钥匙,走到袁景泰身边却还迟疑了一下,附在袁景泰耳边说道:“将军,真的要放吗?”   袁景泰扫了他一眼:“抓几个战俘难吗?”   “不难!”狱卒立刻摇头道。   “那你不会放了再给抓回来吗?”   狱卒立刻恍然大悟,“是是是!”   “回来!”袁景泰一伸手把激动的狱卒招了回来,在他耳边道:“别叫那娘们给发现。”   “小的知道,将军,我们做事,您尽管放心。”狱卒拍拍胸脯保证,满脸笑容的去开牢门。   苏小梨一跟着袁景泰走了出来,便见到毛参领迎面走来,笑盈盈的说道:“爷军,这是严绦严将军的信。”   袁景泰拿过来看了两眼,不由一笑,那昭楚的兵原本是声东击西,根本就没准备攻打药山关,那晚的做法只是引开注意,再在伏家苍伏击严绦的人,倒让他误打误撞把这样人给挑了。   很快袁景泰的目光又在下一行字上凝住,笑容褪去。   毛参领忍不住问道:“将军,怎么了?”   袁景泰收好信纸,说道:“祁棠危不日前来拜访,我看我们要好好准备准备了。” 梨面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祁棠危来的那天,军营里部署的那架势真叫一个肃穆,精甲骑兵,周围驾着弩台,弓箭手,弩箭手分布在军营四周,若是普通百姓来这里非得吓得腿软。祁棠危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对这箭拔弩张的气氛恍若未见,只带护卫二三人进入军营,神色自若的与袁景泰交谈。   苏小梨趴在窗口,目送着祁棠危跟着袁景泰走进大营,不由暗暗佩服,起码可以看出桓燕人真的是很忌惮祁棠危,照她以前看的,桓燕人就算对昭楚的世子澹台悯云也从未如此在意过。齐白振帘进来看见苏小架趴在窗口发呆,走过去问道:“苏姑娘,要是闷了,末将带你出去走走?”   苏小梨也不问为什么,站了起来,语气清淡道:“好。”这种时候,她呆在这里可能会有憋不妥。   齐白给苏小梨牵来一头脾气温顺的母马,苏小梨跳上马,那马倒也听话,乖乖的跟在齐白的坐骑身后走。齐白回过头来,看着苏小梨问道:“苏姑娘,想去哪里?”   苏小梨道:“魏风赌场。”   齐白闻言,吓了一跳,问道:“姑娘怎么会想去哪里?”   她对他一笑,说道:“想见识一下赌场而已。”   “这绝对不成!”齐白想也不想说道,“这种地方三教九流的人太多,乌烟瘴气的,出了乱子怎么办?”自动忽视苏小梨稍稍不悦的表情,齐白讨好道:“换个地方吧?除了赌场,苏姑娘还想去哪里?”   “郦州。”她想也不想视说道。   齐白目露无奈:“苏姑娘,你就别开玩笑了,郦州多远啊,起码的走上一月多。”   “那我们就私奔吧,我跟你浪迹天涯。”   齐白差点没吓得从马上掉下来,还好已经走出军营好一段路没人听见,他连忙回头道:“苏姑娘,这话千万不能乱说,末将上有六旬高堂,下有两头牛三只狗十只鸡等着我养活呢,我还不想死啊!”   苏小梨淡淡的扫了一脸表情夸张,脸部肌肉拧巴的已经看不出人形的齐白,看向别处。原本想逗苏小梨笑的齐白自讨了个没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要不末将带苏姑娘周家村走走?今天那边正好有集市,姑娘可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苏小梨看也不看他,语气悠悠然说道:“好吧,反正我打定主意跟着你流浪了。”   齐白立刻苦下脸来,连忙讨饶道:“好吧,那我们就去赌场吧,姑娘可千万别跟将军说是我带你去的。”   “绝对不说!”   齐白原本看着苏小梨十拿九稳的样子,以为她对赌钱有些研究,没想到没过多久她几乎把银子赔光光,陪光了银子还是一副十分尽兴的模样,齐白在一旁看的头上都快渗出汗来,可苏小梨依旧不急不忙的样子,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齐白在苏小梨耳边念叨:“姑娘啊,你可看准了再下住啊。”还没说完,便见到苏小梨想都没想的迅速下了住,顿时几于气得头顶冒烟。   输光身上最后一文钱,苏小梨站起来对齐白道:“输光了,没钱玩了,我们回去吧?”   齐白黑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立刻听见身后那种粗声粗气的说道:“哎,姑娘,天色还早着呢,不如再赌两局。”显然是吃定了苏小梨技术臭,想多讹她点银子。   “可是我已经没钱了呀!”苏小梨道。   黑大汉面上带笑,细皮像肉的小姐,身边还有个护卫,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多得是油水可以榨,“不要紧,可以赊账,说不定姑娘下一局就翻本了呢?姑娘不为输掉的银子可惜吗?就不想再赢回来吗?”   苏小梨摇了摇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输了就输了吧。”   黑大汉脸色有些不好,嗓音沉沉,直震得人耳膜疼:“姑娘就这么不赏脸?”原本就面目可怖,这一冷下脸就更加骇人。苏小梨默默地打量着他,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连对袁景泰没了惧意,更何况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   齐白亦冷下脸来,声音中略带了些威胁:“我们小姐已经说不赌了,这位兄台还想来强的不成。”   黑大汉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来,这大概就是地痞流氓小混混面对真正杀过人的真实写照。前者就算再如何凶悍,也只能小打小闹,翻不起浪来,气势上便输了一大截。   苏小梨风状况弄的有些紧张,婉声劝言道:“那这样吧,就再赌一局,多了我可就赔不起了。”她笑道。   “好,姑娘好爽快!”有了台阶下,黑大汉立刻顺杆而下,“我若是输了,姑娘之前的银子悉数归还,我再另加一千两银子,若是姑娘输了,赌注也是同样大小。   有了前车之鉴,齐白立刻把苏小梨扯到一旁,小声对她道:“姑娘,不能再赌了,这么多银子,闹到将军那里去就完了。”   苏小梨对他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你放心。”说着,便又坐回席位。   能放得了心吗?前面输了这么多银子的人敢情不是她?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的积蓄还真不少,以前作为京城第一名伶的那些应该没有带来还不算,就这一年在这里赚的也不少,输了这么些银子竟然眼眨都不眨一下,甚至对方建议一千两的赌局她都还不动声色。   苏小梨这次又是早早的就压了赌注,齐白算是彻底地望了,放个屁心啊?这举动分明就是什么都不懂,黑大汉的脸上也露出轻蔑的笑。接过一开盅,黑大汉顿时愣了眼,齐白也愣了眼:居然还真被她给蒙着了。   “小白,把我的银子收好。”苏小梨吩咐道。   黑大汉紧盯这说上的骰子,面色不豫的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苏小梨,一拱手道:“姑娘好身手。”   “你谦虚了,我不过是现学现卖。”语气平淡无波,苏小梨伸手从齐白手中拿起那张黑大汉后添的一千两银票,轻轻放在桌上,说道:“这个还是还你吧,飞来之财不可取,免得惹来事端。”她笑盈盈的说道。   一出了门,齐白忍不住舒了口气,说道:“还好姑娘你运气好,赢了最后一局。”   苏小梨转头看他,笑道:“我作弊了叹。”黑大汉前几局全部都动了手脚,苏小梨天天练眼睛反倒这个时候起了作用,把他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她原本手脚就快,学东西也快,就顺便偷师了   齐白一路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的哀嚎着:“姑娘你怎么不收了那一千两啊,赌场里的那些打手都不是我的对手啊,早告诉我你也会动手脚,为什么不多赌几把啊,你不喜欢飞来横财我喜欢啊,越多越喜欢啊……”   苏小梨不理会他,一路往前走,马一接近军营,便看天空中的小桃花.苏小梨笑了笑,跳下马,把缰绳交给营中的士兵。齐白翻身跳下马,跟着苏小梨走了进来。   苏小梨远远看见祁棠危和他迎面走来,他依旧是一副面善和气的书生模样,一袭蓝衫潇洒俊逸,一根碧玉簪束起头发,古色古香的典雅味道不言而喻,任何人见到他都得夸赞一声是个俊俏的公子。只有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他和善的面具下掩藏着怎样的精于算计的本质。   齐白立刻警惕起来,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他。祁棠危见到苏小梨,对其微徽一笑,苏小梨的脚步不稍顿,只在经过他的时候微微欠了欠身。   “红月姑娘!”祁棠危突然叫住苏小梨,齐白的迅速模到刀柄上,目光凌厉的如同刀锋。   祁棠危倒也不生气,象是没察觉到齐白浓浓的敌意一般,满面笑容继续对苏小梨说道:“好歹你我也是相识一场,姑娘就如此不待见祁某吗?”   苏小梨转过身,看了看他,说道:“跟你原本就是点头之交,需要要装的很熟?”   祁棠危无奈一笑,说道:“红月姑娘果然是率直。”他盯着苏小梨的眼睛,笑容依旧,只是目光却多了一两分探究:“祁某有一事不明,上次姑娘在祁某那里做客,姑娘是后,我的一个手下便走夫,至今没有归来,祁某想问问姑娘,临行时有没有见过祁某的这个手下。”   苏小梨脸色一变,目光中有些许慌乱,祁棠危一笑,玩笑道:“不会是叫姑娘和毒害了吧?”   话音刚落,苏小梨猛的看向他,祁棠危见状,立刻又说道:“真是看不出,姑娘身手倒是不错。”   这算是坐实了她的军名,苏小梨垂了垂眼帘,这才开口道:“你的手下,这么差吗?”   这倒叫祁棠危答不好回答,只是看着她,似笑非笑,他的眼神就如同毒蛇一般,从下到上,像是要犯人一点一点的缠住,让人窒息。袁景泰的声音突然穿插了进来:“祁大人真是叫我好等,来这么久,我还当怠慢了大人,气走了大人。”   祁棠危拱手道:“将军见笑了,只足遇上了红月姑娘,多聊了几句。”   袁景泰走了过来,看了看苏小梨,突然冷声道:“一个娘们,出来乱跑什么?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给老子滚进去!”   苏小梨抬头看向袁景泰,只见袁景泰寒着脸,像是真的怒了一般,眼中却对她使了个眼色。苏小梨对两人躬了躬身,走回营帐。袁景泰目送她走进营中,又转头对祁棠危道:“娘们不会说话若是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了话,还请祁大人包涵。”   祁棠危一笑,“大将军说笑了,祁某怎会与一个姑娘家计较?”他的目光直直盯着袁景泰,像是想看出什么端倪一般,袁景泰坦然与之对视,挑了挑眉,目光中满是倨傲:“至于昭楚的求和本将会详详细细的禀告给圣上,让圣上定夺。”   苏小梨坐在桌前胡乱翻书,见袁景泰进来,低下头当做没看见他。袁景泰走到她身边,倚在素前,见苏小梨久久不愿意理他,轻笑道:“生气了?”   苏小梨没吱声,袁景泰无奈,娘们就是小心眼,他那不是说给祁棠危听的吗?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说话呀!”   “不说话!娘们不能乱抛头露面,也不能跟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出去!”苏小梨说着便伸手去推袁景泰。   袁景泰一路被推了出来,站在门口,有点杵了一鼻子灰的感觉,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去了主营。大营里早就坐了几个将领,像是早就等在那里他的,西路军参领彭傲一见袁景泰便急急说道:将军,我们万不可以与昭楚这群贼子狼狈为奸。”   袁景泰坐了下来,斯条慢理的说道:“和与不和,是皇上说的算,也是你我能做得了决定的?”   彭傲面露焦急,谁不知道若是袁景泰只要开口,皇上定然不会不听,他张张嘴,却在触及到袁景泰的目光后生生把话咽了下去。毛参领思虑许久,说道:“将军,若是讲和,恐怕将士们都不会答应,打了这么久的仗,双方都死了这么多兄弟手足,就这么和了,也不让将士们寒心?”   桓燕与昭楚多年隔阂,连双方的平民百姓都彼此恨得咬牙切齿,更别谈在前线作战的将士,讲和谈何容易。   袁景泰笑道:“我不是说了吗?这件事由圣上定夺,你我只能静候待命。” 梨面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因为两国这几日商谈议和之事,边关顿时少了许多战事,将士总算可以消停消停,不用三天两头四处奔跑。苏小梨大清早州洗漱好,一出门便看见小桃花停在树梢上,齐白和小九子二人拿着好吃的东西想犯它引诱下来,只可惜小桃花根本就不搭理他们,连看都不希得看一眼。   苏小梨不由暗暗吃惊,这个有奶就是娘的家伙竟然也可以这么有骨血了。苏小梨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两人身后,抬头看着小桃花,齐白不经意一回头,看见苏小梨,立刘跳了起来抓住她道:苏姑娘,你来正好,帮我把它弄下来,这家伙简直太精了,软硬不吃啊。”   “你要把它弄下来做什么?”苏小梨奇怪的问道。   齐白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尴尬的摆弄摆弄腰上的佩刀,小九子说道:“齐副将跟俞林大人他们赌三两银子,说能燕支骗下来。”   “哦……”苏小梨听了一副提不起劲儿的样子,小九子见状,顿时心生一计,神叨叨的凑到苏小梨身边说道:“俞林大人说了,齐副将军要是能把燕支骗下来,他就趴在地上学狗叫。”   “真的?”苏小梨顿时来了精神,仰头对树上的小桃花道“小……”猛然想起袁景泰说过小桃花不喜欢太怂气的名字,便连心改口道:“燕支,下来……”   小桃花听见她的声音,果然乖乖听话的落了下来,齐白立刻咋咋呼呼的乐了起来,哈哈笑了两声,对苏小梨道:“多谢苏姑娘,多谢苏姑娘。”苏小梨一把抱住小桃花,一笑露出一排小米牙,对齐白道:“走,拿给俞林大人看。”   “好啊!”齐白闻言,也激动的站了起来,正想带着苏小梨去找俞林,便看见一个衣着光鲜,身上绫罗绸缎,环佩叮当,身形姣好的美丽女子迈着小步,姿态优美的走了过来。   齐白脸色顿变,连忙转头对苏小梨道:“苏姑娘,听说令孤先生那里藏了一本颜真卿真迹,不如我们先去看看?”   “好。”苏小梨点头道,看了眼那名女子,也没太在意。   令孤羽见齐白小九子神色匆忙的拖着苏小梨冲进他的地方,只抬头看了眼,问道:“谁病了?”   齐白和小九子都只是光笑不说话,苏小梨便说道:“小白说你这里有颜真卿的真迹,非要过来看看。”   令孤羽一脸莫名:“我哪有这东西?”说着又看了看齐白和小无子一眼,后两者还是在笑,小九子干笑一会,说道:“看来是齐副将军弄错了,弄错了,呵……”   于是苏小梨既没有看见俞林学狗叫,也没有见到所谓的颜真卿真迹,兴致缺缺的去了谷大娘家里,谷大娘家里杂事一大堆,明雁见着她回来,连忙把她拖过来帮忙。苏小梨自己总结道,大概她来古代最大的收获便是学会了做家务。   谷智一见到她就死活缠着不放,先生长,先生短的叫了个不停。明雁也不管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苏小梨聊着,不知怎么的,便聊到俞林,明雁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笑道:“那个俞林大人最近可被玉儿吓得不轻,从我家门口路过的时候都像有鬼追着他似的。”   苏小梨看了眼旁边嘴角含着笑意的玉儿,问明雁道:“玉儿去勾引他了吧?”以前还当着她的面去勾引令孤羽呢,也犯令孤羽吓的不轻来着。   “呦,你都知道了?”明雁笑道,“这几天可不就是追着人家不放嘛,估摸着等会又要去找人家吧?”   苏小梨微微笑了笑,玉儿会看上俞林倒是挺出人意料的,俞林虽然名字书生气了一点,但人却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大老粗,平时讲话比袁景泰还粗俗,人倒是挺好,跟男人都是抡拳头耍刀,嘻嘻哈哈的,对女子却十分客气,有次玉儿对他一笑,他立刻就闹了一个大红脸,那时还被袁景泰带头嘲笑。   傍晚苏小梨回军营的时候,玉儿便一起跟着去了,玉儿的人缘果然是好的不得了,一路上便见她满场乱飞的跟人打招呼,媚眼一个接一个的抛了出去。   走着走着,玉儿突然停了一下,苏小梨见状,回头看她,玉儿只是一笑,说道:“之前就听说祁棠危送了一打美女给袁景泰,听说个个都是祁棠危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果然名副其实。如此容貌,如此姿态,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   苏小梨闻言,愣了愣,顺着玉儿的方向看去,三个女子亲呢的走在一起,眉宇间满是笑意,似乎聊到什么开心的事,都咯咯的娇笑出来,连声音都分外动听。   玉儿冷哼一声,走到苏小梨身边,低声唾骂道:“个个都是狐媚胚子。”   苏小梨闻言震惊了一下,又强行压下自己的惊诧,偷偷转过头看看了玉儿一下,说起‘狐媚胚子’这个词,见过玉儿的人根本不会再用这个词去形容别人。玉儿天生一副勾魂眼,一举一动都妖媚如狐仙,即便是身着普通农妇的衣着也遮不住那种浑然天成的媚气。   玉儿抬头重重敲了敲小梨的头,嗔怒道:“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女人天生会讨厌比自己貌美年轻的女子,玉儿也不例外,虽说容貌气质上并不输给那几人,但着装上一比就差了一大截,她自然会心里不舒服,苏小梨忍不住取笑:“比不过人家就骂人,很丢人的。”   玉儿竖起眼睛瞪她:“我这是为谁生气了?你不知道这几人是服侍谁的吗?”见苏小梨没什么反应,她立刻道:“还不就是你的那个袁大将军,听说袁大将军喜欢冰清玉洁的女子,祁棠危这可是千挑万选找出来的童女。”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目光忍不住飘过去打量起那几个女子,的确美的如同天仙一般,祁棠危的眼光还是好的没话说的。   说话间,三名女子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其中一个的目光在苏小梨和玉儿之间扫来扫去,最后定在玉儿脸上,笑道:“这位便是苏红月苏姑娘吗?”   玉儿冷笑一声道:“眼睛长这么大就用在装饰用的?谁告诉你我是苏红月?”   那女子一听玉儿语气不善,愣了一下,又笑道:“我只听主人说过将军身边有位苏姑娘,姑娘既然不是,总不至于是随军队一起过来的女子?”   另外两个女子闻言,忍不住掩嘴轻笑。那女子刚才是隐晦的说话,有些军队总是常年跟随着一样特殊的队伍:军妓,军妓多是国内犯了大案的人家的女儿,带罪之身,从来都是受人鄙夷。   玉儿皱了皱眉头,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又笑道:“所以叫我说,你啊,不仅眼睛是留装饰用的,连脑子长的都多余了,不是所有的军妓,都如同你们这般特殊,能随便乱跑,还下贱的跑到敌国的地方上来卖骚。”   到底都还是未经人事的女子,听到玉儿这括,皆不由得气红了脸,憋不出一句话来。苏小梨轻轻一叹,说道:“玉儿,走吧。”   走出好些距离,玉儿才问道:“我看你呀,绝对不是她们的对手,若是真在意袁景泰,趁早把她们弄走,一堆骚狐狸,等到他们把袁将军的迷的差不多了,你就再也没那个机会了。话我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掂量,我去找俞林那没良心的。”   苏小梨走进房中,见袁景泰坐在她的书案前,神色不耐的翻着素头的书,一见她回来立刻道:“去哪里?叫我等着这么久。”   “我没叫你等。”苏小梨边说着边走到书案前,把被袁景泰摆弄的乱七八糟的书籍整理好,却被袁景泰伸手一带,勾进怀来,他的脸上带着笑意,“是,你没让我等,我自己愿意等的还不成吗?”   苏小梨有些愣神,不知袁景泰是不是已经习惯被她甩冷脸色,最近脾气越来越好起来,不像以往那般动不动就对她大呼小叫,袁景泰见苏小梨不吭声,以为她不愿搭理他,便柔声道:“怎么了?还在生那天的气?”   “我才没那么小气。”苏小梨说着偏过头去。   “是吗?那,看样子是我小瞧了你。”说笑着,苏小梨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一凉,她愣了一下看见袁景泰正往自己脖子上戴着什么,因为苏小梨不安分,袁景泰皱眉说了声:“别动。”   苏小梨感觉到脖子上戴的东西凉的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袁景泰见状反而笑道:“戴习惯了就好,”他伸手在她脖预上的水蓝色镀金边宝石上摸了摸,“这种宝石只有昭楚才有,是昭楚动用近万人力从海中打捞出来,听说宝石里带着寒冰,戴了对身体有好处,不管是不是真的,戴上总没有坏处。”   苏小梨也伸手摸了摸,心里想着,不会是放射性石头吧。袁景泰的目光轻柔的端详苏小梨,她的目光有些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嘴唇轻轻抿着,白皙光滑的脸蛋连一丝缺陷都找不出,他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缓缓俯身,轻柔的吻住她。   苏小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次袁景泰并没有用强,他轻柔的力道明明确确的暗示她若是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可这次她却鬼使神差的没有推开他。袁景泰原本只是试探性的碰了碰她的唇,见她没有反抗,便抱的紧了些,他缓缓的缠住她的舌尖勾进嘴里轻轻的吸吮,这种温和的吻以前还从未有过,但感觉倒是出奇的好,连袁景泰都觉得自己有些迷醉了。   过了许久,他放开苏小梨,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目光中的雾气渐渐追去,神智渐渐清晰起来,她立刻从袁景泰身上跳下来,有些慌张道:“你出去! ”说着便伸手把袁景泰拉了起来往外推,袁景泰有些莫名其妙,转过头来看着她道:“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这次我可没强迫你,你不是看上去也挺喜欢的。”他的眼角满是调侃的笑意。   不了苏小梨听到这话更加不高兴,“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说着便伸手去扯脖子上的项链,说道:“我不要这个,你拿走!”   袁景泰原本满是欣喜的脸渐渐黑了下来,看着因为苏小梨白嫩的脖子因为他拉扯而变红,他冷眼看着她说道:“这种东西戴上便取不下里,你留着吧,若是卖在看着讨厌,便用匕首给割了。”说着满脸怒容的摔门而去。 梨面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昭楚送了这么多些宝物美女,袁景泰也理所当然的接了下来,看样子议和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苏小梨原本就是因为怕祁棠危所以才做缩头乌龟暂时躲在袁景泰这里,这么一议和,似乎她也应该回去了。   不过这件事到底是她欠了袁景泰的人情,就算是,也应当告知他一声,这几天袁景泰忙得脚不沾地,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唯一一次遇着他,却还有好些个将士神色肃穆的跟在他身后,似乎有什么急事等着处理,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便迅速的走开。   袁景泰算个极要面子的人,私下里的时候任打任骂,人前却不允许反驳他一句。以前就算在这种人多的场合没机会像私下那般肆意调笑她,但也会满眼戏谑的对她使个眼色什么的,这下对她不理不睬的,看样子那天的事的确叫他很生气。   袁景泰没遇上,倒是让她在令孤羽的门前再次遇上了昭楚送来的十二个美女中的一人,那女子一见着她便露出惊讶的表情,倒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脖子上挂着的东西。苏小梨也下意识的在意起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凉凉的东西,她最后还是没有用匕首将它割晰,毕竟如此漂亮的东西,她还是有些舍不得弄坏的。   那美人很快收起吃惊的表情,走过来与她搭话道:“上次认错了,这次我猜你是苏姑娘应该没错了吧?”   苏小梨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的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美人笑了笑,打量了苏小梨一眼,说道:“听闻世子与主人救起过你,还以为是什么样天姿国色,所以心存好奇。”美人的目光中带了些不屑,显然是觉得苏小梨的容貌根本对她起不了威胁,她轻笑了一声:“虽然有些失望,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令人惊为天人,但苏姑娘的容貌也算得上是秀色可餐了。”   “哦,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若是别人说这句话多少会令人觉得是在讽刺,但苏小梨说来却硬是让人听不出一分一毫的不悦,她看向美人道:“没有其他事我就失陪了。”   “哎,等等!”美人立刻回过神来,一把拉住苏小梨,笑道:“苏姑娘为何这么急着走呢?以后大家都是伺候将军的人,苏姐姐不与姐妹们多多相处一番吗?”   那声‘苏姐姐’硬生生的让苏小梨背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竖了起来,她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说道:“不用我还有事。”她看着美人眼中别有意味的神色,又道:“我不是将军的什么人,你不用叫我姐姐。”   “苏姐姐是在害羞吗?”重月掩唇笑道,“连我家主人都知道将军是苏姐姐的入幕之宾,更何况……”她冰冷的视线在苏小梨的脖子上扫了一圈,说道:“这胭脂梨可是我昭楚十分珍爱的重宝,我家主人献给将军是为了表示我昭楚议和的诚意,原本想大将军会好好收藏,没想到却一转手便送给了你,姐姐说不是将军的什么人,谁信?”她的目光中有一分鄙夷,一分嘲讽,还有一分怒意。   苏小梨想了想,说道:“随你怎么叫吧。”   重月被她一副懒得理她的态度弄的有些生气,冷笑一声道:“姐姐讨厌我?不会是因为怕重月分去将军的宠爱吧?姐姐放心,将军这么疼你,就算日后也疼其他的姐妹,但总不会漏了姐姐的份。”   对牛弹琴,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若是换了别人,一定早就怒了,苏小梨却从开始到现在连眼神都丝毫未动一下,重月皱了皱眉头:“既然姐姐还有事,我就不叨扰了。”   她一走,苏小梨总算是得了自由,走进令孤羽的房中,令孤羽像是早知道了她会进来,对她做了个请的的动作,苏小梨也不客气,坐了下来,令孤羽笑着问她:“平时对齐副将他们伶牙俐齿的,刚才怎么就没将那份机灵用上呢?”   “你听见了?”苏小架好奇道。   “你们两个在我门前就吵起了嘴,我听不见能行吗?”令孤羽用玩笑的口吻说道,说完他又叹息道:“这丫头少了份聪明劲儿,还没见得宠,便已经开始树敌,祁棠危送她来,估计是冲着她的容貌在十二个人当中属于佼佼者吧。”   见苏小梨不动声色,似乎不屑于讨论这种问题,她对自己不屑的话题从来都是不置一词。令孤羽不由哑然失笑,苏小梨是有股子清高劲儿的,在自己认可的人面前时而傻的如同未行世事的孩童,聪明起来却又如同一只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的小狐狸一般能气的人咬牙切齿,对不待见的人却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慕琮大哥。”苏小梨突然叫了他一声,“你们要跟祁棠危和好了呗?”   令孤羽笑了笑,说道:“大概吧,京珧的事,我不是很清楚。”   “那祁棠危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呗?”她嫣然一笑,目光中华光流转,长长的睫毛如同扇贝一般,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   令孤羽轻笑,这样的女子天生的让人无法防备,美好的如同冰雪一般,他轻声答道:“应该是。”   “那我不用再住在军营中,可以回去了?”   令孤羽听到这句,愣了愣,转而笑道:“这你得去问京珧,我最多不过算是军医,他的地盘我可做不了主。”他的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   “可是他很忙,没空见我,我回去,你带我说一下就成!”   “见别人没空,你若想见他,他多的是空余时间。”令孤羽笑道,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她颈项间扫了一眼,笑道:“没想到昭楚会献上如此重视的珍宝,”他看向苏小梨道:“京珧大概就是因为胭脂梨的名字,才把它送给你想博美人一笑吧。”   令孤羽低头含起一味草药放在鼻下嗅了嗅,又放进盒中,说道:“如果要走,还是你当面与他说清,京珧的脾气你知道,”他抬头,目光中全是笑意:“我还不想因为你成了京珧的出气筒。”   苏小梨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幽幽叹道:“玉儿现在盯着俞林,都不来找我。”   令孤羽微微一笑,摇头轻叹:“俞林这几日被吓的到处乱跑。”   苏小梨看着他的带着一丝苦涩,一丝无奈的笑意,问道:“可是我觉得玉儿喜欢的是你。”   令孤羽手下一顿,抬头看她,眉宇间带着笑意:“别胡说,玉儿是姑娘家,闲言碎语会损了她的声誉。”   “好,我不胡说……”苏小梨见令孤羽一脸正经,不由笑道:“慕琮大哥心中的那个佳人是什么模样的?”   令孤羽脸上表情顿时一变,复杂的表情迅速从眼中掠过,最后唇上扬起一幕说不出悲凉的笑意。苏小梨见状,立刻道:“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也不是……”令孤羽苦笑道,目光渐渐柔和下来,盯着书案上一个青龙花纹的瓷器,眉宇间凄凉的神色却未褪去,“我自小便与她相识,她的父亲伍伦也是当朝官员,与我家只有一墙之隔,她性格温婉,为人善良,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只可惜,后来她的父亲通敌叛国,被京珧抓住把柄,告知皇上,伍家满门拆洗斩……”   苏小梨听后满脸的震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你不恨袁景泰吗?”   令孤羽摇头苦笑道:“且不说京珧并不知我与她的渊源,若是换了我,恐怕我也会这么做,那时恐怕她定会恨我入骨。”   苏小梨听后久久说不出话来。心头不由有些酸涩,令孤羽为人平和,脸上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番伤心往事。果然豪门深似海,他们这些官宦家的后代,个个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可私底下却又掩藏这么多说不出的苦涩。   常言道:冤家路窄。   苏小梨不觉得她和重月是冤家,重月之于她顶多也就算个看自己不太顺眼的路人罢了,可重月似乎并不这么想,她目光像是带着刀似的看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这次倒是让苏小梨还那十二金钗给看全了,果然个个都是误入凡间的仙子一般,容貌美丽的不似凡品。   重月虽满眼的不悦,但脸上却还带着笑,莲步姗姗的走了过来,轻柔的拉住苏小梨,笑道:苏姐姐,我们可真是有缘,你看,军营这么大,我们却总遇到,你说,这叫不叫缘分?“   苏小梨心想,不是有缘,是因为大家都住在后勤部,这么近,一天不遇见个两三回那才叫奇怪。只听重月继续娇声对其她人道:“诸位姐妹,这位就是主人提起过的红月姑娘,大家认识认识,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梨面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苏小梨一点都布局的这个架势只是想要“认识认识”,但是“方便以后照应”倒像是真的。她缓缓挣脱开重月的手,对她说道:“我想,没有那个必要。”说着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么直接的拒绝,像是在重月脸上直接重重的杀了个巴掌一样,她定定的看着苏小梨,脸上的怒意如何也掩饰不住。重依上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算了,来日方长呢。” 苏小梨最后总素那是下定决心去找袁景泰,袁诚礼远远见着她的身影,对其一笑,帝豪没有阻拦她,苏小梨奇怪道:“你都不怕我进去吵到将军处理公务?” “苏姑娘再不进去才是阻碍将军处理公务。”袁诚礼说着,反手一掌,把苏小梨推了进去。苏小梨往前冲了几步,停下来,见袁景泰一脸老大不乐意的看着她,她扯出个干巴巴的笑容,说道:“你若是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袁景泰往后倚在椅子上,满脸倨傲的看着她,问道:“我不忙,找我什么事?” 苏小梨看着袁景泰桌上蹲着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公文,男的的有些以己度人的想要快些讲完让袁景泰好有空处理他的公务,便开门见山道:“我想回去住。” 袁景泰想了想,便道:“你若是想念那家人,可以回去住上几天。” “不是,”苏小梨摇头道:“我想你既然已经与祁棠危议和了,那桓燕和昭楚也算友好国度了对吧?”她怕袁景泰生气,便干脆采用迂回战术。 像是意识到苏小梨要说什么,袁景泰的脸慢慢沉了下来,身体往前倾了倾,认真的看着她,对她挑挑眉道:“所以呢?” 即使是苏小梨这般不会看人脸色的人也被袁景泰的其实唬的吞吞吐吐起来:“所以……祁棠危应该也不会记恨以前的事了,我……亏可以不用住在军营了。”她迅速打量了一眼袁景泰的表情,又道:“多谢你让我住了这么久。”她说完一直低着头,等着袁景泰的回答,见他久久没有动静,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袁景泰挑眉:“都说完了?” “嗯。” 袁景泰冷冷的视线看着她,声音凉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过来、”苏小梨可以清楚的柑橘到袁景泰的怒气,向他走去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原以为定然又少不了他的一顿骂,却不料他只让她坐在身边的椅子上,平静的看着她,说道:“你该知道桓燕与昭楚有多么不和。” 苏小梨移开眼神,点了点头,只听见袁景泰继续道:“那应该也能猜到就算议和了也会有人有很多小动作。”苏小梨应声虫一样又点了点有,觉得自己像被班主任教训的小学生一样,但也没办法,袁景泰认真起来的时候任何人都只能低着有听训。 “若是有人暗中动手脚,再把你给抓去,我失去救你还是不救你?” 苏小梨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救。” 袁景泰嘴角没忍住翘了一下,又迅速板下脸:“这些都是次要的,更主要的原因是,你该知道老子对你是什么心思。” 苏小梨刚想点头,又生生停住,抬起头来看着他,袁景泰毫不心虚的鱼她对视:“我不逼你也不对你有什么心思,但是,你必须呆在老子身边。” 苏小梨低着头不吭声,她知道袁景泰向来说一是一,既然已经局认定就很难动摇,但还是垂死挣扎道:“军营里都是男人,我住的不太方便。” 袁景泰一愣,自语道:“这的确是……”忽然又想到真么似的,对苏小梨道:“祁棠危前几天不是东来一群昭楚的女人吗?自己去挑两个,给你做侍女。” 苏小梨猛的抬头,满脸诧异的看着他,袁景泰见她一副呆相,问道:“怎么了?不够?你爱挑几个挑几个,剩下的过两天我给皇上送去。”那语气,像是在谈论的是某种物体,而不是人。 苏小梨动了动唇,好半天才艰难的说了一句:“那是祁棠危那来送你的。” 袁景泰看着她,冷笑一声:“你到知道的应清楚的,那按苏姑娘您的意思,我该笑纳了?” 苏小梨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大脑短路不知死活的点了点头,立刻招来一声重重的拍桌子声:“你给老子滚出去!”苏小梨闻言,立刻十分知趣的站起来,迅速的退了出去。 一入秋,风立刻变大了起来,枯黄的落叶不断往下掉,因为边塞风沙大,半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自从袁景泰毫无反对余地的拒绝了苏小梨的提议,苏小梨便有些郁结起来,白天不太爱出门,这就正好少了许多遇到十二朵金花的机会,但晚上因为要赚外快的原因,苏小梨不得不一天不落的去戏班子。因为袁景泰最近公务太多,于是第一排最中间那个他固定的位子就空了下来,没人敢坐。 原本还总有侍卫负责晚上接她回来,但就是因为这些申请肃穆的官兵守在门口,吓得戏班子生意顿时少了很多,在苏小梨强烈抗议下,这些侍卫才从明的改为暗的,这才让戏班子恢复以往。 外面的额天色早就漆黑一片,苏小梨走了出来,爬到马上,齐白已经把这头脾气很合的母马送给了她。母马很老实,不快不慢的往军营踱去。 即便是夜晚,军营也是到处火光,巡逻的士兵铠甲摩擦的声音在夜空下显得格外明显,苏小梨一回营长,就发现重月,重依就总在地面。她看了眼两人,语气不善的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苏小梨虽然不太爱与人计较,但到底还是极为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入自己的地方,更何况这人还是她不怎么待见的。 重月笑着迎了上来,说道:“听说苏姐姐写的字很漂亮,重月特地来讨教。”她抬头打量了一番苏小丽的额脸色,哼了一声,说道:“哟,苏姐姐这是在生气吗?怎么了,不欢迎我们?重月是听人家说苏姐姐脾气好,才腆着脸来讨教的。” “那,下次想要腆着脸的时候,记得选白天。”苏小梨悠悠然的说道。 重月的脸一黑,想要说什么,却被重依拉了拉,她笑盈盈的说道:“苏姑娘,这次算我和重月不对,你就大人大量,别生我们得气了。” 伸手不打下恋人,重依好言好语的相劝,苏小梨也不好不依不饶,便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两位请回吧。” “哼,你倒是知道以暗色一晚。”重月突然笑道,“以前听主人说起来的时候,我还当如此灵慧的女子有多么清新脱俗,却原来是个下九流的西子,在外面孟浪到现在才回来,这么没有妇道的女人,将军竟然能忍受的了。” 苏小梨目光淡淡的看着她,见她停口,便道,“若是说完了,就请回吧。” 重月见她如何说都不恼不怒的样子,心中怒火更胜:“你把你这假清高的一套拿去骗男人吧,在我面前用不上!一个戏子,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这副身子恐怕不知被多少男人糟践……”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重月的声音,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苏小梨,苏小梨看着她,脸上稍稍露出些惊讶,说道:“啊,一时没忍住,不好意思。”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歉意,她对重月笑了笑,说道:“不要休息了。”感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重月的面容顿时冷若冰霜,突然动手撕扯气自己的衣服来,酥胸阿狸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之间她撕坏自己的衣服,又伸手吧自己的头大弄得凌乱不堪,又重重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她嘴里喊着:“苏姐姐,我刚才说错了,我认错了,求你不要再打我了,不敢再胡说了!” 苏小梨收起刚开始的惊讶,翻到觉得有神好笑,干脆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外面到处都是巡逻,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提不见。看见火光迅速往这边靠近,重月用力撞到身边的瓷器,拿起碎片,在自己手臂上拉出巨大的一道口子,顿时血腥味弥漫。 重依连忙上去扶她,“重月,你没事吧?” 巡逻的士兵也冲了进来,一看见眼前的场景,全都傻了眼,愣愣的看上苏小梨,问道:“苏姑娘,这,这是怎么了?” 苏小梨只轻声说了一句:“去请令狐公子。” 因为有人受伤,且这两人身份特殊,都是将军第额人,巡逻队额士兵也不敢大意,一人去请令狐羽,另一人迅速奔去找袁景泰。苏小梨坐在床边不说话,只看着重月,她的手段并不怎么高明,但不高明的手段效果却往往是最直接的。过了不一会,苏小梨便困了,打了个哈欠,神情有些恹恹的。 重月全身是伤,不停的颤抖,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巡逻的士兵的目光有些异样的看着苏小梨。 梨面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袁景泰来的很快,一进门见到这副惨烈的状况,大声问道:“怎么回事?”还没等又人回答他,便已经打不走到苏小梨身边,脸色不渝,厉声问道:“你倒能耐了,还跟人打架,跟谁学的那么野!”说着把坐在床上的苏小梨拉起来端详了一番,见她没受伤才松手。 苏小梨原本还奇怪她与这个重月无冤无仇的额为什么紧盯着她不放,但袁景泰一进门,苏小梨就完全明白了,重月看向袁景泰的眼神太过炽烈,想忽略都无法忽略,这样浓烈的感情,恐怕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也难怪刚才划手臂而不选更狠一点去花脸蛋,若是把脸蛋花开了,恐怕别人更以为她苏小梨心肠狠毒,但她舍不得划花了脸,毕竟还想开着脸蛋去赢得袁景泰的宠爱。 袁景泰这时才把目光转向屋子里另外两人,大量了她们两眼,皱了皱眉,问道:“这么晚了,在别人的营帐里做什么?” 重依连忙福了福,垂下脸,已经被袁景泰的气势不敢抬头,他恍如天生的望着一般,周身的空气都锐利的如同刀子一般。重依颤声道:“将军,我们听说苏姑娘书法好,边想过来讨教讨教,没想到姑娘不在,我们心想或许等会便回来了,可哪知道苏姑娘到了三更半夜才回来。我们以前不着调苏姑娘还会唱戏,还在外面受到真么多爷的喜欢,所以才会等到这么晚。”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重依的这一番措辞像是故意把听到人引入她的思维,叫别人以为她是行为多么不检点的人,袁景泰虽然早就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但因为重依最后那句话,也有些不悦的回头看了看她。 很快,令狐羽便赶了过来,扫了眼眼前的状况,便已经冥币啊个大概,蹲下来替重月止血,包扎。袁景泰又继续问道:“既然是来讨教的,怎么又突然打了起来?” 重依抽泣这,眼中含泪,目光盈盈动人的看向袁景泰,但又因为那双鹰隼一般阴狠的像是能把一切看透的眼睛,渐渐低下头,说道:“是重月说错了话,热的苏姐姐不高兴了,重月劝说苏姐姐洁身自好,不要出入那种场所,苏姐姐便骂我多管闲事,还赶我走。我变劝她,说大家以后都是伺候将军的人,自然是想要讨将军高兴,没想到苏姐姐突然就生气了,重月想是因为苏姐姐心中太在意将军,所以才会因为重月的话而吃醋了。” “吃醋?”袁景泰慢慢回头看苏小梨,目光中像是询问,竟然海塞着一分期望。苏小梨立刻对他道:“我才没有。”袁景泰的目光立刻就冷了下来,狠狠的瞪了苏小梨一眼,复转头看着重依,问道:“多以,她就把你打成这样?” 重月点了点头,又说道:“可能是苏姐姐今日心情不好,我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其他几位大人刚才也看的清楚。”她指着周围站着的巡逻兵说道。 被指到巡逻兵见袁景泰的目光看向自己,立刻道:“笑的的确听见重月姑娘和苏姑娘起了冲突,重月姑娘一直讨饶,但是那巴掌声没有断过……” “就这些?”袁景泰挑眉,巡逻兵连忙道:“是。” “光听声音黑见到苏姑娘动手?” 巡逻兵愣了愣,又点头:“是。” 袁景泰冷下脸来,目光冰冷的扫了眼底下的重月重依,他紧抿着唇,神色严峻,让人心生惧意,突然开口道:“对本将撒谎的人从未有活下来的。你们是昭楚送来的,若是说出实情,看在齐大人的面子上,我还可以网开一面。” 重月重依孙氏噤若寒蝉,袁景泰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盯着重月,只看得她浑身发冷,问道:“再说一次,你的伤,是谁弄得!” 重月的目光一闪,嘴唇不停的打颤,最后人名一般,缓缓的说道:“是……我,啊!”刚说完,任便被袁景泰反手重重的甩了一巴掌,她愣愣的抬头,只看见他面露不耐的说道:“拖出去,这么大半夜的也不嫌闹腾。” 令狐羽被他突入取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叹了口气,随访毕竟也是个姑娘家,袁景泰的举动就是太过肆意,他摇头道:“那姑娘伤的不轻,我去看看。”说着便也退了出去。 袁景泰走到苏小梨蛇鞭,扫了她一眼,最终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不甘心的说道:“害老子白高兴一场。”还当她真的会吃醋,这娘们冷心冷清的,都不摘掉到底会不大会有人能让她伤心。见着苏小梨不言不语的样子,他又不由轻笑道:“那个女人就送给皇上吧,皇宫里就适合这种女人呆,你这种二愣子进去就是找死。” 苏小梨没有因为被骂“二愣子”生气,反倒对他笑道:“她喜欢你呢。”她若有所思道:“应该还是很喜欢的那种,都不洗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袁景泰目光一冷,说道:“关你屁事!”苏小梨笑意更甚:“将军,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刚说完便见袁景泰脸色愈发不善,立刻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好困,要睡觉了。” 袁景泰站了起来,苏小梨刚松了口气,便见他猛地转头,俯下身来一首托住她的有,重重的亲了亲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的用充满威胁的语气说道:“罅隙再敢给我装傻充愣的说这种话试试。”说着缓缓放开她,苏小梨见着他满眼的警告,知道他被自己说急了,连忙闭上嘴不再言语,目送着袁景泰离开,这才又吐了口气。 苏小梨第二日一出门,便见着重依早已等在外面,笑盈盈的看着她,于是于是她立刻又退了回去。重依见状,两忙追上,脸色有些惶惶然的说道:“杜姑娘是在极狠昨晚的事吗?” “那倒不是。”苏小梨道,毕竟昨晚她毫无损失,只是不愿意与她们有太多地牵扯而已。 重依看着门口充满警惕盯着她看待侍卫,有些尴尬的队苏小梨道:“杜姑娘,我可以进去说话吗?” 苏小梨迟疑的看着她,最后道:“还是出去说吧。”说着便走了出来,重依苦笑着:“果然苏姑娘对我有了防心。”说归说,还是跟在苏小梨的身后。 走了没几步,苏小梨停下脚步,看着她,等着她开口,重依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苏姑娘,昨晚的事,实在对不起,重依恳请苏姑娘原谅。”说着,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苏姑娘若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古人都喜欢这样动不动都下跪吗?苏小梨看了看四周,好多人看了过来,便坐了下来,看着她道:“除了这个,你还想说什么?” 重依有些意外的看着苏小梨,她并不上来拉她,也没有露出一点点的惊慌,这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看上去这么好说话,苏红月原本就是泼辣的性子。传满京城的泼女不是吗?她竟然被她的软弱可欺的摸样飞欺骗了,一时忘了这点。重依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苏姑娘记恨上我们了,重月其实心肠并不坏,只是心被蒙蔽才会做出这样莽撞的事情。” 见苏小梨并不说什么。她又继续道:“重月很早以前便听闻袁大将军的实际,对袁大将军倾慕已久,听主人说话吧我们先给将军,重月高兴的几晚上没睡觉,可来了之后,大将军并不见我们,苏姑娘你却可以随意进出袁大将军的营长,所以重月的急了,心里一时被嫉妒冲昏了脑袋,才会有这么怒忙的举动,我也是经不住她苦苦哀求,才允许了她,答应配合她。”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苏小梨看着重依问道。 她到不隐瞒,开门见山的说道:“因为尽早有人过来,说要从我们当中挑选出性格最温和的人留下侍奉苏姑娘您,其他人都要尽早送往京中。”重依磕头,“苏姑娘,重依倒没有什么,只是重月已经伤心欲绝了,她是盼望了多久才能留在将军身边,求苏姑娘成全,把重月留下吧。” 苏小梨起身,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你们是将军的人,我怎么能说的上话?” “苏姑娘还是不肯原谅我跟重月吗?” 苏小梨轻轻一笑:“我没生气啊。” 无意间路过练兵场,远远的看见袁景泰赤裸着上身拿着长枪,胯下一头胯下一头威风凛凛藏青色搞头大啊,正与一群人过招。一转眼的功夫,好些人从马上掉了下去。 正在把弄手上的弩的齐白见到苏小梨,立刻笑得眼睛找不到缝隙,对袁景泰叫道:“将军,杜姑娘找您来了。” 袁景泰跳开刺过来的长枪,一转马头,策马往这边过来,一伸手便把苏小梨领到马背上,身后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袁景泰丝毫不介意,又掉抓马头回到练兵场,他一侧身,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把弓箭,又从马鞍上挂着的箭筒中抽箭,用力拉开,对着远处的箭靶,马 的速度极快,他还是一箭射中了红心。 他笑着把弓箭抵着苏小梨,绕过她试试,苏小梨受到怂恿,果然不知死活的试了一下,果然,箭射偏了方向直直刺道了一匹马的屁股,马受惊了,顿时惊慌起来,冲进人群中,首当其冲的便是马上的人,自是狼狈的挣扎了一会,从马上掉了下来。 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情况,袁景泰很没良心的哈哈大笑恰来,拿过苏小梨手中的箭,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再过三日,我们便背上。” 梨面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军一路北上,袁景泰并不怎么跟苏小梨说军中的事,只是齐白闲暇的时候多嘴跟她说个三两句,从他零零碎碎的话中,苏小梨总结出是桓燕和昭楚的两国皇上都极有也信,但互相都攻不下对方,只得结为同盟,想要共同攻下周围的小国。 还真是没个安生的地方,过了真么就,酥胸阿狸对于老天突然开玩笑一把地她人发到古代来造就没了怨言。只想有个安定一些的容身之所,只可惜,天总是不随人愿。 她一点都不想跟着大军走,长途跋涉的,累得很,可就是有人心甘情愿的跟着。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个鲜红的身影。玉儿原本并不会骑马,但这些天下来她的骑术是突飞猛进,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俞林的身后,俞林的表情尴尬之极,平日里经常被其他人那这件事来做笑料。 “苏姑娘,要喝水吗?”身边的重星策马上前问道。 苏小梨摇了摇头,道最后跟着一起来的重字辈的美人还是袁景泰跳出来的,她是挺同情重月的,只可惜她怕若真的带上重月,恐怕自己连个安稳觉都谁不上。 “苏姑娘,翻过这座山,我们就到了。”另一旁的重菲说道。 苏小梨轻轻点了点头,总算是要到了,她快累的没力气了。此时的队伍正要走进峡谷,这个地方是标准的两山夹一涧,前面的袁景泰一抬手,队伍停了下来。苏小梨抬头看了看便知道他正派探子去前面探路。 不得不说,袁景泰治军还是挺严谨的,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这里,连马都不发出一点点杂声,安静的出奇,不一会,便见探子骑马迅速回来,在袁景泰面前不知说了什么。 苏小梨这个方向看不清袁景泰什么表情,只看见他似乎沉思了一会,突然转头岁身边的收下下了什么命令。队伍立刻开始移动,袁景泰带着一队人马调转马头,绝尘而去,而剩下的人继续浩浩荡荡的往山谷里走。 重星觉察到不对,自言自语一般道:“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袁诚礼已经来到她们身边,对苏小梨道:“苏姑娘,请暂且在这里等待。”说着又对玉儿说道:“玉儿姑娘也过来把。” 玉儿冲他笑了笑,说道:“别说笑了,我可是说过要生死追随俞林的。”说着一甩马鞭追着俞林而去。袁诚礼的严重微微闪过一抹异样,但最终还是没有组织她,他转身对苏小梨说道:“苏姑娘,请跟我来。” 苏小梨看着玉儿的背影,男的有些不悦:“为什么不拦住玉儿?” “将军只是吩咐属下看管好苏姑娘。”袁诚礼不紧不慢的说道。 苏小梨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那,我去把她追回来。”这种架势,油烟人都看出是要打架,这种时候玉儿这么鲁莽的冲进去岂不是死路一条?她刚想上前,便被袁诚礼拦住去路:“苏姑娘,请不要为难属下。” 苏小梨松了松缰绳,说道:“你把玉儿追回来我就不为难你。”见袁诚礼面露犹豫,她立刻说道:“放心,我在这里不乱跑。” 袁诚礼迟疑了好久,才对苏小梨一抱拳,“属下马上回来!”说着,驾马需素冲往快要进入山谷的队伍中去。 见苏小梨微微拧着眉,重菲笑着劝道:“苏姑娘不用担心,成礼大哥骑术可是长年累月练出来的,若是追不上三脚猫功夫的玉儿姑娘,岂不叫人笑话?”她的目光中全是盈盈笑意,看起来是个十分睿智的女子,唇角眉间都散发着灵秀的感觉。 “我知道。”苏小梨也是一笑。突然间脸上的笑容一凝,皱了皱眉头,感觉后背凉凉的,如芒在背。她回过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苏姑娘怎么了?”重菲依旧温和的与她说道。 “哦,”苏小梨回过神来,说道:“没事。”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她似的,大概是错觉吧。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盯着她?因为这种不适感,她跳下马,想到处走走,刚走了几步,突然感觉余光中一道白光闪过,她下意识的迅速躲开,险险的躲过那一击。一转身,苏小梨看见攻击她的人已经被重星按到地上,手上的匕首也被夺了下来。 苏小梨看清她的脸,不由微微吃惊:“重月?”她不是被送往京中了吗? “你怎么在这里?” 重月冷笑一声,目光宛如利刃般的阴冷:“我怎么在这里?你想把我送给京中嫁给你们那个小皇帝,这样就不担心我跟你抢将军了是不是?”她脸色一冷:“我偏就不让你如意!是你在将混耳边怂恿要将军把我送走是不是?重依都已经那么求你了,你竟然还怎么做!” “看来是让你给抬出来了。”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重菲脸上依旧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悠闲模样,她柔声劝道:“重月,何必如此执着?嫁给皇上不好吗?锦衣玉食总好过分在将军身边受苦受累。” 重月不屑的看着她:“想你这般冷血无情的人如何能懂!就算在艰苦,我也愿意跟着将军,谁要去此后那个半大的小皇上!更何况,你不是不知道,昭楚的女子如入宫,终身的地位都如同宫女,哪来的什么锦衣玉食!” 苏小梨早已在听到“那个半大的小皇上”的时候呆愣住,重月后来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见,她立刻问道:“什么叫……半大的小皇上?皇上不是三十左右吗?” 重月闻言,轻蔑的笑了笑:“那是先皇,如今龙椅早就换了人坐,恪亲王辛辛苦苦夺下的皇位,想不到竟然转手让非别人。”她扫了一眼苏小梨:“你竟然不知道~” “那恪亲王呢?”苏小梨上前一步问道。 “你们桓燕的王爷,我怎么知道他的去向!” 苏小梨脑中一片空白,脚如同冻住一般,一动不能动。重菲上前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对其一笑,继而转向重月,目光陡然降温:“重月,主人吩咐我们的话你都忘了?忘了我们的任务?我们是来伺候将军的,也就算是将军的人了,既然是将军的命令,你还敢违抗?若是谎言因此记恨昭楚,你承担的了这个责任吗?” 重月依旧冷笑:“我原本就不是因为偶什么任务而来。” “既然如此,”重菲转过头去,低声道:“重星~!” “苏小梨,我的苏姐姐,早晚你会后悔的,”重月眼中含笑海蜇苏小梨,“你根本就不该与将军在一起,因为你是……” 重星的手快速一闪,重月的声音戛然而止,血潺潺的从喉咙的伤口流了出来,人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双美艳的双眸还是似笑非笑看着苏小梨,苏小梨见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瞪大眼睛,猛的看下岗已经站了起来的重星:“为什么要杀额她?” 重星一脸漠然:“因为她对苏姑娘不利、” 苏小梨说不出任何话来,转过身去,手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这是,她看见玉儿与袁诚礼各骑一匹吗像这边慢慢踱了过来。袁诚礼跳下马,扫了眼重月的尸体,并不怎么惊讶,只对苏小梨道:“苏姑娘受到惊吓了吧?” 苏小梨闻言,抬头看他。一旁的重菲笑道:“袁大哥不放心我和重星,想试探我们呢。”她看向袁诚礼:“不知我们是否通过袁诚礼大哥的考验?” 袁诚礼笑了笑,不置一词,最后只无关痛痒的看着地上的重月说道:“想不到她竟然会掏出来。” 重菲嘴角一翘,对苏小梨道:“所以都跟苏姑娘说了,不用担心玉儿姑娘,玉儿姑娘既然是袁大哥有心放走的,那他也必定能把玉儿姑娘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袁诚礼见重菲嘴上不饶人,便笑着说道:“袁诚礼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重菲摆摆手:“放心,重菲明白,重菲不是不明事理的额人,袁大哥此番作为也是为了苏姑娘的安全着想,毕竟我和重星原本是祁大人的人不过现在我们已是将军的人,成礼大哥若以后继续这般怀疑我们,可就叫我们心寒了。” “是,袁诚礼必当注意改进。”袁诚礼拱手道,目光一转便注意到苏小梨面色有些异样,开口道:“苏姑娘,你怎么了?” 苏小梨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最后只轻轻叹息一般说道:“没事。”目光在袁诚礼脸上流转一圈,转而问道:“前面有伏兵?” 袁诚礼点头微笑:“苏姑娘只需稍等片刻,不过多久便可进入月吴境内好好休息。” 梨面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袁诚礼静静等着前面的回音,松开缰绳,任由马在这里踱来踱去。苏小梨不由自主的想起重月方才的话,在下已经报了仇了吧?以他温良如玉,清淡如风的性子,大抵是找个清幽的地方隐居了。第一次剑法哦他时,便是在一个远离京城繁华,毫无尘世喧嚣的地方。他始终是不远自降身份在俗世沉浮吧。 不多时,苏小梨便看见远处一道身影,担任独骑迅速往这边靠近。稍稍走近一些,便看得清楚,来人正是俞林。与安倍因为中途被袁诚礼强制带回来而郁卒不已的玉儿见状,立刻嫣然一笑,迎了上去。 俞林并没有搭理她,神色并不怎么太好。苏小梨不觉有些意外,袁景泰每次出去带回来地基本上都是捷报,仿佛袁字大旗所到之处,从来都只有敌人落荒而逃的份。在苏小梨看来,袁景泰打胜仗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看俞林的脸色,似乎并不那么顺利。 袁诚礼也看出不对,一拉缰绳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俞林看了眼苏小梨,是袁诚礼说:“个老子的,月吴那群狗娘养的龟孙子,还真他妈地吃了吃了熊心豹胆了,哼,想在这里给我们个小马尾,我呸,……”一下皆是一些没有实质意义的脏话。 跟上来的玉儿不由不耐的打断道:“那来这么多怨言,怎么,打败仗了?”语气中全是幸灾乐祸。 “说的狗屁混账话~!”俞林转头怒气冲冲的说道,那神情,仿佛玉儿说了什么不可原谅的话一般:“老子我跟将军身后东征西讨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他妈的吃过百丈!婆娘家见识短就别给我胡乱插嘴,月吴那群孙子有个鸟用?你不知道,刚才来自把那群孙子……” 听到这里,苏小梨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重菲敏锐的发现,不由一笑,轻声对苏小梨道:“我哥乃姑娘身边也好些日子了,倒是头次见着姑娘为将军这般担忧。” 苏小梨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淡淡说道:“要是输了,重菲就是战俘了。” “哦?”重菲的目光中满是笑意,目光中意味不明的死你跟着苏小梨看,“原来苏姑娘只是担心战况,不担心将军啊。”她话头一转,对俞林道:“那么既然赢了,与大人为何刚才愁眉不展?” 俞林一滞,后头一动,面露愧色对袁诚礼抱拳:“俞林没看好手下,想不到我身边竟然出了个内奸,害将军负伤。” 苏小梨一愣,孟然转头看着俞林,袁诚礼连忙问道:“将军的伤势如何?” “刺中后心。” 袁诚礼顿时面如土色,抿了抿唇身躯抖了抖,突然上前把苏小梨抱到他的马背上,只说道:“苏姑娘,失礼了。”说着便策马往山间中狂奔。 山涧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好些尸体,一股子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因为袁诚礼驾马架的飞快,苏小梨根本来不及一一辨别哪方的人损失更大。俞林早已跟了上来,在袁诚礼身后见到:“将军不在这里,你跟我来!” 袁诚礼稍一放慢速度,俞林便已经追到他牵头,替他引路,原来袁景泰带着人,把山头上埋伏的人打个措手不及,一路追过去,已行数百里地,到了月吴交接出的小城镇。 苏小梨一下马,便见到园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忙乱的不得了,她看着出来的人手中捧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心头一片骇然。没等袁诚礼系好缰绳,她便排进房中。 坐在床边的令狐羽申请严峻,看见她也没招呼,只快速扫了他一眼便专心只会身边的人。她慢慢走到床边,看见袁景泰趴在床上,眉头微微皱着,脸色苍白如纸,带血的黄金甲胄被剥下扔在一旁的地上,铠甲旁边静静躺着一把刀,那刀不是袁景泰平常用的那把,向来应该是用来刺杀他的那把。他的上衣被剪开,露出赤裸的背,后心口一片血肉模糊,看着就叫人心惊。 苏小梨举得心口一紧,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看着令狐羽在哪里忙乱。袁诚礼也冲了进来,打不走上前,问令狐羽道:“怎么样了?” 令狐羽根本没有时间与他搭话,俞林撒谎你给钱对袁诚礼道:“将军跑出太远,令狐先生也是刚刚被送过来的。”袁诚礼闻言,不再言语,目光焦急的盯着袁景泰。 听到动静,袁景泰微微睁开眼,即便是这种时候,他的目光依旧凶狠,丝毫不显狼狈。他只扫了他们一眼又闭上,不过一会,有猛然睁开,直直看向苏小梨,目光一柔,开口道:“过来。”声音有些虚弱,不似平常那边底气十足。 苏小梨走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袁景泰伸手重重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我还没死呢,眼睛红个什么劲儿啊!”见苏小梨只是摸了摸额头,没说话,便对她道:“我累了,睡一会。”说着,不顾屋里的人顿时全慌了神,再次闭上眼睛。 这么一睡就睡了一整天,袁景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晚,目光已收回来便看见令狐羽和袁诚礼站在床边,最后又看见他面前的苏小梨,苏小梨意见他醒来,似乎神色一松,嘴角一抖,眼泪竟然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袁景泰见状,孙氏慌了神,手一撑坐了起来,也不管令狐羽慌忙的说道:“你伤口未愈,不宜做起来……”见袁景泰已经坐了起来,令狐羽不由一脸挫败:“你可真是……”脸上的神情明显再说他“荒唐”。 袁景泰看着苏小梨,说道:“我不是说了只是睡一会吗?还哭,老子没死你哭的哪门子的丧!”虽是责备的话,语气中却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心疼。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见苏小梨眼根没有停止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袁景泰不由气急败坏的看向令狐羽:“你都对她胡说八道什么了!” 令狐羽反倒一笑:“你倒是挺精神的,看来我也不必担心了。”他拍了拍身边红了眼睛的袁诚礼道:“你家将军喜欢做狗咬吕洞宾的事,我看我们还是先退下吧,省的留下来被乱咬一通。” 袁景泰闻言,更加生气,可说话人已经一转眼不见了,袁诚礼也对其一笑,跟真退了出去。袁景泰低下头开看着苏小梨,此时的她显然已经缓和下来,不由叹息,柔声道:“慕综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是学过多,可能撑不过去。”苏小梨也不隐瞒,轻轻说道。 袁景泰见她老老实实承认,不由笑了笑,“怎么,舍不得老子死?” “不是,”苏小梨语气淡然,“怕阎王来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男的袁景泰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得意,目光中闪过一丝一样的神色,突然一皱眉头,满脸痛苦的抽了口气。苏小梨见状,忙问道:“你怎么了?” “伤口疼。”他恹恹的说。 “那,我去帮你吧慕综大哥叫来吧。” 袁景泰捂着胸口,眉头紧皱:“疼的紧。” 苏小梨瞥了他一眼:“明明后心口被刺了一下,你捂着胸口做什么?”见袁景泰露出才想起来的模样,她不由怒瞪他一眼,起身便走。 因为令狐羽坚持不让袁景泰起身的原因,显然是不能继续行军了,队伍便暂时驻扎下来。苏小梨与玉儿住在一个房间,玉儿与她安静的性子不同,根本呆不住脚,白天连个影子都见不着,知道傍晚才回来。 一进门,苏小梨便见着她一脸郁结的表情,不由问道:“俞林还是不理你。” “哼,真是对牛谈情!”玉儿愤愤的坐到梳妆台前说道。 苏小梨从镜子中看她:“那就算了,我觉得慕综大哥比他好得多。” 玉儿闻言,脸上一冷,看了苏小梨一眼,“他再好也与我无关,对了,我刚才遇到他,他让我转告你,伙房里正熬着药,让你一炷香的时间后去取下来给将军送去,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了。” 看着玉儿一脸别有意味的笑容,苏小梨只做没看见,自从那日她红着眼睛回来后就被玉儿嘲笑了许久。因为是要给袁景泰喝的,伙房里有两个人守着,生怕被人下了毒似的。 苏小梨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内还坐着另外两个将领,几个人讨论什么的正起劲,都没有看她。苏小梨轻轻把碗放在桌上,坐在一旁等着,因为无聊,便干脆托着腮看着热腾腾的药散发出来的热气。 不过一会,彭傲抬头看了看她,便转头对袁景泰道:“将军还是先把药给喝了吧。” 袁景泰挥了挥手:“不用。” 几人总算聊完,那药业凉了,苏小梨站起来道:“我去帮你热一下吧。” “不用了!”袁景泰披了件衣服就走下床,苏小梨忙道:“慕综大哥说你不能下床。” 袁景泰依然走到了她身边,全然不在意道:“是背上手上又不是腿上受伤。”说着接过苏小梨手上的青瓷碗,仰头把里面的药一饮而尽,把碗往桌上一放,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嘴,把苏小梨圈进怀里:“还有,不是说了不准这么叫他吗?” 梨面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习惯了!”苏小梨道。 袁景泰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又一笑,挑起她的下巴:“来,也叫声京珧哥哥来听听。” “袁大头。” “要不叫京珧大哥也成吧。” “袁大头!” 袁景泰怒了,瞪了她一眼,苏小梨反倒笑了,袁景泰看着她的笑容,顿时怒意全消,低头在她唇上亲啄了一下,苏小梨眼中的光芒晃了一下,笑容呆滞,却并没哟排斥他的动作。 没过几日,袁景泰便不理会令狐羽的规劝,急促行军,迅速占领了月吴边境上的小镇。紧接着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着攻打月吴的战略,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重菲,月吴的君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小梨以为无聊,只能探听一下无关痛痒的消息。 重菲笑了笑,“老皇帝还不错,不过自从考皇帝过世,换了台子几位就不行了,成天就知道贪乐寻欢,把正事都交给国仗。” 听到这里,苏小梨不由一晃神,不由一笑,若是她没来,与安倍的苏红月恐怕早就嫁给桓燕的先皇,苏丞相也早就成了国仗。只可惜苏安邦到底是命不好啊,累死累活大半辈子,结果功败垂成了。 苏安邦其实对她算是不错的,就算生气也从不懂她一根手指头,说起来苏安邦也算是个有风度的人了,人前从来未见他失态,行为谦和有礼,听说以前和那个疯了的苏夫人也是令人艳羡的一对佳偶,就是可惜了苏夫人却突然得了失心疯。 听说那么多房姨太太也是苏夫人疯了之后娶的,而苏安邦对她们也一般般,从秋岚就看的出来了,虽然费了许多金银珠宝,让她相守荣华富贵,却很少去看她,对她们能用多少心意可见一斑。 苏小梨想起秋岚,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重菲见状,问道:“怎么了?重菲说的 不好吗?” “不是。”苏小梨摇头。 “那,就是苏姑娘在担心袁将军了?”重菲笑道,“放心吧,月吴虽大,却总是不如桓燕的,更何况,袁将军出马,还有什么出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来我还真是跳出了个令他利齿的丫头,还知道替我说话。”袁景泰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重菲重星连忙后退了一点,矮身福了福。重菲的唇上笑意不减:“原本将军留下我们便是替苏姑娘分忧解愁的,重菲自然要卖力才能不辱使命。” 袁景泰笑道:“好一个解语花。”他转手对身后的人道:“祁大人的眼光的确果然不错。” “哪里,是袁将军慧眼识珠,最好的被你留了下来。”身后的那个青衣书生模样的人淡淡说道。 苏小梨听见他的声音,不由转手看去,果真是祁棠危,袁景泰说道:“正好,祁大人今日刚到,不如由重菲重星带着祁大人随处看看。” 祁棠危笑道:“这自然好,”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苏小梨:“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血性男儿都挡不住温柔乡的诱惑,袁将军为攻下月吴日夜操劳,男的有时间陪没人,祁某岂有不成人之美之理?”说着便对重菲点了点头,二株立刻迎了上去,为其引路。 祁棠危一走,苏小梨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管他做什么?”袁景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由皱眉道:“怎么最近脸色差了许多?” “以为没事做很无聊!”苏小梨看着袁景泰,眼睛满是怨愤,若不是他,她还呆在谷大娘家,安安心心的为弘扬国粹做贡献呢。袁景泰一笑,“那我带你出去走走!” 说着便一把拉起她,曲起手指在嘴上一吹,一批通体乌黑的骏马便奔到眼前,袁景泰抱着苏小梨纵身跳上马,拉着缰绳策马往院子外奔去。苏小梨不由转头问他:“你不是有许多是要忙吗?” 袁景泰笑道:“对你,我有的是时间。” 袁景泰把她带到山里转了一圈,回来填已经不早了,袁景泰把苏小梨待会园子里,此时正是深秋,院中几株枫树红酒几乎滴血,鲜艳夺目,漂亮的很。苏小梨许久未唱戏,突然便想唱起来,转头对袁景泰道:“我唱首曲子给你听把、” 袁景泰看着她,唇角一勾,“好啊,我洗耳恭听。”他转手在时登上做了下来观看。苏小梨一举一动都明显是hi经过千万次练习,嗓子优美动听,字正腔圆,身段柔软姿态优美。虽然没有戏服在身,但她的申请却十分认真,与背风吹落散在空中的枫叶仿佛融为一体,没得不似凡物。 袁景泰眉间舒展,无数次听过她唱曲,却是首次只为他而唱,只为他…… 袁景泰想到这里,几天来的烦躁情绪不由一扫而空。 袁景泰想到这里,今天来地烦躁情绪不由一扫而空,一曲唱完,袁景泰抚掌,眉头一挑,道:“好!”他起身,抱起苏小梨,纵身一跳,站在院中一颗两人粗的老槐树上,见苏小梨一脸惊疑, 笑道:“唱得好,多以奖赏你。” “这叫什么奖赏。”苏小梨轻声道。 “你不觉得,这样看风景会好一些?”袁景泰唇上沾染上笑意,补充道:“而且听说书上有蛇。” 苏苏小梨一听,脸色孙氏一边,见袁景泰脸上露出促狭的笑意,知道在骗她不由瞪了他一眼,不过他说的倒的确没错,平时看习惯了的园子在高处一看倒是别有一旦风味,园子里的人走来走去的忙碌,听不见声音却能从脸上的表情猜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袁景泰悠闲的躺在粗粗的树丫上,目光一转,看向苏小梨,只见她静静的看着园子里形形色色的人,唇角含着淡淡的笑,这般温暖满足的表情,让人感觉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袁景泰伸手把她揽到怀里,把她圈在自己的胸口。 “你的伤好了?”她不由问道。耳边立刻传来一声轻笑:“早就跟你说过,只是小伤。” “我不喜欢你。”苏小梨又道,袁景泰依旧只是轻声回道:“我知道。” 怀里的人气息缓缓平静下来,摘掉她这些日子来也没有休息好,他的手缓缓摸了摸她的头,听见她笑声的嘀咕了一句什么根本不清楚再说什么,但声音中却充满鼻音,显然是快睡着了。 齐白满院子的找袁景泰找不到人,听袁诚礼说去找苏小梨了,便在苏小梨道的园子里又转了几圈,依旧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正叹息这,无意间一抬头,却看见袁景泰悠闲闲的躺在树上,不由得大喇喇的跑过去,“我说将军啊……”还没说完,便挨了袁景泰一记冰冷的警告的眼神,他立刻噤声。 之间袁景泰小心的抱起怀里的人,齐白这才发现苏小梨也在,袁景泰一纵身跳了下来,解下披风,把苏小梨整个人都遮了起来,他看着去呗,低声问答:“什么事?” 齐白也压死声音答道:“抓到几个月吴探子,嘴硬的很,撬不开。” “哦?”袁景泰目光一变,满是玩味,“那就是成礼去陪他们玩玩,若是那么想耗着,就陪他们耗着。” 齐白轻咳了一声,“我知道了,”话头一转,又道:“将军,各方面部署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将军的一声令下。” “好。” 苏小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玉儿坐在她身边,见她醒了,笑道:“睡得可真安稳,看卡这都什么时辰了。”苏小梨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时候了?” 玉儿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都快午时了,还不赶紧起来!”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慢腾腾的穿衣服,玉儿坐在床边,笑道:“不去给你家将军送药吗?他一忙起来,除了你,谁敢催他喝药?”她拍了拍苏小梨的头,“快去跟你家将军温存温存吧,过两天恐怕又没安生日子了。” “怎么了?”苏小梨闻言,抬起眼睛看向玉儿。 玉儿道:“你家将军是会作者耐心等敌人打倒脑门上来的人吗?我看这架势,过两日就该去攻城了。” 果然,苏小梨一走到外面,感觉整个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一片肃杀,街头上做买卖的生意人也少了许多,苏小梨随意逛了几圈,转弯处,突然看见一个身影,苏小梨不由浑身僵硬,像是被雷击中一般。 “苏姑娘,怎么了?”重菲见她停在路中央,不由得出言问道。苏小梨不理会她的话,立刻追了上去。偌大的一条街,人虽不多,但有时想找一个人时也挺难的,苏小梨最终还是无功而返,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额重星问道:“苏姑娘,看见什么敌人了吗?” 苏小梨的申请有些失落,“大抵是我认错人了吧。”怎么可能会是李绅呢,李绅好歹也是官员之后,既然替自己的爹平了反,不是应该好好留在京中享受皇上的赏赐吗? 第一百三十章 秋夜,冷风沁凉。 祁棠危在院中,一壶浊酒,自斟自饮。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他略略回头,看见苏小梨及重菲重星从园子里走了出来,苏小梨见了他,微微点了点头,身后的重菲重星同时一福:“主人。” 祁棠危的目光一敛,清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你们已经是苏姑娘的下人,当以苏姑娘为主,不可再叫我主人。”他的视线转向苏小梨:“苏姑娘好雅兴,出来散步吗?” 苏小梨点了点头,倒不是因为她真想散步,只是玉儿今晚亲手做的点心太可口,她一不小心贪嘴吃多了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被玉儿哭笑不得地赶出来消消食。 祁棠危笑了笑,做了个手势示意身边的位子,对苏小梨道:“不知祁某是否有幸请苏姑娘共饮一杯。” 苏小梨脸上露出迟疑,又闻祁棠危的声音带了些笑意道:“苏姑娘如此介意祁某?”苏小梨眉头一展,走到祁棠危身边坐了下来,祁棠危给她斟了杯酒,“苏姑娘放心,祁某也不太爱饮烈酒,这只是一般的农家米酒,不易醉人。” 苏小梨接过杯盏,饮了一小口,挺香。 “金一怎么不跟你一起?”苏小梨又想起了那个娃娃脸老头,叫人心里接受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实在很难。 祁棠危笑道:“他总不能时时在我身边。”他抬起头,不由叹道:“今日是中秋,月圆之日。” 难得见到祁棠危也有些落寞的表情,苏小梨不由问道:“你想家了?” 祁棠危回头,看了苏小梨一眼,反问道:“苏姑娘想家吗?” 闻言,他不由一滞,愣了许久,点点头:“可惜想也没有用,回不去了。” 祁棠危看着她的目光别有意味:“苏姑娘怨恨恪亲王吗?” 猛地抬起头,苏小梨有些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怨恨……恪亲王?” “若不是恪亲王,你回了京城依旧是相府唯一的小姐,衣食无忧,而现在却弄的无家可归,不得不依附在袁将军的羽翼之下。” 原来是他会错了意,以为她说的是想念京城的那个相府,苏小梨清浅一笑,却未回话。祁棠危显然以为她是在无奈的笑,劝慰道:“苏姑娘节哀顺变。” 沉默片刻,祁棠危突然又问道:“苏姑娘去过昭楚吗?” 苏小梨摇头,他又问道:“想去看看吗?”见苏小梨目露疑惑,他不由笑道:“听悯云世子说姑娘并不同于其他桓燕人对昭楚人成见颇深,祁某只是好奇,才有此一问。” 苏小梨闻言,倒认真的想了起来,最后点头道:“若只是游玩的话也不错。” 祁棠危闻言,轻笑道:“若是有机会,祁某作为东道主,定当好好宴请苏姑娘。” “好啊。”苏小梨的淡淡一笑,祁棠危也回之一笑,端起杯盏,对她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稍晚一些,苏小梨回到房中,一推门,便落进了一个暖暖的怀抱。那股熟悉的霸道又嚣张的气味扑鼻而来。 “去哪了?身上这般凉。”耳边传来袁景泰的声音。 “出去走走。”她一皱眉,突然又坏脾气地冲袁景泰道:“袁大头,放我下来。” 袁景泰并不理睬她,如一只大型犬一般把头埋在她脖颈间嗅了嗅,皱眉道:“喝酒了?”再一看她的脸颊上,果然有些醉意,目光迷离,两颊上微微泛红。只见苏小梨对他一笑,“喝了一点。” 袁景泰叹了口气,明知道自己酒量差还学别人喝酒,他打横抱起她,“跟谁喝的?” “祁棠危,他请我喝的。”苏小梨眨了眨眼睛,两边嘴角往上翘了翘,两只眼睛弯的如同月牙:“他还说让我去昭楚玩哦~” “去个屁!”袁景泰横了她一眼,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刚想退开,却不料苏小梨的双手突然环上他的脖子,袁景泰顿时僵住,动弹不得,苏小梨的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声音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我一点都不想去昭楚,我哪里都不想去,我想回家。” 袁景泰慢慢抬起手托住她的头,轻轻抚摸,感觉到苏小梨渐渐放松下来,手也软软地垂了下来,他轻柔的把她放回床上,掖了掖被子,坐在床边细细端详她的睡容。良久,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再睁开眼睛,目光中闪着异样的神采,起身出门。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玉儿一出门,便看见袁诚礼守在外面,袁诚礼见到她,对其一笑,说道:“玉儿姑娘早。” 玉儿因为上次他强制把她带回去的事情耿耿于怀,自然没给他好脸色,冷冷地扫了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怎么了,你家主子又有什么吩咐,一大早便在这里等那丫头?那丫头睡着呢,要不我给你叫?” “不用,”袁诚礼笑道:“让苏姑娘好生休息吧。” 玉儿打量他一会,点点头,走出几步,又回头问道:“知道我家俞林在什么地方不?” 袁诚礼其实不想出卖俞林的,只是眼看苏小梨和玉儿关系这么近,若是玉儿不高兴了在苏小梨面前说了他什么,虽然苏姑娘不是多嘴的人,不会对将军说他坏话,但讨好苏小梨总是没错的。他立刻对玉儿道:“俞林一大早与齐副将出城查看了,估摸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回来了。” “哦~”玉儿性感的唇上带了丝笑意,嘴角往上一扬,对袁诚礼点了点头:“那多谢诚礼大人告知了。”说着便转身,一步三摇,扭着腰走了。袁诚礼看着不由背后寒了寒,这样的女人,也难怪俞林会怕成那样,俞林可是抱定了要娶贤良淑德的媳妇的念头的。 没过一会,苏小梨也走了出来,其实她起床起得并不晚,只是相对于他们这些古代人晚了一些,她看见袁诚礼,对他一招手,“早啊。”刚走过去,又退了回来,看着袁诚礼疑惑道:“为什么你在这里?” 袁诚礼轻笑:“将军让属下看护苏姑娘的安全。” 苏小梨很不解,以往袁景泰就算出去征战也会很放心地把她留在军营中,袁诚礼大部分时间都是与他形影不离的。但下一秒,苏小梨便明白为什么了。只见祁棠危从另外一个院子转过来路过此处时,对她一笑,接着又转头对袁诚礼点了点头。 袁诚礼的目光立刻变了变,苏小梨明白袁景泰对祁棠危防范颇深,即使是结成同盟也不忘时刻防备他。祁棠危对苏小梨道:“若是早知道苏姑娘酒量浅,昨日祁某就不让苏姑娘饮酒了。”他的目光在苏小梨脸上扫了扫,“宿醉会有些头痛,苏姑娘还好吗?” 苏小梨点点头:“我喝的不多。” 身边的袁诚礼在苏小梨耳边轻声提点道:“苏姑娘请移步去用早膳吧。” “好~”苏小梨应道,转头看见祁棠危似笑非笑的神情,便道:“你也一起去吗?” 祁棠危立刻从善如流道:“好啊!” 苏小梨的神色一滞,神色讷讷地看着他,原本就是想与他客套两句,没想到他还真的答应了。她脸上的神情再明显不过,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祁棠危却状似若无其事道:“怎么,苏姑娘不愿意?” 苏小梨点点头,反应过来自己太诚实,又立刻摇了摇头。祁棠危倒也不是很在意,对她一笑,欠了欠身:“苏姑娘请。” 饭桌上闲聊之时,苏小梨才听祁棠危说起才知道,袁景泰昨晚半夜便领军出了城,主动伏击月吴大军去了。对于袁景泰的作风苏小梨早已习惯,她并没有太过惊讶,也丝毫不担心,看着齐白与袁诚礼的表情,似乎月吴并不是军事上太强硬的国家,像是并不用出太多力气似的。 午间,祁棠危邀苏小梨去街上走走,苏小梨见袁诚礼没有阻拦,便也欣然接受邀请。因为是边界的小城镇,既有桓燕的人,也有月吴的人,常住居民之间相处的十分融洽,并没有不愉快。但过来过往的商贾便不同,只在小客栈中坐坐,便能听见南来北往的月吴商人痛骂桓燕。 这也是无可厚非,谁会开放城门的欢迎来侵略自己国土的军队呢? 祁棠危见苏小梨垂下眼睛,看楼下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的人群,解释道:“这些人,因为城门关了,不准通行,回不去多少有些不悦。” 苏小梨收回目光,语气清淡,“他们父母妻儿都在月吴城中,想回去的心情自然迫切。”她摆弄了一番手中的琉璃杯盏,抬头看向祁棠危:“都是你们害的。” 话是这样说,她的语气中却丝毫没有责备之意,祁棠危也听得出,不在意的笑了笑:“只要能让百姓过得好,龙椅上坐的是谁,又真正会有多少百姓在意?但这对桓燕与昭楚却很重要。这点,苏姑娘应该很清楚。” 苏小梨不答话,偏了偏头,看向茶馆楼下的人群,目光又陡然凝滞,因为怕自己心急看错了人,还仔仔细细地辨认了好几眼,的确是李绅,没有认错。他手里拿了一个油纸包,似乎是刚买了什么,他对看热闹并没有兴趣,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苏小梨立刻起身,转身就从茶馆的楼梯跑了下去。 刚一出门,便遇上满头大汗的小九子挡在她面前,她想绕开,却被他一把拉住,气喘吁吁地说道:“苏姑娘,出事了,齐副将让你与祁大人立刻回去!” 苏小梨面上稍稍带了些焦虑,说道:“你别闹,我很快就回来。” 这时祁棠危与袁诚礼也追了上来,袁诚礼大步上前拦住苏上梨,问道:“苏姑娘有什么急事,属下派人替你做。”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面色又渐渐平静下来,她不可能让袁诚礼帮忙去找李绅,更何况,耽误了这么些功夫,李绅恐怕早就走远了。黑亮的眸子闪了闪,又恢复平淡无波,对袁诚礼道:“没事。” 祁棠危见状,便问另一旁已经平缓下呼吸的小九子道:“出了什么事?” 小九子的目光触及祁棠危,又立刻收了回来,显然对他是格外排斥的,但特殊的时候,也顾不了这么许多,他说道:“月吴的人避开了将军的队伍,直接攻过来了!这里已经不安全,请苏姑娘先回军营再行定夺去处。” 袁诚礼闻言,不敢含糊,带着苏小梨迅速回军营,回去过后才发现情况有多么严重,想不到月吴还有这种秘密武器,象阵。数量众多的全副武装的战象一冲,再如何精兵铁骑都被冲的乱七八糟,象蹄对着桓燕的士兵胡乱践踏,月吴的军队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攻退了桓燕的军队,悠然自得地在城下稍作休整起来。 齐白看了眼袁诚礼身后似乎还没拎清利害干系的苏小梨,直接下令道:“彭傲,你协助诚礼,护送苏姑娘离开。” 彭傲的眉头紧皱,却还是一拱手,说道:“是!” 袁诚礼上前,把苏小梨带离开,彭傲紧随其后。苏小梨被扶上马,突然转头问袁诚礼道:“你们要输了吗?” 袁诚礼安抚性的对苏小梨笑了笑,道:“苏姑娘放心,我袁家大军绝不是废物,抵挡个几日还是没问题的。等到将军得知消息回来援救便没事了。” 彭傲有些耐不住性子,满眼担忧道:“可是将军得攻下月吴才能回来,不然便会沦为被月吴前后夹击。”他看了眼苏小梨,“将军若是因为担忧苏姑娘的安慰鲁莽冲回来……”但不是不相信袁将军,只是将军这几日来对苏小梨如何有眼人都看得出来。 “彭傲!”袁诚礼制止住他,他声音凉凉的说道:“将军是如此不知分寸的人吗?”见彭傲低下头,袁诚礼才再度对苏小梨道:“苏姑娘,走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玉儿和重菲重星她们呢?”苏小梨没见着她们身影不由问道。 袁诚礼拧起眉头:“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了她们。”说着便引马想走,却突然听见身后彭帅叫了声:“苏姑娘!”袁诚礼回头,便见到苏小梨已经从马上跳上下来。 “苏姑娘,您这是做什么!”袁诚礼立刻折回,走到她的面前。 苏小梨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地对他眨了眨眼,清秀的眉目间说不出的灵气,她对他笑了笑:“你们去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若是这个时候送我走,别人该说将军大局当前却公私不分,不知轻重了。” 袁诚礼愣了愣:“姑娘……”见苏小梨淡漠却显得坚定异常的神情,他又不由一笑,一拱手:“多谢姑娘。”说着转头叫上彭傲,又折回军营。齐白等人一见他们两人回来,皆是一愣,齐白立刻上前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彭傲不由对他笑道:“苏姑娘当真是知晓大义的女子。” 齐白皱眉:“说什么呢?我不是让你们把人给送走,你……”正这时,外面远远地传来象叫声,齐白声音一滞:“罢了,眼下还是想如何对付月吴的人。” 这时,苏小梨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因为军营与她住的地方有好一段距离,她寻常没来过这里,找不着回去的路,便只得又跟着袁诚礼走了回来。便对齐白笑道:“小白,有大象?” 祁棠危一笑,对苏小梨道:“苏姑娘见过象?” 苏小梨迟疑了一下,这才想起古代人很少见到象,有也只是宫里皇上拿来观赏着玩的,寻常人哪里见过,就眼下会在营中的人大概也没几个见过的,犹豫好久,她才点点头,说道:“远远见过。” 祁棠危笑容不变,目光中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如今对方用数百头战象来对付桓燕将士,苏姑娘既然见过象,那么知道象的什么吗?” 苏小梨的脑子里迅速闪过,“蚂蚁”,可这种答案显然是只针对脑筋急转弯的。她看了看祁棠危,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着什么似的,袁诚礼走了过来,似乎是怕她尴尬,便对她道:“苏姑娘可先坐在这里稍等片刻。” 苏小梨坐下,众人的注意力又众刚才祁棠危岔开的话题上转了过来,这时,坐在苏小梨身边的齐白才听到她小声地嘀咕一句:“动物都怕火跟巨响。” 齐白立刻转头看着她,苏小梨见状对他一笑:“对吧,小白。” 第二日一早,月吴的军队再次准备进攻,头一日异常顺利的进攻让月吴军心大振,准备乘胜追击,却不料桓燕的军竟然主动出城挑衅。月吴的将领见状,大喜。对于自己送上门找死的人,岂有客气之理,遂立刻指挥大军进攻。 不过一会便听见桓燕的撤退令,桓燕的将士并不恋战,立刻调转马头。城下早已接应的人,桓燕的将士一跑过铺了木板的壕沟,接应的人立刻撤下木板,月吴打头阵的战象一时未收住脚,纷纷掉入壕沟中,战象上的月吴士兵因为事发突然,纷纷从象背上掉了下来,自然少不了被象踩死的厄运。 而壕沟上方的桓燕士兵迅速地往壕沟中抛掷陶罐,陶罐里装的都是火油,城上头的弩箭手对着壕沟中的战象一顿猛烈的射击,壕沟中顿时烈火炎炎,象的嚎叫声阵阵响起,而壕沟边的桓燕将士对着连夜搭起的巨大战鼓一阵猛擂。未掉入壕沟中的战象慌忙之下不听指挥,转头便跑,一时在自己的队伍中横冲直撞,直弄的人仰马翻,甚至踩死了不少自己的人。 城头上的齐白一直紧绷着的脸色稍霁,抬手,赶紧利落地下了个指令,城头上立刻换下弩箭手,换子弩,对着混乱中从壕沟中跑出来向桓燕军跑来的象发射床子弩。象阵被攻破,对付月吴的人,对于袁景泰手下的精锐队伍来说并不吃力。 袁诚礼守在院子里,频频接到前方的捷报,这会是小九子亲自跑过来,兴高采烈地说月吴的军被打退了,眉飞色舞地描绘着当时的情景。袁诚礼轻轻一笑,转头看着坐在院子里正与玉儿下棋的苏小梨,不知玉儿走了什么棋,苏小梨身体前倾,眉头紧锁,手中的白子迟迟不落,玉儿坐在一旁,脸上满是得意。 玉儿扫了眼远远守着的袁诚礼,眉梢一挑,压低声音对苏小梨道:“你那法子真是从戏文中读到的?” 苏小梨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眉梢突然一展,信心满满的落子,玉儿见状,迅速落下黑子,连反悔的机会都没给苏小梨,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我赢了!” 苏小梨目光中神色一黯,认命地把头往前凑了凑,玉儿倒也不客气,曲起手指,狠狠地在苏小梨头上弹了一下,苏小梨的脸立刻拧巴成一团,摸了摸额头,说道:“还来吗?” 玉儿看着她虽面无表情却因为额头上的红红的痕迹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笑道:“不来了。” 身旁的重星这才俯身收拾棋子,苏小梨看了眼袁诚礼,扯了扯重菲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跟诚礼大人说,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重菲笑着问道:“姑娘怎么不自己去?” “我去问他一定不同意。” “那重菲又何德何能让诚礼大人另眼相待?”重菲好笑道。 “重菲长的漂亮。”苏小梨坚定地说道,虽说重月是十二个人中最漂亮的,但其他人也不甚逊色,若是比气质,重菲甚至更甚一筹。 重菲无奈地看她一眼,转头向袁诚礼走了过去,不过一会又折了回来,对苏小梨道:“苏姑娘,美人计不管用哦。” 苏小梨神情一黯,又听见重菲继续说道:“诚礼大人说,现在外面乱,苏姑娘最好不要乱跑,等月吴军退了再说。”苏小梨点了点头,“我知道。”心思不由已经飞出千里之外,李绅在这里,是不是表明在下也来了? 城外战火纷飞,城内百姓的生活却一如往常,只除了城外时不时传来的交战时双方冲霄的吼声。 苏小梨因为不能出去,只能在小院子里自娱自乐,重菲见她踢腿踢的满头汗,上前替她擦了擦汗,苏小梨转头对她说道:“谢谢重菲。”重菲笑道:“苏姑娘还练这些东西做什么?”她是知道苏小梨以前是靠唱戏营生的,但是,“苏姑娘现在又用不着为生计发愁。” 苏小梨停了下来,“习惯了,不做的话不知道做什么,而且……”她又不是为了营生才学戏曲的,谁知道她会突然被打回古代?好好的一个艺术家呢…… 重菲见她嘴微微翘了起来,知道她又在胡乱寻思什么,不由掩嘴笑了笑,道:“苏姑娘,该用膳了,玉儿姑娘不在,我去找找吧。” “不用,我去找吧!”苏小梨抢她一步,先走了出去。 苏小梨走进园子里,玉儿平时没其他的喜好,就爱摆弄花草,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花园中度过,不过小小的院子里倒是被玉儿整的别有一番风味。她走着走着,突然听见男人的声音,再细细一听,有些耳熟。走近了一些,便已经可以完全确定是令狐羽。 因为打仗的原因,伤员陡增,令狐羽根本没有时间来这里,这倒是这些日子来苏小梨首次遇上他,不由有些开心,再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与令狐羽说话的玉儿。 令狐羽神色有些焦急,而玉儿却一副冷然不做理睬的模样。两人这副样子苏小梨从未见过,以前总是玉儿缠着令狐羽,而令狐羽一脸尴尬的模样,玉儿从不会这般冷脸对人。 苏小梨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讲,便想自己先回去,一转身的瞬间,竟看见玉儿踮脚环住令狐羽,吻了上去。令狐羽一时不知所措,手伸在半空中,推开也不是,抱住她也不是。 似乎她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苏小梨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不过两三日的光景,袁景泰的大军便打了回来,把城下未来得及撤退的月吴军一网打尽。城门终于打开,迎接袁家大军的凯旋。 梨面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苏小梨坐在屋中正照着字帖临摹,就见袁景泰直直冲了进来,身上带血的甲胄还未来得及换下,原本黑亮的盔甲经过血的润色,显得妖冶而肃杀。他的双眼熬得通红,眼中都是血丝,显然是这几日不眠不休攻城的结果,月吴城就算再弱,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被攻下,袁景泰因为心急着赶回来援助而加快了攻城的速度。   苏小梨放下毛笔,起身跑到袁景泰面前,仰头看他,目光中的喜悦隐隐有些掩不住,“你回来了?”   “嗯。”袁景泰微微垂目看着她,眼底的情愫浓得化不开,他伸手揉了揉苏小梨的头,把她一把揽入怀中。与之前蛮不讲理的霸道不同,苏小梨察觉出他抱她的力道比平时更大,还稍稍有些不安。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放开她,眉宇间显了些疲态,他走到书案旁,拿起苏小梨临摹的字迹,随便一翻,便笑道:“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他坐到椅子上,一抬头看她:“听齐白说,你这次可谓立了大功,说吧,要本将怎么奖励你?”   苏小梨迅速走过去,从袁景泰手中夺过字帖,放在背后,袁景泰好笑道:“藏什么藏,嫌自己写的丑不取拿出来丢人?”说着一伸手,把苏小梨拉入怀中,圈在臂膀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要什么奖励?”   “没关系,你但说无妨。”   苏小梨想都不想就道:“送我回谷大娘家。”话音刚落,额头上就被重重一弹,“明知道不可能的就不用说了,”他扫了苏小梨一眼,“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他的声音略略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苏小梨斜眼瞪他:“那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袁景泰对她一挑眉,目光中满是笑意,柔和一片,“不要本将以身相许吗?”   “不稀罕!”苏小梨声音凉凉,偏过头去,却被袁景泰伸手捏住下巴,刚转过来便被袁景泰牢牢吻住,他的吻落在她唇上,眉间,眼睛,颊边,最后在她的脖颈间停了下来。   苏小梨感觉到他温热的唇细细啄着她的脖子,有些痒,她不由躲了一下,却又察觉到袁景泰突然不动了,脖子上细嫩的皮肤还有他细微的呼吸喷洒出来而产生的细细的触感。   苏小梨知道他睡着了,但他的手腕却依旧牢牢的圈住她。苏小梨并不急着从他怀里挣脱,过去的经验告诉她,这种举动只是白费力气而已。便伸手小心的从书桌上摸了一本书,安安定定的看了起来。   令孤羽匆匆赶到小院,看到守在门口的袁诚礼,问清袁景泰的行踪,便一起赶往苏小梨的房间 。大军这次回来,又让令孤羽好一阵忙碌,随军出征的几个军医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其中一个抓到令孤羽便连忙让他去看看袁景泰,袁景泰出征的时候背上伤口根本没有好透,争强好胜的性子让他根本不在意这些,若是以往还好,但这次将军急着快速拿下城头,显然行动间极为勉强自己,伤口再次裂开,并有些溃烂的趋势。   若是自己不在意,就算军医医术再好也不顶事,他们不敢对训斥将军,但令孤羽足袁景泰儿时旧识,军医便自然而然的寄希望于令孤羽身上。   经过窗口,两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已过了正午,日头并不怎么毒辣,阳光从书案旁的小窗泄了进去,落在书桌上。袁景泰把苏小梨环在怀中,头埋在她的颈窝间,似乎已经睡着,苏小梨静静的偎在他的怀中拿着书看着,安静柔和的情景,让人不由觉得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令孤羽与袁诚礼相祝一笑,追了下去。一出院子,令孤羽便转身对袁诚礼道:“我晚些再过来,京珧臂上的伤必须处理。”   袁诚礼一拱手:“有劳公子。”目送令孤羽离开,袁诚礼不由想到刚才见到的画面,从未见过将军能睡的如此安心,以往就算在如何疲倦,他总保持高度警惕,有一点点声响便会被惊醒,刚才他与令孤羽已经走到屋外,将军居然还浑然不觉。   坐在椅子上并不舒服,袁景泰并未睡多久便醒了,一睁眼便看见苏小梨眼睛中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怨怼的看着他,抱怨道:“我快要饿死啦!”   这么一番休息,袁景泰的精神显然好了许多,日光中又是一片神采奕奕,他一听,立刻扬声吩咐上些饭菜。苏小梨站起来活动一下僵掉的筋骨,就看见随着饭菜一起进来的令孤羽。   令孤羽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便走过去与袁景泰说话。两人谈论一会,便进了内室。苏小梨看了眼刚走进来的重菲,问道:“是不是将军受伤了?”   重菲答道:“听说是上次的旧伤未好完全。”   苏小梨点了点头,刚拿起筷子,便听见玉儿咋咋呼呼的嚷嚷道:“总算让人进了,这袁诚礼到底做什么,好好的就把人都拦外面。”她一脸不豫的推门而入,苏小梨见状,拿着碧玉筷子扬了扬:“玉儿,一起吃饭~”    “吃什么吃?”玉儿瞪了她一眼,显然心情不太好,“都什么时候了?我早八辈子前就吃过了! ”她走到苏小架身边,四处看了看,没遮没拦的扯开嗓子便道:“怎么?袁大将军不在?门口那家伙死活不让我进,我还以为他家那个与他秤不离砣,公不离婆的将军在呢。”   苏小梨看了眼内室,这个距离,估计玉儿那嗓子一扯,里面准听的一清二楚。一旁的玉儿还未发现不对,继续道:“我说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连去哪都要受人管制,这与受软禁有什么区别!”   “嗯~”苏小梨边吃边应了一声:“是没什么区别,可惜逃又逃不出去。”她的唇上沾染了一丝笑意,她知道玉儿是因为刚才在外面受了袁诚礼的气才会发牢骚,可也只限干发牢骚,倒也不是真的想走。毕竟袁诚礼也只是偶尔在特殊的时候会干预她们的行动。   玉儿笑了一声,说道:“趁你家将军对你情意绵绵的时候一棍子敲晕他……”玉儿说着说着,便看见重菲直对她使眼色,玉儿不像苏小梨那般脑子反应比别人慢一拍,立到便明白什么似地,话头一转道:“不过你家将军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你哪舍得?”   说完,玉儿的目光像一旁瞟了瞟,果然见到袁景泰一边系扣子,一边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袁景泰脸上并没有异色,直直走了过来。玉儿对他欠了欠身,“见过大将军。”   见袁景泰脸上没有生气的表情,玉儿松了口气,这有发现紧跟在袁景泰身后的令孤羽,如丝一般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却很快掩饰过去。   苏小梨看着袁景泰系扣子的动作,又狐疑的看了看令孤羽,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先是惊讶,而后脸上一阵郁结。袁景泰眼尖看到她脸上一些大的变换,顿时明白她在乱想什么,气的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娘们!”竟然怀疑他跟令孤羽之间有奸情。   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怀疑的日光太过明显,苏小梨连忙舀了个汤圆放在嘴里,一脸事不关已的表情。令孤羽见状,不由轻笑,苏小梨因为这一战中出的奇策而让留守的队伍大获全胜,知道的人都得赞她一句‘女中诸葛’,大概也礼只有袁景泰觉得她又笨又呆,要人片刻不离的守着护着。   “若不是苏姑娘的战术,京珧你这次恐怕要陷入苦战。”他忍不住替苏小梨说道。   袁景泰一笑,“什么战术,八成又是从哪本野史上读来的吧?”   苏小梨闻言,抬头对他一笑:“你怎么知道?”   袁景泰嘴角一勾,眼底一片柔和,苏小梨自己没意识到,她与两年前的样子相去甚远,不仅长相,连脾气都变了许多,初见时的她总是一副事不关己,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脸上哪能见到现在这来各种各样灵动的表情?   “对了,”苏小梨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袁景泰:“我家小桃花呢?”   “今日晚了,明天再带你去见它吧。”   因为月吴军被击退,加上袁景泰回了城,苏小梨总算得了自由,可以在城里乱逛。两次看见李绅的几乎都在同一个地方,苏小梨便干脆守株待免,结果竟然真的被她等到了。   李绅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苏小梨惊讶不已,久久才回过神来,躬了躬身:“苏姑娘,好久不见。” 梨面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苏小梨跟着李绅,一路走进一个稍有些偏僻的地方,最后进了一个院子。院子布置的十分清幽雅致,果然是宁延清的喜好。越是往里走,苏小梨越有些退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与宁延清最后一次见面,她与他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那些话足以让他厌恶她的话,事实上也是如此,最后那冰冷的一瞥,叫她至今不能忘却。   李绅突然转头,对她说道:“苏姑娘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通报王爷。”   苏小梨点了点头,“好。”   等待的这短短的时间 ,苏小梨四处张望了一番,院子虽小了些,却彰显了主人不俗的品好,青石路鹅卵石小道曲曲折折的通向深幽处,真正有股世外桃源的感觉。   一个粉衣女子路过这里时,似乎是看了苏小梨一眼,便蓦的停住脚步。苏小梨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了过去,目光一触到对方的脸,也不由一阵惊讶,随即眼中便是一阵黯然,对那女子淡淡一笑。   “小梨……”女子轻声唤她,眼中隐隐有些泪光盈动。   苏小梨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唇角客套而生疏的笑客渐渐消失,“秋岚,原来你也在这里。”   秋岚的神情复杂,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想上前却抵不住心中愧疚,眼神闪了闪,踯躅不前。正这时,苏小梨的余光中看见一个快步走来的修长的身影,她转过头去,果然,是许久未见的宁延清。   他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他的容貌一如以往那般清俊泠然,眼神含了些急切,薄唇紧抿,一看见他,目光中似乎瞬间绽开光彩一般,光华流动,耀眼的夺目。他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是有些不信,试探性的叫了一句:“梨儿。”   就走这么温润的嗓音,打消了苏小梨所有的顾虑,快步上前,一头埋进宁延清的怀中,伸手环住他的腰,熟悉的清晰的味道,熟悉的温暖。她感觉到宁延清的身体先是一僵,又很快放松下来,紧接着便伸手紧紧拥住她。   宁延清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说道:“梨儿,你叫我好找。”   苏小梨抬头看他,眼眶隐隐有些红,宁廷清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眼底似乎是浓浓的心疼:“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苏小梨的嘴角往上一翘,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只是若是知道宁延清并没有记恨她,若是知道宁延清一直在找她,或许她也会试着想办法回京城的吧。   “只是什么?”宁延清见她的目光似乎有些走神,不由出声问道,熟悉的温和深沉的嗓音在耳边萦绕,立刻让苏小梨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顿时生动起来:“没什么!”她看着宁延清:“在下不生我的气了吗?”   宁延清轻笑,伸手随意的拨弄她额前的碎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苏小梨的目光闪了闪,抿唇不言,宁延清却很快意识过来她指的是什么,目光中带了些浅淡的笑意,眉头却稍稍拢了拢:“当时的确有些难过。”见苏小梨的眼神跟着颤了颤,又一笑道:“我若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透,也不是白费了梨儿的一片苦心?”   苏小梨垂下眼睛,眉宇间却不由自主的舒展开来。   “在下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比你早上一些吧。”   因为久别重连,连苏小梨这般不甚爱说话的人话也稍微多了一些,期间 ,苏小梨见到了孔明社和东方靖,她忍不住站起来抓住孔明社的手狠狠的握了握,虽然对东方靖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在异乡遇见故人的感觉总是微妙的亲切。   一不留神,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等苏小梨意识到的时候外头已经全黑了,她转头对宁延清道:“在下,我该回去了。”   宁廷清的神色一僵,缓缓问道:“回袁景泰那里去?”   苏小梨丝毫未意识到他语气中的迟疑,点了点头,“我回去晚了玉儿她们会担心。”   宁延清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似乎在斟酌言辞,久久才对她说道:“梨儿,你可以不必依附袁景泰的。”   “我……”苏小架说了一个字便停住了,自己也都有些迷糊了,袁景泰虽然初时强制让她随军行走,但后来并不曾限制她的行动,甚至在前两日听见玉儿那番怂恿她逃走的言论后也并没有与玉儿计较,更没有约束她的行动,连她自己都有些疑惑为什么不曾想过从他身边逃开。   看着她迷茫的表情,宁延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用畏惧他的势力,只要你想,他就迫不得你半分。”   苏小梨抬头看他,如果细看,宁延清还是变了些的,曾经的他,目光中隐隐有些压抑,似乎是为了给皇上一个假象,把真实的自己完全藏在暗处一般,而现在的他神采中那股潇洒写意的风度,足以让任何人为他折服。举手投足间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似乎天生便是高高在上的人。   宁廷清见她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自己,丝毫不躲闪,任其打量,唇角不由自主的带了笑容,面前那双熟悉的黑润却总是冷静清澈的目光的双眸,是他梦回时想过无数遍的,所不同的是,这次,是真实的,他能触得到的。   宁廷清拖出苏小梨的脑袋,缓缓俯下身来,唇刚触道她的,苏小梨恍如突然惊醒一般稍稍偏了偏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有些闪烁不定。   “在下,我想先回去了。”说着便站起身。   意识到苏小梨已行决定要回去,宁廷清便也不再阻拦,只说道:“天色不早,我送你。”   “不用,”苏小梨对他一笑:“有人等我的。”自从祁棠危到了袁景泰的军中后,苏小梨身边的侍卫就从没少于两个过,只是因为知道她不喜被人盯得太紧,便在暗中守着。虽然看不见,苏小梨却能感受的到。   宁廷清目送她的背影,眼底一片沉不见底的沉寂。 梨面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看着外面守着的袁诚礼,苏小梨有些意外,袁诚礼见她回来,似乎松了口气。苏小梨顿时意识到袁景泰八成在她的房中,推门而入,果然,袁景泰正坐在房中,听见开门声的瞬间,他猛地抬起头,让苏小梨一眼便看清了他眼中没来得及收回的阴霾,却在看见她的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欢喜。   苏小梨走到他面前就把他往外面推:“不要三天两头的往别人的房间跑,你回去吧,回你的房间去吧。”   袁景泰任由她把自己往外推,行至门口,他突然抓住门边,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她道:“都不问我来找你做什么的?”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苏小梨见他正经的表情,便老老实实的问道,哪知袁景泰突然一笑,眼角眉梢全是调侃的味道:“没事我便不能来找你吗?”   苏小梨只觉自己的眉心一跳,立刻加大力气把他往外推,袁景泰连忙说道:“别推了,我真的有事。”   “有事我也不要听!”苏小梨见他抓住门边纹丝不动,不由生气,往他腿上狠狠踢了一脚,再接再厉的推他。突然听他抽了口冷气,眉头皱了下来,脸上似有一丝痛苦的表情。苏小梨见状,呆了一下,慢慢收回手。   “你的伤还没好吗?”   “你若肯亲我一下没准就好了。”袁景泰紧皱着眉头说道。   知道自己被耍了,苏小梨也懒得生气了,只是淡淡看他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理睬他。袁景泰看着她的背影轻笑,走上前去伸手把她抱到怀中:“娘们,别总给老子绷着脸,笑一个来瞧瞧!”   苏小梨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看了看他,露出个敷衍性的笑容,然后伸出手,说道:“一千两银子。”   “美人一笑值千金,”袁景泰顿时笑了起来,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先赊着吧,等回了京城一起给你。”   苏小梨小声的哼了一声,袁景泰捏了捏她的脸,这有道:“皇上下旨犒赏三军,就在明晚,你不去凑热闹?”   “去!”苏小梨想也没想就点头道,想了想,又连忙补充道:“玉儿也去。”   “好!”他答道,趁她不备,在她额头上偷香了一个,这才站起来,心满意足的走了。   苏小梨有生第一次见到“犒赏三军”的真实画面,其实也是就给这些平时辛苦杀敌的勇士一个放松的理由,这么多当兵的在一起,不如文人雅士,席间粗话乱飞,激动起来的拍桌子亮嗓子,玩个扳手腕也能弄的脸红脖子粗。   袁景泰并不管他们,坐在正席上与令孤羽两人交谈着什么,只见他唇间淡笑,眉宇间英气十足,举手投足都是一副笑看人生的潇洒模样。苏小梨无意间看了玉儿一眼,似乎捕捉到她目光中的一丝冰冷,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果然,再看过去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寻常慵懒又**的模样,若无其事的去纠缠俞林。   苏小梨顺着玉儿刚才看的方向瞧去,正是袁景泰和令孤羽坐的位置,不由轻笑,玉儿明明是喜欢令孤羽的还死活嘴硬不承认。袁景泰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向她的方向看来,见她正看向这边,对她一笑。苏小梨装作没看见,一边喝着果脯酒,一边慢慢移开视线,对他视而不见。   令孤羽不由轻笑道:“京珧,看样子,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袁景泰冷哼一声,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苏小梨,眉角轻挑:“她早晚是我的!”一脸志在必得。   令孤羽笑着举杯:“那样最好。”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正这时,苏小梨看见一个身着劲装的女子被人引了上来,这女子的气质与他人不用,没有软糯的胭脂气,淡扫娥眉却又有一种叫人移不开视线的独特气质,眉宇间一片傲然,端的是英姿飒爽,席间的吵杂声也因她的到来而安静了些。   心里正奇怪着是谁,便见她已经被人引到袁景泰那桌,袁景泰正与令孤羽说话,似乎是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轻慢的态度叫那女子拧了拧眉头,引她来的人躬身说道:“将军,月吴长公主带到。”   袁景泰的视线这才瞥到她的身上,目光中含着一两分倨傲,丝毫不客气的打量了一番,笑了笑,道:“原来是公主殿下,”他随意一挥手,“给公主看座。”说着便把她丢在一旁,继续与身边的人说话。   那个长公主脸上顿时露出受辱的表情,却强忍着不发。   苏小梨突然听见玉儿轻轻“啊”了一声,“原来这就是月吴的那位长公主啊……”她伸手搭住苏小梨的肩膀,依在她身上,身上好闻的香气直扑向苏小梨的鼻子,轻轻在苏小梨耳边道:“这位公主可不容小觑,她可是叫任何男子都由衷钦佩的女子,是位巾帼英雄,月吴恐怕找不出比她更勇猛的良将了。”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就听玉儿继续道:“这个公主行事雷厉风行.月吴周边的小部落都上她收下的,攻打月吴恐怕最叫人头疼的便是她,没想到竟被京大将军给掳了来。”   “哼,”他身边的俞林冷哼了一声,“管她什么劳什子公主,还不是被我们将军拿下。大老爷们的事,她一个女子来掺和,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这真婆娘眼都该长头顶上去了。”   “知道了,就你们最厉害还不成吗。”玉儿笑着敷衍俞林道。   苏小梨不由又多打量那公主几眼,人群中的她背直的如同标枪,即便周围都坐着敌人,她的目光中也款露出丝毫的恐慌,身为俘虏,脸上却依旧带着一股骄傲的气势。   的确是个叫人钦佩的女子。   苏小梨不知道秋岚怎么知道她住的地方,大抵是李绅告诉她的,总之她第二天一出门便遇上了她。秋岚叫着她去了附近的一个茶馆。   怎么也没想到,她和秋岚会有一天相对坐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的情况。   随着握在手中热气腾腾的茶渐渐变冷,秋岚终于开口道:“小梨,你恨我吗?”   乍一听到她开口,苏小梨抬起头,呆愣了一下,只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恨倒谈不上,但秋岚这么一个举动的确让她难过了许久,好长时间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做。   秋岚见她这种反应,眼神不由黯了黯,苏小梨以前从不对她这样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这么做?”苏小梨问道。   秋岚的目光闪了闪,苏小梨见她迟疑,也不催促,低下头来喝了口茶水,果然冷掉的茶没有热的味道好。   久久,秋岚才缓缓说道:“李绅说父仇一日不报,他便一日不允自己苟且偷欢。”   苏小梨抿了抿唇,唇瓣显得有些苍白,果然是这样。   “我不忍看他这般为难自己……”   秋岚断断续续的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但苏小梨却听懂了。   “小梨,王爷和李绅他们一直不知你的失踪……是我造成的。”   苏小梨浅笑:“放心,我不跟他们说。”   秋岚的脸上有一丝尴尬闪过,苏小梨放下茶盏,问起云春班的情况,问起这个秋岚的话便多了起来。   她说云春班散了,师父回老家接手祖宗的产业,里面的学徒也都散了,青烟嫁了人,一个普通的人家,做着小生意,杜西岭也做一般小买卖。普通百姓想要的日子大抵就是如此。   “秋岚,你这样做值得吗?”   听闻苏小梨这么问,秋岚不由一笑:“值得的,我觉得值得。”秋岚声音坚定的说道,没有一点点的不甘,“小梨,你不懂,但总会有人让你懂的。”   她顿了顿。又道:“王爷,他一直想着你……”   “李绅前些日子说是因为将军势力大,明知道王爷找你便把消息瞒了起来,王爷有一直找不到,我又……不敢提起……”   “小梨,我怕……”秋岚伸手握住她的手,垂着眼睛,一如当年遇事无措只会跟她诉苦的样子,其实秋岚看着比青烟轻弱,却最是明白自己想要的什么。   她反手握了握秋岚的手,秋岚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继而双唇抖了抖,忍不住红了眼眶。 梨面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因为这些天频频外出,玉儿也不由对苏小梨的行踪产生了怀疑,好容易捉住这个家伙,玉儿连忙问道:“小梨,这些天都忙什么去了?”   “没什么,”苏小梨目光闪了闪,“我随处走走。”   “随处走走?”玉儿的脸上是明显的不信,一笑:“这么神出鬼没的,别是出去偷会什么野男人吧?”   苏小梨抬眼扫了玉儿一眼,玉儿见状,有些好笑道:“这种神情,别真叫我说对了吧?”   “胡说什么呀……”正说着,两人便看见俞林带着几个将士,快步从她们面前走过,脸上神情紧绷着,玉儿见状,似在自言自语道:“不是俞林又被袁将军骂了吧?”她转头看着苏小梨:“你家将军这些日子脾气大的很,俞林他们可挨了不少骂。估摸着走有什么烦心事吧。”   指尖突然传来一件灼伤感,苏小梨的缩回手,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宁延清的小院子中。   “苏姑娘,没事吧。”身边的孔明社关心的问道。   “没事。”苏小梨摇了摇头,将手指头放在唇上含了一下,减少疼痛的感觉。刚才发呆竟一不小心把手放进滚烫的茶中。   “这是怎么了?”刚踏入亭中的宁延清见到孔明社一脸紧张的神情,看着苏小梨问道。   苏小梨看见他展颜一笑:“没事。”   宁廷清上前坐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她颈项间耀眼夺目的蓝色项链吸引去目光:“昭楚的胭脂梨?”苏小梨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脸上稍稍有些郁卒的神情,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这东西,宁延清淡淡一笑:“袁景泰送给你的?”   苏小梨抬头看着他,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怎么知道”的神情,宁廷清看着她什么都瞒不住的神情,不由觉得好笑:“昭楚为了求和不惜送上胭脂梨天下人皆知,袁景泰似乎很喜欢这东西便又向皇上讨了它,原来是用来讨你欢心。”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这么招眼的东西,她自己绝对不可能主动戴上:“可惜不好摘下来。”   “胭脂梨的妙处便是,若其他人想摘,必须毁了它,即便多喜欢都不能对它产生觊觎之心。”宁延清的嗓音带着些低沉,却又柔和优雅,萦绕在耳边让人有种贪恋的想多听他说些话的冲动。   苏小梨拧眉,不是要她一直带着这个进坟墓吧?一旁的孔明社见她为难的模样,便给她斟茶便道:“胭脂梨有个传言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哦,这样啊……”是说得袁景泰亲手给她解下的意思吗?这个话题就这么一带而过,苏小梨又与宁廷清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其他的事情,她与宁延清即便是不说话,也可以丝毫不尴尬的坐一下午。   突然,苏小梨听见头顶上响起一阵短促却锐利的鸣叫,她一抬头,果然是小桃花,它在这里,那就说明……   “王爷,袁将军求见!”话音还没落,便看见袁景泰直冲冲的闯了进来,李绅似乎想拦他,两人之间箭拔弩张,袁景泰的目光触及坐在亭中的两人,先是一皱眉头,转眼却又换了副笑脸,对宁廷清道:“恪亲王在此,下官却这么晚才来拜访,真是失礼。”   苏小梨看到他,目光一躲闪,心里竞莫名其妙的由种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感觉。   宁廷清一笑:“袁将军这风风火火,不知收敛的性子,果然还是丝毫未变。”他的眉宇间着淡淡的不悦,袁景泰却恍若未见的走了过去,看了苏小梨一眼:“这娘们还真是喜欢往王爷这里跑,怎么了,王爷这里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引得你这么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他似真似假的说道。   “怎么?引的将军不满了?”宁延清也笑道,“没有事先通知袁将军是本王的过失,不过,梨儿的来去都是梨儿自己的自由不是吗?袁将军不是想把梨儿软禁起来吧?你若真这么做,本王可第一个不同意。”声音中隐隐有些警告的味道。   袁景泰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又转而笑道:“王爷说笑了,这娘们我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给她半分委屈。   苏小梨原本还置身事外在一旁饮茶,可眼看着两人说话夹枪带棒的,估计若再不分开他们,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她叹了口气,对宁延清道:“在下,我今天先走了,改日再找你聊天。”   宁廷清闻言,对她一笑:“好。”苏小梨起身,完全无视袁景泰的存在,从他身边走过去,孔明社连忙跟上去送她出门。见她快要走出视线,袁景泰见状,也一抱拳道:“那下官也告辞了。”   “袁大将军,”宁延清突然开口叫住他,目光泠然,“对一个女子用强迫手段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袁景泰眉心一跳,脸色沉的吓人,一字一顿的从齿缝里挤出来:“多谢恪亲王提点。”   玉儿见到苏小梨难得露出些慌张的神色,匆匆忙忙的跑进房间,连忙关上门,用背抵着门,脸上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玉儿不由笑道:“怎么了这是,被鬼追了?”   苏小梨只来得及对她摇了摇头,玉儿就听见大力的敲门声和袁景泰愤怒的声音:“给我把门打开!”   苏小梨心中暗暗叫遭,若是平时,袁景泰发发脾气也就算了,可刚才在下说了这么多嘲讽他的话,连苏小梨都可以看出他早已怒到了极点,袁景泰是一点气都不能给的人,谁知道他会在盛怒之下做出些什么来。   玉儿一眼这架势,便已然明白了个大概,站了起来却不知能做什么。外面的袁景泰见苏小梨不让他进去,不由更恼,一伸手把门拍开。苏小梨因为巨大的推力,往前冲了两步,袁景泰一脚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脸上乌云密布。他看了眼玉儿,说道:“滚出去!”   玉儿担忧的看了眼苏小梨,还没得苏小梨反应,就听见袁景泰暴怒声:“让你滚出去便给我滚出去,放心,我不会弄死她。”   玉儿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在衡量轻重,最后还是走了出去,把门带上。一出门便看见袁诚礼,连忙拉住他道:“哎,你家将军等会若是有什么过激举动,一定要拉住他。”   袁诚礼的笑容有些难看:“我家将军向来知道轻重,但若他真做什么,恐怕谁都拦不住。”   房间中,苏小梨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飘来飘去,根本就不敢与袁景泰怒气冲冲的眼神对视,头顶上的低气压压的她几乎抬不起头,可最终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的确不该瞒你。”   袁景泰冷冷的哼了一声:“你想瞒,也得瞒得了才行!”   苏小梨抬头看他,隐隐有些生气:“你今天这么做,很过分。” 竟然还追着她去了宁廷清的小院中,“还让人监视我的行动。”说到这里,苏小梨不由皱起眉头,原来这几天她的行动袁景泰都知道的,突然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我过分?你还真敢说!”袁景泰欺身上来,那眼神,几乎是想把她掐死一样:“你去个三两次就算了,这么一天不落的去,一天见不到他你活不成是吧!”他伸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咬牙道“你不是就爱玩矜持吗?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打了折扣?自己见天的送上门去,忙不迭的去倒贴,你他妈真当我死了吗!”   袁景泰气的微微发抖,力道有些控制不住,苏小梨吃痛皱了皱眉头,却也因为他说的那些话有些动怒,眼神微愠:“我早就说过,我并不喜欢你,是你自作多情!”   袁景泰的双眼顿时变得血红一片,分外骇人,他死死的盯着苏小梨,苏小梨感觉到他的手滑到他的脖子上,力量时轻时重,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掐死他。   最后却猛地挥手把身边的陶瓷花瓶打飞,又重重的撞到墙上摔成碎片,紧接着又是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苏小梨看着房间中碎片乱飞,甚至有一次一个瓷器从她耳边飞过,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被摔了,袁景泰才停了下来,狠狠瞪了苏小梨一眼,甩门而去。那一眼,直叫人从头凉到脚。他刚出去,玉儿便跑了进来,见她没事,似乎松了口气,笑道:“那个袁诚礼说的还真没错,袁大将军起码做事还有些分寸。”   没得到苏小梨的回应,玉儿看了过去,只见她垂着眼睛,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突然抬起头来对玉儿一笑:“玉儿,说不定,我不用再跟着袁景泰的军队走了。”她是看得出,袁景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梨面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果然一连几日都留有军营,再没在小院中出沈过,这中间,苏小梨又去过宁延清的院子中几次,却再也没见袁景泰紧张兮兮冲进来的场景。   “梨儿?”宁延清见她走神,出声叫了她一声,苏小梨的一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弯了弯嘴角,宁延清倒也没计较,一边倒茶一边问道:“怎么了?刚才在想些什么?”热腾腾的水倒进茶盏中,茶叶慢慢绽开,热气和着清香四溢的茶香飘散开来,让人有些迷醉。   “没事。”苏小梨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茶香味经久不散,苏小梨有些贪婪的嗅了嗅,竟有些舍不得喝掉。   “这茶叶是月吴的名产,清冽醉人,是难得的佳品。”宁延清见她的模样,笑着解释道。   苏小梨笑了笑:“真的很香。”   宁廷清饮了口茶,若有所思道:“若是月吴成为桓燕的属国,这种茶叶很快便会在京中传播开去。”   苏小梨闻言有些意外,“月吴,不是已经攻下来了吗?”   宁延清笑道:“恐怕还需些时日,虽然月吴已经被攻下,但月吴的皇族似乎拼死不愿臣服,月吴的子民对月吴的皇族视若神明,若是月吴皇族不同意,恐怕若是想顺顺利利的收下月吴还有些棘手。”   苏小梨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月吴公主,骄傲且高贵,她早先便听齐白说袁景泰抓了她留下活口是为了逼月吴皇族就范,否则依他的性子,这么麻烦的人物一定尽早斩草除根。   稍晚一些,苏小梨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小院中没了袁景泰爽朗的笑声,显得太过安静。重菲重星正忙着收拾房间,又把她赶了出来,她只能待在院子里,对着鲜红如血的枫林。   不过一会,突然见玉儿脸色苍白,匆匆忙忙的冲了进来,一把拦住她便道:“快,快去救俞林。”   苏小梨弄不清状况,便被玉儿拖了出去,推推搡搡的弄上马,一路飞驰到军营。站在军营门口,苏小梨有些茫然,转身问玉儿道:“怎么回事?”   玉儿一边拉着她,一边往外走:“月吴的公主逃了,昨晚的巡逻是俞林负责,袁将军气的要打俞林五十军棍,五十军棍下去,谁还能活的了!”玉儿猛地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小梨,袁将军向来对你有求必应,你去劝他消消气。”   “我……”苏小梨面露为难:“玉儿,他不会听我的,况且,这是军务,旁人插不了手。”   “管他什么军务,他是将军,他说了算,只要他说饶了俞林便可以饶了俞林,谁敢不从?快些进去,再不去就晚了!”玉儿说着把苏小梨推入帐中。   苏小梨一进营帐,便看见俞林跪在地上,一左一右两个面容冷厉的士兵正一下一下的把粗粗的棍杖打在他的身上,不知道打了多少棍,地上已经有了一滩血,俞林面色如纸,却还咬着牙强忍。袁景泰坐在前面,毫无表情的看着,袁诚礼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见苏小梨进来,袁景泰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冷冷的说道:“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   袁诚礼立刻走了过去,对苏小梨道:“将军还在气头上,属下还是迸苏姑娘回小院吧。”   苏小梨慢慢挣开他的手,看着袁景泰道:“你要杀了他吗?”   这个‘他’虽然没指明是谁,但谁都听出说的是俞林,袁景泰眉头轻挑,隐隐有些发怒的痕迹:“军中的事,还要你给我指手画脚不成?”   苏小梨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耳边是一下一下棍棒落到身上的闷响声,听的叫人心慌,却偏有人充耳不闻。俞林对她来说不过是玉儿喜欢的人,对袁景泰来说却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他居然冷血至此。   “原来你不过是个无血无心的**。”苏小梨低声说了句,袁景泰的眼睛因为太过生气陡然瞪大,看着苏小梨转身离开,一把推翻面前的书案,大步上前,大力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说我是**?我看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是什么个样吧!”   “我见过,就是你这样!”苏小梨不知怎么的,突然便犯了倔,竟然与袁景泰顶起嘴来,袁诚礼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将军向来走对别人轻硬不吃,但对苏姑娘却是吃软不吃硬的,在这么下去情况可不容乐观。   两个行刑的兵将也十分惊讶的看着他们,一时忘了手里的活。   袁景泰咬着牙,声音阴沉沉的说道:“我看你是自己找死!”   正这时,齐白押着月吴公主走了进来,说道:“将军,人我抓住了,俞林他……”一进门,便看到这么一副乱糟糟的场面,齐白也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一直一言不发的俞林突然开口道:“多谢苏姑娘的好意,只是我做错了事,将军惩戒我以儆效尤也是应该的,放心,老子皮粗肉厚,打不死。”他的呼吸有些不规律,显然是因为受重伤而气息不稳。   袁景泰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强把气给咽下,松开口,狠狠把苏小梨推到一旁,一转身便道:“滚回去,这里没你插嘴的余地。”   玉儿见苏小梨出来,上前问道:“怎么样了?”苏小梨的目光闪了闪,不敢看向玉儿,摇了摇头。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未免有些逾越,只是一开口便像不受控制一般便说了出来。   玉儿叹了口气:“那就只能期望俞林能撑得住了。”   苏小梨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明明刚才还急的要死要活,现在反倒突然看开了,玉儿转头对她露出个无力的笑容:“既然已经尽了人事,接下来就只能听听天由命了。   不过一会,便有人走了出来,玉儿连忙迎了上去,却只见到被齐白和刚才两个行刑的兵将中的一个,两人把月吴公主押了出来。齐白见到苏小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苏姑娘,你别介意,将军这些天心情有些不好,说的话你也别介意。”   苏小梨微微点头,看了看玉儿,又问他道:“俞林怎么样了?”   “俞林?他能有什么事?将军下手向来知道轻重,俞林早就被打的皮粗肉厚了,这点点伤,他躺个十天半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他把月吴公主交给那名士兵,走过来道:“将军这几日心情不好,我们说不上什么话,苏姑娘得空且多宽慰宽慰他。”   苏小梨看了玉儿一眼,玉儿对她尴尬的笑了笑,她不清楚状况觉得五十军棍会要了俞林的命,便半强迫的把苏小梨拉了过来,这番一看却像个闹剧。苏小梨看了齐白一眼,对他道:“我先回去了。”   齐白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追了上去,拦在她面前,露出惯常的流里流气的笑:“苏姑娘,你还真生将军的气了?别呀? 人不都说小俩口本头吵架床尾和吗?你就去给将军说说软话不就没事了吗?”   苏小梨微微蹙眉:“谁跟他是小俩口。”   “当然是您啦!”齐白一脸“这不明摆着呢吗”的表情,“这不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情吗?连烧饭那胖子的狗都知道,不是您难不成还是我吗?”说着一只手还翘起了兰花指,他们都知道苏小梨过去是做什么的,这个动作显然就是在射影苏小梨。   饶是苏小梨都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更不说站在旁边的玉儿,齐白顿时松了口气,“笑了,笑了就好了,行了行了,回头哄哄将军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正说着,苏小梨突然觉察到一阵冷风直直向她扑来,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到脖子被人狠狠掐住,她看到齐白的脸色陡然一变,迅速从腰间拔出佩刀。   “别乱动,否则我杀了她!”凌厉的女声自背后响起。   齐白暗暗叫糟,赐教居然放松了警惕,一时忘了防范这个素有巾帼英雄美名的月吴公生,刚才扣住她的那名士兵被攻击,倒在地上,玉儿也被她刚才过来抓苏小梨时顺手挥倒在地。   周围迅速围过来许多巡逻兵,个个手持利刃,月吴公主冷冷扫了一圈,说道:“你们最好都别轻举妄动。”   齐白一凝眉,对身边的人道:“没我的命令,不准擅做主张。”   月吴公主挟持苏小梨移了两步,用脚勾起地上的一柄刀,稍用力一勾,刀便飞到手中。佩刀的阴冷之气直逼向苏小梨的脖子。   这时,袁景泰一掀帐帘走了出来,扫了眼面前的情况,看见苏小梨被月吴公主挟持,眉心一跳,人已经走了出来。 梨面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袁景泰目光沉沉的看着月吴公主,声音中充满警告:“公主殿下,请放开她。”   月吴公主捕捉到袁景泰目光中的不悦,冷笑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自然不会为难她。”   袁景泰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她,不怒反笑:“公主不妨说出来听听。”   “放了我,不要为难月吴。”月吴公主声音冷冽的说道。   袁景泰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中满是嘲讽,目带鄙夷,面色阴冷:“公主觉得,我会同意吗?”   “你难道不怕我杀了她?”月吴公主收紧手中的刀,苏小梨感觉到凌厉的刀片已经浅浅的没入皮肤,喉咙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袁景泰只是看着月吴公主,笑道:“那么,公主请试试看。”嘴上说着,已经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向月吴公主逼近,月吴公主一皱眉,往后退了退,“袁景泰,你当真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本将的为人,公主是第一日听说吗?”袁景泰目光冷冽且充满嘲讽。   月吴公主见大势已去,咬了咬牙,瞥了眼苏小梨,狠下心来举刀便想刺下去。就这么稍微一走神的功夫,突然觉得手腕一痛,手上突然脱力,刀掉到地上,挟持在怀中的人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开。   “拿下!”随着袁景泰冷厉的命令,巡逻的士兵迅速上前把月吴公主擒住。   袁景泰低头看了眼苏小梨,虽然刚才还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倒没有太多惊慌失措的表情,不知是反应太过迟钝,还是天生就这么大胆。目光继续向下,她白嫩的脖子上,一道细细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十分刺眼。一股巨大的怒火攫住袁景泰的胸腔,他把苏小梨推给袁诚礼,说道:“带她下去包扎。”   袁诚礼早就从他陡然变化的眼神中察觉到苏小梨脖子上的伤,闻言立刻上前把苏小梨带走,玉儿见状,也急匆匆的跟着去了。等到几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中,袁景泰上前拿起月吴公主刚才的那柄刀,走到她面前,毫无征兆的刺进了她的肚子。   齐白见状,神色一变:“将军,若是杀了月吴公主恐怕会惹月吴皇族愤怒,更加不愿归顺桓燕。”   “他们爱如何便如何,仗都打赢了,还他妈有他们说话的余地?”他猛地抽出刀,鲜红的血液喷洒出来。看着地上不断抽搐着,却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月吴公主,他说道:“你放心吧,不过几日,你的族人都会下去陪你。”   齐白面露为难,低声嘀咕道:“待军,您还真是……这下可够朝里那群文官说的。”   令孤羽帮苏小梨包扎好后,说道:“好了,只是皮肉伤,三两天便好了。”说完又笑了笑,“不过在京珧眼皮底下弄伤,可够他懊恼的了。”   玉儿充满讥讽的笑道:“将军恐怕更在意的是控制月吴的大权,小梨是死是活他可没有精力去管。”   “玉儿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袁诚礼忍不住替袁景泰辩驳道,“将军说那种话只是不想让月吴公主知道苏姑娘的重要性……”   “得了,”玉儿笑盈盈的打断他的话,“现在人是没事,自然是如何都能将这话圆回来都成,你们将军……”   “玉儿,”苏小梨打断玉儿的话,看了看她,玉儿见状,吐了口气道:“算了,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苏小梨对令孤羽点了点头:“谢谢慕琮大哥,我回去了。”苏小梨站了起来,刚转过身便听见令孤羽道:“苏姑娘,你与京珧好歹相识的时日不短,他的为人你该清楚。”   玉儿听到这话,不由眉心一挑,看着令孤羽道:“令孤公子这话是想说我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吗?”   “是不是,玉儿姑娘心中最清楚不过。”令孤羽不卑不亢的说道。   苏小梨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犹豫了片刻,便丢下吵得正欢的两人,自己走了出去,袁诚礼见状,也跟了出去,三两步就追上苏小梨道:“苏姑娘,将军他……”   苏小梨看了看他,笑道:“我明白。”顿了顿,又道:“刚才是我一时冲动,说了那些不合规矩的话,回头你带我给将军道个歉吧,还有,帮我谢谢将军刚才的救命之恩。” 说着便再也不理会袁诚礼,跳上马离开。   苏小梨没想到祁棠危会找她聊天,祁棠危虽然最初给了她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但后来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威胁到她的事情来,但苏小梨搞不清他到底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故意接近她,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让祁棠危倾心的能力。   “苏姑娘尝过月吴的茶吗?”祁棠危笑着问道。   苏小梨点了点头,并不着急于问他的目的,祁棠危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后,见苏小梨没什么反应,不由笑了起来:“苏姑娘是聪明人,祁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句话很成功的把苏小梨的注意力引了过来,他笑了笑,说道:“苏姑娘,不如跟祁某去昭楚吧。”   苏小梨闻言一愣,继而有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为什么?”   祁棠危道:“看得出苏姑娘对桓燕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对袁将军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情深意重,所以在什么地方似乎对苏姑娘并不重要。”   “那我为什么非去昭楚不可?”苏小梨目光明明灭灭,话题一转道:“你不会也相信什么祥瑞之兆吧?”   “不信!”祁棠危脸色丝毫不变,神色如常的替苏小梨斟上一壶清茶,说道:“苏姑娘请。”   苏小梨接过茶盏,不解的看着祁棠危,祁棠危诶笑道:“祁某向来不信鬼神之类的传说,只不过,苏姑娘的聪慧叫祁某钦服不已,昭楚允许女子为官,与其留在桓燕并不受重视,倒不如跟祁某去昭楚作为一番,也不枉费苏姑娘的一番才华。”   苏小梨忍不住笑了笑,她哪里有什么才华,最多会写几个宇,会唱几首古代人并不看重的曲子,除此以外,最多是上次让祁棠危听到她破了象阵的方法,这也都是看戏文的时候看到的,袁景泰甚至一猜就猜上来了,她淡淡道:“我并不想做官。”   祁棠危笑道:“那苏姑娘想做什么?”   苏小梨浅浅的叹了口气:“你为什么非要我去昭楚?”   祁棠危一眼便看出苏小梨对他的提议有些反感,便笑着摇了摇头,看上去挺乖巧的一个人,偏偏生着比谁都重的反骨,“苏姑娘不愿意,祁某自然也不勉强。”   苏小梨总觉得祁棠危有些话没有说完,但苏小梨对不相熟的人并没有太重的好奇心,便也不问,与祁棠危告别后便又回了院子。虽然外面很冷,但坐在屋中,午后的阳光从透过窗子漏了进来,有些刺眼,晒的人倦意浓浓。苏小梨一抬头便看见重菲趴在椅子的扶手上睡着了,重星一如平常笔直的站着,恪尽职守的守在门口。   苏小梨躺在摇椅上,眼皮打了打架,终于侧着头睡着了。重星见袁景泰走了进来,刚想作福便被他一挥手制止住。袁景泰走进屋中,看见苏小梨手里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径直走了过去。   他的手指轻轻在她喉咙上划过,刀伤已经好了,只留下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细细的疤痕。袁景泰蹲了下来,看着苏小梨,苏小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他,有些迷茫的叫了声:“袁大头?”   袁景泰从喉咙中低低的发出一声应道声,声音柔和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只见睡的稀里糊涂的苏小梨对他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又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   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袁景泰有些哭笑不得,一靠近,那种熟悉的清新自然的香气便扑鼻而来,让人贪婪的想要再靠近一点。袁景泰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浅浅的吻,便抽身离去。   苏小梨觉得自己似乎梦见了袁景泰,她这么与玉儿说的时候,玉儿轻笑起来,说道:“傻丫头,那不是做梦,是真的。袁将军午后真的来过。”   “哦。”苏小军应了一声,换了摸自己的额头,难不成那蜻蜓点水的一吻也不是做梦。见她这副模样,玉儿有些欲言又止,犹豫半晌才道:“你跟袁将军还没和好?”   苏小梨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玉儿轻笑:“我看你就跟他服个软吧,男人多少都要个面子,总不能让他过来给你认错。再说了,他若是能容忍你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次一次的去偷会旧情人,那才叫奇了呢。”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玉儿叹气,“就是因为你这温吞的性子,才逼得他这般着急。”   “玉儿?”苏小梨看着她,目光中带了些探究:“你为什么突然帮他说话了?”   玉儿一笑,“我听俞林说了,那次你还真是冤枉了袁将军。”   苏小梨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到底是谁说他要杀了俞林的。”玉儿听见,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可没让你去指着袁将军的鼻子骂。”   苏小梨闻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玉儿走过来重重点了点她的脸门:“你啊,就不会说些软话吗?袁将军那种大咧咧的人,越是跟他对着干他越生气,若是你能好言好语相劝,再多的要求,他还不一并答应你了?男人嘛,你越是装作柔弱,他越疼你。”   “那你怎么不去跟他装柔弱?”苏小梨没好气的说道。   “我倒是想,可惜袁将军只给了你这种机会。”玉儿瞥了她一眼,“听说老将军前几日去世了。”   苏小梨一愣,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玉儿见状,叹气道:“老将军前些日子跟手下将士过招的时候突然倒地抽搐,躺在床上不过两天便归西了。听说袁将军原本想回去,可老将军临死留下遗言不准他回去,让他打下北方各国方可回京尽孝。将袁将军这几日不是拼命找人过招,便是喝的烂醉如泥,俞林他们劝都劝不听,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放弃了与月吴交谈,说要强攻进月吴京都,好像是下午刚出发的。”   苏小梨只觉有些说不出话来,嘴唇颤了颤:“玉儿,我好像真的说了过分的话。”   袁景泰再回来,已经是半月后的事情了,这期间,祁棠危多次找苏小梨喝茶聊天,却绝口不提让她去昭楚的话,她搞不懂祁棠危到底想要干什么,祁棠危见她满脸孤疑又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笑道:“苏姑娘不用担心,祁某只是想单纯交了苏姑娘这个朋友,苏姑娘不会看不上祁某吧?”   苏小梨听到这种话,只能摇头否认。   袁景泰回来的那天去了小院,小九子乐颠颠的跑来告诉苏小梨,苏小梨应了一声,便放下手中的书,去了袁景泰的房间,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袁景泰低沉的声音:“进来。”   苏小梨推门而入,袁景泰在里面换衣服,她一进来便看见袁景泰赤裸着上半身站着,手中还拿着要换上的衣服。见到是她,只扫了她一眼,迅速穿上衣服,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跟你赔罪。”苏小梨看着他道。   袁景泰闻言,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你还知道赔罪?”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眉头舒展了一下,又问道:“好,你说吧,我听着。”   “我那天不应该说你是无血无心的**。”她说道。   袁景泰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看着她,挑了挑眉:“还有呢?”   “还有……还有那天不该在你手下面前让你下不来台。”   袁景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声音沉了下来:“我说的不是那天,是更早以前。”   苏小梨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天,抿了抿唇,沉默下来,袁景泰见她不说话,清俊的眉宇间渐渐堆积了阴郁的气息,他刷的一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套上铠甲:“行了,你说的那日的事情就算了,我再不济不至于要跟一个娘们计较,你回去吧。”   袁景泰穿好甲胄,见她还在这原地,便侧身从她身边走过,把她一人丢在房中。 梨面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那天晚上,袁景泰又回了小院,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早已半夜三更,重菲重星都已经去睡了,苏小梨听见外面的响动,一皱眉,醒了过来。因为天气陡然转凉,边关的条件差了一点,房间里冷的像寒窑一般,以至于苏小梨并没怎么睡熟,外面一点点的动静都能听得清楚。   她披了件衣服便走了出去,刚出去就看见袁景泰从马上跳了下来,脚一着地,立刻察觉到苏小梨的存在,他转过头来,看见是她,脸上露出一笑,人已经走了过来。   袁景泰走到她面前,苏小梨只觉肩膀上重了重,他身上那件厚重的裘衣便已经落到她的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酒气。他伸手摸了摸苏小梨的脸,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就要睡了,你喝酒了?”   袁景泰笑了笑:“晚上与他们一道,多喝了几怀。”他的脚下踉跄了一下,伸手揽住苏小梨,不由分说的便向苏小梨的房间中走去。苏小梨见他明显有些醉意,也难怪他会突然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她把他扶到房中,给他倒了杯水,袁景泰并不接杯子,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直看的苏小梨后背一阵寒意,出声催促他道:“你喝点水醒醒酒吧。”   袁景泰接过她手中的茶却不喝,放到桌子上,伸手把苏小梨拉进怀里,像是小狗一般在她头发间嗅了嗅,声音中带了些迷醉:“想死我了,来,让老子好好亲亲。”说着便托着他的头,不管不顾的在她双唇上啃了起来。半个多月的时间在前方,见不到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没想到会这么不习惯,果然是由奢入俭难,习惯了每天看着她在自己身边,竟忍受不了丝毫的分别。   苏小梨好不容易推开他,有些恼羞的站了起来,出去打了盆热水回来,想让他浸浸脸,清醒清醒。结果她回来的时候,看见袁景泰拿着以前存放在她房中的一坛陈酒豪饮起来。苏小梨连忙上前,夺了下来,袁景泰倒也任由着她的动作,丝毫没有推拒,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的死死的盯着苏小梨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走动。   苏小梨把酒藏好,又走了回来,把装了热水的盆端到桌上,伸手下去浸了浸手巾,拧干水,一转头,便对上袁景泰织烈的目光,苏小梨不由被骇的愣了一下。只这一走神的功夫,袁景泰便劈手从她手里夺过手巾,扔进盆中,一弯腰把她扛到肩上。   他大步走到床边,把苏小梨放到床上,苏小梨刚坐起身,便见到袁景泰已经俯身压了上来,他的吻如骤雨般落在她的脸颊上,最后死死的吻住她的唇。   唇齿间都是袁景泰的浓烈的男子的气息,苏小梨半点推拒的能力都没有,他的吻越来越织烈。吻缓缓向下,在她细嫩的脖劲间徘徊,淡淡的清香在鼻翼间萦绕,他像是被蛊惑一般,吻的越发大力起来,想要完全占有她的念头越来越强,仅存的理智渐渐湮灭,他的目光陡然间被欲望占满,小腹间腾起的火像是要把他整个溶烬。   这种想到摧毁一切的气势突然让苏小梨有些害怕,她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反抗的动作却惹来袁景泰更加狂烈的进攻,他一伸手撕开她的上衣,苏小梨只觉的身上一凉,一种绝望的念头涌了上来:“袁,袁景泰……”说话间,唇齿直打架。   “乖,我不会让你太疼……” 袁景泰声音低哑的说道,呼吸越来越急促,单手抓住苏小梨不断挣扎的手,一路向下吻去。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口,不断的轻咬她的琐碎,苏小架被逼的声音颤抖:“袁景泰,你放开我……”   袁景泰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凭着本能想要完完全全的占有她,狠狠的占有她,那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欲望疯狂的叫嚣着,他一挥手撩下帐帘,把一片旖旎的春光关在帘内。只能听见帘子里浅浅的带了哭腔的低吟。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大亮,早已习惯早起的袁景泰就已经醒了。一睁开眼发现并不是在自己的房中,扑鼻而来的女子的香气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猛地坐了起来,头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他明白是宿醉的后果。只看一眼,便知道是苏小梨的房间,昨晚荒唐的行为如潮水般一幕一幕的在脑海中闪过。   他想起自己不顾苏小梨的意愿强要了她,耳边伤佛还能听见她的哭泣声,心顿时一沉,他竟然做了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袁景泰翻身下本,三两下穿好衣服推门冲了出去。   重菲重星见到他从苏小梨房中出来,替是一愣。袁景泰一眼便找到袁诚礼,大步上前一把扒住他的木领:“她人呢!"   袁诚礼愣了片刻,袁景泰毫无耐心的吼道:“我问你苏小梨人呢?”   袁诚礼见状,连转答道:“苏姑娘天不亮就出门了,去了恪亲王那里。”   袁景泰一把放开袁诚礼,侧身走了过去,什么话都没留下跳上马便走。   孔明社远远的看见袁景泰不由苦笑,上次袁将军如妒夫一报兴冲冲上门的样子还在眼前,转眼间这种情况又发生了,看样子今天又要热闹了,他刚上去想阻拦,便见袁景泰丝毫不准备下马,直直的冲了过朱,一挥马鞭,在空中一甩,大声说道:“闪开!”   幸好孔明社反应快,才没沦落到被马蹄践踏,但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袁景泰跳下马,直直闯入屋中。宁延清坐在正厅中饮茶,见到袁景泰闯了进来,连头被没抬,语气不善的问道:“不知道袁将军有何重要的事,甚至都没让本王的下人通告一声。”   袁景泰强忍住心中的焦急,对宁延清拱了拱手,说道:“今日的失礼,下官改日上门来赔罪,但我今日,非见到她不可。”   “袁将军要见的人是谁?”宁延清挑了挑眉问道。   “恪亲王不用拐弯抹角,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说的是谁。”   宁延清冷笑一声,目光陡然变的凌厉起来,咄咄逼人的几乎溅出火星来:“本王自然知道是谁,可惜她不愿见你,袁将军难不成还非逼的她见你不可?本王之前与将军说过,逼迫一个女子,实在不是大丈夫所谓,我原本敬你为人光明奉落,却想不到你原来也不过是个龌龊小人!”   今日一早他一见到苏小梨便察觉到有些不对,虽然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鲜有表情,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苏小梨一看见他便勉强笑了笑,对他说道:“在下,我可不可以借住一阵子?”   给她安排好了住处,才从伺候她的侍女口中得知她身上有情事的痕迹。   “袁将军若是不想更遭她记恨,还是请回吧。”宁延清说着,拂袖离去,袁景泰果然没有再追上来。   他一回院子,便见苏小梨迎了上来,目光中带着些不安,以前明明是万事不惊的性子,现在反倒有些像惊弓之鸟。她的目光有些躲闪,看着宁延清问道:“袁景泰来了走吗?”   宁延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来处理就行了,你若不想见他就不用勉强。”   苏小梨的目光闪了闪,垂下长长的眨毛,声音低低的说道:“我给在下带来麻烦了。”略显落寞的神情让人看着都心疼,宁延清知道若是有其他的去处,她一定不会跑来找他。   他上前一步,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动作柔的像是吓坏她一般,他感觉到她身体顿时变得僵硬。他抬起手在她头上轻抚,直到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才轻声道:“你累了,休息一会吧。”说着迅速在她睡穴上点了一下,苏小梨顿时轻软的倒在他怀里。   他抱着苏小梨,把她送回房中,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小小的脸颊,灵秀的五官,天真一副合该被人宠着疼着的模样,却没有丝毫骄纵的脾性,宁延清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十里屯时见到的苏小梨,目光中只常透彻的光芒,流光溢彩,找不到丝毫忧虑,会淡笑着叫他“在下”。   若不是因为他……   若不是因为自己,苏小梨恐怕不必遇上这么多各种各样的变动。   他闭了闭眼睛,那袁景泰太过张狂,的确该叫他收敛收敛了。他猛地起身出门,轻轻阖上门。   时至响午,宁延清挥手叫来孔明社,问道:“他还在吗?”   孔明社道:“袁将军还在外面等着。”他顿了顿,迟疑道:“王爷,就这么让将军在外面等着恐怕不好……”他的话因为宁延清冷冰冰的一瞥陡然止住。宁延清一挥手,说道:“下去吧。”   晚上,苏小梨正与宁延清坐在一起吃点心,便见到孔明社上来说道:“王爷,袁将军走了,好像是被齐副将叫回去了。”   宁延清猛地抬头看他,孔明社被他这么突然的充满警告的眼神弄的有些莫名,宁延清见苏小梨脸上毫无异色,才有些恨恨的挥挥手,示意让他下去。 梨面妆 第一百四十章   宁延清的势力足以拦住袁景泰,果然,这几天苏小梨都没有见到他。心里有些隐隐的愧疚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利用宁延清似的,每次想跟宁延清说要离开,可一看见他温和包容的笑脸,突然就没了开口的勇气。   冬日里头,窗外还有些许鸟叫声,孔明社向来喜欢鸟,怕它们找不到食物,条天都会在门口撒一把米。宁延清踏着阳光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苏小梨神情认真的宣纸上写字,他边走边笑道:“在写什么?”   苏小梨见到他,脸上略有几分尴尬,宁延清探过头去,顿时有些想笑,画的乱糟糟一团,模模糊糊的可以辨认出来是一个人骑着一匹马,苏小梨实在是太没有绘画的天分了。   苏小梨见到他脸上的笑意,劈手躲过宣纸,说道:“我没有认真画。”   “是,你没有认真画,你若是认真画起来,岂不是跟画师抢饭碗?”宁延清轻笑着说道。   苏小梨听出他话语中的促狭,脸一红,随便把宣纸卷了卷,藏了起来。宁廷清打量了她一眼,问道:“梨儿,若是觉得闷了,就与秋岚出去走走吧,你们以往不是亲热的很吗,分别一年,怎么变得生分了?”   苏小梨没有回话,只沉默着又拿出一张宣纸,却久久不落笔。理智与情感总是分开的,虽然可以理解秋岚的所作所为,但已经无法和她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说。   宁延清看着她,突然一转话题,对她道:“梨儿,这里战乱纷纷,恐怕住的并不安生,若是你愿意,我们可以换个住处。”   苏小梨猛的抬起头,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她并没有想过要离开,可仔细一想也是,当初是因为袁景泰的强硬才跟着他来到这里,现在既然可以摆脱他的控制,为什么不找一处平静的地方住呢?   宁廷清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见到那双平和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慌张,便已经了然苏小梨心中多少是有袁景泰的。他握了握拳,他为何会比袁景泰晚一步找到她,若是能早一点的话,若是能在袁景泰在苏小梨心中留下痕迹之前的话……   看样子,他得早一点带走她才行,要尽早断了她的念想。   他笑着对她道:“我在南方有一处别院,那个地方很安静,也不会受战乱的影响。”他顿了顿又道:“桓燕和昭楚并不准备就此罢手,恐怕其他地方日后很少能有安生的时候了。”   “什么时候出发?”苏小梨看着他问道。   “若是你已经决定了,近日便可启程。”宁延清说道。   灵秀的双目颤了颤,苏小梨抬头看向宁廷清:“在下,你还喜欢我吗?”   宁延清微微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淡然的神态,定定的看着她:“若非心里有你,我何必生生寻遍了整个桓燕?”   苏小梨顿时有些慌乱:“可我……”   话没说完,宁延清便抚住她的脸,止住了她的话,他对她一笑:“你现在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对吗?”苏小梨的目光颤了颤,点了点头,宁廷清笑道:“那就等你弄清楚了再对我说吧。”   他起身:“要不要走,我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宁延清走到外厅,算算袁景泰也该找过来了,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孔明社上来道:“王爷,袁将军求见。”   “跟他说我在午休,让他晚一点再过来。”宁延清拿起桌上一个玉器把玩起来。孔明社并没说什么,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又回来说道:“王爷,将军说他就等在外头。”   “那就让他等着吧。”宁延清声音阴寒道。   冬日的阳光并没有什么温度,一过了午时,气温陡然降了下来,寒风呼啸而过,从过堂里走的时候外头的风声听着吓人。孔明社再一次探出头去,看见袁景泰后背如同标枪一般站着,偶尔在门口走上几步,步履稳重,似乎丝毫察觉不到寒冷似的。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才得了王爷的命令,请袁景泰进去。   宁延清见到袁景泰,转头对孔明社道:“狗奴才,本王就教的你这种待客之道?既然是袁将军求见,为什么不叫醒本王,叫袁将军等这么久。”   “奴才知错!”孔明社躬了躬身,说道。   袁景泰并不说话,冷眼看着这一主一仆在他面前演戏,直到宁延清装模作样的教训完了孔明社,才扫了眼袁景泰,声音沁凉:“袁将军见惊,下人不懂事。不知袁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袁景泰闻言,便把手中的诏令放在宁延清面前,宁延清只是冷冷的扫了,袁景泰一笑,问道:“王爷不好奇这诏令中写的什么吗?还是王爷早就已经知道?”   宁廷清把玩着手中的玉器,淡笑道:“袁将军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下官岂敢。”袁景泰冷下脸来,宁延清虽然看上去只是个逍遥王爷,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才是桓燕真正的掌权者,那小皇上的皇位还是靠他施舍的,他想做什么,小皇上也有不允之理?这诏令上写的是招袁景泰回京守孝,但明里是回京,不知道回了京会有多少套子来等着他钻。   “不管如何,”袁景泰抬眼看着宁延清,“让我先见见她。”   “见到又能如何?”宁延清唇上一抹讥讽的笑,“更何况,她并不想见你。”   袁景泰眉心一跳,明显的是发怒前的征兆,他冷哼一声:“王爷不必三番四次的用这个理由来堵我。”   “袁将军,注意你的语气。”宁延清的声音中充满警告的站了起来,扫了他一眼,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男人千刀万剐,只可惜他身份特殊,就连刚被撵下台的先皇也都对他就让三分,想扳倒他,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若是袁将军没什么事就请回吧。”说着没有再给开口的机会,转头就走。袁景泰的手紧紧的抓住桌面,一根一根,缓慢而又有力的握了起来。   街上一片热闹喧哗,没想到前天刚想着不能跟秋岚恢复以前那来模样,第二日秋岚便找了过来,拉着她说要陪她出去走走。苏小梨向来不知如何拒绝秋岚,况且心里知道是宁延清的心意,便也没有太过推辞,跟着一道出来。   秋岚比以前稳重多了,以前走路总是喜欢蹦蹦跳跳的,如同未长大的孩子,而现在却端端正正的迈着小步,温和婉约,这大概就是那场变动留下的痕迹吧,大家都变了许多,只是都很有默契的装作没看见而已。   秋岚刚买了一副簪子,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把玩,脸上带着满足的笑,看着苏小梨道:“真可惜,若是还有的话就可以买一对,你一个,我一个。”   苏小梨淡淡一笑,没有吱声,忽的听见面前一声马嘶,她抬起头,果然见到袁景泰高高的骑在马上看着她。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一种霸道狂狷的气势,但总觉得似乎憔悴了不少。   他从马上跳了下来,苏小梨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拦着他,袁景泰一皱眉,伸手挥开挡在他面前的人,侍卫立刻拿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说道:“将军,这是皇上御赐令牌,你要违抗皇上的命令吗。”   一抹嘲讽的笑意从袁景泰唇上闪过,他一掌拍开挡在他面前的人,上前一步抓住苏小梨的手腕,看着她道:“跟我走。”刚一用力,几把尖刀便指着他的脖子:“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苏小梨能清楚的看见袁景泰目光中的冷意,那儿个侍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苏小梨连忙道:“住手!”街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种被人围观的滋咪并不好受,她对几个侍卫说道:“袁将军只是跟我说几句话,我等会就回来。”   说着,人便已经被袁景泰不由分说的拉上了马。一路行驶到小道上,这里安静的很,只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苏小梨自己从马上跳了下来,能感觉到袁景泰跟在她身后,他久久不语,苏小梨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袁景泰看着他,眼底一片疼惜:“还在生我的气吗?”   苏小梨见状,移开视线:“你醉了,我不怪你。那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我不在意。”   袁景泰脸色一变,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在意,我在意!”他往前一步,逼视着她,突然抓起她的手把刀塞在她的手里:“你怎么解气怎么来,我绝不可能当它没发生过。” 梨面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苏小梨的眉头稍稍拧了起来,突然扔了手中的刀,抡起拳头没头没脑的向袁景泰砸去,袁景泰并没有穿甲胄,苏小梨好歹也是练过家子的,下手并不轻,袁景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低头看着她,最后苏小梨觉得自己的拳头疼的很才收了手。   她的目光中带了些恼怒,恨恨道:“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我要跟在下离开这里!”   袁景泰脸色一变:“我不准!”   “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想跟别的男人走?!”   苏小梨只觉胸腔中腾起一股怒意,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瞪着袁景泰半晌才道:“我喜欢恪亲王,对你,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意。以后也绝不会喜欢你!”   袁景泰瞳孔一缩,眼底的神采一沉,胸膛起起伏伏,久久说不出话来,像是在平复心情一般.半晌,他才声音粗哑的说道:“小娘们,别说任性的话,你我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你还想嫁给别人?”   “对,反正不嫁给你这种衣冠禽兽!”苏小梨说完,从他身边走过,袁景泰一把抓住她,定定的看着她:“你现在还在气头上,等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说,”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目光中透露出某种坚毅:“等你真正想清楚了,无论什么样的诀定,我决不再勉强你半分。”   苏小梨看见他的下唇微微颤了颤,像是感到不安一般,他深深吐了口气,目光中的坚毅像是瞬间被打碎了一般,半晌才叹息一般说道:“认真,仔细的想一想。”   苏小梨看着向来威风凛凛的人用甚至是祈求的口吻与她说话,拒绝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垂着眼睛点点头。头顶上传来袁景泰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我先送你去恪亲王那里。”   他抱着苏小梨上马,动作温柔的无以复加,连苏小梨都开始怀疑,现在身后这个人是不是那个率性而为,丝毫不顾虑他人的袁景泰。袁景泰夹了夹马肚,并不着急,由着自己的坐骑缓缓前行。   一路慢慢踱至宁延清的门口,孔明礼一看见,立刻进门去告知宁延清,苏小梨跳下马,看见宁延清已经走了出来,脸上略带了焦急,一看见她,顿时安下心来,苏小梨走到他面前对他道:“在下,你在等我吗?”   宁延清笑着抚了抚她的头,抬眸看向她身后坐在马上的袁景泰,视线交接,皆是毫无善意,宁延清蹙眉,脸上微愠:“袁将军,连皇上御赐金牌都拦不住你,该说你大逆不道还是无法无天。”   “不是都一样吗?”袁景泰唇间略带了些嘲讽,宁延清前前后后给他安排的罪名已经不少了,再多加一个抗旨也没什么差别,他深深看了苏小梨一眼,调转马头,“三日后,我等你答复.”说着便绝尘而去。   袁景泰一回军营,袁成礼便焦急的迎了上来,一看见他便把手中的诏书递给他:“将军,京城里送来的加急诏令。"   袁景泰接过来只扫了一眼,又是招他回京的陈词滥调,他把诏令放到一旁,对袁成礼道:“去给我拿纸笔。”袁成礼立刻照办,袁景泰一双锐利的鹰目在直直的盯着放在一旁的诏令,小皇帝怕是想借这次机会削他的军权。   他一落笔,一手好看的字落在纸上,挥洒自如,龙飞凤舞,写好信,又用火漆封上,交给袁成礼:“遣人送去京城。”   袁成礼一出去,袁景泰闭目养神,一闭上眼睛,又想起苏小梨满是恼怒斥责他的样子,这次她,怕是真的记恨上他了吧。   苏小梨夜晚推开窗,冷风拂面,她却不由自主的走了神,突然听见一声长鸣,她猛地回神,果然看见小桃花。她招了招手,在半空中盘旋的小桃花落在窗棂上,苏小梨伸手帮它整理羽毛,边整理边对它小声道:“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袁景泰多一点。”   小桃花张嘴叫了一声,苏小梨笑道:“是喜欢我多吧?你看,我养你多不容易啊,那个袁景泰人那么凶,脾气坏,一点都不好,是不是?”她摸了摸小桃花的头:“我要是走了,你是跟我走还是跟着袁景泰?”   “一定是跟我走吧?”苏小梨俯下头来看了看它,“小桃花最乖了,她说看,抱着小桃花亲了一口.突然感觉胳膊被扎了一下,她皱了皱眉头,在小桃花的翅膀上发现一对坠子,不可否认袁景泰很了解她的喜好,苏小梨平日有种收集坠子的癖好,袁景泰看多了,估计也摸索出她喜欢什么样式,这种笨拙的讨人欢心的手段,居然还有人拿出来用。   刚想着,突然听见敲门声,苏小梨慌忙把坠子收起来,间道:“谁?”   “是我。”门外传来宁延清清冷的声音。   “哦,”苏小梨一把抱起小桃花,走过去把门打开,宁延清一看见小桃花,愣了一下,好半天才道:“这是你以前养的那只小鹰?”   苏小梨点了点头,宁延清一笑:“现在跟以前倒是很不一样。”以前被苏小梨带的有些野,如同没人看管的野孩子一般,随性,懒散,而现在光从目光中便能看出它的精气神。   苏小梨侧过身,让宁延清进门,她抱着小桃花跑到床边,四处找着什么,宁延清见状,间道:“在找什么?”   “绳子!”苏小梨边说边不知从哪找出一根绸带,一头扣住小桃花的一只爪子,一头捆在床脚上,宁延清诧异道:“这是做什么?”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他记得以前苏小梨宠小桃花宠的无法无天,一点都舍不得小桃花受委屈,现在还都捆上了。   苏小梨忙完,硬着心肠不去看小桃花委屈的目光,她起身走到宁延清身边,淡笑着间道:“在下找我有事?”   宁延清温和一笑,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苏小梨在他面前挥挥手:“在下,你怎么了?”   “梨儿,我……”一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小梨见他这般模样,不由一笑:“在下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吧。”   “不是不想说,”是不知该怎么说啊……   宁延清无奈的笑了笑,“你还记得狗剩吗?”   苏小梨手一抖,目光猛的收紧,“你找到他了?”   宁延清见苏小梨这个模样,眼底隐隐有些担忧,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算是吧……”   苏小梨的神情一松,表情顿时复杂起来,仔细一看竟有些想哭的表情,宁延清叹息,她包容所有接近她的人,却始终跟人保持若有似无的距离,至今为止,能让她完全信任的人恐怕只有当初在她什么都不是的时候那个对她百般宠爱的男人.   “那,他在哪里?”苏小梨目光中带了隐隐的期待看着宁延清。   那样的眼神叫他实在不忍打碎她的美好无垢的构想,他一时为难起来,那个男人若是真的只是个普通人他也不会这么为难,只可惜,他不是。见宁延清为难的表情,苏小梨小声问道:“不能说吗?”   宁延清笑道:“你放心,他很好,一切都好,他也一直在找你,并且……”他的目光闪了闪,“已经知道你还活着了。”见她的灵慧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怀疑,他拍了拍她的脑门:“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苏小梨小声道,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是好奇怪,狗子为什么不来找我,他说过会来的。”   “可能是……”宁延清想了想,道:“他见你好好的活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吧。梨儿,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子,你也不希望他卷入到一些恼人的事情中来,对吗?”   苏小梨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看她这副落寞的样子,宁延清有些心疼,立刻转移话题:“这里是袁将军的势力范围,我待久了恐怕不好,你……”   “在下,”苏小梨声音软软的打断他的话:“带我去见见狗子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他。”   宁延清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却只是陷入沉默,抿着唇不说话。苏小梨见他为难的模样,移开视线,又说道:“在下要是不高兴就当我没说吧。”   他看着苏小梨,最终浅浅的叹息伸手轻轻的把她揽进怀里:“你总是懂事的叫人心疼。”他顿了顿,说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梨面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清幽的小院子里难得热闹了起来,宁延清的几个仆从忙着把行李搬到马车上,苏小梨原本想帮忙,可人家一看到她搬东西,立刘满脸惶恐的给接了过去,嘴里说道:“怎么敢劳烦苏姑娘。”   苏小梨只得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发呆,不知什么时候,李绅走到了他的面前。苏小梨抬起头看见他,问道:“有事吗?”   李绅看着她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以前那段时间的矛盾和挣扎,他的目光不起办丝波澜,声音平板:“小桃花不愿意吃东西。”   苏小梨一愣,连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前面,秋岚拿着核桃逗着小桃花,小桃花闭着眼睛,对她不理不睬,偶尔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的时候目光中充满防备和排斥。一看见苏小梨,小桃花只是张嘴对她叫了一声,对苏小梨送到它嘴边的食物却依旧不理不睬。   苏小梨着急道:“乖,燕支,吃一点东西。   小桃花除了对这个名字还有点反应以外,依旧拒绝食物。这时,宁延清走了过来,见到苏小梨一大清早的就在逗小桃花,笑道:“梨儿,又在逗小桃花?”见苏小梨转过头来时日光中的担忧,他愣了愣,扫了一眼便立刻清楚是怎么回事。   “它待在袁景泰身边久了,许是染上了些将士们的脾性,只听从袁景泰的命令。”宁廷清看了看苏小梨,说道:“还是放它走吧,若是强留在身边,可能会绝食而死。”   苏小梨的目光一闪,脸上微微带了些抗拒,宁延清见状问道:“舍不得吗?”   她点了点头,抱起小桃花,对宁延清说道:“没关系,它是不习惯,以前一直都是我喂它的。”   宁延清笑了笑,说道:“那就带上它,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上马车吧。”   清晨,宽敞的官道上还没有什么人,宁廷清的一行车队浩浩荡荡的行驶着,苏小梨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上次跟随着袁景泰的队伍气势拔虹的一路挺进月吴的情景伤佛还在眼前。   看着官道旁山上因为入冬而显得光秃秃的一片,她的目光稍稍黯了些,缓缓放下帘子,正对上宁延清来不及收起的深邃目光,苏小梨连忙道:“因为住久了,有点舍不得这里而已。”   宁延清温和的一笑,说道:“我知道。”   苏小梨略有些窘迫的移开视线,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急着解释什么似地。目光不由自主的又飘向窗外,她答应过袁景泰会用三日的时间好好想想,却在第三日不声不响的走了,他一定会很生气吧。   行路一天,孔明社扫呼着客栈里的人帮忙看着马车,宁延清的几个仆从都进去客栈休息。   夜晚,宁延清正在房中看书,便听到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他头也不抬,略微抬高些声音,说道:“进来。”   门轻轻的响了一下,来人却并没有说话,宁延清一抬头,便看见苏小梨站在他的榻前,双眼略有些红,他放下书,坐了起来: “怎么了?”顿了一顿,又问道:“小桃花还是不肯吃东西?”   苏小梨点了点头,目光中的难过十分明显,宁廷请唇上有一抹淡淡的笑,缓声道:“还是舍不得放它走吗?”   她稍有些不甘的说道:“明明是我先养它的,为什么它更喜欢袁景泰?”   听见她伤佛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宁延清的眸光一闪,顿时清寂下来,眼底一片苍凉,他默默的注视着苏小梨,淡淡说道:“是啊,为什么会更喜欢他,明明最初遇上的并不是他。”   苏小梨并没有察觉到他话中的深意,继续说道,“没关系,小桃花耐不住饿的,明天一定会吃的。”   宁廷清淡笑着摇了摇头,又听苏小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下,狗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他的目光在书页上已经看过的一张纸上逡巡了一会,才缓缓的回答她道:“昭楚。”   昭楚?苏小梨了然,这就难怪在下总是有些忌讳的样子,桓燕人这么的不喜欢昭楚,就算两国已经结为邦交,可祁棠危在军营中也备受桓燕的士兵挤兑,她抬眼看了看宁廷清,他一定也不愿意去昭楚。   宁廷清扫了她一眼,立刻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唇边扬起笑,“我并不介意去昭楚。”他伸手轻轻拨了拨苏小梨额前的发丝,动作温柔无比,“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不讨厌。” 梨面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当晚,从来都是一夜无梦的苏小梨突然做起了梦,梦见当年狗子带她走过那片飘着雪白花瓣的梨园,树下长身玉立的宁延清,温和如初的笑颜,苏小梨走过去的时候,却突然看见袁景泰目无情的看着她,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干涉你,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吧,你走吧!”   苏小梨突然从梦中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有些亮光,袁景泰这个混蛋,竟然阴魂不散的跑到她的梦里去,原本挺好的一个梦的。   她披了件衣服,起身,走到小桃花的身边,看着它把头搁在超脱上,无精打采的闭着眼睛,面前的食物丝毫没动.苏小梨心疼的不行,抿了抿嘴唇,最后解开小桃花腿上的布条,抱着它走到外面。   一开门,小桃花便察觉到了凉意,睁开眼睛,苏小梨摸了摸它的头,把手心的食物递到小桃花面前,说道:“吃吧,吃了才有力气飞回去。”   小桃花向来很有灵性,听话的吃着她手里的食物,苏小梨又有些不甘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忘恩负义的死小桃花。"   小桃花吃完,抬起头看着她,苏小梨抱着它把它举到面前,它在她脸上蹭了蹭,便飞了出去。小桃花飞翔的姿势很好看,猎手般矫健迅速,只可惜这样行动迅敏的小桃花不是她训练出来的.   送走了小桃花,苏小梨心中像是空了一块似的,总有些魂不守舍,宁延清叫了她许多遍,她才回过身来.宁延清无奈的笑了笑,“这么舍不得小桃花吗?”   苏小梨点了点头,宁延清又道:“既然这么舍不得,还放它走?”   “再不放它走,它该恨我了。”苏小梨轻声道,“我不想它饿死。”   原本以为这种空落落的情绪过几天便会好起来,可谁知离月吴越远,她越发慌乱起来,有的时候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梦见袁景泰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原本被她刻意忽略掉的袁景泰对她的好耶慢慢清晰起来。   意识到自己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一种难以自持伤心的情绪攫住心肺。   小桃花飞回军营的时候,袁诚礼眼尖的立刻看见,脸色顿时变了一下。将军因为苏姑娘的事颓废了几天,好不容易这两天才好一些,若是因为小桃花,将军睹物思人了……   但袁景泰看到小桃花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情殊的表情,只扫了一眼,用手逗了它几下,与以往没什么差别。但这一天他的脾气差得很,不过几乎这一阵子袁景泰的脾气都不怎好好就是,几乎见人就骂,接下来的几天都一样,小桃花倒是识时务的不跟在袁景泰身后混,去找玉儿了,可军营里的人却时常有不得不报的军务要汇报,少不了要去见袁景泰。   最通常的情况是,其他将领若是有事,都会托与将军关系比较好的齐白过来说,齐白一次一次兴致冲冲的跑过来做炮灰。袁诚礼见他每次出来都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间道,“知道会被骂怎么还替别人做跑腿?”   齐白摸了摸鼻子,说道:“他们说我来一次,就请我喝一个月的酒,”说到这里,他自顾自的乐呵了一下,说道:“我未来几十年的见酒都不要钱了,诚礼,以后跟着我混吧,别跟着你家那个怪脾气的将军了,跟着我还有免费的酒喝。”   正说着,便见到帐帘被掀开,袁景泰从里面走了出来,齐白顿时吓得大大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想着,完了,刚才说他坏话被听见了。本来以为免不了又要挨一顿骂,可袁景泰看都没有看他,走到自己坐骑旁边,解开缰绳,跳上马便绝尘而去。   袁诚礼见状,也跳上马跟了过去。齐白目送二人背影离去,久久,才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一转头,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他揉了揉眼睛,还在,再揉了揉眼睛,依旧还在。   齐白仰天,自言自语道:“我在做梦吗?还是大白天的见鬼了?”   说完,便听见一个平静淡然的声音说道:“你才是鬼呢。”   能把这么具有攻击性的话说的如同跟别人拉家常一般柔和的人世上大概只有那这一个了吧。齐白顿时激动的上前拉住她:“苏姑娘,你回来了?!”   “我不是苏姑娘,我是鬼。”她淡淡的说道。   齐白脸上一尴尬,抓了抓头,干笑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放在心上。”   苏小梨点了点头,说道:“鬼最爱记仇了。”   齐白又干笑了两声,突然一个激灵,拉着苏小梨道:“将军刚刚出去!将军看见苏姑娘你一定很高兴!”   苏小梨含糊的应了他一声,这次总算没用话挤兑他。   齐白哪里听她的话,圈起手指放在唇上一吹,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跑了过来,齐白跳上马,把手伸了下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夺目:“我带你去找将军!”   苏小梨只略微迟疑了一下,便把手交给他。   袁诚礼远远的守在树林外面,看着袁景泰在林中杂乱的挥着剑,过了许久,应该是有些累了,他停了下来,背靠着一棵两人粗的树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影显得万分孤寂。袁成礼忍不住叹了口气,将军从小到大对想到的东西通常手段狠厉,但这次对于苏姑娘,居然优柔寡断起来。   突然听见马蹄声,袁诚礼脸色一变,手握住腰间的佩剑,马蹄声一路快速来到他面前,齐白见到他,兴高采烈的说道:“可算是找到你了,我在这一带找了许久。”   袁诚礼见是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来做什……”声音却在见到从马后跳下来的人之后陡然停住,惊得说不出话来.齐白跟着跳了下来,嗤笑一声说道:“哟,不欢迎我?那我还是把苏姑娘带走吧,苏姑娘,人家不欢迎我们,我们……”话还没说话,就被袁成礼一个眼神给制止住,齐白摸了摸鼻子,两人极有默契的不动声色的离开。   袁景泰听见齐白吵闹的声音,根本不去理会,只是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这家伙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他突然听见细微的脚步声,猛地睁开眼睛,一双毒蛇一般的双眼发出警惕的光芒,“谁?”   苏小梨因为他的呵斥声,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袁景泰看到她以后的目光软化了许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最后唇边扬起一丝苦笑,闭了闭眼睛,说道:“小娘们,我又看见你了。”   “你不想见到我?”苏小梨反问道.   “想得很。”他说着,扔了手中的剑,伸手轻抚着她的脸,最后抱住她,温柔而细致的吻了起来,贪婪的汲取她的昧道。充满占有欲的力道和霸道中又带着笨拙的温柔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苏小梨缓缓闭上眼,任由他亲吻。   过了不多久,袁景泰突然狠狠的抓住她的肩膀,把她从怀里拉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她,满脸的难以置信,看了许久,他才不确定的间道:“真的是你?”像是刚冲睡梦中惊醒一样,伸手摸了摸苏小梨的脸,似乎是想要确定她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苏小梨站着不动,目光微微闪了闪,袁景泰像是已经确定了,不再去试探.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颤抖,她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神情似喜似悲,一时似乎说不出话来。   苏小梨慢慢走近他,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触了一下。   那种温热的触感,那么真实清晰,哪里是幻想时的冰凉虑无,轻烈的喜悦迅速涌遍全身,他一转身,把苏小梨牢牢的固定在树上,狠狠的吻着她,苏小梨微微启唇,他立刻攻城略地,扫遍她口腔中的每一寸角落。   吻着吻着,苏小梨突然感觉到一阵天翻地覆,人已经被袁景泰高举到肩膀上,看着苏小梨微微变色的神情,拼命扯住他的衣服,深怕他手一滑自己掉下去:“放我下来。”   前一刻还露出慌乱无措神清的人此刻是神采奕奕,抱看她便大步往拴在一旁的坐骑的方向走去,声音明亮,显然心情好的快要飞起来:“我已经放你走过,既然你回来了,这辈子无论生死都只能是我袁景泰的人。”   临上马前,他直视着苏小梨,语气中毫无玩笑的意思,认真的可怕:“别想再有机会走。”   苏小梨看着他,声音轻且淡:“我不走了。”   巨大的喜悦让袁景泰脸上的笑越来越大,轻轻一跃,便翻身上马,在林中飞驰。苏小梨看着他的样子还以为他想带她去什么地方,谁知他却是径直回了军营.此时正是练兵的时候,看到袁景泰过来,将士们立刻挺直腰站正,几天来乌云密布的脸上此时已恢复以往的张狂劲,他扫过最前面一人手中的长戟,运足力道大声道:“月吴已攻下,众将随我继续北上一举玫下北方各国。”   “吾等誓死追随将军!”吼声冲彻云霄。 梨面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袁景泰的好心情无论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说起话来比前段时间不知道和颜悦色多少倍,军营里的所有人都有种拨开云雾见太阳的感觉,俞林私下里的时候扯着苏小梨,几乎热泪盈眶:苏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苏小梨这几天来一直是在马上度过的,疲累的程度自然不言而喻,一放松下来,她的眼皮立刻粘到一起,恹恹的睡着了,模糊中感觉好像有人抱起她,牢固稳当的臂膀让人觉得信赖而安心。她被放到一张软榻上,很快便彻底睡着了。   梦中,宁延清那双失望的眸子再次出现,一如几日前她跑去跟他辞行时他的样子。宁延清对她说道:“你爱上他了,就算你嘴上不说,你的眼睛早已就告诉我了。只足因为性子倔而不愿向他示弱,跟他赌气逃跑而已。而我,就正好充当送你一程的角色。”   “你不要这么说。”她低下头,看着宁延清目光中逐渐暗淡的色彩,觉得心里难过的紧。感觉自己像是狠狠的利用了他一样。   “梨儿,我只晚了他一步,便再也不能挽回了吗?”他的目光深邃幽远,像是看不见边际的迷雾一般。   见到苏小梨目光中的愧疚之色,像是在懊悔一般,他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她的头上,一如以往一般温和:“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收回手,看着她脖颈中的胭脂梨,胭脂梨是用来送给珍爱之人的,我原本没当回事,他向来都是暴殄天物之人,并不在意什么宝物,没想到他却认真了。”   “以他的性子,若是得不到必然毁去,可他居然愿意放你走,我如何也没有想到。”他转头看着苏小梨:“就像你宠爱小桃花,舍不得它离开,却更不忍心它绝食而死。梨儿,他愿意放你走,我很敬佩他。我现在站在和他一样的位子,却如何也不想和他做一样的抉择。”   他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中华光流转:“我并不想放你走。”   看着苏小梨面色微微变化,他突然一笑,问道:“梨儿,我到底哪里输给了他?”   苏小梨觉得心里很难过,向来孤傲清高的人却用如此悲切的目光看着她,“他哪里都没有你好。”话音刚落,眼泪便从眼中滑出,宁延清见状,伸手替她擦去,因为俯下身来,两人的气息那样的近,纠缠在一起,他渐渐俯下身朱,在她唇上留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冰凉的触感,那样的真实。   “在下……”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袁景泰近在咫尺的脸,只见他正不满的看着她:“醒了?”眉毛往上一挑:“醒了还不赶紧起来!”说着便开始收拾东西。苏小梨见到他风风火火的样子,有些心虚,她刚才叫‘在下’,他没有听见吧?   袁景泰转头见她一动不动,走过来坐在床边,脸上露出了惯有的流里流气的表情,伸手挑了一下苏小梨的下巴:“怎么?还没睡够?要不老子再陪你睡一会?”   “啪!”的一声巴掌声短促峋亮,袁景泰陡然拧起眉,目光中狠意尽显:“你做什么!”   苏小梨在半空中挥了几下,说道:“有蚊子!”说着,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披了件厚衣服在身上,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大军很快就要离开月吴,一路北上,看样子近期都不可能有安定的日子。袁景泰刚才的反应显然他没听到什么,若是他听见肯定又要发脾气,他这种人向来是喜怒哀乐都放在自己脸上,还好,他没听见。   袁景泰咬牙切齿的瞪着苏小梨,竟然敢打她巴掌,打完了还这么若无其事,他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腰,把她扳了过来,瞪着她:“越来越不像话了,敢打老子,谁给你的胆?!”   “你啊。”苏小梨轻轻笑了笑,淡然说道。似乎是没有看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似地。   袁景泰愣了一下,脸色依旧很黑,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往上翘了一下,却很快板下脸来:“娘们无法无天,不给你点厉害我瞧你还反了天去。”说着单手轻轻抱起她,三两步走到床前,把她放了下来,狠狠的吻了下来。   苏小梨这次并不像以前那样要么拒绝,要么淡淡的不做反应。虽然不熟练,她却在试着回应他。袁景奉很快便沉迷于这个冗长的亲吻中,他忍不住越吻越深,织热的吻慢慢蔓延到她和她的脖子上,辗转反侧。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一笑,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大军早已列队等在外面,看见袁景泰抱着苏小梨走了出来,并不感觉诧异。他们行军行事素来不畏人言,墨黑色的铠甲,腰间的钢刀经到铠甲发出清脆的声音,随着袁景泰的步伐一步一响。   他翻身上马,指挥道:“出发!”   平燕三年,大将军袁景泰率领的精锐部队一路横扫北方各国,如囊中取物,未受到一丝阻碍,皇上闻后大喜,不停的赐黄金和封地,更往将军府送去美女无数。   眼见着北方的小国一一被攻下,未被平定的国家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便结盟共同抗击袁景奉的队伍。皇上听后笑言:“乌合之众,不堪为忧。”为振奋军心,小皇帝提出御驾亲征,任凭朝中官员如何劝阻,小皇带却死了心了,偏要上战场。   袁景泰听到京中来报,只是笑道:“皇上既然想来,便让他来吧。”   送折子来的官员想听到的回答不是这样的,他皱了致眉,说道:“将军,前方情况变化莫测,若是让皇上遇到什么危险,你我谁担得起这个责任?还请将军多多劝慰皇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生说服皇上,皇上他……”   “行了行了,”袁景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挑眉说道:“张大人觉得,我麾下几十万精兵铁骑,却连皇上都保护不了?”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正说着,便看见帐帘被人掀开,一个身着素色绸缎的清丽女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食盒。女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对袁景泰道:“午时了,吃饭吧。”   那官员看着苏小梨,脸色微微变化,连忙看向袁景泰,“这……这不是前朝罪臣苏安邦的女儿吗?”   袁景泰扫了他一眼,便把苏小梨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动作亲昵的替她整了整衣服,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笑道:“你专程给我做的?”   “对啊,放了很多泻药。”苏小梨淡然道。   “你做的东西,就算是放了毒药,我都甘之如饴。”   与苏小梨这番调笑玩,他这才抬头对那个呆若木鸡的人说道:“张大人,只是青菜小粥,若是不嫌弃,可留下一同进食。”   张大人连忙摇头道:“不了不了,下官还上不打扰将军用餐。”顿了顿,目光依旧留在苏小梨身上,好半天才道,幽幽说道:“将军,红月小姐上桓燕的祥瑞,是母仪天下的命格啊。”   袁景泰唇边带着淡笑,手轻抚着苏小梨的耳垂:“这娘们的年纪与皇上相比大了些,恐怕不适合侍候皇上左右。再说一个出来骗钱的老和尚的话也能信?若这么说,这江山不是外面这些热血儿郎打下的,反倒都是这娘们的功劳了?”见那官员还想说什么,他一笑,眼中的威胁之意尽显:“皇上身边美女如云,也犯不着与本将争一个女人不上吗?”   那官员目光一闪,额上渗出薄汗,上次皇上暗中对袁景泰使绊子,却未影响他分毫。袁家为官多年,朝中关系盘根错节,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袁景泰若是想造反取代帝位简直是轻而易举,更何况这小皇上只是刚登基还没有多少实权的。就算再笨也不敢再光明正大的去找袁景泰的不痛快。   “下官多嘴,将军莫怪,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那人神色惶恐的退下后,袁景泰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变化,那流里流气的笑一点也不像个统领几十万铁骑的将军。他笑**的对苏小梨道:“真的是你做的?”   苏小梨点了点头,“玉儿非逼着我做给你吃,她说不做就不让我吃饭。”把两只手放在眼前,纤细灵巧,细皮嫩肉,却带了些烟灰,她眼底一片纠结,低声念叨:“明明是艺术家的手……”   袁景泰十分得意的夹了一筷子的菜:“不错。”目光一流转,突然笑道:“玉儿的确是个好姑娘,她喜欢俞林是吗?改天我做主,让俞林娶了她。”   “可是俞林好像不太愿意。”   他眉梢一挑:“他敢不敢试试!”   苏小梨低下头,低声道:“法西斯。”   “什么斯?”   “鱼香肉丝。”她顺手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放在他的碗里,抬头看他:“皇上要来了?”   “嗯。”袁景泰模糊的应了一声,吃着碗里苏小梨给夹的菜,一瞥眼看见她秀气的眉毛微微拧起,在她脑门上重重一敲:“这事用得着你担心吗?担心你该担心的事去。”   “我该担心的事是什么?”苏小梨瞪他。   邪邪的笑意爬上了眼角眉梢,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该担心的事难道不是回京后这么多女人喜欢本将军你可怎么办?你就不怕我是因为塞外没有女人才看上你这娘们的?好好想想怎么争宠来讨爷的欢心……啊!”'   “心”字还没完全出口就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断。   “齐白刚教我的防身术,叫‘断子绝孙腿’,这样不就一劳永逸不用我担心将军大人刚才说的问题了吗?”   “妈的,养不家的白眼狼,你给老子滚过来!” 梨面妆by烟锁秦楼(145-149) 第一百四十五章 北方的天气不怎么好,正月里头更是冷得刺骨,帐里帐外几乎是两重天。玉儿跺着脚从外面走了进来,带进一阵寒意。她连忙跑到火炉旁烤烤手:“这鬼天气,这是不让人活了,这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到头,还是京城好啊。” 她一转眼,便看见苏小梨正神情认真的临字,不由说道:“总这么临字,难不成真打算做王羲之?” 苏小梨从一片墨水的味道中抬起头来,说道:“玉儿,我很闷。” 玉儿轻笑,光看她满脸郁卒的表情便可以知道,这几天军中的士兵们又忙着迎战,又忙着迎接圣驾,因为这场仗已经打到最关键的时候,袁景泰日日在大营中和其他将领讨论应对之策,忙得脚不沾地。 “怎么不出去走走?” “外面兵荒马乱的,去哪里玩?”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玉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皇上早有明令不准伤害北国的百姓,袁将军再怎么离经叛道,也不会专门逆着皇上的命令来啊。休战的时候,外面好得很。” 苏小梨略微惊讶:“袁大闲以前还抢夺百姓的东西不成?” 玉儿一笑,给自己斟了杯热茶,毛尖的香味很快随着热气飘散到空气中:“难道你觉得袁将军是善类?”她轻轻抿了口茶水,“大军过境,百姓总要伤筋动骨的,抢夺百姓物什不在话下,对于异族,哪来的慈悲心肠?皇上就是知道袁将军的性子才会明明白白的下旨,小皇上的野心是坐拥北方江山,没了人,有权又有何用?” 苏小梨微微拧起眉头,结果玉儿递给她的茶盏,也喝了一杯,玉儿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过后,下结论道:“你是不是后悔跟了他?” 苏小梨闻言,抬起眼睛看了看她,突然轻轻一怎么样,起身:“我出去一下,听重菲说城里一家的豆腐花很好吃,我去尝尝。” 重菲闻言,连忙拿起挂在一旁的厚重的貂裘披在她的身上,重星也连忙跟了上去。玉儿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唇间的笑容渐渐变淡,杯子里的茶热气腾腾,玉儿的表情在袅袅薄烟中模糊了起来。 店里的生意清淡,除了苏小梨重菲重星,就是几个跟着她们来站在门口守着的侍卫,店里的老板见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守在门口,各个身着铠甲,腰配钢刀,神情肃杀严厉,手上的动作顿时有些不利索,目光时不时畏惧的看向门外。 “重菲,让他们站远一点吧。”苏小梨轻声道。 重菲一笑,便走了过去,小声对门口的侍卫说了什么,不一会人便都不见了。老板见只剩几个柔弱的姑娘家,这才稍稍安心。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背有些佝偻,盛好一碗豆腐花,交给身边的老板娘。 老板娘把碗稳稳当当的放在苏小梨面前,说道:“姑娘请用。” 这女人并没有受了惊吓的样子,苏小梨有些意外,在这里的人大多半辈子都没见过刚才那种驾势,受到点惊吓才叫正常,而老板娘却像丝毫没受影响一般。她抬起头,轻声道:“有劳老板……娘。” 老板娘见到她的相貌,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脸颊抽动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苏小梨转头对重菲说道:“我想吃绿豆酥。” “那我帮姑娘去买。” 苏小梨一笑:“你们俩一起去吧,路有些远,一个人走不安全。” 两人离开后,苏小梨才对老板娘说道:“您请坐吧。”老板娘应声坐了下来,神色有些惶恐,苏小梨又开口道:“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也会遇上您。” 老板娘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有些拘谨的笑道:“现在时局乱,也就随便做点小生意。” 苏小梨的目光轻轻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眼前这个人正是苏红月的娘嘴里经常念叨的小荷。 “我娘她……” “奴婢不知道夫人的下落,真的不知道!”她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如纸,连连摆手。 苏小梨愣了一下,淡淡一笑。反应这么激烈,这不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反而确定了苏夫人在小荷那里。她低头吃了一口豆腐花,笑道:“很好吃。” “谢谢小姐夸赞。”老板娘对她点了点头,神情放松了下来。 两人一时无话,过了许久,苏小梨才再次开口:“你再不说,重菲和重星就该回来了!” “说什么?”老板娘一时愣了神。 “说夫人为什么时而对我好,时而又像恨我入骨一般。”她垂着眼,用勺子拨弄了一下白白的豆腐花上的葱花。 “那是夫人神志不清……” “夫人神志不清记不起我,那为什么你看我的时候也一样防备的很?”她抬起眼看着她,轻笑道:“瞒着我又能如何?我们现在都是罪臣的家眷,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老板娘思虑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你不是老爷和夫人的孩子,你并不是法师预言为祥瑞的女婴。你身上的印记,是老爷用鸟的血一针一针纹出来的。” 并没有给苏小梨惊讶的时间,她继续说道:“我家小姐满月酒那日突然被贼人捉走,老爷夫人心里焦急,派人出去到处寻找,却丝毫没有头绪。三日后,老爷收到一封信,老爷看了信之后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女婴,说是小姐,小姐是我亲手接生的,我一眼便瞧出那不是小姐,更不用说夫人了,可老爷的话谁敢违抗。” 她看向苏小梨:“可怜我家夫人思念小姐,很快便疯疯癫癫起来,直到今日,她还不知道我家小姐到底是生是死。”她抬头看着苏小梨,“老爷抱着你回来的那日下着雪,我亲眼看见,你身上穿的,是昭楚王族的服饰,你是昭楚人!” 袁景泰一回营帐,便看见苏小梨有些魂不守舍的把棋子一个一个的放在棋盘上,又一个一个的收了回来,有些奇怪的走了过去,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想什么呢?” 苏小梨看着这张熟悉的笑脸,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响起齐白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老将军表面上是突然病死的,却是被昭楚那些小人暗中下了手段,这群昭楚人都是混蛋,表面上与我们结盟,私下却做这种龌龊的勾当,将军迟早要灭了这群狗娘养的东西。” 袁景泰原本就与昭楚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对昭楚的人十分不待见,对祁棠危是笑里藏刀,对重菲重星是冷眼相待,若是知道她也是昭楚人会怎么样? “老子跟你说话呢?聋了?”袁景泰的声音明显有些发火的症状。 苏小梨这才回过神来,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想家。” 袁景泰的神情一滞,动作似乎僵了僵,突然一笑:“老子不就是你的家吗?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的夫君在你面前,还有什么好想的?” “我没出嫁呢。” 袁景泰正换衣服,听见她的话,头也不转的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没名没分的跟着我,等皇上来,我会恳请皇上赐婚。” “我没说想嫁给你。” 袁景泰猛的转头,脸上明显的不悦:“不嫁给我你想嫁给谁去?!”他重重拍了下桌子:“以后不准说这种混帐话!” 苏小梨往前倾了倾,支着下巴看着他:“袁景泰,你是不是爱我爱的死去活来?” 袁景泰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细细端祥她一番,佯装纳闷道:“长的这么丑会有人喜欢?” 这句话成功的惹的苏小梨挑起眉毛,瞪了他一眼,袁景泰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甚,“丑就丑吧,我也认命了。”说着坐在她身边,拿起筷子去夹刚送上来的菜。 “你这么厉害,不应该认命,应该与命运抗争。”她刚拿起筷子就被袁景泰一筷子打掉,只见他竖起眉毛瞪她:“你今晚故意找不痛快是不是?”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一笑,凑到她面前:“小娘们,是不是怪我最近冷落你了?放心,你乖乖听话,打完仗爷会好好待你。” “袁景泰。” “嗯?”他一边吃菜一边含糊的应了一声。 “我要是长的更丑一点你还会不会认命?” “将就着看吧。” “那我要是缺胳膊断腿呢?” “将军府下人多得是,伺候的起你。” “那我要是昭楚人呢?” “嗯?”袁景泰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她,一脸认真道:“你要是昭楚人,我就亲手结果了你。”他笑着扯住苏小梨的脸:“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一并问了。” 苏小梨摇了摇头,“没了。”低头吃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北风凛冽,一阵一阵呼啸的声音从耳畔刮过,看着穿着战甲的士兵都让人觉得冷。苏小梨飞快的冲进令狐羽的房间,“慕琮大哥……”声音还没完全落下便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只见令狐羽抓着玉儿的手腕,脸上怒气未来得及收起,玉儿反倒是一副悠闲自在,毫不在意的模样。苏小梨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刚想退出去,便看见令狐羽放开玉儿,一甩衣摆从玉儿身边走过,看都不看玉儿一眼,对苏小梨说道:“苏姑娘,有什么事?” 苏小梨看了玉儿一眼,说道:“重菲最近着凉了,我来跟你讨些药草。” “姑娘稍等片刻。”令狐羽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走到苏小梨面前,递给她:“熬成汤药,每日服一剂。” “好。”苏小梨接了过来,便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与俞林撞个满怀,俞林大嗓门的说道:“苏姑娘怎么来找狐先生?不会也病了吧?个老子的,这鬼天气,真他奶奶的折腾人。” “俞林,俞大官人。”苏小梨笑嘻嘻的对他说道,害的俞林一个激林打了个寒颤。苏小梨这种顽劣的性子,只有与她长期接触的人才会明白,听到她这么不咸不淡的人用这么恭敬的语气说话,露出这种笑容,俞林连忙一拱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逃命要紧:“苏姑娘不用这么客气,末将还有事,先告退了。” 苏小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俞林急匆匆的走了,先是有些好笑的弯了弯唇角,转头看了看令狐羽的帘子,这才离开。 “小梨。”身后传来玉儿的声音,苏小梨转头,就见玉儿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个陶瓷杯子,笑盈盈的走了过来,把托盘塞到她手里:“丫头,把这个送到大营给将军和几个将领去,这种天气还讲座军务实在辛苦,我就跟令狐羽讨了些药草,驱寒暖身的。这个青瓷的杯子是给将军的,里面是将军平时喝的毛峰,特意放了些安神的东西,说起来将军比谁都辛苦的多。” 苏小梨看着她:“你刚才是去跟慕琮大哥讨草药的?” “当然,”玉儿的眼睛一弯:“不然我还能去做什么?” 苏小梨沉默了一下,说道:“玉儿,你喜欢慕琮大哥为什么还总缠着俞林?” 玉儿一愣,立刻掩嘴笑了起来,敲了敲苏小梨的头:“想什么呢?我喜欢的就是俞林,至于令狐羽,他医治了我的脸,我对他感激,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只有感激之情会跟人家亲小嘴吗?苏小梨狐疑的看着她,玉儿嗔怒的推了她一把:“少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要是喜欢令狐羽难道会遮着掩着?更何况,我一个风尘女子,如何配得上人家一个官宦子弟?” “行了,快把茶送到袁将军那边去。”说着,玉儿不再理会她,转身便走。 主营与其他的营帐不同,周围守备森严,士兵手中的长戟寒光逼人。苏小梨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的就进去了,大营里的人对她的出现早就见怪不怪,看都不看,依旧继续讨论对策。 苏小梨把茶盏一一放到每人面前,最后放到袁景泰面前的时候,突然被他一拉,收进怀里,正阐述自己观点的彭傲的话头立刻停住,又立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说话。 袁景泰倒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似乎是把苏小梨抱在怀中就满意了,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眯着眼睛听着彭傲说话。苏小梨坐了一会,满耳朵都是一群大老粗争论不休的声音。 苏小梨听了一会觉得无聊,又听不懂,便想从袁景泰怀里挣脱出来,哪知道她一动,袁景泰反而收紧手臂,怎么都掰不开。苏小梨抬头瞪他,他却看都不看她,她只能叹了口气,继续坐着。 他突然把面前桌子上摊着的一张很大的羊皮地图拿到面前,看了一会,说道:“不如就依照彭傲所说,东路军在峡谷埋伏,西路军诱敌深入……” 苏小梨看着面前放着一只毛笔,拿了起来,在面前的羊皮地图的最下面空白处写道:“袁大头吃狗屁,袁大头吃屎。”看着自己娟秀的字体写出这么恶俗的话,苏小梨满意的笑了笑,她管这个叫艺术家的偶尔恶俗。想了想,又准备再加上一句,谁知袁景泰正好讲到兴头上,“沿这条路线走,你们看……”说着就把图掉了个个,让其他将领看。 苏小梨眼睁睁的看着羊皮地图跑了,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那行娟秀的字体被座上其他人看见,唇角都忍不住往上翘,刚想笑,又连忙拼命的憋住,脸憋的通红,可还是有人没忍住,嗤嗤的笑出了声。 袁景泰低头扫了一眼怀中的苏小梨,后者拿着笔,咬着笔头,眼睛看向别处,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写的东西闹了笑话一般。袁景泰目无表情的继续指着地图:“沿着这条路线可截住顺安军,阻止他们给前方支援。” “将军好计谋……哈……”他笑了一声,又连忙道:“末将不是笑将军,只是高兴,高兴那个,咦,我高兴什么来着?” “行了,别圆了,”袁景泰挥了挥手,“若是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办吧。” 几个将领互相看了看,说道:“就依照将军所言。” 挥了挥手:“退下吧。” 袁景泰拿着羊皮地图,端祥了一番,低头对她道:“字不错嘛,嗯?” “我平时经常临字。”说到她的字,苏小梨颇有些得意。 “你觉得我在夸你?”袁景泰的声音颇有些哭笑不得。 “对啊。”苏小梨点了点头。 袁景泰瞪了她一眼,不再言语,不知道在想什么。苏小梨突然道:“袁景泰,是不是平定了北方,你以后就好好呆在京城了?” 袁景泰一笑:“怎么可能,昭楚贼心不死,日后平定南方后,必定将矛头对准桓燕,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笑容中充满冷意:“我要看着澹台氏一族慢慢灭亡。” 他低头看了看苏小梨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以为她是不愿意过这种颠簸流离的日子,便说道:“放心吧,不会要很久。”他低下头去,想去吻苏小梨,不料她却低下头,摆弄了一下毛笔。苏小梨回来后从没拒绝过他的亲近,这个举动让袁景泰一时有些意外。 她把毛笔放在桌上,从袁景泰怀中跳了出来,收拾茶杯。袁景泰这才看见她刚才送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说道:“好茶,质感香醇。”他转头看着苏小梨,笑道:“小娘们,你泡茶的技术有所长进。” 说着站了起来,走到苏小梨身后,突然劈手夺下她手中的托盘放到一旁,抓住她就是狠狠的吻了一下,满脸得意,眼中带着捉狭的摸了摸自己的唇:“老子要吻你,你还能逃得掉?” 苏小梨的眼睛渐渐瞪圆,抬脚就想向着他要命的地方踢去,却被袁景泰提前识破,伸手抓住她的脚:“夫人的玉足娇贵的很,不可随意粗暴对待。” 苏小梨的眉头越收越紧,突然那拳头就向他擂去。袁景泰连忙偏身躲开,苏小梨不管不顾的向他拳打脚踢,袁景泰边笑边用手挡,正闹着,齐白手里拎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往地上重重一扔:“将军,刚活捉来的敌方将领,我们……”齐白这才看清眼前的场景,愣了愣,摸了摸鼻子,一笑:“末将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跟这位兄弟等会再来?” “不用了。”袁景泰说道,往前走了一步,谁知道后脑勺被重击了一下,他倒吸了口冷气往后看去。苏小梨白了他一眼,端着托盘就走了出去。 苏小梨走到门口的时候,齐白连忙弯弯腰,谄媚道:“末将恭送苏姑娘。” 她一出去,被捆在地上的人突然冷笑一声,嘲讽道:“若我朝女子敢如此,早被一刀砍死。”语气间颇有些不屑。 袁景泰挑了挑眉,摸了摸后脑勺,突然一笑,拖过一把椅子坐在那人面前,用脚抬起他的下巴,眼神倨傲的看着他:“似你们这般没用的废物,才会把拳脚对着自己的女人。”他脸一冷,把那人踢到一旁,“带下去先好好招待一番,难得来了客人,我桓燕怎么可以亏待了客人?” “好嘞!”齐白声音中带着笑意一把拎起地上的人,拖死猪一样拖了下去。 不一会,袁诚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将军,探子有消息来。” “进来吧。”袁景泰道,见他走了进来,问道:“是什么消息?” “近来附近有昭楚的人出没,虽然做平民百姓的打扮,却像是有功夫底子的模样,十分可疑,属下跟踪数日,发现这些人是昭楚的铁衣甲。” 袁景泰一抬眼睛:“铁衣甲?”铁衣甲是昭楚王族才能动用的精锐护卫,在这里出现未免太奇怪。 “多派些人注意铁衣甲的举动。” “是!”袁诚礼领命走了出去。 袁景泰兀自陷入沉思:“铁衣甲?来者是澹如悯云还是澹台继宗?” 第一百四十七章 彭傲他们从山里抓来一只野马,野马野性难服,一堆将士们大冬天的赤着胳膊上前试前驯服野马。上去的人却都败下阵来,野马伤痕累累却依旧警惕的看着四周起着哄的人群。 袁景泰摇头赞道:“的确是好马。” 这时,俞林脱了上衣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说道:“行了行了,让爷爷我来试试。”一转身把衣服扔给别人:“小二子,帮爷爷拿着。” 俞林被一众人等围在中间,与野马博的不亦乐乎。这时,齐白迅速的走到袁景泰身边,凑近他的耳朵耳语。袁景泰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方法都用尽了?” “都用尽了,就是不招。”齐白一脸为难。 袁景泰转头看向那匹疲惫不堪却依然不卑不亢丝毫不驯服的野马,轻笑道:“是个汉子,给他个痛快吧。” “啊?那我不白白把他抓回来了?” 袁景泰冷冷瞥了他一眼,齐白连忙又笑道:“不是,将军您不知道我抓这家伙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可是敌方的大将啊,就这么杀了实在太可惜了,要不将军你等皇上来的时候给我报个功?” “什么时候学会的邀功请赏?” “那不是将军教导有方吗?”齐白笑嘻嘻的说道。 袁景泰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苏小梨的身影,一转头,果然看见她站在人群最外围,踮着脚往里面看。袁景泰放下手往外走,齐白连忙在他身后叫道:“将军,您可千万别忘了。” 苏小梨是过来看热闹,可惜大营里的士兵个个都是人高马大,她怎么踮脚都看不见。于是有些挫败的转过头去,一转头,却突然撞上一个硬硬的铁壳。 袁景泰见她莽莽撞撞的样子,不由一笑,又装的煞有其事的样子拨开她的头发,端详了一番,说道:“撞了个大包。”见苏小梨不搭理他,他笑了两声,又道:“不是过来凑热闹吗?怎么不看了?” “看不见。”她闷闷的说道。 正巧站在苏小梨身后的士兵听见她的话,立刻扯了一嗓子:“将军夫人过来看热闹,赶紧让开个道儿。”话音一落,先是一阵起哄声,随即她的身后迅速出现个缺口。 苏小梨微微有些不自在,袁景泰却对刚才那个机灵的小兵投去一记赞赏的目光,伸手搂住苏小梨走到前面去。这时的俞林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还没有败阵,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周围助威呐喊声一片。 那野马似乎也累极了,精神有些萎靡,俞林抓住这个机会,几乎是一瞬间,他迅速上前把野马按倒在地,立刻有人上前七手八脚的给野马上了鞍。俞林在一片叫好声中风光无限的骑在高头大马上,得意洋洋的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袁景泰的面前:“将军,这事先可说好了,谁驯服它这马就归谁的,这可归我了,不用充公吧?” 苏小梨没理会他们俩的对话,伸手试着去碰那匹马的头,似乎是它太累了,竟然没怎么拒绝,她像是得了鼓励一般,伸手温和的摸了摸马头,笑道:“这马真好看。” 俞林愣了一下,又立刻笑了起来:“苏姑娘要是喜欢就送给苏姑娘了。” 苏小梨摇了摇头,“我又不用经常骑马,用不着这么好的马,况且也不知道还能在军中待多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袁景泰笑道:“只要你跟着我,自然会时常待在军中。” “没准哪天我就不跟着你了呢?”她淡淡的说道。 袁景泰皱眉,一挥手让不明就里的俞林走,低头看着苏小梨道:“又来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 “我就开个玩笑。”苏小梨咧嘴对他笑了笑,明亮的双眸中华光异彩。袁景泰愣了愣,皱起眉头:“娘的,我看你就是找揍。” 人群渐渐散开,过了休息的时间,将士们又开始接着练兵。袁景泰拍了拍苏小梨的头说道:“自己先去玩吧。”说着跳上马,向着整齐的队伍行去。 这个时候也正是玉儿无聊的时候,因为没办法缠着俞林,所以她干脆拉着苏小梨京城去诳集市。玉儿一上街就到处乱看,看了什么都想要,把苏小梨一个人冷落在后面,苏小梨叹了口气,正想向一个捏面人的摊位走去,却被一个人重重撞了一下,她被撞的连退了好几步。 玉儿老远的看见这番状况,迅速的跑了过来,指着那人的鼻子就开骂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路这么宽你哪不走就偏往这丫头身上撞,你眼睛怎么长的?还是你就瞄准了这丫头撞的?” 那人对她点了点头,说道:“抱歉。”只简单的一句便立刻离开。 “哎,我还没骂完呢,”玉儿挑起眉毛,“一句话抱歉就完了?”那人已经走远,玉儿还在一副老大不乐意的嘀咕着什么。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一点苏小梨的头:“你也是,也不注意点,快看看身上少了银子没有,这些偷儿就喜欢用这种招数。” 苏小梨摇摇头:“我没带银子。”平时银子都放在精明一些的重菲那里,她是匆忙间被玉儿拉出来的,哪有时间拿银子?玉儿瞪了她一眼,就接着兴致浓浓的去看各家铺子上的小玩意去了。苏小梨看了看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苏小梨继续陪玉儿诳街,玉儿的兴致太高,两人直到晚上才回来。 苏小梨一进门便拿出握在手中握了一下午的纸条,打开,上面写着两行好看的字:“花,我接你来了,三日后,设法甩开身边的侍卫。” 苏小梨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会这么叫她的人只有狗子一个人,可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会写字,还写的这么好看。但这也绝不可能是别人伪造的,毕竟知道她有个哥哥叫狗剩的人只有宁延清一个,而宁延清绝不会做害她的事。 “小娘们,回来了?”袁景泰掀开空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龙眼:“皇上派人送来的龙眼,你……背后藏了什么东西?”他挑了挑眉头。 苏小梨脸色一变,背后身后的手连忙试图想把纸撕碎,袁景泰却早一步发现了她的意图,随手把碗放下,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从她手中夺过纸条。他狐疑的扫了一眼苏小梨,只见她脸色慌张,便问道:“什么东西要这么慌慌张张的藏起来?” 他转头看向纸条上的字,脸色霎时变得铁青,苏小梨看着他脸上细微的变化,有些磕巴道:“可能是给错了人,不是给我的。” “你当我是傻子吗?”袁景泰的声音有些微的起伏,听不出他的情绪,却更显得阴森,他看着苏小梨:“我记得以前那个云春班里好像有个男的,曾经叫过你春花?”他笑了笑:“你是失忆那段时间用的名字吗?” 苏小梨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又连忙垂下头,袁景泰到时还算平静,沉默了好一会,踱到椅子旁坐了下来才说道:“你自己给我解释,这个人是谁?” 苏小梨偷偷看了袁景泰一眼,他并没有看她,眼睛定定的看向别处。 “是我哥。” “哦?就是你以前口中说的狗子?” 苏小梨点了点头,袁景泰转过头来看她:“若是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就听他话去了?” 苏小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袁景泰气的一拍桌子:“糊涂的东西,就恁着莫名其妙的一张纸你就敢孤身前往?若是她是你的兄长,有什么见得人的偏要你甩了身边的侍卫再去?甩了身边的侍卫,哼,若是真甩了侍卫,你就算出了事能有谁知道?!” “他不会骗我!” “你就那么确定写字条的人是你口中的人?”袁景泰冷笑。 “可会这么叫我的只有他。” “那知道他会这么叫你的又有多少人?就算流寇屠村,不还是有你和云春班那小子两个喜新幸存的?既然你们能逃得过,怎么就不可能还会有其他运气好的?” 被他这么一说,苏小梨也有些动摇了,只是若真是狗子的话,他让她甩开侍卫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心里正思量着,就听见袁景泰说道:“这件事不用你费心了,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 苏小梨一愣,“你要做什么?” “这不用你管,”他说着,走上去拍了拍苏小梨的额头:“放心,若真是你口中的人,我不会为难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将军,皇上已经到达三泉口,不日就会抵达军营。” 袁景泰道:“三泉口附近敌军较多,让俞林多带些人,护送皇上过来。” “是,将军!” 齐白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等袁景泰布置好一切部署工作,才问道:“将军,这两日怎么不见苏姑娘过来给将军端茶递水的?” 袁景泰正伸手去拿东西,闻言动作滞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拿起文书,说道:“大概嫌端茶递水折了她的心气。” 齐白笑道:“的确是,我听诚礼说以前苏姑娘在戏班子里的时候就不爱做杂活,变着方儿的偷懒,见她最近勤快了些以为被将军收复了,看样子是末将误会了。” 袁景泰重重的把手中的文书拍在桌子上,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向齐白,齐白一见他的眼神,顿时心中暗暗叫糟,看样子玩笑开过了。刚想讨饶,便听见袁景泰冷静的说道:“镇北指挥使,齐副将军听令。” 齐白苦着脸,跪了下来:“末将在。” “今日申时领兵五千,偷袭敌军左翼,本将要你一个时辰之后,不论输赢,立刻撤回来!” “末将领命。”齐白应道,转身走了出去,心中苦涩一片。将军让他出兵定然不会是无的放矢,一定早已想好这么做,只是带队的人还没决定好,正巧逢他撞枪口上去了。就算不知道将军意欲何为,但也知道晚上的活是个苦差事,早知道就不那么没头没脑的开他的玩笑了。 营帐外,俞林正领着自己的人迅速的收拾好,整装待发,不过片刻的功夫,俞林已经跳上马,带着人数六千的精锐队伍出发。齐白脚下一转,也立刻传令自己的人开始准备。 袁诚礼看着齐白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这才走进袁景泰的营帐中,“将军,替身已经找好,人手也准备好,就等将军的命令。” 袁景泰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等天色一黑就行动。” 袁诚礼看着他的脸色,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将军,苏姑娘只是使小性子,等她消了气会明白将军的苦心。” “使小性子?”袁景泰冷笑一声,突然一拍桌子,怒道:“使小性子就三日都不肯与我说一句话?这娘们,到底是谁宠出来的怪脾气?若当真是以前众人口中的苏红月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像这样一声不吭的吓唬谁呢!” 袁诚礼低着头,一句嘴都不敢插,估摸着以将军的脾气也忍到尽头了,果然,只见他一脚踢在书案上,转头就走了出去:“娘的,欠收拾的娘们。” 苏小梨看见帐帘被掀开的时候,抬眼看了看,看清来人后又反应冷漠的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袁景泰眉头一拧,大步走到她面前,从她手中抽出书扔在一旁。 伸手抱起苏小梨放在书案上,紧接着人也倾身过来,按住她:“你这到底生的哪门子的气?!” 苏小梨不看他:“我没有生气。” “没生气?”袁景泰冷笑一声:“没生气三天来看见老子就当没看见,连话都懒得说上一句,就算是你那什么哥哥,半途认来的哥哥有你男人来的重要吗?” 苏小梨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突然大力的推开袁景泰,坐了起来,瞪着他说道:“就是比你重要,狗子才不会这样随便限制我的自由,也不会动辄对我又打又骂,更不会大声对我说话!” “动辄打骂?”袁景泰气的简直想掐死眼前的人,“好,看样子倒是我委屈你了。你倒给我说说,我什么时候打你骂你了?” 苏小梨立刻道:“刚才还骂我了!” “你还真是……”袁景泰气的说不出话来,平息了好半天,才耐下心来,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我说话大声了一点,那叫骂你吗?” “那你不应该不让我去找他,也不应该抢我的东西看。” “如果万一是个陷阱呢?” 苏小梨闻言,的确有道理,自知有些理亏,眼神有些躲闪,小声嘀咕一句:“谁会想要抓我。” “你自己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怎么不会有人要抓你?” “苏安邦的女儿。” “还有呢?” 苏小梨想了想,又道:“因为一个红镰刀的胎记,被老和尚说成是什么祥瑞。” 袁景泰因为她这个比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脸色缓和了许多,还是虎着脸道:“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苏小梨的目光闪了闪,还有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从一个山野丫头变成一个相府千金,还差点成为皇后,可现实又重重的给了她一击,小荷说她是昭楚的人,还是皇族的人——袁景泰说要亲手毁灭的人。 “没有了?”袁景泰不悦的挑了挑眉,见苏小梨摇了摇头,气狠狠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苏小梨吃痛的皱了皱眉头,眼睛中明显有着对突然遭受的痛的不理解:“你做什么?” 袁景泰摸了摸唇,意犹未尽的盯着刚刚尝过的温软的唇瓣,“还有,你是我袁景泰的女人。”说着便再次吻住她,在她的唇上反复摩擦,辗转反侧,直把苏小梨吻的气息紊乱才放开她。 “你是我的女人,自然会有些看我不顺眼的家伙想从你这里下手。”他笑了笑,用手指缠绕着苏小梨的青丝,放在唇上轻吻了一下:“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让他有机会伤你一根寒毛。” 苏小梨看着他,微微有些愣神,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那,要是你想杀我呢?” “嗯?”袁景泰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哪想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杀你作甚?” “你说的,要是我是昭楚人,你就亲手杀了我。” 袁景泰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抚额低声笑着。苏小梨见他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坐在书案上两只脚悬空的晃来晃去,晃了好一会,见他还在笑,有些不高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有什么好笑的?” 袁景泰边笑边看着苏小梨,说道:“我说怎么最近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原来是这话闹得。不是说我的话不能信吗?怎么平时认真对你说的话你一句都不信,偏生把一句玩笑话牢牢记在心里?” 苏小梨抬眼看着他,袁景泰脸上笑意稍敛:“你又不是昭楚人,你是苏安邦亲手养大的闺女,所以你大可放心,这句话没有兑现的机会。” 苏小梨的眼神黯了黯,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便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袁诚礼的声音:“将军,属下有事汇报。” 苏小梨从书案上跳了下来,整了整衣服,抬起头来,这才看见袁景泰正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收拾好,这才一笑,不急不慢的说道:“进来吧。” 袁诚礼走了进来,说道:“将军,似乎是消息走漏了,让主要的人逃了,只抓到几个昭楚人,但都当即自尽,没有留下活口。” 苏小梨愣了愣,如果这么说的话,狗子让她支开侍卫也就不难解释了。宁延清说过,狗子现在住在昭楚,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是做什么的,但也应该跟昭楚人牵绊颇深,若是让袁景泰发现处境会很危险。 “没有活口?”袁景泰蹙眉,“昭楚人?难不成是祁棠危指使的?”不对,若是祁棠危的话,怕是不会这么容易被识破,更何况苏小梨的身边有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两条忠犬,利用起她们来岂不是更方便? “将军,这群昭楚人绝非普通的下人,他们的行动力很强,若非因为掩护他们主子离开分了心,抓他们恐怕要费些精力。属下检查他们的衣物,但每个人的身上找不出一分一毫关于身份的蛛丝马迹,显然是有备而来。” 袁景泰皱眉想了一会,慢慢转过头来看着苏小梨,邪邪一笑:“你真的确定这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是你口那个憨直的庄稼汉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上来的那天天气不错,日头明朗,小皇上只有十四五岁的光景,却自有一股傲然神气的风采,他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军营。军营里所有的人齐刷刷的跪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上正处于变声期,声音中还带着一两分稚嫩,他微微做了个手势,说道:“诸位平身。” “这就是桓燕的皇上?我是第一次见到。”重菲坐在营帐中,挑着帘子看着外面,“年纪虽然小了些,倒也挺有派头。” 苏小梨搁下手中的笔,也走了过来,小皇上与袁景泰站在一起,足足矮了一个头,他正对袁景泰说着什么,袁景泰抿着唇倾听,虽面无表情,但苏小梨却可以感觉的到袁景泰似乎不怎么高兴。 几人目送着小皇帝被迎进主营,顿时没了兴趣,各自散开。重菲看了看苏小梨的头发,她刚起没多久,头发就随意的散落在身后,慵懒中带着几分天真,重菲不由笑道:“苏姑娘,我来帮你梳头吧。” “好啊。”苏小梨点了点头。 重菲的手十分灵巧,三下两下就梳好。正巧这当儿,有个士兵跑了进来,说道:“苏姑娘,将军让您过去。” 苏小梨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让我过去做什么?” “这个将军没有说。” “那我去看看吧。”她说着就站了起来,却被重菲又一把拖了回来,说道:“苏姑娘真是,不化妆容就去见皇上是十分不敬的。”说着便拿起胭脂水粉,熟练的往苏小梨脸上抹。直到重菲满意了才肯放人。 苏小梨走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见那个身着明黄色衣服的小皇上,福了一福:“参见皇上。” “免礼。”小皇上说道。坐在小皇帝下手的袁景泰对她招了招手,说道:“红月,过来。”苏小梨闻言,径直走了过去,按照袁景泰的意思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小皇帝打量她良久,看着她,却是对袁景泰道:“这就是苏安邦的女儿?” “是。”袁景泰答道。 小皇帝收回目光,直直的看着袁景泰:“袁大将军,她可是前朝罪臣的女儿,理当问斩的。” “可皇上不是也知道她杀不得的理由吗?”袁景泰不慌不忙的说道。 小皇帝沉默一会,“的确杀不得,她是桓燕的祥瑞,是母仪天下的命,理当做皇后,既然这样,爱卿还让朕把她赐婚于你?这恐怕不妥。” 袁景泰一笑,“当年法师只说她是祥瑞之兆,却并没有说她是非得母仪天下不可。凭她的姿色恐怕入不了皇上的眼,更何况,既然是祥瑞,留在臣的身边,不是正好可以助臣替皇上开辟疆土吗?” 小皇上愣了愣,眼中渐渐出现了些烦乱,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椅子的扶手,最后说道:“好,朕就成全爱卿,把苏红月赐婚与你。”小皇帝笑了笑,“将军日夜替国事操劳,朕感念爱卿劳苦功高,再赐两名侍妾与你。”说着,他做了个手势。 身后站着的两个女子立刻上前,欠了欠身,说道:“见过将军大人。” 袁景泰扫了她们一眼,抿了抿唇,说道:“皇上把桓燕的祥瑞赐予臣已经是莫大的恩典,臣不敢贪心。” 小皇帝的脸顿时板了下来:“袁爱卿,这可是朕费了一番心思挑选出来的,袁爱卿就这么推拒了,岂不是叫朕心寒?” 袁景泰转头看了眼苏小梨,她似乎对两人的谈话无知无觉一般,目光始终半垂着,看着某个地方像是在发呆。袁景泰目光敛了一下,她还真是一点都不吃醋。正常的女人这个时候都会紧张的很吧?她是相信他一定不会看中别的女人,还是根本不在乎他有没有别的女人?想到这里,他突然开口道:“红月,你先回去吧。” 苏小梨闻言,并没有什么不愿意,连一丝一毫的情绪都没有,像来时一样,对皇上欠了欠身,淡若清风的说道:“民女告退。”说着便不急不忙的走了出去。 袁景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堵。不由想起这几日来苏小梨三天两头话里话外的透露出想要离开的意思。拳头不由渐渐握紧,小皇帝看着他脸上的变化,有些诧异的叫了两声:“爱卿,袁爱卿?” 袁景泰这才回过神来,沉默一会,说道:“皇上,此时正是桓燕扩张国土的关键时期,臣娶妻是想让九泉之下的老父安心,至于纳妾,留日后再说吧。”语气中毫无商讨的意思。 小皇帝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什么,看见袁景泰脸色稍有些不豫,只得说道:“既然爱卿这么说了,朕也就不勉强了。”话头一转,小皇帝的脸上虽然还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但眼中带着一丝雀跃:“袁爱卿,朕要御驾亲征,什么时候出兵?” 果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不够沉着冷静,手段嫌嫩,若不是身后有恪亲王扶持的话,他恐怕一辈子都别想坐上这个位子。那两个侍妾怕是恪亲王的意思,果然还是想着夺回小娘们。小娘们心高气傲,脾气又倔,绝不会愿意与人共侍一夫,若是他推脱不了,恐怕就真着了恪亲王的道。 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好,袁景泰笑道:“战场残酷,皇上还是不要轻易尝试。” “袁爱卿,朕练过武,你们不用担心朕给你们拖后腿。” 好不容易打发完小皇帝,袁景泰从主营里走了出来,看见守在外面的袁诚礼,问道:“苏姑娘呢?” “苏姑娘一出来就回自己的营帐了。” 袁景泰点了点头,又问道:“她出来的时候脸色如何?” 袁诚礼耳力好,刚才的对话他完全听到,听袁景泰这么一问,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犹豫了一下,说道:“苏姑娘走的时候低着头,属下没看清她的表情,属下猜想……苏姑娘应该有些不高兴。” “猜想?”袁景泰哼了一声,“你倒挺会猜想!”他说着,脸色不豫,径直向苏小梨的营帐走去。 一掀开帘子,他就看见苏小梨正静静的看书,这会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看见他,又低下头,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用陪皇上了?” “嗯。”袁景泰应了一声,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给我倒杯茶。” 苏小梨头都不抬,摸到茶壶,给袁景泰面前的杯子里倒满茶。袁景泰皱了皱眉头:“正眼都懒得给我一个?” 苏小梨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完完整整的“正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书。袁景泰喝了口茶,瞥了眼苏小梨,“什么书这么好看,把你迷成这样?” “《金瓶梅》。” 袁景泰一口水喷了出来,来不及去擦干衣服上的水,阴沉着脸,连忙伸手把苏小梨手中的书夺了过来,反过来看了下书面,只不过是一本普通的戏曲人物传记,脸色好了一些,又把书塞回她手里。 苏小梨接过来,抬起头问道:“皇上只有十四岁吧?真年轻。” “嗯,这是皇室宗族里面最适合的,其他的,年纪大的不够聪明,够聪明的又年纪太小,所以恪亲王最后选了他。” 苏小梨淡淡一舌:“殿下好像无所不能似的。” 袁景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抓住杯子的手指紧了紧,缓缓的把杯子放下,“的确无所不能,老子好不容易才让你有些表情,他连做都不用做什么,就能让你笑的跟朵花似的。”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声调,苏小梨的笑意又重了一些,问道:“皇上刚才送的两个美人,你收下了没有?” 袁景泰听到她总臬是问到了关键,立刻拿起了架子,并不马上回答,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皇上的好意,我推却不了,不过你放心,你是正妻,她们威胁不了你的地位。”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是挺好的,以后有美人在你身边伺候,你一定很开心吧?” 袁景泰脸一愣,手重重的拍在桌上,英挺的剑眉几乎竖了起来,咬牙道:“还真是个心胸宽广的正妻啊,我袁景泰真是三生有幸!”说着转过头去,把茶杯再次斟满,喝了一大口。 苏小梨笑了笑,袁景泰在她面前几乎不掩藏任何情绪,她伸抓着他的袖子摇了摇:“袁景泰。” “嗯!”应倒是应了,可语调中满是老大不乐意。苏小梨一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没有留下那两个人。” 袁景泰的身体一僵,转过头来,苏小梨又对他一笑:“我相信你。” 梨面妆 第一百五十章   袁景泰转过头来,苏小梨慢慢凑了上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袁景泰愣了一下,眼中的光芒似乎瞬间被点亮了一般,力道柔和的把苏小梨环进怀中,“我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苏小梨靠在他结实宽广的胸膛上,眼中带了些笑意,说道,“可是小桃花现在跟你比跟我亲,我委屈。”   “那我明天让成礼把它煮了做汤给你解气。”他想都不想就说道。   苏小梨推开他,瞪着他道:“你敢!”   “怎么不敢?我现在就去把它给剁了。”袁景泰做出要起来的样子。   苏小梨见状,连忙向前想去拉他,被袁景泰顺势抱在怀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么急着来投怀送抱,想用美色来贿赂我?”   苏小梨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不是说我没几分姿色吗?哪里有‘美色’能勾引的了你?”   袁景泰眉毛一挑,竟然用他的话来堵他,他轻笑了一声,“你夫君十分容易满足,你这几分姿色就足够了。”他说着,调戏意味十足的用蜷起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来,笑一个来给爷瞧瞧。”   苏小梨十分敷衍的咧了咧嘴,袁景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恩,牙口还不错,口条再伸出来让我瞧瞧。”   苏小梨闻言,眉毛一挑,磨着牙就在袁景泰没有被铠甲护住的脖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吃痛的闷哼一声,连忙道:“松口。”苏小梨倒是很听话的松口的,对他一笑道:“牙口还不错吧。”   “何止不错,简直好得很!”袁景泰摸着脖子板着脸说道。   苏小梨看着他气的说不出话的模样,先是低声笑了两声,最后又咯咯的笑倒的他的怀里。难得见到她如此放松的模样,滚景泰并不打断她,只静静的看着,她的脸上满是健康的红润,眼中闪着光亮,唇角的笑意怎么遮都遮不住。   过了一会,苏小梨停了下来,见袁景泰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微微一笑,靠在袁景泰的胸口,袁景泰却伸手去抬起她的的下巴,深深的看着她,说道:“小娘们,这阵子都在想什么?最近总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苏小梨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慌乱,想躲开他抓着她下巴的手,可他却牢牢控制住她,让她躲都无从躲,他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坚毅:“放心,就算天塌下来我都给你抗着,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不安?”   她微微垂下眼睛,语气有些心虚道:“哪里有什么事,你多心了。”   “别给我打马虎眼!”他声音稍稍高了一些,“最近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当我没见着?原本还想等你主动告诉我,可等了这么久,你终究是不肯跟我说。”   “袁景泰,我不说可以吗?”这件事也就只有小荷知道,若是她不说,二十年前的事情谁会知道?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   “不可以!” 袁景泰一口拒绝,“说出来尽早给你解决了,省的你憋在心里自己折腾自己。”他眯起眼睛:“刚才不是还说相信我吗?只是随口说说诓的?”   “不是……”   “不是就快点说!”   苏小梨垂着眼睛想了一会,一抬头便看见滚景泰正耐心的等着他,眼中没有一丝不耐,她突然间便想要完全信赖他,完完全全的对他说,她动了动唇:“我……”   “将军,齐白说前方探子传来急报,让将军赶紧去大营。”外面转来袁成礼的声音。   袁景泰一双锐利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冷光,放开苏小梨,对她说道:“仔细想想怎么说,等我回来再告诉我。”说着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一走,苏小梨.忍不住缓了口气,刚才脑子一发热竟然会想告诉他,真是被他刚才认真的模样迷惑到了吗?苏小梨摇了摇头,以他冲动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昭楚皇室宗族……袁景泰就算死也不会容忍一个昭楚的皇室宗族的人在身边。   还是偷偷溜走吧,再也不用卷入这场纷争中,袁景泰或许会因为她的不辞而别生气,但生她的气总比恨的想杀她来得好。   她的思绪被很快又折回来的袁景泰打断,他大步走了过来,托着她的头重重的吻了他一下,脸上满是笑意的说道,“这次要出去些时日,没准这就是最后一场仗了,打完我就带你回桓燕,乖乖等我回来。”说着转身就走,玄黑色的铠甲被射进来的阳光照的熠熠生辉,墨色的披风被卷起,他整个人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武将模样。   苏小梨连忙跟了出去,袁景泰的身影早已融入黑压压的兵将中,袁成礼并没有跟袁景泰去,他守在门口,见苏小梨跟了出来,上前说道:“夫人,外面乱,您别乱走。”   苏小梨打了个激灵,听着‘夫人’这个词怪别扭的,小皇帝才刚赐过婚,他这边就改口叫夫人了。忙乱中,她看见被人簇拥着的小皇帝,有些不解道:“皇上也跟着去吗?”   袁成礼笑了笑,说道:“夫人放心,将军会护皇上周全,”他压低声音道,“将军不会让小皇帝上前杀敌,小皇帝是拗不过将军的。”   “哦……”苏小梨转头看着袁成礼,其他人她还能糊弄的过去,可袁成礼做事这么警惕的一个人,若是他留下来,她要走恐怕就难了。想到这里,她说道:“你不用守着我,我待在这里又不会有什么事,你跟袁景泰去吧。”   袁成礼摇了摇头,说道:“将军令我一刻不离的守着夫人,不容有半点差错。   “那你就不担心将军出事吗?战场上瞬息万变的,万一他打败仗了怎么办?你在他身边还可以多帮带他,我待在军营,还有这么将士守着呢,能有什么事?”   袁成礼丝毫不为所动,淡笑道:“我家将军,从未吃过败仗。”   “什么事都不可能是绝对的,万一这是他第一次打败仗呢?   袁成礼笑着摇了摇头:“夫人,您这是在咒将军吗?”   “不是,我说话向来不准的。”   “既然不准,那说明将军一定会凯旋,成礼更加不用担心了,”看着苏小梨微微变化的脸色,他笑道:“夫人平时寡言少语,从不会说这么多话,今日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把成礼支开,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苏小梨愣了一下,她以前怎么都没有察觉到袁成礼这么聪明?她对他一笑,说道:“我关心袁景泰。”   “将军让成礼留下也是出于对夫人安全的担心,夫人担心将军,那将军这种心意夫人应该能理解。”   苏小梨不说话了,瞪了袁成礼一眼,便慢慢向着袁景泰的方向走去,他那样张狂放肆的人,就算是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得见。袁成礼没有再阻拦,只静静的跟了上去。   站在袁景泰身后的士兵,手中握着‘袁’字大旗,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士兵们很快集中井然有序的站在队伍中,袁景泰举起手,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势,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送俞林走的玉儿一回头便看见苏小梨日送着大军走远,慢慢走了上去,说道:“这又不是一去不回了,看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苏小梨被她这么一说,收回目光,走到影儿面前,低声对她说道:“玉儿,我现在也觉得成礼就讨厌了。”   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瞥了眼袁成礼,只见袁成礼苦笑了一下,练武的人耳力都外常好,刚才的话他显然是听了个一字不漏。玉儿挑挑眉,笑道:“你能发现就不晚,我是拿他没办法,不过你就不同了,一个将军夫人的身份,将军又这么宠你,日后给他小鞋穿的机会多着呢。”   苏小梨笑了笑,没说什么,拉着玉儿说道:“玉儿,陪我去买些东西吧。”   “也好,我也正巧想出去。”她说着与苏小梨并肩往外走,两人说说笑笑。没走几步便见到另一个营帐里走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向这边看了一眼,微微欠了欠身就走了。   玉儿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一笑,说道:“那就是皇上赐给袁将军的美人吧?”她笑着看向苏小梨:“丫头,看样子你的注意着点了,那小蹄子惦记上你那将军了。”   “你怎么知道?”苏小梨奇怪道,那女子刚才不过是看过来一眼,不很热络却也算客气,她怎么就看出那女子对袁景泰有意思。   玉儿立刻对苏小梨抛了个眉眼,娇声道:“古人不是都说了吗,闻道有先后木业有专攻,奴家专攻的可就是勾引男人,这小蹄子只消一个眼神奴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奴家,你这么专业为什么还没追到俞林?”   玉儿脸一冷,瞪着那个根本没察觉到她的怒意的苏小梨,“狼心狗肺,恩情仇报的臭丫头。” 梨面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苏小梨最近一直在寻思着怎么摆脱袁诚礼,这家伙未免太恪忠职守了,袁景泰不过是让他负责她的安全,他居然连她上茅房的时候都守在外面。除非她能挖个地道跑了,否则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办法能摆脱他。   正想着,外面突然伟来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苏小梨没有理会,兀自沉沦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重菲提醒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声“大人”叫的是她自己,她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道:“她来找我做什么?”   军中除了玉儿和现在在这里的三个是女的,剩下的就只有皇上带来的那两个美人,两个美人温和贤淑,对人说话谦和有礼,深得军中人的喜欢,但同时也举止有度,跟谁都不会太亲近,客套而生疏。很少见她们会主动搭理谁?   重菲笑道:“姑娘要见她吗?”   苏小梨想了想,抬眼看着她:“可以不见吗?”   “当然可以,”重菲微微一笑,“不过最好还是见见吧,若是不见还不知道以后被别人埋汰成什么样子呢。”   “埋汰就埋汰吧……”反正她都要走了,想到这里,她又头疼起来,到底要怎么甩掉袁诚礼呢。   “可是姑娘,今天不见可还有明天呢,姑娘躲也躲不开。”   苏小梨微微蹙眉,她跟那两个女人没什么交情,不想多应付什么,可重菲似乎说的也是,这时那个女声再次响起:“若夫人实在不愿见我,那我改日再来吧。”   苏小梨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苏小梨张了张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那女子似乎看出苏小梨不知她的名宇,笑道:“我叫逸云。”   苏小梨点了点头,说道:“进来坐吧。”   逸云跟着苏小梨走进营帐,看见重菲重星,迟疑了一下,问道:“昭楚人?”   重菲盈盈含笑,“我和重星的确是昭楚人,眼下桓燕昭楚结成同盟,军营里出现昭楚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逸云也礼貌性的一笑,应和道:“的确没什么奇怪,逸云就是随便问问。”   重菲走了过去,对她说道:“逸云姑娘请坐吧。”   逸云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抬头看见苏小梨并不如何热络,接过重星递给她的茶便低着头自顾自的饮了起来。重菲见状,提点道:“苏姑娘,重星泡的茶很好喝吧?”   “嗯?”苏小梨抬起头,看了眼重菲,又看了眼正看着自己的逸云,似乎这才想到自己要尽地主之谊,便随口说道:“逸云姑娘也喝茶吧。”   逸云笑了笑,说道:“早闻夫人的美名在外,听说夫人早年出身戏班子,在边疆的一个小城镇唱戏,颇受当地人的喜欢,将士经过那里的时候一眼便看中夫人。逸云也喜欢听戏,若是哪天夫人得空可否小唱一段让逸云过过瘾。”   “好啊。”苏小梨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重菲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这话显然有贬低苏小梨的意思,谁都知道戏子的身份并不光彩。可苏小梨向来不觉得自己戏子的身份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丝毫不介意别人提及。   那逸云显然也不是好对付的有色,脸上丝毫变化,依旧淡淡的笑着,“夫人的确是行事恣意的人,未出阁的女子谁敢跟着一帮子的男人在军中呆这么久?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别人或许会有微词,但逸云却十分佩服。”   她叹了口气,“能陪在心上人身边便是莫大的福气。”   苏小梨似乎也听出了什么别样的意味,从茶杯中抬起头来,脸上似乎带了些诧异:“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逸云不料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脸上却还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摇了摇头:“大人误会了,逸云怎轻对大人不敬,虽然还没有跟将军拜过堂,但皇上已行赐婚了,您就已经是将军夫人,逸云哪来的胆子骂大人您?”   苏小梨笑了笑,问道:“可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实在骂我呢?是不是因为皇上把你踢给袁景泰,袁景泰却不要你,所以你生气了?”她笑**的看着被她噎住的逸云,“可是你骂我也没有用,娶不娶你是袁景泰的事,我做不了主。”   逸云被她这么直接的话说的有些挂不住脸,勉强笑了笑:“夫人误会了,逸云不敢有那种非分之想。”   “没有吗?”苏小梨脸上露出似乎有些意外的神色,“那就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愿意跟皇上来就是想要嫁给袁景泰,我原以为逸云姑娘是过来打探敌情的呢,袁景泰他们打仗之前都喜欢先探听一下敌情。”她说着对逸云笑了笑,人畜无害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不懂一点人情世故的女子。   逸云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她起身,欠了欠身,说道:“逸云原本只是想来与大人聊聊天,可看样子大人并不欢迎我,逸云还是先告退了。”说着转身往外走,脚步快的似乎是想要马上在这里消失一般。   重菲忍不住掩嘴一笑,“看样子,我倒是小瞧了苏姑娘,重星你说是不是?”   重星点了点头:“苏姑娘是真人不露相。”   苏小梨低下头继续喝水,她刚才似乎的确有些反应过度了,几乎没给逸云留一点点颜面,她已经那么在意袁景泰了吗?那次跟着宁延清离开军营时心中那种迷茫空虚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她真的能离开吗?   “苏姑娘,茶水凉了,我给你换一怀。”重菲说着,拿起她的杯子,她的面前却突然多出了一张字条。她诧异的抬头看向重菲,重菲对她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让她不要发出声音。   她知道重菲是怕她发出什么声音会让守在外面的袁诚礼听见。苏小梨迟疑的拿起字条,是郁棠危吗?重菲是祁棠危的人,替他传信应该没什么奇怪,可祁棠危找她要做什么?   打开一看,苏小梨惊呆了,上面的内容竟然和她上次接到的狗子的字条内容一模一样。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重菲,只见重菲给她换了杯新泡的茶水,放在她面前:“苏姑娘,茶水烫了一些请稍等一会再用。”   嘴上说着,手里却拿起纸笔,在纸上写道:“主人说,既然姑娘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便会相信他不会做什么对姑娘不利的事,主人还说他知道如何见到姑娘想见的人,只要姑娘愿意,主人便会想办法让姑娘出军营。”   苏小梨并不怀疑以祁棠危的能力会不能帮她甩开袁诚礼,可若是他骗她的怎么办?她在纸上写道:“我怎么相信他?”要是那个小荷也是跟他们串通好才说她是昭楚人的怎么办?若真是那样,她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重菲一笑,从袖子中抽出两幅画,苏小梨一看便愣了,这两幅画一副画的是狗子,另一幅是她还是那个乡野黑丫头的时候的容貌,她的这幅样子,祁棠危绝不会知道。   她抬起笔,却不知道再写什么,她已经信了重菲,也信了祁棠危,她原本什么都没考虑就一个劲的想要选开,可真的有能力逃开了,却又不由自主的犹豫起来,若是走了,怕是再也不能回来了。   重菲见她犹豫,又写道:“主人没有想要伤害苏姑娘的意思,到时苏姑娘若是不愿留在昭楚,苏姑娘大可随自己的喜好到处游玩去。只是姑娘想见的那人也非常想见苏姑娘一面。”   “那就让我先见他一面吧。”苏小梨最后写道。   重菲点了点头,又写道:“袁将军大概这两日就回来,我们得尽快!”   苏小梨颔首,心里突然就像是缺了一块一样,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抓住却又如何也抓不住一样,她搁下笔,走出营帐,袁诚礼的脸上带着一丝喜气的看着她,说道:“夫人,将军又大败敌军,大概后天便可回军营。”   “他都成了常胜将军了。”苏小梨说着,想起那个狂妄骄纵的人,她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带了些笑意。   袁诚礼也笑道:“是夫人给将军带来的福气。”   苏小梨看了那个马屁精一眼,转身向着令狐羽的营帐走去,站在外面问道:“慕琮大哥在吗?”   里面没有人回应,袁诚礼站在她身后说道:“令狐公子可能出去购买药草了,大军回来必定有不少伤兵,药草肯定会不够用。”   苏小梨想想也是,便去找玉儿,可玉儿居然也不在营帐中,两人到底跑哪去了? 梨面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没过多久,令狐羽便回来了,果然被袁诚礼说中了,他出去购草药了。苏小梨看了看他的身后并没有玉儿的影子,便问道:“玉儿没有跟你一起出去吗?”   “没有啊。”令狐羽诧异道,“会不会是出军营能心去了。”他径直走进营帐,又回过头来笑道:“大人,要进来坐坐吗?”   苏小梨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不要叫我大人。”嘴里说着,还是跟着令狐羽走了进去,孤羽不知用什么泡了杯茶水,递给苏小梨,茶杯里传出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喝着倒也爽口提神,孤羽说道:“调理身体的,这些日子我瞧着夫人精神有些不好。”   苏小梨愣了一下,说道:“我挺好的。”   令狐羽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一旁把药草分类放进药箱中:“不用嘴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小梨不吱声,只低下头摆弄桌前腾龙紫玉雕,他又道:“京珧性子粗了些,有些事情你不告诉他他永远都察觉不到,若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与他明说的好。”   “我明白了。”苏小梨笑了笑说道。   “你不明白!”他放下手中的药草,转头看着她:“若是你明白,怎么会有想走的念头?”   苏小梨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惊的忘记了动作,只听见令狐羽笑道:“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总叫人觉得是在告别,走并不能解决问题,况且以京珧的性子就算掘地三尺都会把你找出来,倒不如早些跟他说了。”   “京珧对你是真心相待,你若对他真心,就不会动辄有离开的念头。”   从令狐羽那里出来,走进自己的营帐的时候,看见重菲重星早就等在那里,重菲对她说道:苏姑娘,天色不早,奴婢侍候你更衣吧。”她的声音一如平常,可手中拿着的却是一件黑色貂毛斗篷,她心里顿时已经明白逃走就是今晚的事了。   没过一会,外面果然开始有打斗的声音,她连忙抬头,眼中泄露出她的不安,她转头看着重菲道:“你说过不会伤人。”   “苏姑娘放心,主人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伤人。”她笑着对她说道,眼睛却瞥向重星,重星接到她的暗示,立刻走到门口,擦起帘子看了看,转过头来道:“袁成礼已经被人缠住,脱不开手脚。”   重菲伸手扶起苏小梨,说道:“姑娘,走吧。”说着她引着苏小梨走到窗口,撩起窗帘,立刻有人接应,重菲把她交给接应的人,对苏小梨说道:“姑娘,一起走太显眼,你先走,我和重星随后赶到。”   外面打成一片,慌乱中没人看见一身黑衣的苏小梨,那人拉着她一路往前走,离身后的那片火光越来也远。她被带到军营外的一个山上,在一个山洞里,看见早就等在那里的祁棠危。   祁棠危的身边还站了一个人,立于阴影中,一声不吭,她没法看清他的模样。   “没想到苏姑娘真的肯来,苏姑娘这么相信祁某倒叫祁某受宠若惊了。”祁棠危的眼中带了一丝笑意。   “我不相信你,我相信狗子。”她说着,看了一眼站在阴影中的人,只见他的身形似乎僵了一下,像是有某种预感一样,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人,祁棠危笑了笑,拱了拱手,说道:祁某以前不告知苏姑娘您的真实身份是怕会给姑娘招来杀身之祸,姑娘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属下也应该详细的告诉您。”   听着他的自称由‘祁某’改成‘属下’,她收回目光,看着祁棠危,听着祁棠危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是苏安邦当年与昭楚勾结,但当时的昭楚皇上并不相信他,便派人把他刚出生的女儿夺走,并把自己一个妃子恰好产下的女儿送到苏安邦手中,以威胁苏安邦好好替昭楚做事。苏安邦对这解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满,因为他要扶持假的苏红月坐上桓燕皇后的位置,而真正的苏红月,昭楚皇上对他保证一定会将她嫁给日后继承昭楚皇位的人。   这样的结果对昭楚和苏安邦都是很有利的,只是谁都没想到,苏红月失踪一阵子过后,再回来竟然对皇后的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苏小梨听完,沉默了一会,见祁棠危也不再说话,看着他问道:“你确定,这次,我的身份不会再变了吗?”   祁棠危笑道:“公主是属下亲手抱给苏丞相的,属下保证刚才所说的绝非虚言。”   她抿了抿唇,神色并没有因为听到自己的身世而有一丝波澜,她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人,祁棠危笑道:“公主与世子久别重逢,当有许多话要讲,属下先行告退。”   世子?苏小梨愣了一下,看着那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是澹台继宗!他脸上的伤疤早已淡了下去,但还是隐隐看见些痕迹,他的眼睛幽黑湿润,正温和的看着她,与狗子那时看着她的眼神根本就是一模一样,难怪她当时看见澹台继宗会常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澹台继宗的嘴动了动,声音粗哑却透着两分熟悉感:“花。”   苏小梨脸上的神情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一块石头一般,嘴唇颤了颤,眼眶突然就红了,澹台继宗上前,轻轻的把她揽进怀中。   澹台继宗并没有告诉她分开之后他自己的去向,也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在桓燕京城的时候他认出她却并不去认她。他不说,苏小梨也就没问,她轻轻握住澹台继宗的手,他手上的伤疤摸着十分的明显,这些伤是他们分开之后才有的。   不由自主的想起澹台悯云对他的态度,就算祁棠危口中尊称他为世子,但旁支血脉到底不及正房血脉来的高贵。   澹台继宗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丫头,我当时有事耽搁了没能去接你。   苏小梨点了点头,“我明白,若是没事,狗子绝不会丢下我不管。”   澹台继宗的目先中露出柔和的光芒:“那么,你还愿意过以前那种日子吗?还像以前那样与世无争的日子,就做一个普通的农家百姓。”   苏小梨看了看他,慢慢放开他的手,“我答应重菲出来,是因为我想见你,可我已经决定不走了。”   澹台继宗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你要留在袁景泰身边?他若知道你的身份,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苏小梨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无奈:“我说过相信他,却一直没有真的信他。”她抬头,看着澹台继宗,“我不想走。”   澹台继宗的眉头纠缠在一起,目光中满是为难:“袁景泰这个人……”他顿了顿,紧紧抿着唇,定定的看着她:“你这么喜欢他。”   苏小梨一笑,却不回答,澹台继宗却已经了然,他咬咬牙,说道:“好,你想留在他身边我会送你回去,知道你身份的人我会处理好,不用担心,你大可瞒他一辈子。”   苏小梨觉得喉咙有些酸,上前抱住澹台继宗,撒娇似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头顶上转来他低低的笑声:“傻丫头。”   苏小梨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重菲的声音,走了出去,只见重菲的面色有些慌乱,正在跟祁棠危说些什么,她只断断续续的听到:“……袁将军……被抓回去了……”   祁棠危连忙向他们两人走了过来,神情有些严肃,“世子,我们必须马上出发,袁景泰回来了,玉儿被抓了回去,恐怕凶多吉少。”   “玉儿?”苏小斗一听见后半句,猛地转头看着他:“为什么要抓玉儿。”   “此事说来话长,公主,还请一同上路,属下会慢慢向你道来。”   “我不走,我要回去。”   祁棠危闻言,目光中带着询问看向澹台继宗,澹台继宗说道:“送她回去。”   祁棠危愣了一下,似乎叹了口气,说道:“袁将军的人已经发现公主失踪,正到处搜索,我们的人恐怕不太方便行动。”   “那也得送她回去!” 澹台继宗皱着眉头说道,话音还没落,便感觉到苏小梨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低下头看着她,只听她说道:“既然他们在搜山,我等会迎上去就行了,我引开他们。”   澹台继宗稍稍有些犹豫,可看着苏小梨的神情便怎么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好,我看着你走。”   苏小梨点头,转身往山下走,澹台继宗双手下垂,神情有些落寞的看着她的背影,目送她离开。见她走了些距离,祁棠危才说道:“悯云世子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该继宗世子履行承诺了。”   “放心,答应澹台悯云的,我绝不会食言。”他的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   祁棠危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就这么轻易让她走你甘心吗?”没有听见他的回答,祁棠危的目光再次在他身上扫过,无论长相文采武艺皆不精通的澹台继宗是旁支中的产出,并不受重视,一直听命于澹台悯云。   听命于澹台悯云在桓燕监视苏安邦的行动,可苏红月失踪后,他就也失踪了,没想到竟然会躲到那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去了,杀了一个村妇的儿子并易容成他的样子,还趁苏红月昏迷的时候让那村妇认苏红月做女儿。   澹台继宗是真心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身没有用家中一分一毫,只是每日的劳作赚取日常开支。若不是探子发现他的行踪,他可能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了,澹台悯云抓住他后再想去找苏红月却已经没了踪影,澹台悯云愤怒之下把澹台继宗好一顿折磨——这个澹台继宗几乎是被向来日中无人的澹台悯云狠打辱骂中长大的。   谁都想不到,旁支中的全部兵力最后居然落到这个看上去丝毫不起眼的人手中。澹台悯云想要夺位,还必须先赢得他的支持才行。   他们躲在树木后面,看着桓燕的士兵找到了苏小梨,澹台继宗这有下令撤退。 梨面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跟着袁景泰手下的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苏小梨不由得想起刚才重菲说的玉儿被抓起来的事,便问道身边的人:“玉儿姑娘她……怎么回事?”   身边的人听见她问话,答道:“夫人,她是昭楚的细作,害了将军还想要逃走,被抓了回来。”   苏小梨猛的惊住,呆呆的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几个士兵都露出愤愤的神色,“属下知道夫人也很震惊,可恶的昭楚细作,装的一副与人为善的模样,谁知是故意接近夫人,方便她对将军下毒。”   苏小梨努力镇定下来,看着几个士兵,问道:“袁景泰他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令狐公子细心谨慎,每日让将军服用一些解毒的药,将军无性命之虞。”   苏小梨咬了咬下唇,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突然拔腿就跑,身后的一干士兵先是愣了愣,反应过后来都连忙追了上去。   苏小梨毫无阻拦的冲进军营,径直往袁景泰的营帐奔去,一掀开帐帘,就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站在面前,似乎也正想出来。他的面如纸白,英挺的眉毛紧皱,看见苏小梨的时候,脸色变了好几变,从紧张提成转为欣喜,又由欣喜转为愤怒,愤怒中带着不甘,眼中的丝丝燃起的烟火渐渐趋于平淡,敢后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怎么不逃了?逃啊,”他冷笑一声,“居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你本事倒是挺大!”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情绪一激动,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咳了两声,可眼睛还是冷冰冰的盯着苏小梨。   苏小梨见他咳,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手一甩拂开。这时,突然听见外面道:“参见皇上。”   话音刚落,小皇上就要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色有些惶惶然:“袁爱卿,你怎么样了?”   袁景泰对他行了个礼,说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已无大碍。”   “什么‘已无大碍’,回来的时候骑着马就突然吐血晕了过去,军医刚才都跟朕说了,袁爱卿是中毒了。”小皇带转头看向令狐羽,“他们都说你医术超群,你来给朕说说,袁爱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小梨看见令狐羽的脸色有些异样,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回皇上的话,将军的确是中毒,此毒很难被察觉出,但却会在体内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后才会有一些反应。”他看了眼袁景泰,说道:“袁将军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还是躺下休息的好。”   小皇帝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苏小梨,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扶袁爱卿躺下歇息。”   苏小梨看了眼袁景泰,袁景泰只是漠然扫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苏小梨上前去扶他,他这次没有拒绝,由着她扶着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小皇带看着苏小梨,突然一笑,问道:“朕刚才听到一个传言,说苏姑娘是逃走的,苏姑娘不满意朕的赐婚吗?”   袁景泰闻言,突然一笑,可那笑容却十分冷厉,“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事情?是哪个多嘴的狗东西在皇上耳边瞎搬弄是非? ”他身旁把苏小梨揽进怀中,十分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这丫头八成在军营中呆闷了,溜出去玩玩而已,这不还是乖乖回来了?”   他的目光从苏小梨身上移开,扫了一圈后落在跟在小皇帝身后进来的逸云身上,不冷不热的说道:“不过也奇了,军中向来没有喜欢到处搬弄是非的人,看样子臣要好好肃清一下军纪了。   逸云被他这么充满威胁的一看,与她对视的勇气猛然消失,慌忙低下头。   小皇带又说道:“袁爱卿,你这身体要好好休息,如今桓燕大胜,不日就要班师回京。”   “皇上放心,臣绝不会耽搁回京的时间。”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因为刚打完仗,小皇上跟在后面跑了一圈也累了,不一会就回去休息了,临走还特别吩咐让逸云留下来伺候袁景泰。小皇帝一走,袁景泰就闭上眼睛,苏小梨看见他眼底的一片青黑,知道他是累极了,便动作极轻的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感觉到他的胳膊一收,她抬起头,就看见袁景泰睁开眼,瞪了她一眼。   苏小梨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吧。”   袁景泰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手,只是看了眼还留在营帐中的逸云,逸云一触及到他的目光,立刻低下头,低眉顺目的模样,我见犹怜,她张口说道:“将军,奴婢名唤逸云。”   袁景泰挑了挑眉,“不错的名字。”   “将军谬赞了。” 逸云垂了垂眼睛,走上前,倒了一壶茶水,跪在袁景泰的床前,双手托着茶杯送到袁景泰的面前。苏小梨打量了一下,心里想着自己可算是见到真正的举案齐眉了。   袁景泰道:“不用,我还不渴。”   逸云的手慢慢收了回去,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将军是嫌逸云伺候不周吗?”   “你下去吧,这你不用你伺候。”袁景泰的声音中带了些不耐。   “可皇上让逸云伺候将军。”   “不用,我夫人在此自会伺候我周全,逸云姑娘还是回皇上那边吧。”   见他毫不留情的拒绝,逸云美艳不可方物的双眼中的光泽流转了一番,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最后开口道:“将军以为刚才那些话是逸云跟皇上说的吗?将军误会逸云了。皇上乃一国之君,天下有什么事他会不知道?”   袁景泰微微蹙眉,原来是小皇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他看向逸云,听听到她继续说道:“将军一心护着苏姑娘,对苏姑娘坦诚相待,但苏姑娘并非如此。”   袁景泰看了眼苏小梨,扫了眼营帐中几个伺候的下人,一挥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涉及到将军的家事,其他人自然不敢掺和到其中,立刻都走出营帐。一双锐利的犹如鹰隼一般的双眼里满是冷光的盯着逸云:“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逸云根本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说道:“我昨日看见苏姑娘从营帐中被人带出来,觉得奇怪,便跟了上去。逸云自小体弱,父亲便让我跟着师父练些防身的招式,也会调理气息,所以那个人并没有发现逸云跟在后面。逸云原以为苏姑娘是被挟持的,可苏姑娘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一点点被勉强的感觉,反而很配合那个贼人。”   “他们最后去了附近山上的一个山洞,苏姑娘在里面,山洞外面有人守着我进不去,自然也听不见她们谈论什么,可逸云看了外面那样人的长相,分明就是昭楚人。”她说到这里,声音开始愤愤起来,“逸云怎么都想不到苏姑娘竟然会跟昭楚人勾结上。”   她看了眼苏小梨,又继续说道:“苏姑娘从山洞里走出来的时候是跟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起的,逸云不敢靠近,没看清那男人的样子,可苏姑娘与那男子举止亲昵,绝非是普通的关系。逸云回来的时候,听说玉儿姑娘每日会在苏姑娘端给将军的茶中下一点药,逸云就猜想,这苏姑娘跟玉儿姑娘关系这么好,是不是串通好了想害将军您呢?”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中带着两分歉意看着苏小梨,说道:“当然,这只是逸云个人的猜想,若是逸云猜的不对,苏姑娘可以反驳我。”   苏小梨的手紧紧的扣在被褥上,心里一时乱了,竟然全被这个逸云看见了。所有的证据都对她不利。她连忙抬头看着袁景泰,只见他目光直直的盯着某一个方句,也不说话,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她有些慌了,拉了拉袁景泰的衣服,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轻声说道:“袁景泰,我没有要害你,我不知道茶中有毒。”   袁景泰看着她,缓缓抬起头,一着她的眉眼,她的眼中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淡然自若,多了一丝慌乱,一丝紧张,一丝害怕。他看了看逸云,冷声说道:“逸云姑娘,没有征据的事情不要断然乱猜猜,有些后果,不是你承捏的起的。”   逸云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在触及到他冰冷中带着威胁的目光时又连忙低了下来,“可苏姑娘的确与昭楚人有勾结这一点绝对不会错,将军不怕养虎为患吗?”   袁景泰的耐心显然用完了,全然没了方才的客气劲,语气僵硬道:“滚出去!”   逸云被他的声音震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她向来是进退有度的人,这次显然也明白不应再多话,福了福转身往外走,突然听见袁景泰的声音再次响起:“站住。”她停下脚步。   “这件事本将军未查明之前,不要让我听见任何乱七八糟的传闻。”   “将军放心,逸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说着,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梨面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营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时陷入一片安静中。苏小梨抬头看了看袁景泰,人一走,他的力气也像是完全扣光了一样,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苏小梨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玉儿她……   刚发出声音,便被袁景泰冷冷的打断,他扫了她一眼,说道:“你还是先关心自己吧。”他转头看着她,“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有人跟我说看见你丝毫没有反抗的跟贼人跑了?还有……”说到这里,他目光顿时腾满怒意:“我倒想知道,刚才那女人口中说的,你跟一个昭楚男人十分亲昵是怎么个亲昵法。”   苏小梨愣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敛下目光,迟疑了好一会,伸手轻轻去握袁景泰的手,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挥开,“原本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恪亲王,做着梦还叫着他的名字,梦见他什么?梦见他亲你了是不是?真可惜,那天亲你的人不是他,是我。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我当你真的对他痴情不改了,怎么一转眼又勾搭上了一个昭楚男人,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你……”   听他说的越来越离谱,苏小梨突然抬手狠狠向他脸甩去,却被他稳稳当当的截住,他死死的握住她的手腕,轻蔑的一笑:“你以为,老子真的连你的花拳绣腿都挡不住?”   苏小梨不看他,用力想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试了两次,却都没有用。手腕上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剧烈的疼痛感和袁景泰刚才宛若刀子一般的话语让她不由红了眼睛。   看着她的眼眶中渐渐盈满泪,袁景泰的怒火像是陡然坍塌了一般,脸上的僵硬慢慢松动,胸口像让人扯了一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放松手上的力道,声音却依旧蛮狠粗野:“不准哭!”   苏小梨微微撇过头去,不看他。袁景泰看着她眼中的液体接连不断的从脸颊上滚落下来,一种酸麻感涌上心头,袁景泰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了她,声音也不由低缓了下来:“小娘们……”   根本不听他说完,苏小梨猛的推开他,起身头也不转的往外走。   袁景泰刚坐直身体想下床,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喉头一阵腥甜,他连忙静坐调息,过了好一会,五脏六腑里那中翻江倒海的感觉才褪了些。昭楚那些狗贼,还真难为难为他们能弄到如此麻烦的毒药,这次若不是令狐羽谨慎,恐怕他真的载在这里了。   正想着,令狐羽走了进来,见到他的模样,连转上前:“京珧,你还是躺着比较好。”   “你放心,死不了。”   令狐羽笑了笑,环视一下房间里,最后对他说道:“苏姑娘回去了?”   袁景泰扯了扯嘴角,不说什么,令狐羽又笑:“跟她闹别扭了?”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大可不必理会那些人的话,那时天色那么黑,看错了也不一定,怎么就能肯定苏姑娘是心甘情愿跟那人走的?更何况,她若真想离你而去,又为何回来?”   袁景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神色明显有些迷茫,半晌才对令狐羽一笑,只不过这笑并没有通透到眼睛中去:“慕琮,我记得你以前与我说过,你喜欢过一个女子。”   令狐羽的神情僵了僵,面前挤出个笑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已经许久不听你提起她了,也不见你对别的女子用心,倒是对那个玉儿关心多一些。”   两人对视良久,令狐羽突然一笑,说道:“京珧可是怀疑我了?”   “当然不会,你我多年情谊,我怎会因为毫无根据的事情怀疑你,若是连你都背叛我,我会多失望。”   令狐羽低垂下眼睛,突然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紧紧抵在袁景泰的腰上,目先淡漠的看着他:“京珧,我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袁景泰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意外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脸上没有半点惊悦,轻蔑的一笑:“说出你的要求。”   “放了她。”   “哪个她?那个玉儿?看样子我倒是没看错,你当真要为一个女人背叛我?”袁景泰的目光渐渐凝住,仔细的打量着从小到大一直交情匪浅的好友。   令狐羽的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苦涩的笑意:“如果令我二人易地而处,被囚禁起来的是苏姑娘,你会如何做?”   袁景泰的眼中立刻出现一抹杀意,看着令狐羽一副了然的神色,袁景泰笑着一挑眉:“我绝不会让她落入如此境地,”他的语气一变,犹如开玩笑一般,说道,“看样子你我兄弟二人都是贪色之辈,半斤八两。你与她认识时日不多,却已经如此情深意重了?”   令狐羽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认识她二十多年,只是她怨恨我的无情无义,多年不回去看她连她家早已没有了都不知道。她说要跟我断绝关系,当从未认识过我,时而对我表现出旧情难忘一转脸却又说是在戏弄我。她原本是个十分温和善良之人,如此对我,想必是恨极了我。”   “她到底是谁?我记得你心上的那个姑娘是桓燕官员的女儿,可她却替昭楚人做事。”   令狐羽突然出声笑了起来,声音中略带了些酸涩:“她是伍伦的女儿,那个被你参了一道株连九族的伍伦,你不记得了吗?他的唯一的女儿被充作官妓。”   袁景泰的脸上露出些微的震惊,过了半响才恍然地叹道:“原来如此。”   令狐羽的双目中是淡淡的绝望,声音轻缓,说出来的还是那句简单的话:“放了她。”   “若是同一个错误会犯上两次,那走傻。伍伦的那件事已经告诉我,斩草必须除根!”他说着,手上动作快的几乎看不见,劈手夺过令狐羽手中的匕首,在他腰上狠狠一拍,人被打出两三米远,鲜红的血液从令狐羽的嘴角蜿蜒而下。   外面的人闻声冲了进来,袁景泰看都不看地上的人,说道:“把令狐羽押起来,务必看好人。”   那些士兵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立刻依照袁景泰的吩咐去做。   苏小梨是第二天有听齐白说的这件事,惊讶的不得了,问原因,齐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将军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人把令狐公子给押起来了。不过将军这么做必然事出有因。”   苏小梨看了看袁景泰的营帐,据说他昨日被气得吐了血,毒尚未完全解开,却又把军中医术最好的人给关了起来。齐白看见她的目光,轻笑道:“夫人,既然担心将军的身体,干脆去看看吧,说不定将军见到大人,立刻就生龙活虎了。”   苏小梨却话头一转,问道:“玉儿被关在哪里?”   齐白愣了一下,伸手一指一个被众多将士牢牢看守住的营帐,说道:“那里。”话音刚落,便见苏小梨径直走了过去,齐白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只能自言自般说完没来的及说的话:“将军说任何人不得见她……”想了想,算了,说不定她说说软话将军就同意了也不一定,便一转身去忙别的事去了。眼下桓燕大获全胜,不仅要忙进驻战败国的事宜,还要好好准备班师回京。   苏小梨果然被看守的人拦在外面,看守的人都认得苏小梨,知道她的身份,可袁景泰的命令在前,谁敢给她行方便,只能对她说道:“夫人还是先得到将军的允许再来。”   苏小梨道:“我只进去跟她说两句话就好。”   看守的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夫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苏小梨看了眼营帐,转身,叫想走却猛地刹住步子,袁景泰正向这边走过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还是隐隐看出些病态。苏小梨身后的将士看见他,皆抱拳低头行礼,“将军。   袁景泰径直是走她面前,看了眼她的身后,说道:“想见她?”   苏小梨不理他,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却听见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准你见他。”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看袁景泰,生怕他反悔一般立刻走了进去。袁景泰不由一笑,他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苏小梨一走迸来,便看见玉儿的背影,她对身后的脚步声恍若未闻,没有转过头,像是早已预料苏小梨会来一般,轻声说道:“你来了?”   苏小梨走到她身边,玉儿转头对她一笑,那一笑明媚娇艳,伤佛还是那个不拘俗世的绝色名妓一般:“你怪我吗?我伤了你的夫君。”见到苏小梨凝眉不看她,她又笑了笑,眼中的光泽一黯,“果然还是怪我了,你对他,到底动了真情。”   苏小梨沉欲片刻,一开口说的却是:“令狐羽也被袁景泰关起来了。”   玉儿闻言,苦笑:“这个笨蛋,白费了我一番心意。”   苏小梨看着她悲凉的神色,不由问道:“你非杀袁景泰不可吗?你喜欢令狐羽,为什么不跟他好好的在一起呢?”   “你不懂,人并不是一直有选择权的,很多事,你身不由已。”她一笑,拿起桌上的胭脂慢慢往脸上涂:“这样也好,我可以问心无愧的去见父亲母亲。”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她摇了摇头,“不对,我这副肮脏的身子,早已令爹娘蒙羞,他们一定不愿见我。”   苏小梨看着她,缓缓道:“我是不懂,活人为什么要为死去的人而活,不是应该为活着的人而活吗?”   “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玉儿的神色突然一变,把桌上一干器皿和首饰打落到地上,胭脂撒了出来,空气中充满淡香,地上却是一片狼藉。    几乎是器皿碎裂发出响声的同时,袁景泰便走了进来,扫了眼房间里的状况,皱了皱眉,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之后便又走了出去。不一会便有人进来很快把房间里的碎片收拾干净。   玉儿苦笑,捂住半边脸:“对不起,小梨。”   “我的确多嘴了。”   玉儿摇头,她何尝不知道苏小梨很少对别人的事多说什么,会跟她说这些也是因为关心她。玉儿很快便恢复初始的淡然,“他很紧张你,他怕我对你做什么。”她看着苏小梨道:“我一直感激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扶了我一把,我却还是利用你去接近袁景泰,利用他对你的信任来对他下毒。   苏小梨有些莫名其妙:“我以前见过你?”   “你忘了,我却还记得。”她笑了笑,那时苏小梨应该还刚进京城吧,一转眼,都已经好些个年头过去了,“念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我还是想厚颜求你一件事?”   “什么?”   “你去向袁景泰求求情,放了慕琮,他为人忠厚,应该根本就没有想对袁景泰不利的意思,他不过是想陪我死,我保证我死后他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不会对袁将军造成威胁。”   “可如果,你死后,他要为你殉情呢?”   “他尚有父母要孝敬,只要袁景泰不杀他,绝不会自杀。”   苏小梨沉默了一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静静的退了出去。   袁景泰一直等在外面,一听见身后的动静,立刻回过头来,迎了上去,苏小梨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从他身旁走了过去,袁景泰眉心一跳,咬着牙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给谁脸色看呢?”   苏小梨闻言,立刻垂下眉眼,恭恭敬敬对他一福:“见过将军大人。”   “你!”袁景泰一气,喉头一片腥甜,刺眼的血液从嘴角流了下来。苏小梨一吓,连忙扶住他,转头去看袁成礼:“快送他回去。”   袁成礼面露焦急,刚想想去扶,却被袁景泰一个眼神制止住,迟疑了一下,对苏小梨说道:“属下去叫军医,还请夫人送将军回帐内休息。”不等苏小梨回答,他转身就走。   苏小梨只得扶着病惴惴的袁景泰慢慢往营帐走,好不容易把他扶到床上,袁景泰一用力,把她拉到怀里,说道:“小娘们,我全身都疼。”   袁成礼带着军医也刚好走到门口,刚想进去,便听到这句话,转头对不曾习武听不见里面对话的军医说道:“唐大夫请稍等片刻。”   军医脸上一片茫然:“这是为何?你不是说将军毒性又发了吗?”   袁成礼对他微微一笑:“将军有家事要处理,等处理好了,再请唐大夫进去。”   苏小梨看着紧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不得了的袁景泰,知道他八成是在装,冷着脸从他怀里强脱出来,语气平淡道:“袁成礼去叫军医了,很快就来。”   袁景泰见骗不了她,走下床来,站在她的背后许久,才说道:“我昨天是气极了才会那么说。”服软的话说出来十分拗口,他一气伸手把苏小梨扳了过来,让她面对着他:“告诉我,为什么想要逃走?原本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想要离开我?”   问到这里,苏小梨有些心虚,再也装不出冷淡的模样,眼神有些不自然起来,犹豫了一会,才说道:“我可以不说吗?”   袁景泰原本还有些期待的神情顿时僵住,放开苏小梨,转过身:“可以,当然可以,可你逍遥自在的日子恐怕是到头了,我会让人对你严加看管,绝不会让你再有不告而别的机会。”   “你当我是囚犯吗?”   “你逼我这么做的。”他转过身,恨恨的盯着她:“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苏小梨看了他一眼:“我都被你囚禁起来了,再也没机会见他,你问他是谁不是多此一举吗?”说完,也不管他脸上的变化,转身走了出去,看见等在外面的军医和袁成礼,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袁成礼叹了口气,说道:“唐大夫请随我进去吧。” 梨面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苏小梨的处境也并没有那么惨,袁景泰只是加重了她周围跟随的人数,并没有限制她的去处。   两日后,大军便启程回京,苏小梨坐在马上只能看见袁景泰的背影,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一如既往的带着傲然狂嚣的气势,但猜都能猜的出,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好透。这么就上路,只是勉力而为。   那个逸云也以将军身体不便为由,天天跟在袁景泰的左右,从苏小梨这里,正好可以看见逸云正驱马走在袁景泰的身侧,笑着对他说些什么。   “夫人,要喝水吗?”袁成礼把马靠到她身边问她,苏小梨摇了摇头,收回目光,“我不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将军的身体怎么样了?”   袁成礼对她说道:“将军昨夜又吐血了。那种毒的毒性强的很,恐怕不是三五日便能完全康复的。”   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将军素来身体强壮,想必这些病痛奈何不了他,属下狂想,那还不及夫人对他不理不睬来的叫他不舒服。”   苏小梨垂下头:“那是你自己的猜想。”   “属下不会凭空狂想。”袁成礼笑了笑:“夫人都不担心将军,属下就更没资格担心了。”他说着叹了口气,“听说将军本早不知为何突然发脾气,连药都没喝。”   苏小梨转头看他,袁成礼见她有反应,正色道:“夫人,中毒不是像说书的说的那般有了解药立马就能好,连药都有三分毒,更何况真正的毒药?毒药伤身,也是一时半会就能好得了的?你与令狐公子一直都是他十分信任的人,可如今一个要杀他,一个背着他见别的男人……”   见苏小梨想要说话,袁成礼伸手示意让他说完,“也许属下说的不对,可夫人连解释都不愿对将军解释,将军只能这么想。”   苏小梨目光闪了闪,似乎是在沉思什么,袁成礼见状又说道:“夫人可能不知,将军对背叛他的人素来不会姑息,玉儿姑娘和令狐公子恐怕命运堪忧。”   苏小梨猛的抬头看着他,他却已经放慢速度,让马行在苏小梨身后一点。   夜晚,大军停下休息,苏小梨看见袁景奉跳下马,拿着马鞭指挥着身边的人做事。小皇带被人从马车上扶了下来,一脸的疲态,几个太监模样的人忙前忙后的替他收拾歇脚的地方。   袁景泰走过去与小皇帝说了什么,小皇帝自那日回来对袁景泰变了个态度,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崇拜,对他的话也是言听计从。这时,逸云走到小皇带身边,笑盈盈的接过话头,与袁景泰交谈起来。   袁成礼也替苏小梨拾掇了个歇脚出,对苏小梨道:“夫人,过来歇歇脚吧。”   苏小梨走了过去坐了下来,袁成礼拿出水囊递给苏小梨,说道:“夫人请稍等片刻,齐副将军已经吩咐生火做饭,很快便可用餐。”   苏小梨点了点头,接过水囊,喝了口水,眼角余光却看见袁景泰正直直的往这边走来,于是手上顿时忘记了动作,只能怔怔的看着他。袁景泰走到她面前,把她手中的水囊拿了过来,递给她身边的袁成礼,然后一把拉起苏小梨,向着停在一旁的马走去。   他把她抱上马,自己也跟着也跳了上去,拉着缰绳把苏小梨环住,小皇帝见他骑马要走,站起来问道:“袁爱御,你要去哪?”逸云也跟着站了起来,目光中带了些异样的神色看了看苏小梨,又看了看袁景泰。   袁景泰对其二人一笑,“去跟臣的夫人说说体已的话。”说着便丢下一众人等,绝尘而去。   行至一个僻静的地方,马蹄声慢了下来,袁景泰把苏小梨抱下马,松了缰绳让马到一旁去吃草。一转身,看见苏小梨百无聊赖的走到小河旁,用手撩了两下水面。他走到苏小梨的身后,站了一会,她似乎察觉到了,慢慢站了起来,转身对着他。   袁景泰端详了她一会,皱了皱眉头,伸手毫不温柔的捏了捏她的脸,说道:“是不是走得太累了,这些天吃的这么少,变瘦了。”   苏小梨偏了偏头,躲开袁景泰的手,说道:“不累。”   “妈的,”袁景泰见她还是一副不领情的样子,气的伸手就把她抓了过来,“不准再给老子摆脸色!”   “将军不要看,我再怎么摆脸色都影响不到你。”   袁景泰恨恨的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你是我媳妇,你这张脸,我不看你想给谁看?”刚说完,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般,没等苏小梨露出任何表情,就毫无预兆的吻住她。   熟悉的清淡的香气,不知是不是她平时涂的香料有安神的作用,一抱住她,心中这几日来的不安就瞬间被驱散了。   苏小梨似乎也没有对他的亲近有什么抗拒的情绪,他像是得到了允许,抱她抱的越来越紧,托着她的头狠狠的啃咬着她的双唇,几日来的慌乱,不安,愤怒,思念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出口,如汹涌的洪水一般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离开的时候,他看见苏小梨的嘴唇已经被他咬的有些红肿,目光中有些**,两颊通红,反而更加惹人怜爱。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我那日不是有心说那种话,只是气极了。”   认错的话他说的十分别扭,顿了顿见苏小梨没反应,便抬起她的头,说道:“只要你得证不再会做那种不辞而别的事,我不会再让人监视着你,也不会再问……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是谁。”   他微微偏过头去,脸上一副满是不甘却不得不放弃的神情。苏小梨看着他别扭的神情,却觉得胸口一片暖暖的感觉,鼻子酸了酸,这几日的委屈感一股脑的冒了出来,慢慢把头靠在袁景泰的胸膛上,还好她没有走,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干紧要的身份放弃他?   袁景泰见她温顺的模样,不由一笑,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轻声说道:“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多好。”   “袁景泰。”苏小梨的声音从他的怀里闷闷地传来出来,他低声应了一声,就听见苏小梨继续道:“逸云说的那个昭楚男人……”   “不准再提他!”袁景泰声音一冷打断她的话,低头看着她,“在我面前不准想别的男人。不管他是谁,日后你都是我的,任何人都别妄想抢走。”   苏小梨瞪他一眼,原本还想解释拾他听,既然他不愿听就算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扯了扯袁景泰的衣服,说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身体怎么样了?”袁景泰突然冲她邪气的笑了笑,“要不我脱了衣服给你好好看看?”   苏小梨看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臂,站到一旁,轻描淡写的说道:“好啊,脱吧。”   袁景泰眼中华光流转,唇上沾杂了些笑意,说道:“何必着急于一时,等日落西山,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我必好好与夫人坦诚相待。”   苏小梨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目光不自然的闪了闪,袁景泰自上次醉酒强要了她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她一次,像是怕吓到她一样,有时她都能看出他的目光中明明已经闪着灼灼的**,却每次都生生的忍住。   袁景泰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语气无比认真的说道:“小娘们,我要给你一个,天下女人皆艳羡不已的婚礼。   袁成礼等了两个多时辰有见到袁景泰骑着马慢慢的踱了回来,苏小梨斜坐在马前,乖巧的偎在袁景泰的怀里闭着眼睛看上去是睡着了,身上披着袁景泰玄黑色的战袍。见到此景,袁成礼不由松了口气,看着将军的脸色,两人应核是和好了。   行到营火前,袁景泰抱着她动作轻缓的从马背上下来,低声问着迎上来的袁成礼,“皇上已经歇下了?”   “是,”他低头看了眼苏小梨,果然睡着了,这几日来在外面风餐露宿都没怎么睡好,这会睡得倒是很沉,他抬头看着袁景泰,“将军,你的药煎好了,属下等会热一下给您送去。”自从袁景泰中毒后,他所有的食物汤药都是袁成礼全程包办,若是再出现个什么中毒事件,他可不好向九泉下的老将军交代。   袁景泰点了点头,抱着苏小梨走到一边去了。   第二日一早,苏小梨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袁景泰的马背上,天色早已大亮,大军秩序井然的行进,除了马蹄声和兵器与铠甲轻轻相撞的声音,听不到别的声响。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耳边就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苏姑娘可真是好睡,这都快晌午了。” 梨面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苏小梨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顺着声音转过头,睡眼惺忪的看着逸云,看了大半晌,目光才渐渐清明起来,奇怪的问道:“逸云姑娘不是应该在皇上身边吗?”   逸云笑了笑,说道:“将军身体还未痊愈,皇上吩咐逸云过来照顾将军,这几天都是逸云替将军准备汤药。”   “哦……”苏小梨应了一句,不接她的话茬,移开视线去打量四周。   逸云见苏小梨不吱声,又说道:“苏姑娘还在因为那日的事生逸云的气吗?逸云那日也是担心将军的安危一时慌了神,不知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还好姑娘与将军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若非如此,逸云心里非内疚死不可。”   苏小梨对她淡淡一笑:“为什么内疚?你又不是故意想让将军生我的气。”   逸云笑了笑,“逸云绝对没有存了那种心思,逸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头顶上突然传来袁景泰的声音,“那日的事我已经查明,她是不是细作我心里清楚的很,本将军做事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来指手画脚。”   逸云愣了一下,微微敛起目光,轻轻的咬了咬下唇,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逸云只是担心将军的安危,一时多嘴,还请将军莫要怪罪。”说着,她放慢马速,走在袁景泰的身后。   袁景泰凑到苏小梨耳边,轻声说道:“看见没有,娘们就要这样识相听话才讨人喜欢。什么时候把你那破性子给老子改改。”   苏小梨看都不看他,淡然说道:“不喜欢就算了,我又没求着你喜欢。”她顿了顿,“又不是我让你死皮白赖的非缠着我。”   袁景泰脸颊抽了抽,最终还是没与她计较,这娘们原本气人的手段就高,若是当真一一与她计较恐怕还真是计较不过来。又行了一天,停下休息的时候,士兵们都忙着扎营,逸云端过来一碗汤药,半跪在袁景泰面前:“将军,您的药。”   袁景泰随手接过来一饮而尽,又伸手把碗递还给她,转身继续忙自己的,逸云追了上去,说道:“将军,军医吩咐过,将军的身体尚未痊愈,还是多休息的好。”   “不用,这点病痛还奈何不了本将军。”   逸云笑了笑,说道:“可是将军,您是要成亲的人了,就算是为了苏姑娘,都要养好身子骨,日后您可就不是一个人了。”   袁景泰闻言,扫了眼正跪在地上逗小桃花玩的苏小梨,脸上的严厉僵硬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的确,日后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逸云笑了笑,说道:“苏姑娘为人心性清淡,就算是关心人都不爱说出来,原本逸云还以为苏姑娘见到我与将军大人走的太近而吃醋,会与我说以后照顾将军的事由她来做,没想到倒是逸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没说话,便看见袁景泰的目光冷冷的射向她,逸云吓的一个哆嗦,话头戛然而止。   袁景泰静静的看着她,隔了好一会,才说道:“逸云姑娘,我敬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可挑拨离间这种小伎俩,日后不要在本将军面前使。”他移开视线:“日后逸云姑娘还是跟嫣然姑娘学学,一心一意照顾好皇上就行。”   说着,就扔下她,自己一个人走到一旁忙自己的事去。逸云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看了不远处的苏小梨一眼,才忿忿的转身,往小皇帝的方向走去。   苏小梨摸了摸小桃花的头,一抬眼,便看见刚才还站在那里的袁景泰和逸云两人都已经各自离开,不由笑了笑,低头对小桃花说道:“燕支,我好像也挺没度量的。”看见袁景泰和逸云贴在一起,她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眼角的余光突然抽捉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她看了过去,果然是玉儿,她的脚上带着铁链,坐在一旁安静的吃着别人递过来的食物。令狐羽并没有与她在一起,不知是不是怕两人在一起会改口供,令狐羽被后面的队伍中的人看着。   苏小梨看了一会,一挥手让小桃花离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到袁景泰身边。袁景泰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不陪你的小桃花玩了?”   苏小梨对他一笑:“小桃花哪里能及得上你。”   袁景泰身体一僵,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她:“有什么目的就说吧。”   “我哪有什么目的?”   袁景泰冷笑一声,狠狠掐了掐她的脸:“你没什么目的?你没什么目的嘴会这么甜?别跟老子拐弯抹角的,在老子面前不兴这套。”   苏小梨难得有些羞赧的笑了笑,抓着袁景泰的手晃了晃:“你一定要杀了玉儿和慕琮大哥吗?”   袁景泰脸色一僵,甩开她的手:“这两个叛徒绝不能饶,不准替他们说好话。”   久久听不见苏小梨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只见苏小梨脸上的笑容褪尽,脸色微微发白。他皱了皱眉头,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你想我放了他们?”他伸手抬起她的头,目光深不见底:这两个人想要杀我,若是放了,难保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他深深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跟他们,只会有一方存活下来,你还希望我放了他们吗?”   苏小梨敛下目光,沉默了一会,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不。”   她感觉到他的胸膛震了震,紧接着,她整个人突然被他高高抱起,苏小梨慌忙抓住他的肩膀。耳边传来袁景泰爽朗的笑声,一低头便看见他的目光中闪着异样的神采。   四周的将士们纷纷看了过来,袁景泰丝毫不介意,反而捏着她的下巴把她拉了下来,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武将不同读书人,没有那些个男女授受不亲的迂腐想法,见自家将军的举动,反而个个都起起哄来。   第二日一上路,苏小梨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拧着眉想了好半天,满脸惊讶的转过头,问袁景泰:“玉儿和慕琮大哥呢?”   袁景泰的眉头一皱:“少在我面前叫别人什么大哥,你嫌我近日太安逸了,找气给我受是吧?”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又问道:“那他们俩人呢?”   “我怎么知道那对狗男女去哪了?”袁景泰一脸漠然的说道。   “什么狗男女……”   苏小梨微微皱了致眉头,不赞同的看着袁景泰。   袁景泰冷哼一声,“说他们是狗男女算是客气的了,哼,想杀本将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重。”   苏小梨脑子一时转不过来,顿了顿,突然恍然大悟:“你把他们放了?”   袁景泰抿着唇不说话,目光看着前面,苏小梨愣愣的看着他,脸色一时复杂起来,袁景泰捏了捏她的脸,说道:“想笑就笑,这鬼表情是什么意思。”   苏小梨脸色复杂的看了看袁景泰:“为什么?”   袁景泰恨恨的瞪了苏小梨一眼:“我倒是想杀了这对狗男女,杀了他们倒是能图个一时痛快,就怕有人哭哭啼啼的,跟我置一辈子气。”   苏小梨这次没理会他挤兑她的话,问道:“你不怕他们再回来杀你吗?”   袁景泰一笑:“我说过,想杀我,要看他们够不够分量。”   苏小梨看着他自信狂傲的模样,不由一笑,突然想起什么,一皱眉:“你怎么不跟玉儿要解药,肯定会比军医的药管用得多。”   “她巴不得老子死了才好,你觉得她会给吗?”   “那,慕……令狐羽呢?他的医术比其他军医好上许多。”在袁景泰威胁的目光下,苏小梨硬生生的把‘慕琮大哥’改成令狐羽。袁景泰当初一定看得出来,令狐羽并不是真的想杀他,令狐羽若想杀他,大可在给他喝的药里做手脚,可他挑了一个笨法子,他大概只是想陪着玉儿而去。   袁景泰的脸上闪过一丝别扭的神情,声音敷衍道:“他留了些药,我让成礼给扔了。”   苏小梨一笑,袁成礼肯定不会扔,回头悄悄掺在军医开得药里面就成了。   长途跋涉了一月余,大军总算是进京了,城门口响起号角声,两旁的百姓夹道欢迎,袁景泰黑色的坐骑率先入京城,紧接着便是皇上的马车,两旁的百姓立刻齐齐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几乎把号角声都给盖住,不过一会,人群中又突然有了别的声音:“袁将军英武神威!”   逸云看了眼是在他身边的苏小梨,进京前她死话非要从袁景泰的马前下来,与她和嫣然走在一起,原本以为她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但现在看她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从容自然,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看样子她是做事讲究分寸,知道这个时候不应坐在袁将军马前。连逸云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只有这般荣辱不惊的女子,才配得上桓燕犹如神一般存在的袁大将军。 梨面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袁景泰直接跟着皇上进宫去了,苏小梨先跟着袁成礼回了将军府,出来迎接的是那个记忆中有些猴头猴脸的小九子。小九子原本也跟着袁景泰去了边疆,可中途又因家中有事折了回去。   小九子一脸喜气洋洋:“夫人一路辛苦了,赶紧进屋休息休息。”说着便对下人使了个眼色,两侧立刻上来两个丫头扶住苏小梨,苏小梨愣了一下,说道:“我自己走就行。”   “您现在可是将军大人,将军这么金贵这您,我们可不能照顾出半点岔子来。”小九子的脸上露出猴精猴精的神情。   苏小梨满脸不乐意的神情,这么扶着,弄得跟她是残疾人似的,心里十分不舒服。于是她转头看了看袁成礼,袁成礼只站在一旁看着,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并没有过来帮她的意思。   看见苏小梨瞪了他一眼,袁成礼咳了一声,说道:“夫人不必推拒,下人们就是用来伺候主子的,服侍夫人天经地义。”   苏小梨被那群人下人半拖着洗了个花瓣澡,换下了她身上那件样式朴素的衣服,整个过程苏小梨几乎没自己动一根手指头。若不是她极力反对,说不定那些人还要喂她吃东西。   “我跟废人还有什么差别。” 苏小梨小声嘀咕了一声,却被耳尖的袁成礼听见,他笑道:“将军吩咐好好照顾夫人您,谁敢不从?”   “袁景泰以前也这么被伺候的?”苏小梨抬头看着他问道。   袁成礼轻笑:“那倒不是,将军不喜欢人近身。”   苏小梨便哼了一声,边拿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一抬头看见小九子乐颠颠的跨过门槛,,她连忙把东西整个送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自己吃就成了,不劳你帮忙,不劳你帮忙!”说着被噎的咳了两声。   小九子见状,连忙上前从竹筒里舀出一小碗甜盅,递给苏小梨:“夫人慢慢吃,别着急。”   苏小梨接过甜盅喝了一口,喉咙里顿时通畅了许多,缓了口气,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盅,说道:“好喝。”   “真的?”小九子顿时来了精神:“那我让人再给夫人煮去。”   苏小梨连忙拉住他,指了指桌上的竹筒:“你觉得我能把这个都喝光了?”   “那等晚上我再让人煮?”   “不用了。”苏小梨一口回绝,抬头看他:“你出去吧,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别人站在身边。”   小九子指了指袁成礼,似乎在问袁成礼怎么能站在旁边。苏小梨道:“他与我相处久了,我习惯了。”   小九子思虑一会,说道:“那等夫人吃完饭小九子再来伺候。”   看着他退了出去,苏小梨松了口气,袁成礼忍不住一笑:“夫人莫怪,小九子今日才接到消息知道将军要成亲,一时高兴过了头。怕伺候的不周。”   苏小梨点了点头,把小碗里的甜盅喝完,没过一会,袁景泰就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挑着箱子的人,苏小梨愣楞的看着那群人把箱子放在地上。袁景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捏了个五香腰果扔进嘴里。   “那些是什么?”苏小梨指了指放在外面的几个大红色的箱子。   袁景泰对她一笑:“自己去看。”   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扯过他的衣摆擦了擦手上的油,起身走到那些箱子前面,随便打开一个不由愣了一下,满箱的金银珠宝,金灿灿的晃眼。其他几个不用看估计也差不多。   袁景泰不声不响的走到她身后,说道:“皇上赐的,给我们大婚时候用。”   苏小梨转头看他:“皇上怎么刚回来就急着提这事?”   “不是他急,是我急。”袁景泰一把抱起她,在她脸上响亮的吻了一下,眼中的笑意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已经拖了这么多年,老子可不想再磨蹭下去,婚期就定在下月十五。”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可操办一场婚礼还是有些赶,苏小梨天天被拉出去量尺寸做新衣,将军府的人也忙进忙出。袁景泰回京后便没有那么多自由时间 ,三天两头的被诏进宫里。   苏小梨被一群丫头婆子缠的头都大了,见她们讨论布料的花色讨论的正起劲,一时也注意不到她,便悄悄站了起来,溜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个婆子的声音传来:“夫人,您别走啊,您来看看到底哪种花色才行。”   苏小梨一听,拔腿就跑,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丫头婆子,场面顿时一团乱。袁景泰一进门便看到这种场景,眼尖的丫头看见他和站在他身边的人,立刻跪下:“参见王爷,参见将军。”一群人一个见一个,稀稀拉拉的跪了下来。   苏小梨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来人,不由愣住。袁景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们正给夫人选被套的花色,想问问夫人的意见。”   “这种事你们自己决定,夫人不爱管就由着她吧。”袁景泰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是。”一群人齐齐应了一声,站了起来退了下去。袁景泰见苏小梨还在怔怔的发呆,走到她面前:“看到恪亲王,怎么也不知道行礼?”   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听见温柔熟悉的声音响起:“梨儿从不对我行礼,还是算了吧,她若突然这么客气,本王会不习惯。”   “在下,你怎么回来了?”苏小梨愣愣的看着他,之前听说恪亲王早已放权给小皇帝,四方游玩去了。   宁延清淡然一笑,目光中一丝如何也掩盖不住的黯然。苏小梨心头不免有些怅然,这时,她感觉到袁景泰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像是想要安慰她似的,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恪亲王今日刚回来,邀我们去醉满楼一聚。”   去了才知道,袁景泰口中的醉满楼居然是几年前的云春班的旧址,里面的布置依旧,只是物是人非,台上依依呀呀唱戏的再也不是过去那些熟悉的面孔。虽然如此,苏小梨还是感觉到很亲切,一走进二楼的包间就趴在护栏上听戏。   宁延清与袁景泰寒暄一会,才说到正题上:“皇上与本王提及,梨儿的身份,配将军恐怕有些门不当户不对。”   苏小梨听到这句,微微转过头来看着他,他对她一笑,继续对袁景泰说道:“梨儿怎么说也是前朝罪臣之女,若是当时她还留在京中,恐怕已经被眨为下奴,将军可想过这个问题?”   袁景泰嗤笑一声:“那又如何?那一帮子只会之乎者也的穷酸书全除了在我背后说上几句,还能如何?”   听袁景泰称朝中的文官为‘穷酸书生’,宁廷清只是一笑,文官武官素来相轻,他会这么说倒也不奇怪。   “可将军也要让那些‘穷酸书生’背后说梨儿的不是吗?”他端起琉璃盏,饮了口茶水。   袁景泰沉默下来,宁延清继续道:“本王与皇上说过,可让朝中官员认她做义女,可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选。将军觉得,本王认她做义妹如何?”   袁景泰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向宁延清,宁延清毫不躲闪,也看着他。袁景泰沉思一会,又看了看苏小梨,说道:“承蒙王爷不弃。”又对苏小梨道:“还不过来谢王爷。”   “谢倒不必,”宁延清笑道,“日后你好生照看本王的义妹才是。”   “这点王爷大可放心。”他一手拿起酒壶,斟满两杯:“我敬王爷一杯。”   杯子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两人一饮而尽。”   听完一出戏,宁延清突然道:“袁将军,不知本王可否与义妹单称谈谈。”   袁景泰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好。”   说着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又听见宁延清道:“将军除了义妹的戏,想必也不爱听别人唱,明社,你带将军去些有意思的地方,本王与义妹闲聊片刻便去与将军汇合。”   外面传来孔明社的声音:“是,王爷。”   袁景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门一阖上,宁延清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袁景泰怕是心里现在不痛快的很。”他看了看苏小梨,黯然神伤,“想不到有天你会变成我的义妹。” 梨面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苏小梨低下头,心中不免有些怅然。宁廷清抬头看着台上唱戏的人,沉默了一会,突然一笑:“就像看见当年的你一样,说起来,我还是最怀念当初见到的那个黑丫头。”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无意识的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   苏小梨的眼角一弯:“可是那个时候在下当我是仇人。”   宁廷清忍不住轻笑,转过头来:“看样子以后绝不能得罪你,我都快不记得的事了,你还记得一清二楚。”   她莞尔:“我记忆一直很好。”   宁延清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轻笑着叹息,感觉时光似乎停滞了一般,她一笑起来,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般,让人心生怜意,恨不能把她好好得护起来,不让她沾染尘世一点点的污垢。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的那些点滴,他眉间杂上一丝怀念,轻声问道:“我以前问过你,是否愿意做我的王妃,你那时,愿意吗?”   苏小梨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宁廷清闭上眼睛,嘴角上扬,看着像是在笑,可脸上的神情却是痛苦无比,似哭似笑恍如叹息一般的说道:“为何我时……没有意识到什么对我最重要。”   房间里的香炉上,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香气填满房间,宁延清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阵阵暖意传了过未。他睁开眼睛看着她,她也正看着他,抿了抿唇,开口说道:“在下有自己的事要做,我明白。”   他低头看着两人的叠在一起的手,反手握住她的手:“我们之间,再没可能吗?”他看着她,目光中带了些期待:“你喜欢平淡的生活,我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王权相争。”   苏小梨眼中一黯,慢慢抽出手:“在下,我不想走。”   宁廷清看着她,一动不动,伤佛有那么一瞬间连他的呼吸都听不见,过了好久,他的停滞的目光才动了动,勉强一笑:“我明白了。”他站起来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修长挺拔的背影看着有种孤独的感觉。   过了许久,他才转过身来,刚才的颓然的神情一扫而光,目光中又有了以前那种孤傲的清泠气质,对她淡淡一笑,“义妹,若是日后袁景泰给你丝毫委屈,尽管来找我,大哥帮你讨回公道。”   苏小梨只觉鼻子一酸,眼睛便湿漉漉的起来,她起身上前抱住宁廷清。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过了一会才渐渐有了知觉似的,慢慢抱住她,手臂越收越紧。   过了好一会,宁延清才慢慢放开她,对她说道:“袁景泰差不多已经回来了,你出去找他吧,我想再坐一会儿。”   “好。”苏小梨的声音中带着一点鼻音,转身往外走,手刚一碰到门,便听见身后的宁延清说道:“梨儿,跟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苏小梨转过头,对着他的背影,虽然他看不见,她还是丝毫不敢犹豫的重重点了点:“嗯。”生怕自己迟一点回答他会担心她。   “那就好。”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让她走。苏小梨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不多一会,孔明社走了进来:“王爷,将军和苏姑娘已经回去了。”   “知道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转过头来看着孔明社:“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王爷,事已行办了,就不知将军能不能明白。”   宁延清一笑:“这你放心,袁景泰看着鲁莽,但也就只是看着而已,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能在这朝中安全无虞的活到现在?”说到这里,宁延清突然开始咳嗽,孔明社见状,连忙上前,拿着丝绢递了上去。   咳嗽声好不容易缓了下来,洁白的丝绢上却多了像红梅一样盛开的血。孔明社不由皱眉,一脸焦虑:“王爷,大夫说你思虑过多,王爷不宜再多操心别人的事情。”   宁延清扫了他一眼,那种不容忽略的威严让孔明社不再言语,宁延清说道:“先遣人回府,吩咐府里的丫头们替本王准备好入宫的衣服。”   见他要站起来,孔明社连忙去扶:“王爷要入宫?”   “本王还有些事要做。”   袁景泰上了马车,才发现苏小梨有些不对劲,凑过去看了看,问道:“眼睛怎么红的跟兔子似的?哭了?”   “没有。”苏小梨转过头去,不让他看自己的眼睛。   袁景泰伸手毫不温柔的把她的脸扳了过来,冷笑道:“这叫没有?两人在里面做什么了?互诉衷肠,抱头痛哭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苏小梨瞪了他一眼,拿开他的捏住她下巴的手,看着马车外面,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宁延清。他首经占了她大半的感情,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还在胡思乱想,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把她拉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来,就已经撞进了一个熟悉结实的怀抱,只听袁景泰语气不善的问道:“刚才在想谁呢?跟老子在一起还他娘的敢想别的男人!”   苏小梨见他在意的模样,心里的那种惆怅瞬间就被冲淡了,眼中沾染上笑意,却还装出一副漠然的神情:“那以后我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再想成不?”   “成个屁!”袁景泰的眉毛竖了起来:“我看你是想找死!”他说着就抬手做出想揍她的模样,苏小梨却不躲不闪,嘴角往上一翘,反而迎了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袁景泰的手僵了僵,嘴里低咒了一声,托着她的头狠狠的吻着她那张叫人又爱又恨的嘴。熟悉的清淡中带了些香甜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吻的更深了一些。他微微睁眼,便看见他紧紧闭着眼,承受着他给的亲昵的举动。   袁景泰的眼神不由柔和了下来,一边吻着她,一边用目光轻轻的抚摸他的脸,直到她微微有些抗拒了才放开她。   苏小梨坐在他怀中喘息,脸颊上带着红晕,袁景泰轻轻搂着她的肩,等着她平息下来,苏小梨靠在他的肩膀上,拿着他的手随意把玩,袁景泰的手很大,每根手指上都是厚厚的老茧,还有些留着淡淡疤痕的旧伤,显然是长年累月练兵器留下的。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却好的让人不忍心打破。   隔了片刻,苏小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仰起头问道:“袁景泰,刚才小孔带你去哪里逛了?”   “去一个诚亲王家看热闹去了。”   “什么诚亲王?”   “小皇上的一个哥哥,因为皇上被恪亲王立为皇上,他也顺便拾了个王爷的头街。”   “他们家有什么热闹看?”   “妻妾相争的戏码。”袁景泰简单的说道,并不想跟她多说。原本他还奇怪,怎么孔明社突然带他去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家串门,喝茶喝到一半,诚亲王新纳的妾突然跑过来说正怀孕的王妃恶毒心肠,吃了一些会让胎儿变成畸形的草药,诚亲王想也没想能吩咐人赐给王妃一碗打胎药,谁知不一会就传来王妃抵死抗拒不成后,以头撞柱,以死明志。   那诚亲王到底还是有些良知的,知道自己结发妻子过世,一时伤心欲绝。   袁景泰不由一笑,恪亲王不就是想告诉他,日后不得让小娘们受妾室的气吗?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过,他还真是用心良苦。   这日,苏小梨被一群小丫头拉着去试大婚时穿的衣服,古代的衣服穿起来很麻烦,更不用说凤冠霞帔,忙活了好半天,小丫头们才帮她把衣服穿好。   “夫人穿了新娘子的衣服真好看。”一个小丫头笑盈盈的说道。   苏小梨端详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一身红衣,如一团火焰一般,头发还没有挽起,散乱的披在身后。人都说长相是由气质决定的,她的这张脸虽然还是苏红月的模样,可跟穿越前的自己是越来像了。   “将军看到夫人,一定会惊艳的眼珠子都掉出来。”另一个小丫头说道,“将军娶到夫人这么漂亮的人,日后一定会宠爱的不得。”   苏小梨轻哂:“什么宠爱,他这样的人,不发脾气就很好了。”况且,袁景泰可从来不觉得她漂亮,时党损她的容貌,说她长得丑,有的时候还会直接叫她‘丑娘们’。   “夫人这就不知道了,将军以前可凶呢,可夫人跟将军一起回来以后,将军都变了许多,还会经常笑,他以前总是这样的……”小丫头说着竖起眉毛,瞪大眼睛,撇着嘴,掐着腰,一副目中无人天下就老子独大的样子。   “说我什么呢?”   说曹操,曹操到,袁景泰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衣服,额头上还有薄薄的汗,显然是叫练完功回来。小丫头们一听到他的声音,吓的魂不附体,连忙退到一旁,袁景泰走了过来看了苏小梨一眼,伸手习惯性的揽住她的肩膀,问小丫头道:“刚才跟夫人说我什么坏话了?”   小丫头吓的跪在地上:“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苏小梨原本支着下巴看戏,见到此番状况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停不下来。袁景泰见状,对几个丫头挥了挥手,示意让她们下去。 袁景泰走了过去,把她抱了起来,放在梳妆台上,板着脸问道:“说,刚才说我什么坏话呢?” 苏小梨摇摇头,还是笑,炫彩夺目的红衣中,她的模样被映衬的更加娇俏,目光中像是被点亮了一般闪着异样灿烂的光彩。袁景泰的目光越发深邃起来,瞳孔的颜色越来越深。 苏小梨看着他的模样,笑容渐渐褪了下去,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双目,他眼睛中的神色十分熟悉,就如同他那晚喝醉时一样,苏小梨不由自主想起那晚的事,脸有些发热,脑子里迅速转着,想找话题驱散这种气氛。 刚抬头,就被袁景泰吻住,毫不客气撬开她的唇齿,纠缠着她的舌头,吞噬着她的理智。袁景泰的吻如同烈酒 一般,霸道狂放,充满侵略性,却能麻痹人的神经。 温热的吻离开她的唇,慢慢向下,在她白皙如凝脂一般纤细的脖颈间轻轻啃咬,吮吸,耳边响起袁景泰变得沉沉的呼吸,那种酥麻中带了些轻微刺痛的感觉随着他的吻所到之处,像着了火一般。 火热的吻过了许久才停下来,袁景泰抚摸着她的脸,静静的端详着他,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不甘,虽然一闪而过,却被苏小梨敏锐的捕捉到了,她伸出双手托住他的脸:“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僵硬。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你不想告诉我?” 袁景泰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怒气,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恪亲王派人来说,按照习俗,你该从恪亲王府嫁出去,这几天必须住在王府,并且不能与我见面。哪来的什么鬼习俗!”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苏小梨微微愣了一下,看着袁景泰的表情,眼中渐渐染上了笑意,她知道袁景泰肯定是一口回绝,可在下一定也摆足了理由让他不得不同意。 “你同意了?” 袁景泰看了她一眼,移开眼神,“他说若是破坏了习俗,会给新娘招来晦气。” “你不是不信鬼神吗?” “我自然不信,”袁景泰轻哼了一声,顿了顿,扫了苏小梨一眼,低声说道:“可宁有信岂有不可信其无,我不敢用你去冒险。” 心头又一种涨涨的感觉,有点酸,有点甜。张狂如他,从来都没说过“不敢”这个词,放在他脸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往后移动,突然抓住他的耳朵,拧了一下,笑道:“笨蛋!” “你说什么!”耳朵上被重重的拧了一下,袁景泰的眉毛一挑,语气顿时凶狠了起来,“再说一遍给老子听听。” 苏小梨不理他,从梳妆台上跳了下去,刚走几步,突然踩到裙摆,“扑通”一声跌倒以地,袁景泰未来得及扶,看着苏小梨拧着眉头坐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郁谁会的模样。唇角翘了翘,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活该。” 两个字轻飘飘的传到苏小梨的耳朵里,透气的眉毛顿时拧在一起,抬头瞪着他:“我住在王爷府不回来了!” “好啊,去吧,现在就跟那个孔明祉走。”他意外大方的说道,眼中慢慢笑意,走上前去把她拉了起来,推到大大的铜镜前,“让恪亲王好好看看,我们是如何相亲相爱的。” 苏小梨惊讶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脖子上满是红色的吻痕,连耳根都有,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衣服里面,相人遐想。 袁景泰不顾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在一旁一边摸着她的脖子一边说风凉话:“恪亲王既然想多见见你,就让他多看看吧,别到时候说老子小器。” 苏小梨猛的转身,拿着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和一些大臣夫人送来的礼品没头没脑的就往袁景泰头上砸去,袁景泰用一只手挡住,边笑边往后退:“娘信,这些东西名贵的很,换些便宜的砸。” 苏小梨瞪了他一眼,伸手便拿起桌上的瓷器,袁景泰见她要动真格的,立刻闪身走到外面。一副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外面守着的侍卫和丫头面前,见他们脸色各异,他轻咳一声,直起腰,伸手指了指房间,对丫头说道:“进去伺候夫人更衣,王爷府的人等着呢。” “是,将军。”几个小丫头应道,一个跟着一个走进房间。 袁景泰脸上的笑意收敛,若不是有了恪亲王义妹的身份,恐怕苏小梨要嫁到将军府还要费些周折,这下倒是欠下了恪亲王一个大人情。除此以外,朝中这两天突然冒出两个为皇上所重用的武将,虽然权利不及他,但足可以分散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恐怕,这也是出自恪亲王的命令,这么做无非是想让那娘们有一个安生一点的生活,恪亲王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可身后有这么一个人,也绝不是什么令人舒心的事。 苏小梨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袁景泰正在和孔明祉在客厅中喝茶,袁景泰转过头来看到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只见她的脖子上被白丝巾包的严严实实。 孔明祉站了起来,说道:“那么,小的先带苏姑娘去王府。” 说着,便上前引着苏小梨往外面的马车里走,苏小梨估计还在生袁景泰的气,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径直跟在孔明祉身后走了出去,坐上马车。袁景泰见状,快步走了上去,行至马车前,孔明祉说道:“将军留步,不用送了。” 袁景泰应了一声,看着苏小梨,说道:“这天气,你倒也不嫌热。”说着就伸手想去扯下她脖子上的丝巾。却冷不防被苏小梨张口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袁景泰连忙收回手,只见手上多了两排整齐的牙印,他向她瞪去,后者却理都不想理他,扯下帘子,挡住他的视线。 孔明祉对着袁景泰拱了拱手,说道:“袁将军,小的告辞。”说着便转头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驶远视线,袁景泰还是站在原地动不动,袁成礼见状,上前说道:“将军放心,夫人性子倔,一旦决定便不会反悔,不会因为这几天与恪亲王的相处就动摇。” “我知道,”袁景泰说道,“她要是敢,老子打断她狗腿!”说着,再不看那个方向一眼,转身往回走,袁成礼不由笑了笑,若真是不在意,脸上的表情也不会是现在那般阴沉模样,将军还是很不甘心的吧。 三天。 若是在战场上,对袁景泰来说恐怕只是弹指一挥的时间,可坐在家中无所事事的时候三天就现在格外的长。将军府中的人明显都能感觉到将军脾气越发暴躁。或者说,越来越像他原来的模样,对大事沉稳镇定,对待小事却显得格外不耐烦。苏小梨的存在就好像是在冰雪一般,让他烈火一般的性子能稍稍平稳下来。 这三天过的不是那么自在的人不止他一个,同样还有宁延清和苏小梨。恪亲王府对于苏小梨来说,仿佛真是她在京城的家一般,她在这里住了接近一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照顾她的还是以前那两个侍女,虽然过了几年,还能在王府中找到一些熟面孔。可住在这里的身份却变了,以前算是宁延清的红颜知己,现在却是待嫁的义妹。 嫱离边帮苏小梨梳发,边说道:“想不到苏姑娘最终嫁的人却不是王爷。” 苏小梨淡淡说道:“王爷适合更好的女子。” “可王爷并不想要更好的。”嫱离淡淡的说道。 苏小梨沉默,手中拿着一根玉簪把玩。 身后传来嫱离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房间里一时只能听见梳子和头发摩擦发出的细微的声响。 外面响起一阵琴声,琴声悠扬婉转,隐隐带着些孤寂,让听得人都不由嗟吧世事无常。苏小梨不由侧着头,看向窗外,嫱离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苏姑娘,可以就寝了。” 苏小梨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只静静的听着琴音,过了许久,才说道:“你也去睡吧。”说着,自己走到床上,落下床幔。 第二日一早,苏小梨出去散步,在亭中遇见宁延清,笑着迎上去:“在下在做什么?” 宁延清见她,也是一笑,说道:“一个人下棋着实无聊,既然梨儿来了,不如陪我下上几把。” “好。”她点了点头,坐了过去。 不一会儿,棋盘上的黑子便占了大片江山,宁延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有点进步,若是以前,恐怕早被吃得一子不剩了。”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在下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宁延清轻声笑了出来,苏小梨看了看他,有些郁卒的去收起棋盘上的白子,突然听见宁延清的声音:“大热天,怎么把脖子包的这么严实?” “哦……”苏小梨碰了碰自己的脖子,含糊道:“我不觉得热……” 宁延清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又接着下棋,只偶尔听见棋子放在棋盘上发出的脆响声,和树上的鸟呜。 不过一会,宁延清笑道:“我还是让你一子吧。” “不用!”她想都不想的就拒绝。 宁延清轻吧,就猜到她会这样回答,宁愿输都不要别人一点点的同情。 不一会,苏小梨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终于说道:“我输了。” 宁延清微微一笑,“你学棋的时间并不长,能下到这个程度已经算不错了。” “那当然,我跟袁景泰下的时候总是我赢。”苏小梨无不得意的说道,一抬头见宁延清低头看着棋盘,神情漠然,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苏小梨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停了下来。 宁延清抬起头,对她一笑:“梨儿,这三天,可不可以别提袁将军,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吗?” 苏小梨缓缓点了点头。 宁延清浅笑:“后院的广玉兰花开的正盛,不如随我去看看?” “好。”她一笑,站了起来,与宁延清并肩往后院走去。 袁景泰站在将军府门口走来走去,不一会,便看见黑夜中一个矮小却十分灵活的身影飞快跑了过来,他脸色一变,伸手抓住来人的后领往里面走。此人正是跟着苏小梨去恪亲王府伺候的小九子,因为跑的急,气喘吁吁,只能被袁景泰拎着往里走。 一走到无人的地方,嘭景泰问道:“怎么样?” 小九子平算成了一下气息,说道:“夫……夫人很好,往的很习惯。” “我不是问你这个!”袁景泰恶狠狠的说道,“老子问你,恪亲王有没有什么勾引夫人的举动?” 小九子侧着头想了想,沉思一会,后脑勺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只见袁景泰气急败坏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还用想吗?” “哦!对了!”不九子被一巴掌拍的清醒了一些,说道,“恪亲王昨晚上弹了一晚上的琴,小的昨晚套了府里资历老些的下人的话,听说以前王爷一弹琴,苏姑娘就会出来与王爷畅谈,”小九子说道嘿嘿笑了两声,“三爷,您猜夫人昨天有没有出来?” 袁景泰看着眼前的人活脱脱一副欠扁的模样,又是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猜个屁!还不赶紧给老子说!” “没了?”袁景泰挑了挑眉。 “没了!”小九子摊了摊手。 “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回去看着!” “是是!”小九子说着,就迅速跑出了将军府。 晚上空气清凉,苏小梨推开窗子,一股暖风吹了进来,带着庭院里的花香,她叹了口气,趴在窗台上发呆。突然看见天空中有个黑点,正慢慢的逼近,她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随着“黑点”越来越近,她很快看清它是小桃花。 她一笑,腾出窗台上的地方,让小桃花落了下来,苏小梨笑的摸了摸小桃花的头,摸着摸着就察觉到它的翅膀里藏着个硬硬的东西,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根裹着一张纸条的树枝。 她打开纸条,上面刚劲有力的字迹显然出自袁景泰之手。 “有时间给我好好读读三从四德,别被外面的给迷了眼。” 苏小梨一笑,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就写道:“你管不着。”学着他的模样,把纸条捆在小树枝上让小桃花带了回去,然后自己坐在窗边等,果然,不过一会,小桃花又飞了回来。 这次他写的是,死娘们找打吧? 苏小梨一笑,可以想象到他气极败坏的模样,又接着往下看,“还生我气呢?回来再说,别叫人家看笑话。”颇有些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 苏小梨依然写道:“你管不着!”抬头看到因为自己审美观点当做信鸽用颇有些伤了自尊而显得有些焉焉的小桃花,又接着写到:“不准再拿小桃花当信鸽!否则我跟你势不两立!” 写完,又让小桃花给带了回去,果然,这次小桃花没有再飞回来,苏小梨忍不住笑了笑,竟有了一丝困意,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一夜无梦。 大将军袁景泰的婚宴,办得颇有气势,从恪亲王府嫁出去的新娘子,用的却是嫁公主的形式,恪亲王府张灯结彩,大红的丝绸艳丽夺目,新娘子被数十个人前拥后簇的扶上了前来迎亲的轿子。 袁景泰看着苏小梨走上轿子,转眼扫了一圈,出来送亲的人中没有恪亲王的身影,他对孔明祉着重的抱了个拳,说道:“多谢。” 孔明祉微微行了个礼,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长的几乎看不到头的队伍从最热闹的集市转了一圈,唢呐吹出的声音从街头飘到街尾,袁景泰的亲兵亲自护送迎亲队伍,个个面色严肃,丝毫不被周围喜庆的氛围影响,架势好不壮观。 林林总总的一大堆程序下来,苏小梨被送进了新房,袁景泰在外面陪着宾客喝酒。咆喜酒的一波接一波的到来,各个都上来敬袁景泰酒,他几乎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到了最后一波的时候,他的神态都满是醉意,最后一波恰好是将军在军营中的那些同僚,个顶个的能喝,像是使足了力气要把袁景泰灌醉一般。 小九子连忙前去扶,在继续要和别人喝酒的袁景泰耳边说道:“三爷,您不能再喝了,等会去洞房的时候你这么醉醺醺的,夫人怎么照顾的过来。” 袁景泰转头看着他,半晌,才对他一笑,在他脸上拍了拍,“你说的对!”然后转头对一干人等说道:“你们接着喝,老子去洞房子!” 说着,甩开小九子,摇摇晃晃的往房间走,走到房门口,他摇了摇头,调息运气,逼出酒水。眼睛中顿时清明了许多,他缓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十分安静,只能听见红烛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撩开帘子,走进里室,一眼便看见苏小梨靠着床杆,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揭下用金丝线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果然,她闭着眼睛,睡的正熟。许久没见过她如此盛装打扮,习惯了她素面朝天的模样,乍一看到她这般模样,恍惚间觉得换了个人似的。 美的让他窒息。 袁景泰的唇上渐渐绽天笑意,伸手轻轻抚摸着苏小梨的脸颊,反复摩挲。这下,她真的完全属于他了。想到这里,袁景泰的心中一片柔软。 他的拇指轻轻描绘着她的唇,苏小梨动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眼睛,并没有多惊讶,只静静看着他,清冷的目光中含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与他对视。任由他的手,继续在自己的脸上轻抚。 他俯下身来,吻着她的眉心,慢慢向下,吻了眼睛,鼻子,唇。他动作轻缓的把她放倒在床上,紧接着吻了上去,房间里渐渐响起了喘息声。 袁景泰的动作出奇的温和,像是怕吓到她一样,而心的安抚着她,火热的吻在一起,他解下她的霞帔,一点一点温暖她玉雕一般的身体,娇喘声在耳边响起,却比最烈的春药还要催情。 他的手指所到之处,像是点燃了一把火一般,不一会,便听见她想要隐忍却又难耐的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 袁景泰感觉到喉头有些干燥,再也忍不住,慢慢的,不断的撞击,起伏,狠狠的侵犯她,占有她,像是想要在她身体最深处刻上专属于她的标志一般。 芙蓉帐内,春光浮动。 平燕四年,昭楚王薨,太子登基,同年春澹台悯云举族造反,昭楚陷入一片混乱。平燕五年春,澹台继宗辅佐澹台悯云登位,第二年秋,桓燕趁着昭楚万废待兴之时,挥军南下,让刚受过重创的昭楚再次陷入困境。 将军府中秋意正浓,院子里的枫叶红的如血一般,时不时的会有几个下人经过。粗重的大门被门后的侍卫推开,几个人抬着一顶桥子走了进来。小九子见状,忙迎了上去,在轿子旁边的窗口小声说道:“夫人,三爷刚从宫里头回来,看样子真的要上战场。” 轿子停下来,苏小梨从里面走出来,小九子刚要上去,她就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了。虽然做了两年的将军夫人,但还是不习惯什么事都让别人代劳。她看向小九子:“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老爷的房间。”小九子说道。 苏小梨走到老将军的房间前,推开门走了进去,袁景泰背对着她站着,手里拿着青锋宝剑,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见到是她,一笑:“不是去逛庙会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小梨点点头,“我见路上很多官兵,听人说皇上还要派人去昭楚。” 袁景泰放下剑,走了过去,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这些事是娘们该关心的吗?”眼中带着笑意,伸手就想去抱她,却被苏小梨推开,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只见苏小梨的脸上带着一层薄怒:“你也要去昭楚了吗?” 袁景泰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抿着唇不做声,苏小梨见他的模样,已经明白七八分,又问道:“皇上派你去的?” “我自己请命……”见苏小梨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失望,不免有些心疼,又连忙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没个三年五载的怎么可能回得来。”苏小梨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桓医疗费这么多武将,为什么你非去不可?” 袁景泰皱了皱眉头:“小娘们,别无理取闹。” 苏小梨抬起头来,怔怔的盯着他看,那种眼神,看着袁景泰有些心虚,刚开口想说什么,苏小梨已经一转头走了出去。他下意识的想去拉她,这时,袁成礼与苏小梨错身走了进来,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匆匆离去的苏小梨,正好撞上迎面走来的袁景泰,说道:“将军,缪将军求见。” “哦……”袁景泰看了眼苏小梨的背影,想着她大抵是在使小性子,晚些就好了,便对袁成礼说道:“去见缪将军吧。” 小九子见苏小梨脸上带着愠色走了出来,就知道她跟袁景泰吵架了,又见她走进客房,重重把门一关,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他走到门前,轻声说道:“夫人,别气坏了身体,三爷就那性子,有什么事你好好与他说……”他絮絮叨叨的劝着。 苏小梨坐在里面闷不吭声,有些生气的抓起身边的陶瓷杯子就往门上砸去,先是砸到门上发出重重的响声,又落到地上碎成一片片的,外面小九子的声音立刻就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那小的不吵你,夫人当心别让碎片弄伤了。” 没了声音,耳边清净了许多,苏小梨心里有些乱,脑袋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窗户上被轻轻敲了两下,苏小梨立刻看了过去,只见窗子被缓缓推开一条缝,一封信从那道缝里塞了进来,掉在地上,紧接着,窗户又被关了起来。 她立刻跑了过去,拉开窗往外看,根本就没什么人。 她看着地上的信,过了许久,才蹲下来,把信捡起。 不用拆开看就知道是谁。 澹台悯云。 三个月前开始,他就会不时用某种手段送一些信到她手上,字里行间都是套近乎的意思,一口一个“妹妹”叫的十分亲热,也就是从他的信中,苏小梨知道正抵抗桓燕的军队的人正是澹台继宗。 拆开信,一开头又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是后才说道正题上——他人已经到了桓燕,让苏小梨去见他。 这时,突然想起两声敲门声,苏小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夫人,三爷和缪将军在前厅用餐,三爷让夫人您也过去。” 苏小梨愣了一下,说道:“我不去,你让他自己吃吧。” “可是……”外面的人显然有些迟疑。 “我还不饿!”她说道。 外面的小丫头只得无奈的折回去,走到前厅,对袁景泰说:“三爷,夫人说她还不饿。” “什么不饿,这个时辰就该吃饭,把她叫出来!”袁景泰说道,这娘们脾气越来越大,在外人面前还撂脸色。 那缪将军见状,笑道:“袁将军,令夫人可能不喜见外人,再说,你我有事要商谈,有女眷在也不大方便。就让夫人歇着吧。” “嗯。”袁景泰哼了一声,对跪在地上的小丫头说道:“去给夫人送一份饭菜,照她的喜好来,饿不饿都得给老子吃点。” “是,将军。”小丫头说着退了下去。 与缪将军吃完饭,又商谈了好一会,缪将军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他一走,袁景泰就转身看着身边的小九子,问道:“那小娘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夫人去了客房,一直不愿意出来。”小九子说道。 袁景泰薄薄的嘴唇抿了抿,还跑到客房了,这娘们今天还真跟他扛上了,耳朵里听见小九子继续道:“小云去送饭的时候,夫人死活不愿意开门,一整天没吃东西。” 袁景泰皱眉,脸上明显有些怒意,脚下一转,就往客房走去。 客房灯是暗的,门紧紧的闭着,他敲了敲门,“小娘们,给老子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响动,袁景泰的脸色变了变,他要本就听不见里面有人的气息,心下一慌,一脚踹开门,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小九子在旁边上灯,屋子里立刻亮堂了起来,果然没有人,只有门槛前一片有苏小梨砸坏杯子的碎片。 他凌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慌乱看向小九子:“人呢?” 小九子见状,有些诧异,连忙说道:“许是后来出去了,小的先出去问问。” 他跑了出去,不过一会,又折了回来,喘着粗气说道:“三爷,小的问出来了,夫人晌午的时候出去的,说出去散散心,不让人跟着。” “一个人?一个下人都没带?” “是,”小九子说道:“门口的侍卫说夫人说带人累赘,看着心烦,不让人跟。” 袁景泰的脸色变了变,对小九子说道:“立刻派人把她给我找回来!”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居然一个人在外面晃荡。 苏小梨照着信上说的,走到郊外一个僻静处,等了不一会儿,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朕的妹妹,果然守时啊。” 苏小梨转头看他,澹台悯云轻轻一笑,收起扇子:“丫头,许多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你叫我出来要跟我说什么?”她不理会他的寒暄,开门见山的说道。 澹台悯云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我兄妹一场,如今世上与我最亲的便是你,怎么见到兄长,如此冷漠?” 她轻劝蹙了一下眉,环视一下周围,澹台悯云只带了几个手下。还是一样爱胡来,以前身边归楚皇子的时候就大咧咧的在桓燕的街上乱晃,现在是昭楚皇上,居然还肆无忌惮的溜进桓燕。 “你若是只想跟我叙旧,我还是回去吧。”她说着,转身作势要走。 澹台悯云连忙拦到她前头,满脸笑容:“怎么就要走了,朕还什么都没说呢。” 她目光淡然的看着他:“那你就直说吧。” “好好好……”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朕的幺妹,性子居然这么不讨人喜欢。” 苏小梨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不是你的妹妹。” 澹台悯云淡笑着看着她:“丫头,就算你不愿承认,你身体里流的也是昭楚皇族的血,你是我澹台家的血脉。就算你从未回去过,但这个事实,你如何都否认不了。” 苏小梨闻言,浅浅叹息:“你不会是专程过来让我认祖归宗的吧?” 澹台悯云笑道:“父皇从未不认你这个女儿,你一直都是我昭楚的公主,认祖归宗就不必了。” 苏小梨垂下眼睛,“你反复强调这个,到底是想说什么?” “朕的妹妹,果然是聪明过人,”他说道,脸色一变,正色道:“朕听说袁景泰商讨军情从不会让你回避,没错吧?” “你想让我帮你偷情报?” “没错!”他点头,目光郑重的看着她,“这对你应该没有任何难度。” “为什么?”苏小梨一笑,眼角眉梢带了一丝嘲讽,“我帮你偷取情报,然后害了袁景泰,让自己变成寡妇?” 澹台悯云的神情闪了闪,说道:“那不重要,他是我昭楚的心腹大患,等把他除去,我昭楚还有何畏惧?日后朕给你配一个比他好上十们的夫婿。” “既然有个‘比他好上十倍’的人,你又何必畏惧他?” “你!”澹台悯云目光中冷光一闪:“你居然如此冥顽不灵,你要连祖宗都忘了吗?你是昭楚人,如今国难当头,你居然帮着桓燕的狗。” 她浅浅一笑:“不是有句话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啪!”的一声脆响,苏小梨的左脸挨了重重一巴掌,整个人被他巨大的力道打的跌在地上。他上前一步,拨出剑指着她:“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是不愿替朕做事?” 剑尖直指着她的喉咙,苏小梨甚至能够感觉到剑上传来的寒意,嘴角一抹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她伸手擦了一下,毫不意外的看到手上沾了血。她抬头看着已经盛怒的澹台悯云,目光中一片平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慌张,“你要杀了我吗?”她笑了笑,“你不敢,如果我死了,袁景泰无论如何都会查出凶手。”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澹台悯云,后者脸上带了些恼意看着好:“你在威胁我?” 苏小梨一笑:“对。”她慢慢站了起来,往前走,澹台悯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变了变,突然大笑出来,收起剑,宝剑入鞘,发出一声脆响。他看着苏小梨:“你是朕的亲妹,朕自然不会镣你。不过,既然你这么相信那条桓燕的狗,朕倒要好好瞧瞧你那感天动地的爱情。” 说着,澹台悯云带着他的人走了,苏小梨刚才那副谈笑风生的样子顿时褪了去,脸色有些苍白。她慢慢走回将军府,还没到门口,府里面已经有人迎了出来:“夫人,您可总算回来了,将军找不到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苏小梨有些惊讶道:“我走的时候侍卫不是看到了吗?他为什么还要生气?” “您身边没带人,将军着急了。” 正说着,便看见袁景泰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边走边系上披风,一看见苏小梨,脚步猛的停了下来,似乎松了口气一般,又立刻板起脸,走上前来:“去哪了?怎么连个人都不带。” “我又不会走丢了。”她淡淡的说道。 “还顶嘴!还有脸顶嘴!”袁景泰声音陡然提高,“生着气就跑了,连去向都不说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亏待了你,逼得你离家出去了!” 周围的下人被袁景泰吓的大气不敢出一个,一个个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苏小梨不欲理会他,想往里走,却被袁景泰一把拉住:“去哪?不跟老子解释清楚,你……” 他的目光陡然一变,似乎有些诧异,目光在她的左脸上停了下来。突然,他拉着苏小梨就往房间里走,房间里点着灯,比外面亮上许多倍,他借着光亮又看了看,脸上顿时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脸色黑的不能再黑:“怎么回事?你打的?”他的目光中怒意慢慢堆积,“谁他妈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苏小梨摸了摸脸,她倒忘了,“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给我都被说,到底是谁!” “我……帮别人抓小偷,小偷着急了打了我一下,她不是很疼……”她随便乱编了一个理由,却见袁景泰已经走了出去,说道:“成礼,去查查今天哪个小毛贼犯事。” 苏小梨见状,连忙去拉他,“他已经逃出城了,不在城里面了。” 袁景泰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就开城门去追,我就不信抓不回来!” 苏小梨一下苦下脸来,连忙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往外走,“求你了,我真的没事。” 袁景泰伸手扯开苏小梨的手,继续往前走,苏小梨跑到他前面拦着他:“袁景泰,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等老子回来再说!”刚想走,目光不由自主的又在她的左脸上绕了一圈,红肿的厉害,显然对方是下了狠手的,他的瞳孔一缩,想立刻出去找那个王八盖子。可是看到她脸上着急的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又有些心疼,伸手抚着她的脸,苏小梨连忙顺势抱住他的胳膊:“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会说你仗势欺人的。” 袁景泰一挑眉,“老子就仗势欺人了又如何?” 苏小梨一笑,伸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跑,袁景泰叹了口气,对等在一旁的袁成礼使了个眼色,袁成礼立刻明白,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一把打横抱起苏小梨,走进房里,见她还是死死扯住他的衣服,无奈道:“放心,我不去找那个人了还不成?”他不找,袁成礼找就已经足够了,说完又有些不甘道:“没事护着一个狗娘养的做什么。” 苏小梨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紧张的心情一过去,突然想起她在跟袁景泰闹脾气,立刻放开他,走到一边去。桌上还放了些点心,她随手拿过来就吃,一整天没吃东西,怪饿得慌,一咀嚼左边的牙齿疼的紧,只能换右边的牙齿用。 袁景泰盯着她看了一会,走到门口,对门外的人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下人便递进来一盒药膏。袁景泰走到她身边,把药膏放在桌上,一手掐起正在吃东西的某人的下巴,另一手抹了些药膏涂在她的脸上。 苏小梨有些吃痛,想往后躲,可袁景泰把她牢牢固定在那里,她想动都动不了。 “这贼,还是个练过架子的?”袁景泰看都不看她的眼睛说道:“而且还像是功夫不浅的样子。” 苏小梨诧异的看着他,袁景泰扫了她一眼:“普通人就算使了十成的力道,也不会打成这样。”他说道:“张嘴,看看牙齿坏了没有。”见她没反应,他干脆伸手掰开她的牙,皱着眉头摸索一番,牙是没掉,就是有些松动。 他收回手,手指不断的敲着桌子,苏小梨看得出他非常生气,可又不愿去哄他,边只顾吃自己的,袁景泰转过头,盯着她看,害的苏小梨吃东西都有些不自在。 他看了许久,突然说道:“我带你一起去昭楚,还跟以前一样,你做我的随军夫人。” 苏小梨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只见他一笑,邪邪的样子:“舍不得老子走是吧?舍不得老子才会发这么大的火吧?” 苏小梨瞪了他一眼:“你想太多了。” 袁景泰只是一笑,没有像往常那般继续纠缠下去,她高高肿起的左脸太过碍眼,一看就心里堵得慌,恨不得立刻把罪魁祸首找出来千刀万剐了。连带着跟她调笑的心情都没有了,见她似乎是吃饱了的模样,他把她抱了过去,下巴低着她的额头,“你要是能你别人家的婆娘那样,受了委屈回家知道向男人告状,那老子就该谢天谢地了。” 苏小梨笑了笑,往他怀里缩了缩,伸手环住他的腰:“我以后尽量。” 不过一会,他便察觉到她气息平缓了许多,估摸着已经睡熟了,便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坐在床边端详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门上传来三声轻叩,袁景泰起身走了出去。 “将军,有点奇怪。”袁成礼说道。 “怎么了?” “今日夫人没在城里多久,反而一直待在郊外,她见的人,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不像是普通的贼人。” 袁景泰眉头一紧:“查不出?” “是,属下已经派人多注意京城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袁景泰就了一声,说道:“等有了消息再告诉我。”说着,又转身回房。 梨面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二日一早,袁景泰就被匆匆招进宫里,苏小梨只看见宫里来的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陡然一变,紧接着便跟着宫里的人走了。小九子走过来,问道:“夫人,今日流水亭中有诗会,可要去看看?”   不由得想起宁延清曾经也带她去过,在那个地方还遇上了袁景泰,那个时候真的是见到袁景泰跟见了鬼差不多,她笑了笑,对小九子说道:“好啊,我去换个衣服。”   苏小梨换了个简单朴素的男装,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小九子在一旁拍手,说道:“夫人这么穿看上去真是风流倜傥,潇洒俊逸。   旁边的丫头闻言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明明还是一副娇小的模样,就那小小的个头,就那纤细身段,还有那秀气的脸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这小九子拍马屁的功夫是一天比一天精进了,已经到了睁眼说瞎话的地步了。   苏小梨倒是乐呵呵的一笑,对他说道:“那我们走吧!”   诗会上的女子少之又少,京城的大家闺秀不让随意走动,而普通人家的女儿大多也识几个宇。参加诗会的人见到苏小梨的时候虽然有些惊讶,可看见他身后的小九子也就明白了,小九子时常在外面走动,京城里的公子哥他也都认识的七七八八,一见小九子跟在她身后,她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苏小梨不会作诗,过来也就是凑凑热闹,在亭子了观览别人写出来挂在亭子上的诗作,就这么耗了一整天。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没看见袁景泰的身影,也没看见袁成礼,她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他也该回来了,便问房间里的小丫头:“三爷一直没回来吗?”   小丫头小声对苏小梨道:“早先就回来了,可三爷的脸色不太好。后来缪将军也来了,与三爷在书房中聊到现在。”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回到房间 ,把身上的男装换了下来。   刚穿好衣服,就见袁景泰推门而入,她正对着镜子放下束起的头发,从花子里面看见袁景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怒意,苏小梨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怎么了?”   袁景泰走到桌边,自己斟了杯茶水,一钦而弄,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房间里的丫头被吓了一跳,屏住气息站在一边,苏小梨见状,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伸手抓住他的手,却不知都说什么。   袁景泰看了眼脸上有些迷茫,坐在那里不知所措的苏小梨,心头不由一软,挥了挥手,让房间里的人都退下去。   他把苏小梨抱到怀中,头放在她的颈窝上,嗅着她发间淡雅的香味,“今天去哪玩了?”   “小九子带我去看诗会。”   “诗会有什么好看的?对着一群只会之乎者也,手无缚鸡之力的迂腐木头,不嫌闷得慌?下次带你去狩猎场上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他轻蔑的说道。   苏小梨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就是喜欢看。”   “好好好,知道你肚里有墨水,小器劲儿。”他说着,伸手重重拧了一下她的鼻子,立刻招来苏小梨的一记白眼,他呵呵笑了一声,看见她的左脸上还是有些青紫,用手轻轻在上面来回摩挲,怀里是温香软玉,心里不由踏实了许多,仿佛刚才那个气势汹汹走进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苏小梨有些困,神智又有些迷迷糊糊起来,袁景泰见状,说道:“最近怎么这么容易犯困?是不是哪不舒服?”   “有点,”她含糊的答道,隐隐察觉出有些不舒服,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舒服。   “等会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她说道,打了个哈欠,问道:“你刚才在生什么气?”   袁景泰眼神变了变,淡淡说道:“没什么,就是我身边出了奸细而已。”他低头吻住苏小梨,边吻边含糊的说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苏小梨清醒了一些,想说什么,可被袁景泰的吻堵着,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吻着吻着,袁景泰只觉身上窜起一股邪火,猛的站了起来,抱着她边吻边向床边走。   凌乱的被褥上,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苏小梨被袁景泰搂在怀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脸上滑过。空气里那种甜腻疯狂的气息还没有散去,两个人并不说话,显得无比平和。   刚经历过情事,苏小梨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退去,看着更加迷人。似乎是累极了,她垂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袁景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轻声道:“很累吗?”   苏小梨睁开眼睛,“也不是……”突然又想起刚才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连忙又问道:“你怎么发现你身边有奸细?”   袁景泰蹙眉,前方大败,昭楚像是提前知道了桓燕会知何打一样,这次如何进攻是他和其他几位将领商讨出来的,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已经下令一一排查,应该不久就会查出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看见等着他答案的苏小梨,他不由一笑,“这是男人的事,你问个屁!”说着,在她腰上掐了一下。   苏小梨皱眉,转过头去不理他,不一会,又感觉到他的气息靠到耳边:“小娘们,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苏小梨闻言,亲了他的脸一下,袁景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苏小梨腹诽了几句,又吻了他的唇一下,袁景泰却突然反客为主,把她按在床上,狠狠吻了一通。   这么一折腾,原本已经平息的**又腾了上来,看着身下纤细的身体上,满是青红的吻痕,他的眸色深了一些,目光变的深邃起来,忍不住又把她按在身下狠狠的疼爱了一番。   苏小梨迷迷糊糊的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身边的被子里早已经冷了,她也有些奇怪,以前明明早上很早就会醒,可最近越醒越晚了。一坐起来,腰有些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帐子外面的小丫头听见响动,说了句:“夫人醒了。”便都走过来帮她穿衣。   一个小丫头便帮忙,便说道:“夫人最近好像胖了一些。”   “是吗?”苏小梨闻言,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似乎真的有些胖了。   一切收拾停当,她走到院子中,意料之中的看见袁景泰与几个侍卫在院子中比武。见苏小梨走了出来,他接过巾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向她走了过来,脸上笑意浓浓:“呦,将军夫人,总算知道起来了?”   苏小梨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他人已经走到面前,顺手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昨天晚上被老子累到了?”见苏小梨脸一红,他反而大声笑了出朱,挥手对身边的人说道:“准备饭菜。”   苏小梨的确很饿,估计要不是因为饿,她还醒不来呢。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缪将军来了,袁景泰笑着说道:“来的正好,来人,再添一双筷子。”   缪将军抱了抱拳,说道:“下官有事问大将军商量,还是还是在外面等将军和夫人用完膳再说。”   “没那个必要,”袁景泰一挥手,让房间里的下人都走了出去,说道:“没外人,要说什么便说吧。”说完察觉到他还站在那里,又补充道:“缪大人先坐下吧。”   缪青云神色不定的坐了下来,看着袁景泰丝毫不在意他这个外人在,笑嘻嘻的逗苏小梨说话,苏小梨并不搭理他,于是他便时不时的夹一些菜在她的碗里,一见苏小梨的神情,他就知道袁景泰夹的都是她不爱吃的东西。   苏小梨低声说了一句:“幼稚。”   袁景泰像是没听见似的,转头看着缪青云,说道:“缪大人,你刚才说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哦,”缪青云轻咳了一声,说道:“下官那天按照将军的吩咐,一个一个排查,可是还是没有查到可疑的人。”   “怎么可能!”袁景泰的语气陡然重了下来,“难不成昭楚那帮人还有通天本事了,隔着千山万水都能听见我们谈话?”   “那倒不是,只是……”缪青云有些吞吞吐吐起来,看了眼正低头吃饭的苏小梨。   袁景泰最烦人温吞的样子,“有什么话给老子直说!”   “只是……”缪青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当日在场的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只是……将军夫人那个时候也在……”   袁景泰的眉毛挑了挑,脸色陡然黑了下来,重重的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   缪青云并非不懂看眼色的人,明明知道袁景泰现在正压着怒火,可还是硬着头皮道:将军,有些话下官不得不说,我们的人刚查到昭楚的皇上已经到了桓燕,而他到了之后,见得第一个人就是……将军您的夫人。”   苏小梨身体一僵,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朱,抬起头看着袁景泰,只见他的神情冷静极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的,可越是这样,代表他越生气。他抿着唇直直的看着缪青云,唇边带着一丝冷笑:“这么说来,缪大人是认定本将的夫人是细作了?”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缪青云抱了抱拳,“只是下官认为,若是排查,是不是该一视同仁,把夫人也算在其中?”   袁景泰猛的站了起来,手边的杯子被碰的掉到地上,摔碎。   他的神情依旧十分冷静,但从声音中隐隐能察觉到一丝阴寒:“缪大人放心,本将会将事情好好查清,给缪大人一个交代。”说着又提高声音道:“来人,送客。”   缪青云叹了口气,对他拱了拱手,说道:“那下官先行告退。”   他一走,袁景泰的怒意还未消去,一脚喘开面前的椅子,椅子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动。外面的侍卫听见响动冲了进来,苏小梨连忙对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出去。   她心里有些乱,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感觉到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她抬起头向他看去,只见他虽然板着脸,可目光中却有一丝柔和:“垂头丧气的做什么?傻娘们。”他重重在她头上揉了揉,“老子又没说我相信他。”   他笑了一声,说道:“你怎么可能去勾搭昭楚的狗贼。”   苏小梨闻言又低下头,听见袁景泰继续说道:“吃吧,别让别人破坏了兴致。”   袁景泰这几日越来越忙,她知道他是在忙着查奸细的事,闲来无事之下,苏小梨每天被小九子带出去散心。   这日她由于小九子一道出来,走到半路突然有些头晕,小九子见状,连什说道:“夫人,怎么了?”   “没事!' ”苏小梨摆了摆手,小九子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小的扶您去医馆瞧瞧。”不由分说的就拉着苏小梨往最近的医馆走。医馆里只有一个老大夫,病人倒有好几个,小九子陪着她等了一会,见还没轮到她,就说道:“夫人您现在这里等上一会,穆盈托我给给带些绢花,我买好了就立刻回来。”   苏小梨应了一声,小九子走后不久,很快就轮到她,大夫苍老的手搭在她的脉搏上,过了好一会,才笑道:“这位夫人,恭喜你,是喜脉。夫人近日思虑太多才会有头晕的症状,日后要注意休养,多吃些补品。”   苏小梨愣了一下“谢谢大夫。”说着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唇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拿出银子放在大夫的手里:“谢谢大夫。”说着,但起身站了起来。   一出门礼见小九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夫人,没什么事吧?”   苏小梨摇了摇头,小九子刚想追问两句,耳边便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迅速往这边靠近,苏小梨一回头便看见袁景泰那匹乌黑,威风八面的尘骑。袁景泰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一伸手把苏小梨拉到马前,对小九子说道:“你自己回去。”说着便径直往将军府去了。   袁景秦的心情看上去不错,脸上带着笑,可苏小梨总觉得这笑容有些恐怖,便问道:“怎么了?”   袁景泰得意的笑了两声,说道:“那天对你动粗的那个人,我一直让成礼把他找出来,刚抓到了那人的一个手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嚣张。” 梨面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下了马,袁景泰去状苏小梨下来,一碰到她的手,顿时有些奇怪,“很冷吗?”他问道,她的手凉的吓人。这种天气,她穿的又不少,手怎么令冷的像冰块一样?   苏小梨摇了摇头,抓着他手的力道变紧了一些。袁景泰感觉到了,只是一笑,说道:“走吧。”说着就拉着她往里面走。   袁成礼早就守在屋子外面,见到他们两人,对他行了一礼:“将军,人就在里面。”   袁景泰应了一声,径直走了过来,袁成礼连忙把门推开。   被抓来的人被捆了手脚,被两旁的人按的跪在地上,袁景泰扫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昭楚人? ”这个容貌并不难看出他的身份。   那人抬起头来,冷眼看着他,又慢慢的把目光移到苏小梨身上,唇边渐渐扬起一个徽笑。   袁景泰的脸上不由带了些愠怒,一脚踢开那人:“说,你的主子是什么人?”   那人躺在地上,又是一笑,袁景泰见状,不由生气,伸手抓起那人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目光阴晴不定:“老子问你话呢,你那狗娘养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对他一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杀便杀。”说着,又看了看苏小梨。   袁景泰刚想发火,便注意到他的眼神,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苏小梨目光躲闪,一触到他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就是再迟钝,这个时候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袁景泰不是笨人,不由想起苏小梨刚才冰凉的手,看她的神色,应该是认得这昭楚人的,若是说因为被人打过一巴掌而心生畏惧绝对说不通。她的性子说好听点叫不卑不亢,说难听点就是不知死活。   再想起那日她好好的突然便出去了,以前就算闹脾气,也最多摔摔东西,要不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从不会任性到一个人跑出去散步的地步,更不会不让任何人跟着。   以前不曾留心的片段,突然像是被串联了起来一般,又想起当初她在军营,跟着重菲她们离开又折返,想起逸云说过的,她去见昭楚人,最后脑子里只剩前几天缪青云说的那句话:“我们的人刚查到昭楚的皇上已经到了恒燕,而他到了之后,见的第一个人就走……将军您的夫人。”   他转过头去,目光凌厉看着地上的那个人,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笑道:“不用告诉我我也知道,不就是你们那狗皇帝吗?澹台悯云胆子够大,敢在这个时候溜进我恒燕,简直不知死活。”   只见那人的瞳孔缩了缩,脸上一丝慌乱一闪而过。   果然如此!   他转过头去看苏小梨,慢慢站了起来。此时的苏小梨也被吓了一跳,不知他怎么就突然像是知道了一切似的。他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她有些心虚,不敢与他对视。   “原来你知道了。”身后的人声音显然有些认命,脸上明显有些绝望,既然知道了,他的利用价值也就不存在了,袁景泰定不会让他活着回去。可是,他突然笑道:“知道了又能如何,你以为知道了便能抓到皇上吗?别做梦了,若没有万全之策,皇上怎么可能轻易入你们恒燕?”   袁景泰依旧看着苏小梨,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久久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来,突然一笑:“是吗?我也想看看,你的主子,能不能全身而退。”   袁成礼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道:“将军,澹台悯云身边的确都是高手,我们损了好些个好手才捉到了这么一个。”   “那又如何,老子不信,他到了我恒燕的地盘上,还轮得到他来作威作福?!”他扫了那人一眼,对袁成礼说道:“这家伙交给你,不要让他死的太痛快。”说着,头也不转的快步往外面走去。   “还有!”走到门口的他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让夫人乱走。”   苏小梨看着他的背影,手不由有些颤抖,他到底知道了什么?袁成礼见状,走了过去,说道:“夫人,您先进屋歇着吧。”   苏小梨依旧看着袁景泰离开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袁成礼看她呆呆的模样,微微叹息,没想到那日她见得人竟然是澹台悯云,将军这会儿定然是去军中部署,要捉住澹台悯云。等他处理好了回来,怕是又有一场折腾。   小丫头打开窗子看了看外面,有些奇怪的问道:“夫人,怎么屋子外面多了许多侍卫?”   苏小梨正写字的手不由滞了一下,抬起头来对她说道:“把窗子放下吧,不看就行了。”   “哦。”小丫头答道,放下窗子,转过头低声与其他几个丫头议论道:“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刺客什么的?”   “大白天的哪来什么刺客?”另一个人道,“三爷人也不在,都出去好几天了。”   “我看这样子倒像是在软禁夫人似的。”   “胡说什么呀,三爷跟夫人感情这么好……”   那边叽叽喳喳的议论苏小梨兀自低着头写字,人说写毛笔能陶冶情操,能平心静气,可她不管怎么写还是减少不了一点点心中的慌乱。   袁景泰一连三天没有回府,稍稍一猜便知道他在忙着捉澹台悯云,澹台悯云之后就该轮到她了吧?昭楚人,昭楚人,偏偏是他最及恶的昭楚人,还是澹台氏的血脉。   她猛地放下笔,把房间里的丫头们吓了一跳,从款见过苏小梨这般模样,脸色苍白,微微蹙眉,紧紧咬着下唇,像是有什么心事化解不开。迟疑了一下,一个小丫头走到她身边,轻声细气的问道:“夫人,是不是我们吵着您了?”   她摇了摇头,“没事,不关你们的事。”   小丫头还是不放心:“夫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抬起头,对她一笑:“没有,我很好。”   小丫头见到她的笑脸,才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就听见推门声,一转过头,就见到几天没回府的三爷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脸漠然。   “你们先出去。”他一开口就先赶人。   丫头们闻言,对他福了福,一个跟着一个退了下去,顺手带上了门。   袁景泰只看了苏小梨一眼,移开视线,边往里面走,边解下披风的带子,扔在一边。又接着脱下身上的官服,换上日常在府里穿的衣服。苏小梨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已经抓到他了?”   虽然没有说明是哪个‘他’,但两人心知肚明。   “还没有,”他说道,穿好衣服,转过头来,目光直直的盯着她,“但我实在想不通,你跟澹台悯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顿了顿,说道:“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背叛我?”   “没有。”她轻声说道,这个时候,这种话,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如果易地而处,她也会认为自已就是那个奸细。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一般。袁景秦看着不由有些心疼,伸手托起她的脸,说道:“我信。但是你也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有什么事非要瞒着我不可?”   苏小梨伸手抓住他的手脆,手指扣的紧紧的,袁景泰似乎感觉到她在害怕,说道:“只要你没有背叛我,什么事都没关系。”   可这话似乎没有让她得到一点点安慰,只见她摇了摇头,嘴张了张,却又什么都没说,犹豫了好久,终于开口:“我……在北方的时候,遇到苏安邦府里的一个人。”   袁景泰有些奇怪她对苏安邦的称呼,却不打断她,她突然抬头看着他,说道:“她对我说,苏安邦亲生的女儿早就被人换了。”   他的脸色变了变,只听到她继续说道:“被昭楚的皇上用自己的女儿换了。”一说完,心中终于轻松了一些,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打着颤。不是怕死,只是有些畏惧袁景泰知道后的反应。   袁景秦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愣了半晌,才突然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伸手扯开苏小梨的衣领,“这胎记是谁都有的?”   “假的……”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袁景泰一时失了声音,只呆呆的看着她,过了许久,才慢慢放开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目光中一片混乱。 梨面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房间里一片安静,苏小梨见他的模样,呆呆站了一会,走了过去,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我知道你不喜欢昭楚人,我怕说出来你会恨我,”说到这里,她不由自嘲的一笑:“在下以前也因为苏安邦而恨我。”   袁景泰慢慢转过头来,端详着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憔悴,显然这两天休息的并不好,心里头某个地方像是被狠狠扯了一下一般。他的目光渐渐恢复明日的清明,声音却有些冷冽:“少拿我跟他比。”   苏小梨抬头看他,整个人却突然被他抓住扔在床上,紧接着喉咙便被他掐住,他狠狠的看着她:“我娶了个昭楚的娘们我自己居然现在才知道。”   他冷冰冰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厌恶昭楚人?”   她惨然一笑:“我知道。”她的目光一黯,微微偏过头去,却又被他狠狠捏住下巴转了过来:“我突然想起,你以前问过,如果你是昭楚人,我会怎么做。却忘了当日是怎么回答的,不如你告诉我?”   苏小梨的睫毛颤了颤,声音却平和淡然,听不出丝毫情绪:“你说会亲手杀了我,”顿了顿,又说道:“现在也不晚。”   “是不晚,老子都把你娶进门了,还他!妈的不晚!你倒给我说说什么时候才叫晚!”   苏小梨的目光颤了颤,突然推开他,坐了起来,脾气像是突然爆发出来一般:“又不是我哭着喊着要嫁给你!谁求你娶了!我怎么知道我突然就换了个爹,变成昭楚人。谁想嫁给你了,还得每天担惊受怕的……”她的声音慢慢弱下了下去,哽咽住,慢慢低下头。   袁景泰静静看着她,她的肩膀微微抽动,不由叹了口气,恨恨的说道:“活该!”他捧起她的脸:“你这不是自找吗?谁让你不早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管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你死活不肯说怪谁?”看着她眼中还带着泪,却惊讶的微徽张开嘴的样子,他不由一笑,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不是你的错,傻雄们。再说你都已经嫁给我了,就是我袁家的人,跟滩台氏没有半分关系。”   苏小梨愣了好半晌,才渐渐有了反应,却是慢慢抓起他的手,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袁景泰吃痛的倒吸了口冷气,气的瞪大眼睛看着她,刚想骂人,却见她慢慢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缓缓伸手抱着他,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怀中的人僵硬了好半晌,胸前的单衣上便有些湿漉感,袁景秦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嘴里狠狠的说着:“活该。”手却异常温柔的抚着她的头。   他把苏小梨抱了出来,放在东上狠狠的吻着她的唇,把她吻的忘了哭。他拍了拍她的脸,说道:“以后有什么事还敢瞒着我?”   苏小梨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瞒你。   真是乖啊,她这么温顺的样子实在少见,袁景泰不由又低下头吻她,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句:“这才像,以后都得这样!”迷糊中听见苏小梨软糯糯的声音应了一声。   等放开她时,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便伸手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帮她脱了鞋袜,细细端详了她一会,站了起来往外走。不管如何,澹台悯云一定要抓到,既然有胆子敢在这个时候来桓燕,就一定要叫他吃点苦头,否则也不是以为桓燕朝中无人了!   临关门的时候,又突然想起苏小梨的身份,这么说来,他与澹台悯云倒算是亲家了。简直笑话!既然扇了小娘们的巴掌,也不用和他攀什么亲了,对他可不必留什么情面。   一出门看见守在外面的小九子,说道:“夫人在休息,不用叫她用膳。”   “是,将军。”小九子应道。   “对了,”袁景秦突然转过头来,问道:“夫人那日与你站在医馆前面,她病了?”   小九子答道:“那日夫人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不舒服,小的便带大人去了医馆,夫人在里面等,小的出去买点东西,没听着大夫说什么,可听夫人说是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怎么会突然不舒服?回头你记着给找个大夫来看看。”他吩咐完,便又离开。   苏小梨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看看身边,果然袁景泰昨晚又去了军营。也是,今日军中的事的确够他烦的,原本说要带兵去前方,可眼下就被内奸的事和澹台悯云的突然到来打乱了计划。   中午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袁景泰突然回来了,一进门便大声说道:“吃什么呢,这么香,怎么不等我?”   苏小梨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袁景泰从苏小梨手中抢过筷子吃了口菜,听到她这么说,挑了挑眉,“老子回自己的家还要经过谁允许不成?”   苏小梨没理会他,伸手接过下人递给她的筷子,刚夹了一块鱼肉,便被袁景泰一筷子抢了先,苏小梨又去夹竹笋,他又故技重施,苏小梨又迅速的改变方向。两个人抢菜抢的正起劲,便看见袁成礼走了上来,走到袁景泰身边低声道:“将军,属下有事汇报。”   袁景泰转过头来,看见袁成礼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出去说话,他转过头看向苏小梨,只见她原本也看向他们二人,察觉到他的视线,目光闪了闪,低下头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埋下头吃饭。   袁景泰见状,便说道:“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袁成礼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外面突然有流言说将军大人是昭楚的公主,说是昭楚的奸细,还说将军……姑息养奸,明知道她的身份还把她放在身边。”   “放的哪门子的狗屁!”袁景泰突然重重扔下筷子。他看了苏小梨一眼,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袁成礼见状,也跟了出去。   两人一走,苏小梨却再也没了吃饭的心情,慢慢放下筷子,一旁的小丫头见状,有些心疼,走过来劝道:“夫人再吃点吧,您刚才只吃了那么一点点,夫人这几日身子又有些虚,不多吃点怎么能行?外面的人爱胡说,夫人不要理会他们,三爷会把那些流言蜚语压下去的。”   “压下去又怎么样,嘴长在人家身上,面前不说,背后还是要说。”   小丫头闻言,有些打抱不平道:“这些人真是胡诌,好好的,怎么把夫人您硬说成昭楚的奸细。”   “算了,”苏小梨对她淡淡一笑,说道:“陪我出去看戏吧。”   台上的戏唱完,苏小梨却依旧未回过神,呆呆的看着台上,小丫头见她又发呆,不由笑道:夫人,戏都唱完了,您还看什么呢?”   “哦。”她收回目光,站了起来,原本想往外走,可又突然转过头来,往戏院的后面走去。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仿佛在这里的日子像是上辈子似的。每天早早的被鄙人叫起来,吊嗓子练腿脚功夫。她突然笑了起来,怎么突然开始怀旧了?   走到外面,便看见袁景泰站在外面,正一下一下摸着马的头,听见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来看见是她,笑道:“感伤完了?”苏小梨点了点头,他又道:“那回家吧。”   苏小梨走过去,踩着马镫上了马,袁景泰也跟着跳了上去。   回到府中,苏小梨看见一个老者坐在那里,老者见到两人,站起身来,说道:“老朽见过大将军,将军夫人。”   她有些奇怪的看向袁景泰,袁景泰只对那老者一挥手,说道:“行了,过来给夫人看看吧。” 说着自己走到一边坐了下来。苏小梨顿时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笑了笑,对他说道:“我没病。”   “有病没病都看看。”他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   苏小梨见老者走向自己,对他笑着摇了摇头,径自走到袁景泰面前,袁景泰抬起头看她:“怎么了?”   “不用看了,我已经看过了,哪里出问题我知道。”   “哪里?”袁景泰漫不经心的问道。   苏小梨拿着他的手,慢慢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袁景泰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解的看向她:“吃坏肚子了?”被苏小梨一瞪,他又试探的说道:“腰闪了?”   见苏小梨的眉头拧了拧,知道自己又说的不对,愣了一下,神情慢慢变了,猛的抬头看着她,只见苏小梨对他一笑,目光中难得带了一些柔和,他连忙站了起来,把手中的杯子扔到一边,对老者挥了挥手,眼睛却还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声音有些急促的说道:“老头你过来,赶紧给她看看。   “是是……”老者说着连忙走了过来,拿起苏小梨的手腕诊脉,过了一会,呵呵一笑,对袁景泰拱手:“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袁景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扬开,大步上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把她高高抱了起来,“好娘们!”转身就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多买些补品回来!”   老者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将军,还是把夫人放下吧,夫人身子有些虚,要多进补。”   袁景泰闻言,难得听话的立刻把苏小梨放了下来,看着她一个劲的乐呵,挥了挥手说道:“成礼,带大夫下去领赏。”   袁成礼闻言,走了上去,对老者说道:“先生请随我来。”   袁景泰扶着苏小梨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还未收起,“怎么不早告诉我?”   苏小梨轻哼了一声,“我忘了。”明明是他这几天一直没回来,她根本找不到机会说。又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别笑了,笑的跟僵尸似的,多吓人。”   “好,好……”袁景泰嘴上应着,却还是兀自笑着。   苏小梨见状,嘴角不由翘了翘,却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男人都喜欢孩子。”   “更喜欢孩子他娘。”袁景泰油嘴滑舌的接口道,把苏小梨逗的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一时间仿佛这期间所有的令人郁结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军府因为将军夫人怀了身孕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府里的厨子整天变着花样的给苏小梨做补品,生怕她吃腻了。   一转眼,她的肚子已经慢慢隆了出来,人也变得丰润了许多。   苏小梨对着镜子,有些苦恼,人胖了一圈,整天不让动,还吃这么多东西,不胖才怪。身后帮她梳头的小丫头见状,笑道:“夫人胖些好看,原本那模样太瘦了,现在这样子才像我们将军府的当家老娘们……夫人。”   她看着身后一脸笑容的丫头,说道:“这话我听着耳熟,袁景泰教你的吧?”   小丫头脸红了红,小声道:“三爷怕夫人不愿吃东西,再说我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苏小梨笑了笑不说话,这几个月来袁景泰没有让她见到任何朝堂上的官员,以前她经常可以看见一堆乱七八糟头衔的人来府中,只是因为有一次一个什么参令看见她的时候冷哼了一声,袁景泰知道后便下令日后所有的人来全直接带进书房,不要让她见着。虽然他不说,她也知道自己身份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这种敏感的时候,她这种敏感的身份怎么可能不招人话语?   澹台悯云虽然没抓到,但他也没得了好处,到现在还让困在桓燕,大大小小也跟桓燕的兵将有些冲突,听说也受过伤,但似乎每次都像知道了袁景泰他们要怎么行动一般,总能化险为夷。看样子袁景泰这次是发了狠非要捉到他不可,否则也不会下这么多精力在这上面。   “夫人,今日的天气不错,要出去走走吗?”小丫头帮她梳好了头发,站到她身边问道。   “不用。”她说道,站起身来,“将军出去了吧?”   “三爷不在书房吧?”她问道。   “三爷一早就出去了,还说今日不会来吃午饭了,让夫人不用等他。”   “好。”苏小梨应了一声,“那我去书房坐一会,将军若是回来了叫我一声。”   “是,夫人。”   袁景泰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更偏爱耍刀弄枪,所以这书房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被她占用的,只是这些日子为了避开那些官员,她只挑袁景泰不在的时间才去。   苏小梨躺在太师椅上,手里抱了本书,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暖暖的,一阵困意席卷而来,苏小梨打了个哈欠,把书抱在怀中,慢慢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大,耳边传来一件人语,她的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感觉到身上有些凉意,便坐了起来,腿有些麻,她伸手捶了捶腿。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她的动作不由一停,袁景泰回来了,正在外室与人商讨对付澹台悯云的事,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了澹台悯云的行踪。   她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心里不由理怨那小丫头起来,居然忘了叫她。砚在这种情况,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她只能憋住呼吸静静坐着,一直等到到外面的人讨论完了,离开。   总算走了,她暗自松了口气,却见门被人推了开来,袁景泰站在门口:“都走了,不用再躲了。”   苏小梨有些尴尬:“你知道我在?”   “嗯,”袁景泰走了过来,脱下身上厚重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刚才小九子突然过来送茶,偷偷跟我说你还在里面,忘了叫你了。”   苏小梨低下头:“那你怎么不叫我,都被我听见了。”   “你爱听就听吧。”   苏小梨挑挑眉:“澹台悯云可是我的兄长,人家都说我是细作,你不防备一下不好吧。”   “他是你兄长,老子还是你男人呢!”袁景泰打横抱起她就往外走:“再说,老子都说了不信那此屁话!你怎么还是心心念念的。”   苏小梨浅浅笑了一下,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皱了皱眉头说道:“我饿。”   这话招来一记白眼和冷冷的声音,“没吃午饭吧,怎么做娘的?饿着你没关系,别饿着老子的骨肉。”   苏小梨眉毛顿时就竖了起来,挣扎着要从袁景泰怀里跳出来,袁景泰一个没防备差点把她摔了,手忙脚乱的扶住她,脸被吓的变了色:“找死呢?”   苏小梨不理他,挣脱开他重重一脚踩在他脚上,自己快步走在前面。   “死娘们,给我慢点走!”袁景泰拖着被踩的不轻的脚,连忙追了上去,一手揪住她的后领:“还有身孕呢,自己怎么就不知道注意着点!”一进房间 ,京景泰能对门口的小九子说道:“去把鸡汤端来。”   小九子应声一溜烟的跑了,袁景泰进门,见苏小梨气咻咻的样子,不由一笑,不由又逗她:“生气了?我又没说错,常言道母凭子贵,老子就是因为这肚子里的小崽子才对你这么好,你不得好好把他伺候好了?”他说着,在苏小梨的肚子上摸了一下,看着她气的涨红了脸,暗自憋着笑。   没过一会,小九子便端了鸡汤上来,袁景泰舀了一小碗,吹冷了递给她:“喝吧。”   “不喝!”苏小梨重重的说道,转头瞪着他,“我饿死他!”   袁景泰放下小瓷碗,看着她,苏小梨原以为他要训斥自己一顿,不料他却张口说道:“娘,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苏小梨一时没绷住,嘴角勾了一下,袁景泰连忙借坡下驴:“快喝吧,娘。”   苏小梨接过碗,小勺小勺的喝了起来,袁景泰只静静看着她,等苏小梨察觉到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一笑,说道:“这次我亲自去抓他。”苏小梨愣了一下,点头,“哦……”   “我一定会抓到他!”   她才点头:“我知道。”他做事从未失败过。   袁景泰‘啧’了一声:“你就不会关心我一下吗?他身边不少高手呢,你就不怕我死在外头?”   她抬头看他一眼:“就这凶神恶煞的尊荣,黑白无常不敢勾你,勾了阎王爷也不敢收!”总算找到报复的机会,苏小梨过了嘴瘾,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摇头晃脸的笑了笑。   袁景泰倒没生气,见她乐呵呵的模样,也不说话,只是轻笑一声。   第二天一早,苏小梨难得醒的早,见袁景泰早已换好了铠甲,那墨色的铁甲看起来格外肃杀,这样的他看起来英姿飒爽。袁景泰转过头来,见她醒了,对她一笑,说道:“再睡一会,天色还早。”   苏小梨点头:“嗯。”   袁景泰一笑,“我走了。”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道:“小娘们,过来让我抱抱。”说着张开臂膀。   苏小梨的目光一闪,目光中的神采像是被突然点亮一般,走下床走向他,袁景泰伸手抱起她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说道:“我很快便回来!”说着放下她,头也不转的就走了。   苏小梨突然有些心神不宁起来,不由笑自己,难不成现在还一点离不开他了?他一走就感觉心直往下坠?   袁景泰这次的行动是暗中进行的,连府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了,也不知道他去多久,苏小梨自然不能指望从别人口中得到他的什么消息。只是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有些动静的时候,才会分散掉她的一点注意。   不曾想到她最终居然是从澹台悯云那里得到袁景泰的消息,消失了许久的信再次出现,那天苏小梨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午睡了一会,醒来就发现身旁石桌上多了封信。   不多的几个字,澹台悯云说:“不用担心,你皇兄我没事,这次多亏了妹妹你。”苏小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污蔑她,他想让别人把住意力都转移到她的身上,进而忽略真正的内线。她立刻把信撕碎,揉成团,攥在手中,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站起身来想回房找蜡烛。   突然见到下人迎面走了上来,下人喜气洋洋的说道:“夫人,三爷刚刚进了京,很快便要回府了。”   苏小梨退了两步,突然往房间里走去,让下人都出去,到处翻箱倒柜想找出蜡烛,突然听见窗子响了一下,她转头看了过去,一愣,不由忘了手中的动作。   来人从窗子跳了下来,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丫头,澹台悯云这次做足了戏让人误会你,赶紧走,袁景泰这下也认定了你是细作。”苏小梨挣脱开他的手,澹台继宗一时有些着急:“还呆站着做什么?袁景泰这次真的动了怒,不会轻饶你,他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再不走他就该回来了!”   果然,澹台悯云若是想诬赖她绝不会只凭一份莫名其妙的信,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举动,恐怕这封信只是为了向她示威,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澹台悯云阴狠的神情。   “现在这里的人都在准备迎接袁景泰回来,暂时顾不着这边,不趁着现在走就来不及了。”澹台继宗有些着急的说道。   “我不走,”她推了澹台继宗一下:“你快点走,他不会放过你的。”澹台继宗是昭楚的主帅,若是落在袁景泰手中,恐怕他没有活路,“快走!”她有些着急。   “不行,你一定要跟我走。”澹台继宗脸上愈发焦急,“我知道你怕自己一走了,这罪名就落实了,可他现在在气头上,你解释他也不会听,若是一怒之下杀了你怎么办?丫头,听我的话,等他气消了,再回来慢慢跟他解释不行吗?”   “你不用管我,你快走,快走!”苏小梨着急的去推他。   门突然被推了开来,袁景泰这副模样仿佛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一来,周身散发阴冷的气势,看着叫人心惊,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走!”   他突然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苏小梨看向窗外,这个房间已经被他的人团团围住。滚景泰不看她,只盯着澹台继宗:“好大的胆子,跑到我的府中来,你以为,这个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梨面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扫了苏小梨一眼,冷声说道:“拿下她!”   身后的侍卫立刻拔刀围住澹台继宗打了起来,刀光剑影中很难分辨出谁是谁。澹台继宗到底也不是浪得虚名,被一群人围着却依然占了上风。苏小梨有些紧张的看着,见他暂时没有危险,这才移开视线慢慢看向袁景泰。   只见袁景泰抿着唇,冷眼看着他们打斗,突然稍稍蹙眉,眼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向前走来。苏小梨见状不由慌了,连忙上去拉他,袁景泰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狠狠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丢到一边。苏小梨一连退了好几步,才被人扶住。   她一回头便看见袁成礼,袁成礼抓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上前。   袁景泰一上前,声音不大却力道十足:“让开!”那十几个侍卫立刻退到一旁,袁景泰上前便抬起腿,狠狠的踢在澹台继宗的腹部,澹台继宗重重的摔倒桌子旁,嘴角溢出血,他伸手擦格,又立刻站了起来,沾了血的刀劈开风直直向袁景泰砍去。   刚才那一番打斗显然耗去澹台继宗不少力气,与袁景泰交手时明显有些力不从心。袁景泰却又招招不留情,几于没费什么力气便把他打的重伤。   袁景泰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拼命想要挣扎起来的澹台继宗,踩住他捏着刀的手腕,慢慢加重力道。澹台继宗的脸上出现痛苦的静情,袁景泰只是一笑,弯下腰拿起刀,速度快的如闪电一边向澹台继宗的头上砍去,澹台继宗感觉到死亡的逼近,闭上眼睛。   “不要!”苏小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撕心裂肺,声音中充满痛苦和惊吓。   刀,在离澹台继宗眉心前停了下来,只剩一点点他就没命了。澹台继宗睁开眼睛,看着直逼在眼前的刀,心有余悸的喘息着。   “把他带下去。”袁景泰扔了刀,突然转身。   立刻有人上前把半死不活的澹台继宗拖了下去,苏小梨目中有些悲凉的看着他,只见澹台继宗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费力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眷念和歉意。   袁成礼放开苏小梨,和侍卫们一起追了下去,顺手关上了门。   苏小梨惊魂不定,有些说不出话来,袁景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真像你说的,你在桓燕长大,与昭楚毫无勾结,怎么会跟昭楚的澹台继宗这么不清不楚的,原本我还不信,现在可真是人证物证具齐了。”   他逼近一步,伸手掐着她的脖子,手指慢慢收紧,看着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心头麻木的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声音阴沉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昭楚原来允许堂兄妹之间的乱伦吗?”   你……别胡说……”苏小梨艰难的说道。   “我胡说?”袁景泰冷笑,“我长了眼睛,他看你时候是什么眼神我看的一清二楚!”   苏小梨几乎闭气,伸手扯着他的手,几乎用尽全部的力道说道:“你……听我说……”   “没那个必要!”京景泰突然提高声音,松开她纤细的脖子,狠狠的抓住她的下巴:“听你说?你这张嘴不知对我说了多少谎话,我居然从来不曾怀疑过,我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听你说。”   从来没觉得他这么陌生,这副样子与以前装出来的凶神恶然的模样天壤之别,不由的想起他以前千方百计逗她开心的模样,想起他满眼宠溺纵容她的笑容,她的唇颤了颤,“你说过,让我什么事都要告诉你,可是你却不愿意听。”   袁景泰冷笑一声,像是突然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突然笑了起来,突然冷下脸来:“没那个必要了,那些可笑的话,你也忘了吧。”   苏小梨看着他,突然有点悲哀,不由惨然一笑:“其实你根本就没信过我。”   袁景泰突然激动起来:“我要是没信过你又岂会遭人暗算!又岂会……如此失望!”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袁将军准备怎么处置我?杀了我吗?”她笑了一下,“不对,我怎么忘了,袁将军抓到人向来不会痛快了结,而是把人折磨致死,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袁景泰被她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激怒了,“不准这么笑!”他猛地放开她,苏小梨往后踉跄退了两步,他气冲冲的走了两步,突然转过头来,说道:“若不是你现在有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敛起笑容,微微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袁景泰又道:“别以为你逃得掉,你,我会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处置。”说着,猛地拉开门,甩门而去。   苏小梨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一来,沿着墙,慢慢滑倒在地上,目光中一片茫然无措。   苏小梨被软禁了起来,一步都走不出去。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袁景泰还没精神经到可以放着一个细作走来走去的地步。自从那日过后袁景泰再也没露过面。   房间里原本伺候的丫头才十几个,这会儿只剩下一个叫珠的丫头。就算这仅剩的一个人,对苏小梨也是敬而远之,除非用着她了,其他的时候尽量远远的站着,即便是苏小梨偶尔问她一两句话,她也是满脸惊恐的看着她,就是不愿意回答她。   苏小梨察觉到后,也开始沉默了,在桓燕普通百姓眼里,昭楚人都跟妖魔一般,她不愿意搭理自己也是正常。可一点都听不到澹台继宗的消息却让她心慌起来,袁景泰折磨人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识过,她不敢想象这些手段用在澹台继宗身上。   珠照常把补品送到她面前,低眉顺眼,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苏小梨伸手换了换碗沿,突然身后把碗打落在地上,白瓷碗被摔碎,珠吓的跪在地上,却依然不说话。   苏小梨看着她道:“我不喝这些东西,你会被骂是不是?”   珠的身体不由僵了僵,过了许久,总算开口,颤抖的说道:“夫人,求您不要为难奴婢。”   “我不为难你,我只想问你几句话。”她淡淡的说道,看了看地上不停颤抖的人,她又问道:“袁景泰不许你跟我说话吗?”见她连连摇头,苏小梨又问道:“那是因为你怕我?”   珠这次没有吱声,苏小梨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是以前,我也没能把你怎么样,何况我现在被软禁起来,你怕我什么呢?”   珠抬起头来,似乎有些犹豫,眼睛有些红,说道:“夫人,我知道您是好人,就算您是昭楚人,我也知道您是好人。”   苏小梨愣了一下,苦笑了一下,有些讽刺,没想到最后相信她的是一个跟在她身后并不很久的丫头。   “那,你为什么见到我这么害怕?”   “夫人,求您别问了。”珠的声音中带了些哭腔,在抬起头来触及到苏小梨目光中柔和淡然时,鼻子酸了酸,像是得到鼓励一般,说道:“对不起夫人,是奴婢怕死,将军将军我们日日贴身照顾夫人,居然看察觉到夫人的不对,把和奴婢一同伺候夫人的姐姐们都杀了,只剩下我一个,我害怕……”   “是吗……”苏小梨的声音有些干涩,轻飘飘的好无力道,袁景泰已经恨她恨到这种地步了吗?   “夫人,您别哭……”   她哭了吗?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她慢慢低下头来看着那小丫头,说道:“你起来吧。”珠听话的站了起来,苏小梨继续问道:“带我把袁景泰叫来好吗?”   珠一听,有些为难:“夫人,三爷他要是……不愿来呢?”   苏小梨摸了摸脖子上沁凉的胭脂梨,对她说道:“你就说,我有话要同他说。”   珠出去很久才回来,小心翼翼的对苏小梨说道:“我已经告诉成礼大哥了,让他转告三爷。”   “好。”苏小梨应了一声,有些困,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   这天,袁景泰没有来。   第二天,他依旧没有来。   ……   等到第五天,苏小梨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他身着朝服,面上一片寒冰的走了进来。只淡淡的扫了她几眼,便问道:“想要对我说什么?”   “你……”几日未见,他的神色不是很好,眉头紧紧的拧着,像是不能忍受和她共处一室似的,苏小梨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迟疑了片刻,问道:“澹台继宗,你把他怎么样了?”   袁景泰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笑容中带着嘲讽:“专程叫我来,就是为了他吗?”他上前一步:“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   苏小梨咬了咬唇,声音有些颤抖:“他还活着吗?”   袁景泰目光中的怒意慢慢凝聚沉淀下来,“你还是顾好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闲情逸致管别人,我该夸你们兄妹情深吗?”他见到苏小梨眼中的痛色,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这么快,还是你想亲眼看看他的惨状?”   “不用了!”苏小梨突然推开他的手,走到一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袁景泰走到她面前,伸手擦去她的眼泪。   “怎么哭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丝疼惜,苏小梨这才发现自己有多眷念他的温柔,她慢慢抬起头,眼睛无法从他脸上移升。却见他突然极度讽刺的笑了出来,“只是听到他受伤便能伤心到这种地步,对我却能毫不犹豫的背叛,若是我死了你会很开心是不是!”   那种温柔恍如昙花一现一般,他冷厉的话让苏小梨清醒过来,袁景泰现在怎么可能还对她好。   她冷静下来,对他道:“他没死对吗?”   她的声音冷静漠然,袁景泰一笑:“怎么?难不成想让我放了他?”   “不是。”她轻声道,“他是昭楚的将领,袁将军怎么可能愿意。”她转过身看着袁景泰,眼中早已没了眼泪,异常的镇定,“我想求袁将军,不要在对他用刑。”   听到她对他的称谓,袁景泰的目光一凝,冷笑道:“你凭什么?”   苏小梨伸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语气平常的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我想让他死也很容易。”   袁景泰眼睛陡然睁大,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说出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你、敢!”   “杀了一个**有什么不敢的?”她低着头不看他,继续说道。   苏小梨抬头对他一笑:“对你来说,对我来说,他都是一个**不是吗?”   “苏红月!”他突然提高声音,“你若是敢,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的神情未动分毫,依旧淡淡的笑着,“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会安安心心的把他生下来。”   “你在威胁我?”   “你可以不受我的威胁。”   袁景泰紧紧握着拳头,样子恐怖极了,像是随时会上来掐死她一般,过了许久,他扫了她一眼,突然高声道:“来人,把这屋里的利器都撒出去。”   外面看守的侍卫走了进来,立刻把屋里筷子,刀之类的东西收拾了,连花瓶,暖炉都拿了出去。袁景泰又对着闻声走进来的珠,说道:“给我好好看着她,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也跟着陪葬!”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人能威胁的了我!” 梨面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珠担忧的看着苏小梨,已经三日款进食,就算好好的人也受不了,她的身体原本就比较虚,更何况还怀着身孕。她跪在苏小梨脚边,看着她,哀求道:“夫人,您还是吃一点吧,跟三爷置气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苏小梨低头看了她一眼,略显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说道:“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想办法逃命吧。”   珠忍不住咬住:“夫人,我不走。”   苏小梨勉强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我真把他饿出个好歹来.恐怕你跟我都要陪葬,我逃不掉,你走吧。”   “夫人,您何苦呢?若是肚子里的孩子真出了什么事,您也救不了牢里的那个人。”   苏小梨轻笑:“那就一起死吧。”她放在肚子上的手慢慢收紧,紧紧抓住衣服:“只是实在对不起这个孩子。”   “夫人……”珠有些着急,苏小梨挥挥手,“我没力气,不要跟我说话。”   珠见她一副不愿再聊的样子,咬了咬牙,站了起来便往外跑。   袁景泰此时并不在府中,而是在军营里。夜幕下,他高骑在马上,身后带着一小群人,正准备出发。刚接到密报,昭楚的一帮人本晚决定夜袭出宫去了丞相府的皇上。   身边一个协领脸上有些惊慌,骑着马踱到袁景泰身边,迟疑道:“将军,听说昭楚这次行动派出的都是精锐,这么点人恐怕……”   袁景泰转头看着他,眸光一闪,动作快的几乎没让任何人看清他是知何拔刀,那协领的脖子上便多了一道血口,猩红的血液溅了出来,染红了袁景奉半边铠甲,他冷声说道:“动摇军心者,杀!”   残月如钩,一场厮杀过后,丞相府里被浓浓的血腥味笼罩着,假扮成皇帝的人此时站在袁景泰身后,手中的刀沾满了血,坏视了一下周围的状况,说道:“将军,看解子这次消息并未走漏。”   袁景泰应了一声,调转马身便往回走,袁成礼也连忙跟了上去,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将军夫人是昭楚人的事府中都没几个人知道,就连那日抓澹台继宗的人都被他灭了口,这几日来将军完全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残忍,嗜血,令人畏惧,应该说比以前更加阴沉。   皇上是假的这个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并且知道的人都让紧紧盯着,不可能走漏消息,但皇上出宫去了丞相府这件事他们却花足了功夫做文章,若是奸细另有他人,肯定会有所动作,可看样子昭楚那边却没得到消息。   “将军,这也可能是他们为了保护真正的奸细弄出来的障眼法,毕竟牺牲几个刺客并不算大损失。”袁成礼一下马便对袁景泰说道。   袁景泰应了一声,却远远看见伺候苏小梨的那个丫头站在他的门口,珠转头看见袁景泰,急忙迎了上来,“三爷,夫人还是不肯吃饭。”   袁景泰眉头一挑,说道:“你给我去弄些清粥来。”   门被猛的推开,苏小梨抬起头,便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端着托盘的珠。他径直走到她面前,目光泠然的看着她:“自己喝还是我动手?”   苏小梨慢慢垂下眼睛,幸景泰被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惹恼,伸手打横抱起她,走到床边把她放了下来,一手掐着她的下巴,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端起碗,把已经不烫的清粥往她嘴里灌。   袁景泰力道极大,她拼死了力气都无法挣脱分毫,一碗粥灌完,他才放开她,苏小梨坐了起来不住咳嗽,他偏过脸去,“以后还是自己吃的好,省的给自己找罪受。”   苏小梨并没有回答,耳朵里只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咳嗽,袁景泰看了她一眼,虽然头低着,无法看见她的眼神,却看见眼泪从脸上滑过。心头一沉,袁景泰立刻转身离开,一刻都不敢呆。   珠把他送走后,一进门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只见苏小梨面无静情的把手伸进喉咙里,紧接着便是一阵干呕。她连忙跑上去,焦急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呀!”   苏小梨看了一眼想要阻止她的珠,目光中看不见一丝波澜,死气沉沉,“放手!”珠被她的模样吓到,立刻放了手,好不容易灌下去的一碗粥又被她折腾了许久全吐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珠便被京景泰叫去,问道:“肯吃东西了吗?”   珠脸色有些惨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三爷昨晚一走,夫人便抠喉咙,把吃的东西全吐了。   袁景泰重重一拍桌子,脸上全是怒意,珠吓的跪了下来不敢吱声,头几乎垂到地上。见袁景泰猛的站了起来,袁成礼立刻道:“将军,夫人性子拗,您越逼她她恐怕越会反其道而行。”   袁景泰沉默下来,突然挥手打翻了书桌上的瓷器。袁成礼也知这个时候不能再劝,安静的站在一旁。   袁景泰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悄无声息,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他走到床前,苏小梨正闭着眼睛休息,眉头轻蹙,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上也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在眼下投下一层阴影。   苏小梨睡的很浅,感觉到有人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她微徽一动,睁开眼睛,一入眼的是已经收回手,冷眼看着她的袁景泰。她缓缓坐了下来,看了眼他身后的珠,说道:“还想灌我喝粥吗?”   袁景泰的身体僵了僵,伸手接过珠手中的碗,对她说道:“你下去。”珠轻手轻脚的走了下去,随后阖上门。袁景泰坐在床前,用勺子搅了搅还冒着热气的粥。苏小梨见状,不由皱眉,“我不吃。”   袁景泰的手顿了顿,很快又继续,确定粥冷了才递到她面前,“你的条件,我答应。”他看了眼眉头稍稍松开的苏小梨,又继续道:“但是你不许再用我的孩子来威胁我,否则我要澹台继宗死无全尸。”   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的碗,一勺一勺动作僵硬的吃着。   “澹台继宗对你如此重要,甚至可以牺牲亲生骨肉吗?”袁景泰突然出声问道。   苏小梨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继续小口喝粥,没理会身边的人突然散发出来暴怒的气势。袁景泰突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苏小梨恍比若未觉的把碗里的粥喝完,珠走了进来,把碗接了过去,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她恢复了进食,每天又得喝那些据说有滋补作用的汤汤水水,可无论怎么进补,却都不见胖。珠有些苦恼,“夫人这么瘦的话,生孩子的时候会很痛苦。”   苏小梨对她笑了笑:“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们乡下,老人都是这么说的。”她笑了笑,说道:“夫人多吃点,这些都是夫人昨天说想吃的东西。还有,夫人以前不是喜欢吃山楂吗?奴婢在厨房的时候看见就顺便给夫人带了一些,给您当零嘴。”   苏小梨淡淡一笑,说道:“多谢你。”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她,又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珠连忙摇了摇头:“这怎么能行,太乱规矩了。”   “阶下囚和丫头一起吃饭,的确是降了你的身份。”苏小梨语气平平的说道。   “夫人,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珠急的跺了跺脚。   “那就坐下来吧。”   珠没法,只能听着她的话坐了下来,苏小梨随手往她碗里夹了块鹅肉,珠诚惶诚恐的说道:“夫人,我自己来。”说着连忙自己往自己碗里夹菜,埋着头吃。 苏小梨一笑,“好。”嘴里说着,却还时不时的往她碗里夹菜。   一顿饭吃饭,珠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是来照顾夫人的,夫人这下折杀奴婢了。”苏小梨只是笑,没应声。过了好一会,苏小梨看着桌上的山楂,突然问道:“珠,当初袁景泰为什么杀了所有人,只留下你?”   珠愣了一下,答道,“因为奴婢以前伺候过孕妇,有些经验。”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咬着筷子,转头看她:“我突然想起来,怀了孕的人似乎不能吃山楂,会流产。”   珠又是一愣,吓的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把山楂收拾了起来,连连说道:“对不起夫人,我一时忘了,因为夫人以前喜欢吃,奴婢见到就顺手拿了过来。”   “没关系。”苏小梨摇头轻声道,见珠收拾了山楂,她又问道:“听说吃多食慈姑会动血,容易滑胎,我昨天的茶里好像也有,珠,你最近变糊涂了。”   珠听她的话,慢慢转过头来看她,只见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单纯无害的模样,可却给人一种已经看清一切的感觉,珠握了握手,说道:“你都知道,那些东西你没吃?”   苏小梨一笑:“嗯,不太合我的口味。” 梨面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一直在想,澹台悯云给我的信都是怎么送来的,将军府虽然比不上皇宫守备森严,但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院子里随便走动,只可能是我身边的人。”苏小梨看着她:“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要杀了我对吗?”   被拆穿了,珠反而轻松了许多,老实说道:“袁狗贼一直未对你动手,主子怕他一心软又信了你。”   苏小梨听她的称呼,愣了一下,问道:“你是祁棠危的人?”   珠一笑,“没错。我劝你不要想叫外面的人进来,我有把握让你在叫出声之前先让你断气。   “放心,我不叫。”苏小梨唇角勾了勾,“可就算要我死也让我死的明白一点吧?那个奸细到底是谁?”   “夫人虽然是平日待我不薄,可这种事我是打死了都不能说的。”她上前,拿着刀放在苏小梨面前,“夫人是自行了断,还是让奴婢来动手?”   苏小梨沉默一会,看着那把短小精致的匕首,似乎有些发怔,珠见她呆呆的模样,以为她是在伤感,也没催促她。过了好一会,珠突然觉得有些肚子疼,拧起眉头,苏小梨抬头看看她,“怎么了?肚子疼吗?”   珠的肚子突然疼的厉害,几乎直不起腰来,她猛地抬头看向苏小梨,苏小梨并没有什么表情,“你光知道柿子容易导致滑胎,怎么不知道柿子跟鹅肉一起吃容易中毒呢?刚才还吃了那么多, 傻孩子。”   珠瞪大眼睛,顿时目露凶光,立刻想去抓桌子上的匕首,可只一眨眼的功夫,匕首到了苏小梨手中,深深的刺中她的腹部。血液汩汩的流了出来,珠不敢置信的瞪着苏小梨,苏小梨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用力往里刺了一下。   珠突然用力推了她一下,苏小梨虽然练过家子,有些功夫底子,可到底身子不便,被推的往后冲了一下,重重的撞到了桌角,眉头立刻皱成一团,珠踉踉呛呛的走了过来,又重重的撞了一下她的肚子,苏小梨只来得及躲开一点的,却还是被她撞倒,珠看着她满脸痛苦的表情,不由一笑,“黄泉路上,我跟夫人一起走吧。”   外面的侍卫听见里面桌椅的响声,立刻冲了进来,顿时被眼前的场景吓到,珠却突然抓住苏小梨的手放在匕首上,转头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夫人突然发癫,说不想生下桓燕的孽障,奴婢阻止不了她。”说着一口气没提上来,死了。   苏小梨早已疼的说不出话来,侍卫们立刻上去把珠拉到一旁,却不敢动地上的苏小梨。   袁景泰不一会便闻声赶到,一看清眼前的场景,怔了一下,上前打横抱起咬着牙却还是痛的抑制不住发出声音的苏小梨,结实有力的手臂忍不住有些打颤,他对身边的侍卫吼道:“都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去找大夫来!”   苏小梨什么都听不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弄**的,浑身抖的厉害,脸色白的吓人。袁景泰坐在床边,紧紧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仿佛握着块冰块似地,他低声说道:“没事了,别怕。”   说着帮她撺去额头上的汗,苏小梨虽然耳朵里一阵翁响,听不见任何声音,可还是模糊的看见他坐在自己身边,试探的叫了一声:“袁景泰……”声音中不可避免的带了些哭腔,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的力道更紧了一些,神智有些迷迷糊糊的,只毫无意识的重复着他的名字。   不一会,大夫和产婆便被侍卫们快马加鞭的带来了,一个个进了屋子都有些惊魂未定,便被一声怒吼给震醒:“还不给我过来看她!”   一群婆子立刻慌慌张张的跑了过去,袁景泰被挤在外头。目光不断在她脸上逡巡,紧握着的手上青筋突起,一个婆子着急的走过来说道:“将军,夫人要生了,产房晦气,将军大人还是先避一下的好。”   袁景泰这个时候的声音已经有些无力,“不用管我,去看她。”他一挥手,让侍卫都追了出去。   他看着稳婆推着苏小梨的肚子,让她用力,苏小梨的额头上都是汗水,额前的头发全都湿透,她的手紧紧的抓住床单,咬着下唇,绝望无助。袁景泰突然收回目光,快步走了出去。   他一出门,袁成礼便迎了上来,只见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两步,慢慢坐在门前的楼梯上,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茫然。袁成礼刚听道侍卫们说了珠死前说的话,可这种时候,叫他如何也说不出口。   房间里传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凄厉,连袁成礼都不忍心听,夫人平时是多么淡然的女子,有什么伤什么痛的时候也最多就红了眼睛,死咬着牙倔强的不肯出声,什么样的痛苦能让她叫成这样?他尚且不忍心听,更不用说袁景泰了。   不一会,一个满手是血的产婆跑了出来,袁景泰猛的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她。稳婆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赶紧说道:“将军,夫人的情况不好。”   “什么叫不好。”袁景泰此时的反应出奇的镇定。   “夫人太瘦,身子骨很弱,生不了孩子,如果非要生出来,恐怕夫人有生命危险。”   袁景泰的瞳孔缩了缩,眸色陡然加深,产婆恍惚间有种自己会被杀死的感觉,耳边却传来他异常清晰冷静的声音:“不要孩子了,不准让她有事。”   产婆一瞬间似乎有种错觉,觉得他的表情像在哭一般,可仔细一看却又见他脸上冷漠如霜,她连忙走了进去。袁成礼看着面前僵硬的背影,知道袁景泰此时定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模样,便让院子里的侍卫都先离开。   房间里尖锐的叫声很快就没了,院子里顿时空寂的可怕,不一会,产婆手中抱着一个被毯子裹住,满脸是血的死婴,那孩子紧紧闭着眼,露在外面的手握成拳头,安详的像是睡着了一般,产婆把孩子交到袁景泰怀中,说道:“可惜了,是个小千金。”   “夫人呢?”袁景泰定定的看着怀中的婴儿,轻声问道。   “夫人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身子十分弱。”   “嗯。”袁景泰应了一声,伸手缓缓擦去婴儿脸上的血,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不颤抖。袁成礼对产婆使了个眼色,让产婆进去照顾夫人。   小婴儿脸上很快被擦干净,没有足月的样子,黑黑瘦瘦,脸上皱巴巴的,巴掌大的身体小的让人心疼,袁景泰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久久没有抬起头,小婴儿的脸上很快便被温热的液体湿透。   “成礼,帮我好好抱着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袁成礼走了上去,从他怀里接过小婆儿。袁景泰不敢再看,头都不回的走进房间。   婆子们在房中收拾,见袁景泰进来,便退到一边。袁景泰走到床边,慢慢坐了下来。苏小梨好像是睡着了,往里侧着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的汗还没有干,头发湿湿的粘在脸颊上。   一个婆子走了过来,说道:“夫人累的脱力了昏了过去。”   袁景泰没有理会她,眼中的神情浓的化不开,眉宇间满是孤寂,他伸手抚着他的脸,她的睫毛上还沾着眼泪,眉头紧紧的皱着。   心头一阵无力感,有一刻全然灰心,要不就这样吧,不管是不是细作,她都是他的女人,他的妻,他这辈子最割舍不下的人。   一整个下午,袁景泰都耗在房间中,苏小梨始终没醒,大夫说她只是需要休息。傍晚,袁景泰才回到书房,久久没出去。   袁成礼进去书房的时候,对眼前一片狼藉恍若未见,只低声说道:“将军,属下已经把小姐安葬了。”   袁景泰抬起头来,目光中血红一片,模样吓人,他只是轻声应了一下,便问道:“那个下贱的女人走怎么回事?”   袁成礼低头说道,“侍卫们说珠是被夫人刺死的,但之前并未听到任何争执声,侍卫们听见有打斗声才冲进去,按珠的说法,是夫人突然发癫,说……”他有些迟疑起来。   袁景泰的眉头轻轻一挑:“说下去。”   叹了口气,袁成礼说道:“……说不想生下桓燕的孽障,想要伤害小姐,珠是为了阻止她才被夫人刺中。”他说完,突然有些不忍心去看将军的脸,却听见耳边传来他冷静的吓人微微提高的声音:“是吗?” 梨面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在书房整整坐了一夜,一早,袁景泰便回到房中,苏小梨坐在床上,看着一个方向发呆,听到声音慢慢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极了,似乎还带着一丝恨意。只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袁景泰站在她身边,沉欺了良久,终于受不了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先开口说道:“饿吗?”   她没有分毫的反应,目光空洞无比。袁景泰转身走到一旁,倒了杯水,走了回来坐在床边:“喝点水吧。”   杯子刚递到她面前,她突然伸手挥开他的手,杯子被摔到地上。袁景泰倒也没生气,只沉声让外面的人进来把碎片给收拾掉。   “不渴吗?从昨天起就没喝水。”他看着苏小梨问道。   苏小梨轻轻一笑,笑容中带了些讽刺,“你的孩子没有了,接下来不是该想想怎么处置我吗?”   胸口向被重重撞了一下一般,明晰的钝痛感,他的眸色中一片痛色,伸手轻轻托住苏小梨的脸,“是我不好。”   苏小梨明明白白的看出他的痛苦,却只是轻轻一笑,转过头去,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袁景泰又倒了杯水,见她看都不看杯子,便把她搂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轻轻掐着她的下巴,另一手强制喂了进去,她倒没有反抗,只是那死气沉沉的样子让他看着心下难受。   接下去的几日,袁景泰像以前一样无论多晚都会回屋,许多事情也尽量带到房间里处理。那件事后他再也无法放心的把苏小梨完全交给下人照顾,只是苏小梨并不领情,依旧对他不理不睬,一个正眼都不给他,他躺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从来都是背对着他。   晚上,袁景泰睁着眼睛睡不着,这几天烦的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心情处理,空闲的时候多了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苏小梨以前的样子,对别人客气疏离,要么淡笑,要么理都不爱理,偶尔有些小调皮,对他却总没好脸色,什么坏脾气都往他身上发,或许正因为她跟他亲近吧。   前些日子总觉得她只是想利用他靠近他,根本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发火,如何也耐不住自己的性子说了许多重话。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难得的面对着他。她的呼吸微弱绵长,听着似乎睡的很熟。难得她能睡得着,这几天来听她的呼吸声便知道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今天看样子是困极了。现在的她也只有睡着了才会对他这么不设防吧。   袁景泰转过身,伸手搂了她一下,她自然而然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心里某个地方顿时化成一片,顿时有种充实感。手指轻轻**她的头发,熟悉的触感,柔软的叫人心疼。他叹了口气,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样安静祥和的情景却十分短暂,很快,他感觉到怀中的人轻轻推了他一下,袁景泰愣了一下,稍稍放松了一下手臂,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眸子中有一丝抗拒,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便移开。   “醒了?”袁景泰问了一句,却不甘愿放开手,找着话题说道,“最近天气暖和了,我在想要不要带你去江南走走。你身体还不太好,等调养些日子,我们……”   “袁将军,”苏小梨有些不耐的打断他,“跟我这个奸细一起游玩,你不怕半途被我招来的人暗杀吗?”   袁景泰被她噎了一下,她的不领情让他有些薄怒:“你要是真这么盼着我死,你就这么做。”   “我当然盼着你死,昭楚的人都盼着你死!”她声音平稳的听不出任何感情。   袁景泰的胸膛微微起伏,“行了,睡觉!三更半夜的连神智都有些不清楚。”   “我清楚的很!”苏小梨说道,突然一笑,“袁将军没听侍卫们告诉你珠临死前的话吗?”   “给我闭嘴!”他突然发怒,放开她坐了起来,转过头来看着她:“我一个字都不信!”   “为什么不信?她说的都是真的,我受不了自己怀着你的孩子,那还不如让我去死。”她的声音云淡风轻,像是此刻说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痛不痒。   “我让你给我闭嘴!”声音中略带了些威胁,他俯下身来,伸手掐着脖子,看着她眼中略微的嘲讽,他努力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火,“我说了,我一个字都不信,你不是想救澹台继宗吗?既然如此你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   苏小梨突然笑道:“你错了,我想了一下,我若是真的生你的孩子,澹台继宗日后也会瞧不起我,他肯定宁愿死也不愿意我替桓燕的狗贼生孩子,既然如此,还不如杀了那个孽种的好。”   袁景泰的目光明明灭灭,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瞪大眼睛盯着她看,掐着她脖子的手怒意让自己不加重力气。他的牙咬的咯咯作响,“孽种,你居然敢说她是孽种!”   苏小梨看了他一眼,偏过头去,不能再说话。   “你想逼我杀了你是不是?”袁景泰的声音越发阴沉:“你想死,我偏不让!你不想替我生孩子,我偏让你生!”他说着,突然去撕扯她的衣服,三更半夜的她并没有穿多少衣服,很快便被撕扯开,他的吻冰冷如铁恶狠狠的袭击了过来。   苏小梨没想到他会这样,愣了一下便挣扎起来,“放开我!”   袁景泰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发狂的吻着她,重重的抚摸着她的身体,苏小梨的力道原本就不及他,他现在又是下死了劲,一点都不让她,她自然没有一点点的反抗能力。   一种屈辱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根本没有一点点的温柔可言,纯粹想要羞辱她似的。苏小梨忍不住颤抖,“放开我!”   袁景泰像是没听到一般,在她脖颈间啃咬,他的吻毫无温柔可言,只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怒意,想听到她讨饶,可她却渐渐不吱声了,完全没有了挣扎的举动,他不由觉得有些怪异,微微放开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却突然眼前的场景惊呆。   他猛的跳下床,走了出去:“大夫,去给我叫大夫来!”   袁景泰被一种自我厌倦感牢牢笼罩住,明明知道她心高气傲,却还试图用这种方法让她屈服。一直知道她拗,没想到会拗到这个地步,居然咬舌自尽!想起她满脸满嘴都是血的模样,袁景泰不可抑制的有些颤抖。   府里忙乱了一阵,总算是把她给救了回来,虽然舌头受了伤暂时不能说话,可到底命是保住了。只是她现在的模样,像是已经绝望了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连袁景泰过去搂着她的时候她都毫无反应,甚至懒得推开他。   “我再也不逼你了行吗?”沉默了良久,袁景泰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略略有些讨好的语气,“只要你好好的,怎么样都行。”   她像是没听见一样,袁景泰轻轻的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只要你好好的,澹台继宗就会好好的。”   苏小梨眼睛动了动,向他看了过来,袁景泰像是得到鼓厉似的了,又说道:“你好好养伤,等你能说话,我便让你去见见他。”见苏小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他立刻道:“不准勉强。”   苏小梨又闭上嘴,眼睛动了一下,袁景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折腾了大半夜,苏小梨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袁景泰把她轻轻放下,走了出去。袁成礼早已等在外面,看见他,走上来说道:“将军,夫人没事了吗?”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袁成礼头一次看见他脸上有如此自责的神情,不由说道:“将军不用想太多,夫人不是会轻易做傻事的人,既然被救回来就不会再寻死。”   见他没有应声,袁成礼又道:“将军这些日子疏于公务,昭楚的那帮人怕是会借机钻空。”   袁景泰抬眼看了看他,说道:“那就别给他们这个机会,不是已经查到澹台悯云的下落了吗?这些天多给他使些绊子,记住,要暗中进行。”   “是,将军。”袁成礼应了一声,不由叹了口气,将军恐怕是不准备近日再针对捉拿澹台悯云有什么大的举动,澹台悯云身边有祁棠危那个鬼才,这样下去恐怕澹台悯云完全可以撤回昭楚。可眼前的状况,让将军去做什么也不可能,他甚至都有些怀疑澹台悯云是不是想借着将军对夫人的感情来扰乱他的视线了。   袁成礼突然愣了一下,袁景泰见状,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属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他说道,奸细的事他们说不定是查错了方向,或许应该重新查起,他对袁景泰一拱手,说道:“属下先行告退。” 梨面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外面的天气分外晴朗,袁景泰见状,便把苏小梨抱到外面的太师椅一上让她晒太阳。她的身子还没有养好,但若是这样窝在房间中恐怕只会更不好。苏小梨乍一晒到太阳,有些不习惯的挡了下眼睛,稍稍皱了皱眉头。   “不……关着,我了吗?”苏小梨口齿有些不清的说道,舌头一动一下都钻心的疼,好容易说完一句话,她闭着嘴不愿再说。   袁景泰对她的冷嘲热讽完全没有在意,只问道:“这两大城郊桃花开的正盛,整片草地都被花瓣给掩了,要不要去看看?”   苏小梨微微摇了摇头,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袁景泰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她,他吩咐下人拿来纸笔,把纸张摊开在她面前的石桌上,说道:“用写的吧。”   他只犹豫了一下,便拿起笔写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   袁景泰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这些天来他在她眼前走来走去她都不愿多看一眼,偏生对这个澹台继宗就是念念不忘。苏小梨见他冷了脸,便又写道:“你不愿就算了吧。”写完,轻轻放下笔,也不看他,闭上眼睛休息。   袁景泰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放心,我说话向来算数。既然答应让你见他就一定会让你见到他,只不过,那个前提条件你也得先达到才行。”他顿了一下,见苏小梨转过头来看他,他又说:“不是像这样勉强的说话,而是等你舌头上的伤完全好透,大夫说了才算……”说到最后一句话,他不免带着些叹息,这些天她勉强着说括,似乎是忙不迭的相见那个澹台继宗,那个人对她就重要到如此地步?   面前的人微微垂着眼睛,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早已熟悉他一些表情的袁景泰一猜便知她现在肯定是有些郁结,若是以前一定会微策翘着嘴,拧着眉瞪他。   他不由苦恼的笑了笑,目光却突然被她空荡荡的脖颈给吸引去。白皙的脖子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看习惯了的胭脂梨的影子。苏小梨何于感觉到他定定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很快便像是明白过来他目光的意思一样,便又缓缓在纸上写道:“我想把它摘下来,可惜不弄坏了摘不下来,只能弄坏了,我让人给收走了。”   袁景泰知道她的意思,胭脂梨相当于他们俩的定情信物,东西没了,是表示感情没了。   他缓缓的身手,在她脖子上来回摩挲,等了许久,苏小梨才听到他说道:“没关系,我以后可以送你更多,比胭脂梨更名贵更好看更结实的东西。”   “不必。”她在纸上写道。   袁景泰也不反驳,突然起身,苏小梨还来不及抬头就感觉自己突然悬空,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抱了一下他的脖子,很快又僵硬的放开,垂着眼睛不去看他。   袁景泰一笑,说道:“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带你去城郊走走吧。”   说着,便风风火火的吩咐下人拿来貂裘披风,把她牢牢的裹住,半点不透风。看着她被裹得动弹不得的样子,袁景泰不由一笑,说道:“大夫说不能吹着风,这样一来能没关系了吧。”自然没有得到苏小梨的回应。   他抱着苏小梨,轻轻一纵身跳上马,没有带一个侍卫,驱马慢慢的往城外踱。因为照顾苏小梨的身体状况,他御马的速度慢极了,途中行过街市,见苏小梨目光动了动,便在她耳边说道:“等养好身体你大可每天都来。”只是苏小梨一闻言便立刻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的看着缰绳,似乎不想与他有一丝一毫的交流一般。   郊外山上的空气好极了,让人一吐胸中浊气,空气中沾杂着草的清香和微微潮湿的味道,让人心中一片开阔。到了石阶前,马上不去了,袁景泰把苏小梨抱了下来,转过身去把缰绳系在树上。   袁景泰顺道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确像外面说的那样,漫山遍野几乎都被粉红色的花瓣铺满,鼻翼间萦绕着花的香气。可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只看见苏小梨垂着头看着地上,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他心里却明白,她的‘不感兴趣’恐怕只是冲着他来的。苏小梨以前最爱去郊外游玩,也最喜欢看美丽的景物,因为不想承他的情,所以无论任何时候都保持着这般漠然吗?   苏小梨果然是苏小梨,对于自己不愿意搭理的人的漠视态度有时真是叫人气的牙痒痒。   可袁景泰再怎么样也不能跟个病人生气,便伸手握住她的手,引着她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山顶上是一个小寺院,还没到山顶便能听见撞钟的声音,一下一下传的很远。   寺院的主持似乎跟袁景泰是认识的,一见到他便既惊又喜的迎了上来,说道:“这不是袁将军吗?”又转头看见苏小梨,见袁景泰自然而然的把她大半个人搂在怀中,便笑的一脸慈祥的问道,“这位便是将军夫人吗?”   苏小梨没有应声,只凉凉的扫了主特一眼,便缓缓移开视线,看着庙堂中央那座大大的金色佛像。住持也不觉得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看向袁景泰,却见他微微蹙眉,目光中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婆娘身体不好,加上舌头又受伤了不便说话,不是针对你,住持别往心里去。”   “哪里哪里,夫人目光纯澈,面容宁静淡然,是个有佛缘的人。”   袁景泰不由眉心一抽,有佛缘?有佛缘的不都是些和尚尼姑吗?哪轮得到一个嫁了人的婆娘,便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我与这娘们去亭子里坐坐,主持您不反对吧。”   “也敢也敢,将军快请。”   这寺庙里的亭子里可以把满山的景色都收进眼中,是赏花的最佳视角,虽然他想讨好的人并不领情,可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就已经很好。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山上风有些大,不注意着点怕是又要有的折腾了。前几天便就因为不小心着了凉反反复复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过了一会,袁景泰见她始终低着头盯着一个方向发呆,便伸手抬起她的头,让她能看清周围的风景,他在她耳边轻声道:“难得来一趟,不好好欣赏欣赏岂不可惜了?”   苏小梨没有再低下头,顺着他的意思看着周围,看着她如此听话的模样,袁景泰不由一笑,忍不住挑起她的下巴,缓缓的吻了下来。温热的触觉,带着熟悉的香气,只是这一吻便让他微微叹息,只是这样他心里便已经满足了。   可一睁眼,刚才所有的美好满足的感觉便陡然消失,苏小梨的样子僵硬不已,她紧紧闭上眼睛,脸上却是一种受到了羞辱一般的表情。   袁景泰猛的放开她,站了起来。走到亭子中央,背对着她。   即使不看,也知道他在生气,但苏小梨的脸上却只有漠然,似乎这件事与她无关似的。不过一会,袁景泰便又走了回来,强压住自己的火气,看着她道:“这些天这么乖顺,什么都顺着我的意思是因为那个澹台继宗在我手里是吗?”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缓缓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刚才那副难得的享受平淡安静生活的神情已经完全不见,只剩下复杂的难以一一辨别的情愫。苏小梨以为他要发脾气,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会控制自己脾气的人,只是他最后却是轻声说道:“既然你不喜欢来郊外,我们就回去吧。”虽然说得僵硬无比,但好歹还是没有发火。   他说着便一把抱起她,快步的走下山去。回去的速度依旧很慢,可他显然没了刚才那样似乎在游山玩水一般的心情,始终冷着脸。   “袁将军……”她突然开口,舌头有些疼,一种苦涩的感觉蔓延开来。   “别说话!”他的语气毫无拒绝的余地。   她却没有听他的话,继续说道:“你不必要如此小心的对一个细作。”   “我让你别说话!”他的声音稍稍提高,“你再三强调你自己是细作是什么意思?嫌自己命太长了是不是?”   两人之间立刻沉默了下来,就这么无言的回了府。袁景泰把她送进房间便又出去了。 梨面妆 第一百七十章   袁景泰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文函,前方已经呈现疲态,这次对方的军师是祁棠危,这个人想来诡计多端,他的想法总是处于别人意料,让人难以揣测。   前一阵子桓燕的军队花了很大的功夫想要围剿澹台敏云,结果围到的却只是一个冒牌货,偷梁换柱的方法是祁棠危惯用的手段,这次显然又是他授意的。   他重重的一捶桌子,皱了皱眉头,昭楚的鬼才果然名副其实。   他站了起来,看见苏小梨靠在床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丝毫没有被刚才他的动静影响,手里拿着的书随时要掉下来的模样。他走过去把她手中的书抽出来放在一边。把她抱起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原本想出去,可看着她的睡容却如何也迈不开步子,只得无奈一笑,坐在她身边,伸手轻抚她的脸。这几日来她比以前更加安静,连呼吸都几乎叫人听不见,若是不注意都发觉不了她的存在。   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一下她空荡荡的脖子,心不由又一抽搐。   “将军,缪将军求见。”袁成礼在外面说道。   袁景泰的目光动了动,仲手帮苏小梨掖了一下被子便起身离开。几乎是门被关上的同时,苏小梨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看了一下角落里的书案,袁景泰已经不在那里。   她慢慢坐了起来,又胡乱翻了一下手边的书,却不由自主的发起了呆。最后还是把书扔开,站了起来,房间就这么大,从这头走到那头也就三十几步。   外面的人可能是听见了她的动静,敲了敲门,问道:“夫人,我进来了?”   苏小梨听出是小九子的声音,也没有应声,小九子走了进来,对她一笑,说道:“夫人,三爷说要走夫人觉得闷了可以出去走走。”   她看了看小九子,慢慢的移开视线,“你们三爷不亲自看着也放心我出去?”声音中略带了些嘲讽。   小九子被噎了一下,抓了抓头说道:“夫人别与三爷置气了,三爷不是已经跟夫人低头了吗?”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看他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对,知道小九子并不了解什么内情,便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小九子见她似乎态度软了下来,又说道:“夫人的个性也太强硬了点,夫妻之间吵架怎么能咬舌自尽呢?那天可把三爷给吓坏了。”   苏小梨对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不用再说。小九子立刻识趣的闭上嘴,不再继续下去,走了上去给苏小梨倒了杯茶,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夫说夫人身子弱,经常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苏小梨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不由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枸杞子的味道有些奇怪的。她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也不理会小九子,径直走了出去。   小九子见状,脸上不由立刻绽开笑容,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出去了。   苏小梨原本只是想在院子里随便走走散散心,从来没有觉得将军府已经小到这种地步了,刚走了没多久便遇见袁景泰。她看见袁景泰和缪青云坐在小亭子里正谈着什么,她愣了一下,准备转身离开,却在这个时候被袁景泰看见。   小九子立刻对苏小梨道:“夫人,过去坐坐吧,三爷对您笑呢。”   她只扫了一眼亭中的两人,转过身准备走。没走几步,手腕便突然被人抓住。一转头便被一阵暖和的披风牢牢包住。袁景泰微微上前揽住她的腰,说道:“既然遇见了就过去坐坐吧,”说完在她耳边轻声道:“缪将军是客人,见到客人转头就走不太好吧?”   苏小梨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带着笑意,与以前调笑她时候的神情一模一样,苏小梨看了看他环住她的手,抬起头看着她说道:“袁景泰何必非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九子原本见二人的亲昵正松了口气,一听见她冰冷的语气不由倒吸了口冷气,连忙看向袁景泰,果然,他的有些愤怒,脸上的神情完全就是发怒的前兆。   “三爷,夫人刚睡醒没多久,还不清醒呢。”他连忙打圆场道。   “老子知道!”袁景泰说话的语气有些冲,转头一把抱起苏小梨,大步向小亭子走去。小九子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缪青云见袁景泰把苏小梨领了回来,目光闪了闪,抿了抿唇,低头喝了口酒,掩饰脸上的神情。袁景泰把苏小梨放在他自己的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手指自然而然的拿着她一缕头发把玩。   “末将见过将军夫人。”缪青云声音沉沉的说道。   苏小梨没有应声,脸上依旧有些排斥的表情,袁景泰说道:“缪将军不用在意她,还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吧。”   “是……”缪青云应了一声,又接着刚才没说话的话头说下去,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在苏小梨脸上打量,最后终于引起了袁景泰的反感,问道:“缪将军,你总盯着这娘们看做什么?”   缪青云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转收回目光说道:“将军赎罪,末将只是有些疑问……”   “什么疑问?”   “此前坊间有传言说将军夫人是昭楚人,虽然将军已经说是谣传,可……”   “那不是谣传,”他还没说完便被袁景泰打断,“她的确是昭楚人,可这与缪将军有什么关系?”   缪青云拱了拱手,说道:“将军,虽然忠言逆耳,可该说的末将还是得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袁景泰的眉心动了动,看着缪青云,突然一笑:“没有得到证实的猜测,缪将军还是不要随意断言。”他的声音中略带了些威胁,亭子中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苏小梨却像没看见一样,目光飘忽不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小湖面,似乎是在发呆。   缪青云到底也是个知道看脸色的人,满脸歉意的跟袁景泰说了两句软话,便又把话题引了回去。不多一会,缪青云便起身告辞了,袁景泰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袁成礼,对袁成礼使了个眼色,袁成礼立刻会意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袁景泰目光渐冷,若是没听到风声不能肯定他认定苏小梨是细作,怎么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夫人,您别介意那个缪将军说的话啊,这种混账的话他也说得出来。”袁景泰一转头便看见小九子凑在苏小梨身边安慰道,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说来也怪了,缪将军平时挺会说话的今天倒是挺奇怪的。”   苏小梨并没有在意,扫了小九子一眼,并不说话。袁景泰抬手挥了挥,对小九子说道:“你先下去吧。”   小九子脸上立刻露出坏笑,行了个礼,一溜烟的跑了。   袁景泰一字不提刚才的事,抬起苏小梨的下巴,看着她说道:“张嘴给我看一下。”   苏小梨看了看他并不动,袁景泰见状,便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已经看不出伤口了,刚才听她说话也没有丝毫停顿,看样子是好透了。   他松开手,看了看她:“我带你去见澹台继宗。”   苏小梨之前从未去过衙门的大牢,里面阴气很重,空气里都是发霉的味道,有些潮湿,有些腐臭。袁景泰走在前面,他高大的背影完全挡住前面的视线,直到走到一间单独的牢狱前停了下来。   苏小梨知道已经到了,转头望里面看去,牢狱里的那个人坐在角落,手脚皆被铁链拴着,他听见声响,慢慢抬起头来,一看见袁景泰,立刻挑眉,目光中几乎能喷出冰渣子来。   “袁狗贼,你要杀便杀,我澹台氏没有贪生怕死的孬种!”   袁景泰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只有丧家犬才会空嚷嚷。”   澹台继宗猛的站了起来走到铁杆前,他的眼睛陡然瞪大,几乎目眦具裂,但在看见跟在袁景泰身边的那个矮小的身影时,不由呆愣了一下,有些迷茫的说道:“丫头,你怎么来了。”   那熟悉的,带着些憨厚的语气一出来,苏小梨便觉得眼眶上有种热热的感觉,澹台继宗立刻转头瞪向袁景泰:“有什么事冲我来就行了,她只是个女子,况且她根本不知道什么!”   苏小梨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拉住他的手,小声说道:“我没事。”   他有些怀疑的看了一下整张脸僵硬着看着他们交握着的手的袁景泰,还是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苏小梨,柔声说道:“真的没事?”   苏小梨对他一笑,摇了摇头。这一笑却让袁景泰觉得有些刺眼,许久没见她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却是对着另外一个男人。   苏小梨转头看了下袁景泰,便凑到澹台继宗耳边,轻声说道:“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澹台继宗摇头,“他为难你了吗?”   苏小梨一笑,“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袁景泰越发觉得他们俩在一起的模样十分扎眼,冷着声音说道:“看也看了,确定他完好无缺的活着,该走了。”   苏小梨的眉头微微拧了拧,目光中流露出不舍,袁景泰直接上前,把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说道:“牢狱里寒气中,你身子弱不宜呆的太久,走吧。”说着便揽着她往外走。   苏小梨不停的往后看,她看见澹台继宗一直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直到她转了弯才看不见他的眼神。从牢狱里出来,她还是会下意识的回头看看,袁景泰却终于忍不住,说道:“见也给你见了,他一没缺胳膊少腿,二没饿着冻着,有必要表现出这么念念不舍的吗?”   苏小梨收回目光,对他说道:“多谢袁将军。”   “你!”袁景泰有些恼怒,却终究没说什么,一甩袖子走在前面。苏小梨只顿了一会,便慢慢跟在他身后。苏小梨跟着他回到房间中,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走到一旁拿起上午没读完的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看。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她手中拿着书,却到底还是看不进去,耳边转来轻微的脚步声,袁景泰自她身后把她抱住,把头搁在她的肩上,虽然感觉到苏小梨浑身僵硬,他就是不愿意放开,声音有些迷茫的说道:“我不是已经让你见他了吗?你还想让我怎么做?”   苏小梨微微挣扎了一下,他却抱的更紧,“送你这么多东西你却都不要,对你好一点你就冷言冷语的不肯承情,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小梨安静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我要的你都会给吗?”   “只要你说得出的。”   她沉默了一会,伸手拿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休书。”   袁景泰有好长一顿时间脑袋空白一片,只怔怔的盯着她看,隔了许久,有些好笑的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只想要休书,从此你跟我两不相干!你也不用担心我再会通风报信背叛你。”   “狗屁两不相干!”袁景泰突然暴怒起来,似乎刚才压制压抑下去的情绪完全爆发出来一般。   “你是我八抬大桥要进门的,就算是死你也是我的女人,什么两不相干!想都不要想!”   苏小梨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反应,波澜不惊的说道:“那就算了,别的我也都不想要。”她说着,慢慢转过头,想走开一点,却被他猛的抓了回来,他托着她的头迫使她与他对视:“除了休书,其他什么都行,这种话不要随随便便的说出来。”   苏小梨一笑,说道:“那我要你放了澹台继宗行吗?”澹台继宗是昭楚的主将,除非袁景泰疯了,否则他绝不可能答应。   可他却想都不想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苏小梨愣了一下,隔了好久才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两声敲门声,门外传来小九子的声音:“三爷,恪亲王本晨回京,现在正在大厅中,说要见三爷和夫人。” 梨面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听见小九子的话,袁景泰清楚的看见苏小梨眼睛一亮,不由把手臂收紧一些,把她的注意力引了回来,“这个恪亲王两年多的时间不见人影,这次回来恐怕是冲着你来的。”他直直的看着苏小梨,见她不说话,又接着道:“我会信守承诺,那些混账话你也不准再说。”   苏小梨微微点了点头。   宁廷清在外面等了好一会,才见到袁景泰和苏小梨二人走了进来,苏小梨消瘦了许多,下巴都变得有些尖了,脸色有些苍白,那些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她一看见他,顿时露出欣喜的神情,眼中光华流动,却更像是绝望中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叫他心疼不已。   “王爷,别来无恙。”袁景泰先开口道,不动声色的挡在两人之间,宁延清意识到后只是一笑说道:“托将军的福,好的很,只是近日来本王十分思念义妹,便回来看看。”   “王爷不用担心,她很好。”   “是吗?”宁延清脸上淡淡笑着,若不禁心的波动着手上的羊脂玉戒指,“可是我大半年以前听说本王的义妹身怀六甲,可现在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了?”他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袁景泰紧紧抿着唇,死死的握住拳头,仿佛被人触及了软肋一般,瞳孔的颜色渐渐沉了下来,语气有些艰难的说道:“王爷,那是下官的家务事?”   “哦?”宁延清冷笑,“若本王记得没错,将军娶的正是本王的义妹,本王关心自己的义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袁景泰久久没有再回答,宁延请的目光渐渐看向苏小梨,目光中的疼惜越发明显,对她招了招手,说道:“丫头,过来。”   那低缓淡雅的嗓音似乎能蛊惑人心一般,苏小梨下意识的就往前走,刚走一步,手腕却被袁景泰抓住,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对宁延清说道:“既然说开了,王爷不如坦诚相告,王爷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宁廷清的唇角轻挑,毫不留情的说道:“带她走。”   “不可能!”袁景泰说道,“王爷没听说过出嫁从夫吗?她的去留该由我来决定,王爷的行为恐怕不合礼节。”   “若是说到不合礼节的话,”笑容越发冷了下来,“袁将军娶了身份不登对的女子恐怕更不合礼节,本王当初能让她门当户对的嫁给你,如今就也能光明正大的带她走!”宁延清脸色完全冷了下来,脸上那种泠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俨然是皇家天生的威严。   “王爷可以试试!”袁景泰的神情也冷了下来,语气中全然是威胁的味道。   房间里的气氛因为两人的对峙变僵,久久没人说一句话,袁景泰突然感觉苏小梨拉了拉他的袖子,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苏小梨轻声对他说道:“我想跟王爷单独说两句话。”   袁景泰顿时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来,“有什么好说了,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是说好了,我没要反悔,我只是有话要跟他说。”她语气平平的说道。   “不行!有什么话现在这说!”他毫不妥协道。   苏小梨慢慢垂下头,移开视线,“好,那随便你。”   这语气顿时让袁景泰心中不舒服起来,紧紧握着拳头,又看了看宁延清,显然有些恼了,却还是不甘不愿的说道:“好,我就给你单独跟他说几句。”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宁延清目送他离开,慢慢走到苏小梨面前,看着她的略显憔悴的面容,眉头不由皱起,声音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丫头,受委屈了。”   苏小梨的眼睛红了红,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却什么都不说。宁延清知道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把自己的情绪释放出来,便由着她也不出声。   过了许久,苏小梨才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没事了,在下不用担心我。”   宁延清抿了抿唇,顿了一会才说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我都不愿说真心话了?”见苏小梨抬头看他,不由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我都知道了。”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语气不觉有些执拗道:“我不是奸细!”   “我知道,”他的声音如叹息一般,动作轻柔的把她揽进怀中,“我都知道。”见苏小梨眼眶再次发红,却咬着唇不肯哭出来,知道她最在乎的仍然是袁景泰误会她,便低声安慰道:“他也只是气昏了头,他的手下从没有过这么大的损失过,连齐白都被算计进去,在他面前死的很惨,他……”   “齐白死了?”苏小梨如遭雷击一般,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宁延清也愣了一下,“你还不知道?”   “怎么会……”苏小梨的脸色有些迷茫,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   宁廷清沉默了一会,立刻便知道是袁景泰故意瞒着她,有些懊恼自己多嘴,“这种事原本就不怪你,你不用自责。祁棠危向来出手狠厉,他就是想让袁将军分心,扰乱他视线而已。”他看着苏小梨眼泪绝了堤一样往外涌,死死的咬着唇的模样,有些心疼:“你若是想走,我有办法叫袁景泰拦不住。”   苏小梨微微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等他查到真正奸细。”   宁廷清忍不住叹息,苏小梨抬起头看他,“齐白真的死了?”   看着她的目光,宁廷清几乎有些不忍心点头,苏小梨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久久不语。   这时,袁景泰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眼前的场景,眉毛不由一竖,大声说道:“天色不早,恪亲王走回王府休息,还是留在将军府?”   宁延清看着眼苏小梨,她的眼睛通红,却已经止住了哭泣,便说道:“不麻烦袁将军了。”   “那恪亲王一路走好,小九子送客!”袁景泰立马顺坡下驴的说道。   送走宁延清,袁景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揽着苏小梨往外走说道,“饿了吧,我让人准备了一些开胃的东西。”   苏小梨对着一桌好菜,缓缓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袁景泰看着她乖的几乎要把耳朵都收起来的模样,本想去抱抱她,可一看到她那双红红的眼睛,心里不由有些堵,跟别的男人哭诉他的罪行吗?跟别的男人……   真是有些讽刺!   他突然上前,抱起苏小梨便在她的额头上重重吻了一下,这个娘们明明是他的!明明是他的凭什么要让恪亲王看见她的情绪!   苏小梨被他的举动弄的呆滞了一下,很快却又若无其事的吃东西。   “袁景泰。”她突然轻声叫他。   “怎么了?”   “不管你信不信,”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奸细另有他人,你要小心。”   袁景泰愣了一下,目光凝结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刀匆匆走了出去。苏小梨只愣了一下,便又继续夹着碗里的菜。   自那日袁景泰脸色僵硬的走了出去以后,许多日没有回府。他放下手头大批的公务已经很久,前段时间因为不放心把苏小梨交给别人照顾几乎事必躬亲,累计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苏小梨最近身边的守备加强了,侍女也是一大批,可很多事情都是交给小九子的。就算只离开房间一点点的距离散步,小九子都要一步不离的跟着,死活不肯让她一个人。   但小九子挺能说会道,虽然这院子走逛过千百遍了,早已腻味,可有小九子在身边也不会嫌闷,小九子说着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对苏小梨说道:“夫人,牢里的那个人已经被偷偷送出城去了。”   苏小梨脚步一停,转过身来看着他,思忖了好半晌,才说道:“我怎么知道袁景泰有没有骗我。”   “夫人,”小九子不由叹了口气,说道:“三爷虽然脾气坏,但向来一言九鼎,夫人这么怀疑他,岂不是叫三爷寒心?”   小九子难得露出如此正经的表情,苏小梨也不说话,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希望狗子不要再为澹台悯云做事,澹台敏云明显就是想利用他,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在桓燕的时候澹台敏云对他是如何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情。 梨面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半夜,苏小梨被渴醒了,起身想自己倒杯水,杯子刚靠到唇的瞬间,突然看见门上一个黑影,吓了一大跳,却硬生生的把惊叫声压了下去。她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胸口平复一下心情,她从不相信什么鬼神,只是刚才乍一看到被吓了一下。   门外很多侍卫守着,若是其他人,早已被呵斥着带走了,所以站在外面的那个人只可能是袁景泰。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见外面的那个影子始终没有什么举动,也没耐心等下去,便走了过去,打开门。   袁景泰的脸色十分不好,见门打开,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她,目光中神色复杂。   “你有话要跟我说?”苏小梨直接问道。   他的目光闪了闪,慢慢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她看见他慢慢抓住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苏小梨一触到他的手的瞬间就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很久,手指冰冷僵硬,毫无温度。   苏小梨正想那把手抽出来,就突然觉得手面上一热,液体缓缓从她手上划过。她微微惊讶,很快便镇定下来,扫了眼他身后的侍卫,反手抓住他把他拉进屋。   袁景泰一进门,突然便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不信你,是我亲手害死了我们的女儿。”声音疲惫沙哑,竟还带了一丝哽咽。   苏小梨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抓到奸细了?”   袁景泰点了点头,她又问:“是谁?”   “缪青云。”袁景泰回答道。   “原来是他。”苏小梨笑了笑,缓缓推开袁景泰,“不怪你,谁让我是澹台敏云的妹妹,你不信我也是正常。” 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若是换了是我我也不信,况且你还留着我的一条命呢,我该感激你。”   袁景泰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小娘们……”   苏小梨抬起头看着他,唇上带着笑,眼睛却有些红:“袁景泰,我恨你,我多希望从来就没有认识你过。你说的没错,就是你害死了你自己的女儿,我……”她的声音哑了一下,下唇抖了抖,“我拿她威胁过你,但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害她,我期待她期待了那么久,可她却死了,被你害死的!被她的亲生父亲害死的!”   看着袁景泰紧紧握着拳,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紧紧闭着眼睛,痛苦的连表情都有些狰狞,向来坚实有力的肩膀微微颤抖,她心里却一片麻木,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声音有些空洞的说道:“我无法再继续爱着一个杀了我女儿的凶手,我……一刻都不想再看见你。”   袁景泰的后背一僵,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目先中的痛楚深不见底,“你答应过我再不说那种话。”   苏小梨惨然一笑,“对,因为我澹台继宗在你手中,我若不答应你,你会杀了他对吗?”见袁景泰眸色加深,脸色顿时一片灰白,她又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忘,我累了,想休息了。”她说着,不再理会袁景泰,径自走回去躺了下去。   袁景泰久久的站在房间中,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灵魂被抽离了一般,苏小梨一夜也没怎么睡着,所以知道袁景泰几乎到了天快要亮了才走。   苏小梨能察觉到袁景泰几乎是完全丢开面子的讨好她,隔三差五的托跟从外面带些野味过来给她换换口味,皇上一赏了什么好的就立刻往她那里堆,一没事便会回来陪她,总是若无其事的笑着与她说话,苏小梨对他却视而不见,偶尔会不咸不淡的泼他冷水,每次都把袁景泰弄得再也笑不出来。   如往日一样,苏小梨坐在亭子中,袁景泰在旁跟她说上朝时的趣事,却见小九子走了上来,脸色有些尴尬的说道:“三爷,吴大人来了。”   袁景泰的脸色变了变,对小九子说道:“跟他说我有事,今日不见客。”   “吴大人不是以前那个想要把女儿许给你的人吗?”苏小梨淡淡的说道,“为什么不见?将军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纳妾呢?”   “够了,你给我闭嘴。”袁景泰的脸色冷了下来,有些生气的说道。   “将军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我嫁给将军两年都无所出,将军应该想想纳妾的事。”   “我让你闭嘴!”袁景泰突然把石桌上的果盘扫落到地上,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前厅走去。   小九子看了有些慌张,见袁景泰走了,有些焦急的对不紧不慢喝着手中的花茶的苏小梨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呀,您这不是逼着三爷纳妾吗?”   “不是挺好的吗?”她淡淡说道,“哪有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不是挺正常吗?”   “夫人您真是……”小九子有些无奈。   苏小梨握着杯子的手僵了僵,垂下眼帘,看不见她的眼神。   晚上,袁景泰放轻了脚步走进房间,苏小梨早已睡下,她的呼吸平稳,睡着的模样安静乖巧,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轻抓起她放在外面的手搁在唇边,声音中充满苦涩:“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一点,哪怕一点点都行。”她现在的模样,让他觉得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冷漠的几乎让人绝望。   “没关系,”他摸了摸她的脸,声音中有些落寞,“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们慢慢来。” 梨面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恪亲王府的后院,恬然静谧,能听见鸟鸣声和偶尔一两句人语。兰花的香味分外宜人,桌上只放着一两盘点心和冒着热气的清茶,宁延清说话说到一半发现苏小梨有些魂不守舍,便停了下来,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许久许久没听见他的声音,苏小梨突然回过神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宁廷清笑而不语,苏小梨微微有些好不意思道:“我刚才是神了吗?”脸上顿时有些歉意,“在下你刚才在说什么?”   宁延清一笑:“恐怕你现在没心情听这些。”看了她一眼,有道:“还在跟袁将军闹别扭吗?”   苏小梨的目光闪了闪,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一副不愿提及的模样。宁延清见她如此抵触的模样,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若是真的不在乎,又怎么会愿意跟他有诸多纠缠?”   苏小梨有些意外的抬头看着他:“在下,你在劝我吗?”   宁延清抿了抿唇,眉宇间有丝无奈:“梨儿,你的性子的确太拗了些。”他顿了顿,“我这次会赶回来,原本是怕袁景泰会对你不利。你若见过他以前是怎么处置奸细,恐怕现在只会是庆幸。袁景泰之所以会让这么多人畏惧,会让昭楚皇族如此介意他的存在,谁让昭楚的兵将闻风丧胆,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原本还想你当初怎么会愿意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但凡接触过他的人恐怕都不爱跟这样的人有太多关联,因为太危险。”他见苏小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抬手阻止,又说道:“后来也明白了,也许他在你面前和在外人面前是不同的,会不由自主的对你好,想把世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你,这种心情我怎么会不明白。”   见他笑得知此伤感,苏小梨说道:“在下以后会找到值得喜欢的女子。”   “或许吧……”宁延清用拇指摩挲着手指上的羊脂玉戒指,对她一笑,“梨儿,一辈子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长,不要因为一时的执念亲手断送了自己如此珍视的感情,不值得。能让你毫无保留真心对待的人,终极一生,或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到那时再后悔,就晚了。”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中难掩的有些落寞。   苏小梨呆呆看着他,神色也有些迷茫,低低的说道:“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我希望你开心。”他垂下眼睛,“我跟袁景泰聊过,他已经大概请楚你当初与我,与澹台继宗认识的经过。”他对她一笑,“傻丫头,人与人怎么可能一辈子没有误会,误会是要去解开的,你放在心里谁会知道?”   苏小梨慢慢低下头,小声嘀咕道:“我就是不要原谅他!”   宁廷清一笑,会使小性子就没什么事了,便也不再劝她,说道:“饿了吗?我让厨子准备你喜欢吃的菜。”   苏小梨对他一笑,点了点头,两人正站起来想走,便见孔明祉走了过来说道,“王爷,将军来接苏姑娘了。”   孔明祉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改口,一如既往的叫她苏姑娘。他的话音刚落,苏小梨便看见袁景泰被王府的下人引着,远远的往这边走,苏小梨立刻转身靠在宁延清身边,宁延清只是微微意外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袁景泰走了过来,看见此番情景,脸色果然不好,左眼角下明显的抽了一下,动作略有些僵硬的对宁延清拱了拱手:“见过王爷。”   苏小梨这才稍稍离开点宁延清,宁延清一笑,说道:“袁将军不用多礼。”他看了眼身边的苏小梨,又说道,“是来接义妹回去吗?本王刚邀义妹共进晚餐,不如袁将军也留下吧。”   “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我夫人身体有些虚,今日在外面待太久,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如此,本王便不做挽留了。”他看了看身边的苏小梨,说道:“回去吧,我看你也该多注意些身子。”   “嗯。”苏小梨轻轻应了一声,走到袁景泰身边,袁景泰对宁廷清拱拱手,说道:“下官告辞。”   袁景泰的马走得很慢,苏小梨知道是为了照顾她的身子,其实她早已好了,只是袁景泰太过小心了而已。房间里早已给她准备了一些汤汤水水的补品,苏小梨坐了下来舀了一些在自已碗里,小口小口的喝着。   感觉到袁景泰依旧站在门口,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袁景泰这阵子以来都住在书房,自从那天她对他说“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他”那句话后,他几乎就不怎么在她面前出现。   袁景泰触及苏小梨的视线,目光闪了闪,却不退出去,反而走了过来,坐在苏小梨身边,苏小梨以为他有话要说,可等了一会他依然一言不发。   她又低下头,自顾自的填饱肚子,过了许久见他还是不语,便问道:“你有事?”   袁景泰低低应了一声,却依旧不说什么,苏小梨便站了起来,刚走几步,便感觉自己被他从身后抱住。他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子上。   苏小梨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别动。”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让我好好抱一下。”   他声音中的疲惫让苏小梨如何也硬不下心来拒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袁景泰的怀抱坚实有力,似乎是用弄了全身的力气把她抱住,苏小梨觉得有些难受,刚想挣开,却听见他在她耳边道:“你还是喜欢恪亲王吗?”   苏小梨愣了一下,在她愣神的时间,又听见他继续说道:“你每次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笑,笑的那么开心。”   苏小梨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我们的事,与在下没有关系。”   袁景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比及多年那清透明澈的模样多了几分成熟,几个月前她还是一副全然无害,对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依赖的样子,若不是他误会她,也不会让两人之间产生这么大的隔阂。他的目光渐渐黯了下去,“是,与他没关系,都是我不好。”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睛中的伤神让苏小梨不由自主的心软起来,那么“不羁,性情豪迈,任达不拘的袁景泰都成了这样,够了,这样已经够了,她还指望他怎样呢?   “袁景泰……”她刚出声叫他,却被他打断,“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会……如你所愿。”   苏小梨愣住,过了老半天,才张张嘴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苦笑一下,低下头轻轻触了一下她的唇,说道:“你身子不好,早些休息。”说着,便放开她走了出去。   苏小梨呆愣愣的目送他离开,看着门慢慢被合上,她有些魂不守舍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回想着她跟袁景泰从认识到现在的一点一滴,袁景泰虽然爱惹她生气,会故意把她气得跳脚,可也是把她放在心尖宠着,即便是认定她是奸细的时候,对她撂过狠话,可就连一下都没有舍得打她。   他们的女儿,若不是因为她惹怒了珠或许也不会死,只是因为自己太难过而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袁景泰,把杀死自己亲生女儿的担子全压在他的身上,若是换了她,她一定承受不了。   明天,明天试着好好与他说话吧,就跟以前一样。   她没有想到第二天已经找不到袁景泰,原本没把他晚上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起来才恍然大悟。袁景泰清晨的时候已经整队出发,远赴边疆。   他让袁诚礼留了下来。她知道袁景泰很少相信什么人,袁诚礼是他能信得过的人。   袁诚礼见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便说道:“夫人,您不适合久站,先回去坐下吧。”   “不用!”苏小梨冷声回道,突然抬起头看着他,一笑,“他准备一辈子都不会来了吗?”   袁诚礼愣了一下,有些不高兴道:“夫人,将军已经被您逼走了,您何必还冷言冷语的呢?”   “你在怨我?”苏小梨道。   袁诚礼见她语气少见的冲,连转说道:“属下不敢。”   苏小梨知道去边疆意味着什么,不是一两个月,而是几年十几年,她看着袁诚礼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袁诚礼稍稍犹豫了一会,说道:“将军让我转告夫人,说若是在战场上遇见澹台继宗会手下留情,让夫人放心。”顿了顿,又接着道:“将军还说他绝不会写休书,夫人若是实在想离开也可以,但永远都是将军府的夫人。”   苏小梨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么说袁景泰愿意让我走了?”   袁诚礼愣了一下,脸上渐渐露出失望的神情,“夫人您没有看见将军对属下说这句话时的模样,将军只是想让您不那么恨他,并非真心愿意放你走。”   “给我备马!”苏小梨打断他说道。   袁诚礼吃惊不小,连忙挡在她面前说道:“夫人,您怎么可以……战场上瞬息万变,将军说他会手下留情,可他的手下留情却很有可能就让他送命,夫人您怎么可以这个时候离开?”   “你们将军都说我可以走了我为什么不能走?”   袁诚礼的脸色渐渐灰白,似乎也认命了,手垂了下来说道:“夫人您去哪?”   苏小梨沉默了一会,说道: “他出发没多久,我能追到。” 梨面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袁诚礼最终还是没让她走。毕竟苏小梨现在身体还不是很好,袁景泰在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若是他刚走没多久苏小梨就为了追他累坏了身子,恐怕将军会杀了他。   袁诚礼让苏小梨安心休养两个月,她虽然不怎么情愿的样子,到底还是乖乖听话。直到大夫再三保证苏小梨已经完全健康袁诚礼才准备出发的事宜。原本三五个月的路程,袁诚礼走走停停半点不让苏小梨累着,丝毫不像是在赶路倒像是在游山玩水。   苏小梨也不急,一切都听着袁诚礼的安排,闷在京城中许久,难得可以出来散心,她怎么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放松一下?这么悠闲自在的走着,到军营几乎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这样算来,袁景泰的队伍离开京城已经有一年的光景,前面恐怕早已开打 。   苏小梨一副悠悠闲闲的很轻松的模样,袁诚礼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袁景泰走的时候让袁诚礼经常告知他苏小梨的情况,而眼下他跟苏小梨在一起,他写的东西全部都经过苏小梨之手,他只得写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最近一个月,苏小梨死活不让他再写一个字给将军,整整一个月毫无消息,将军那边恐怕早就气大发了。   到军营外面,袁诚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苏小梨却突然停了下来,不肯再往前走。此时天色已黑,大营里面已经点起营火。   “夫人,我们去见将军吧?”袁诚礼见她踌躇驻足不前,不由催促道。   “不去。”苏小梨道。   袁诚礼有些哭笑不得:“夫人,这个时候就不要再闹脾气了,我们这么大半年来赶路不都是为了去见将军吗?”   苏小梨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袁诚礼,对他勾勾手:“过来?”   袁诚礼依言凑了过去,苏小梨笑盈盈的对他道:“你去给我弄一套铠甲来,不准让你们将军知道!”   “啊?”袁诚礼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苏小梨也不跟他解释,只是不耐的挥挥手,说道:“你快去!”   袁诚礼只得应了一声,又有些不放心将苏小梨一个人放在这里,让她躲在隐私一些的地方才放心了一些,往军营走去。袁诚礼是袁景泰身边的人,袁景秦手下的将士自然都是认识他的,弄一套铠甲来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弄苏小梨这个尺寸的,男人就算再矮小骨架子终究也比女子大一些,袁诚礼最终拿了一套最小的偷偷溜了出去。   袁诚礼抱着铠甲跑出来,发现苏小梨并没有呆在原处,可凭他习武人敏锐的耳力,明显的听见苏小梨微弱的呼吸声在他身后,他微微叹了口气,只当没发现她,等苏小梨突然自他身后冒出来的时候假装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苏小梨见他被吓了一跳,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袁诚礼叹了口气,等苏小梨换上铠甲出来,袁诚礼不由一笑,铠甲对她来说太大,穿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笑了一下后,他忙说道:“夫人,我们去见将军吧。”   “好啊,”苏小梨这次爽快的答应了,却一挑眉又对他说道:“你过来,我教你待会怎么跟他说。”   袁景泰此时正和几个将领在他的营帐中,白日当打完一仗恶战,军营中很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袁景泰的肩膀上被箭擦伤,裸着上身,胳膊被绷带缠住。虽然刚胜了一场,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高兴的神情,彭傲正跟他说些什么,可他却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的模样。   “将军,昭楚军这次重创不小,不如我们趁胜追击,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俞林打断彭傲的话,大声嚷嚷起来。   彭傲闻言,连忙说道:“他们重创不小,我们的损伤就轻了吗?此时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俞林梗了一下,说道:“可此时是最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可此事也要量力而行。”   俞林摆了摆手,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学的一股子书生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算了,我不跟你说,一切由将军定夺。待军,您说该怎么办,只要您发话,我一个不字都不说,您说打就打,您说不打就不打。”   袁景泰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紧紧蹙眉,听见俞林的话,抬头扫了他一眼,说道:“你出去找出五百个没受伤的人,准备好了在外面等着我。”   俞林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说了声“是”就乐颠颠的走了出去。倒是彭傲有些担心,说道:“将军,您的伤。”   “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袁景泰把衣服穿了回去,站起身来,却突然听见俞林的声音咋咋呼呼的在外面响起:“袁诚礼?这不是袁诚礼吗?你怎么来了?”   袁景泰的动作陡然停滞住,看见袁诚礼走了进来,由于太震惊反而忽略了他身后跟着进来的一个被铠甲盖住半张脸的小将。袁诚礼一进来就跪下道:“将军恕罪!”   袁景泰猛然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袁诚礼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一众人等,说道:“将军可否让各位大人先离开?”   袁景泰一挥手,说道:“出去!”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袁诚礼是他留在京城照顾苏小梨的,他现在在这里,难道……   “到底怎么回事!”袁景泰的声音陡然提高,隐隐的似乎在强压着某种情绪一般。因为一时着急竟没有察觉到其他各位将领退了出去,而袁袁诚礼背后的小兵站在那里有什么不妥。这一个月来的不安陡然升到了最高峰,他看着袁诚礼问道:“为什么这一个月毫无消息?夫人呢,夫人她人呢?”   “夫人,夫人她……”袁诚礼心中暗暗叫苦,苏小梨真是爱胡来,把这种苦差事交给他,还希望将军日后不要记恨才好,他犹犹豫豫的说道:“将军,夫人四个月前说想要走,便只身离开了。属下原本派人跟着,可十天后那些人便跟丢了,属下找了夫人许久都没有找到。”   袁景泰脸上的静情有一瞬间凝滞了,过了许久突然一脚把袁诚礼踢翻,“妈的,她要走你难道就不知道拦着吗?我说她能走你他妈的就真放她走?!”   袁诚礼忍着胸口的疼痛,心中暗暗叫苦,撑起来又跪在他面前,说道:“夫人说……说……”   “说什么!”袁景泰因为用力过猛,胳膊上刚包扎好的伤口被硬生生的撕扯开来,尖锐的疼痛自伤口蔓延开去,他却恍若未觉。   “夫人说既然将军准备一辈子不见她,她也没必要一直在府中赖下去徒惹人厌。”   袁景泰恨恨一拍桌子,上好木质做成的桌子顿时支离破碎,他咬着牙:“一辈子不见?到底是她不愿见我还是我不愿见她!”他向来不知控制自己的脾气,拿起身边的东西乱扔,桌上的砚台陡然向站在后面全然没有防备的苏小梨的头上砸去,袁诚礼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苏小梨就被重击撞到在地。   “夫人!”袁诚礼慌忙之下叫漏了嘴。   袁景泰的背影一僵,缓缓的向倒在地上的人看去。苏小梨有些吃痛的摸了摸头,还好有铠甲挡着,要不然她是不是要脑袋开花?饶是这样,她的头上还是被撞的流了血。袁诚礼连忙上去把苏小梨扶了起来,苏小梨撇了撇嘴,瞪了眼还愣在那里的袁景泰,气呼呼的转身要往外走。   袁景泰连忙上前抓住她,抬起她的头,似乎是不敢相信的左看右看,突然回头恼怒的磨着牙吼道:“袁诚礼!”   袁诚礼低了低头,说道:“夫人说属下若是不这么说她就不来见将军。”说着对袁景泰拱了拱手,连忙走了出去。   袁景泰似乎还是不敢相信,抬着苏小梨的脸左看右看,最后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小娘们?”   苏小梨轻轻的哼了一声,这一声却让袁景泰僵硬的神情陡然一软,脸上似哭似笑,突然把她收进怀中,紧紧的抱住她。一年积累下来的思念压得他有些透不过去,只能把手臂收的越来越紧。   苏小梨感觉到被他抱得有些窒息,却没有挣开他,反而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胸口。   袁景泰抱着她久久不肯放开,像是要把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她的份全补回来似的。但苏小梨却有些耐不住了,她身上还穿着硬邦邦的铠甲,袁景泰抱得这么近,她被铠甲嗑的生疼,于是猛的推开袁景泰:“别碰我!我没有原谅你!” 梨面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袁景泰早已摸清她的性格,知道既然她会千里迢迢的找来,就说明她并不是像以前那般恨他,便开始担心起她额头上的伤来,她的额头上又红又肿,还流了血.袁景泰刚刚包扎好伤口,窗前还放着两瓶外伤药,还好他刚才摔东西的时候没把那两瓶药给砸坏了.他把苏小梨抱到怀中,苏小梨却猛地推开他,“你放开。”   袁景泰缓声哄道:“先把伤口处理好,待会再闹脾气好不好?”   “不好!”苏小梨的确觉得额头上疼的厉害,却依旧不给袁景泰好脸色。袁景泰把玩了一下药瓶,突然把苏小梨拉到怀中,单手牢牢把她固定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不急不慢的给她上药.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挣了两下没挣开,便也不做无用功,寒着脸让袁景泰给她处理额头上的伤。事实上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袁景泰却处理的很仔细,手法很轻,像在对待易碎物品一般。伤口处理好,他却依旧不愿意放开苏小梨,目光渐渐从她的额头上移了下来,细细的用视线描绘她的脸,她的五官,想了一年多的容颜。   灼灼的视线让苏小梨如何都忽略不掉,感觉到他的手慢慢托住她的脸,指腹缓缓的在她的脸颊上摩挲,苏小梨说道,“你放开我。”袁景泰有些恍神,似乎没听见,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化,她皱了皱眉头,说道:“再不放开我我要生气了!”   她被袁景泰控制在怀里,威胁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丝毫没有杀伤力,袁景泰的唇角似乎极浅的勾了一下,有些不舍的放开她。他轻声说道:“小娘们,我也受伤了。”   苏小梨瞄了一眼他肩膀上的伤,白色的绷带上映出了血,血似乎还止不住,不断的往下流。苏小梨收回视线,装作如无其事的模样,说道:“我去给你叫军医。”   说着就要站起来离开,却被袁景泰一把拉住,她回过头看着他,袁景泰说道:“我要你帮我上药。”   “我不会!”她口是心非道,跟着袁景泰在军营中出入这么久,简单的处理外伤的方法她怎么可能不会,“别拉着我,我去帮你叫军医。”   袁景泰依旧不肯放手,手指不轻不重的把她的手腕握在手中,他的目光盯着被自己抓在手中的手腕,那么的纤细,似乎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会断掉,这么久没能触碰到她,   现在的他近乎贪婪,他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腕,轻声的说道:“我只要你给我看上药,要不然就放着吧。”   苏小梨被噎了一下,清秀的眉毛一挑,恶声说道:“那就放着吧!”她说着就偏过头,不愿理睬他,没过一会,袁景泰的气息便靠近过来,他轻声道:“小娘们,受伤很疼的。”   她看都没看他,说道:“又不是我受伤,反正我不疼。”   袁景泰点了点头,说道:“也是,你受伤了有我疼着,我受伤了没人疼。”   只是再过正常不过的语气,苏小梨却觉得他在控诉自己无情无义似的。偷偷瞄了一眼他的伤口,终究是硬不下心肠了,转过来看着他,伸手便去解下绷带,一看见伤口,苏小梨不觉有些傻了眼,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还偷偷抓了个小兵问了间袁景泰的伤势,据说只是一点擦伤,不怎么严重.可眼前这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哪里是“不严重”?   她抬起头来瞪向他:“你故意弄成这样的。”   袁景泰只是笑着,竟然没有反驳,苏小梨也懒得与他生气,动作+分熟练的帮他处理伤口.袁景泰以前在军营的时候也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堆,都是由她亲手包扎,只是刚包到一半的时候,袁景泰却用手上的胳膊环住她,她语气中满是不快的说道:“别动!”   她的话只让他安分了一会会,袁景泰再次环住她,这饮没给她反对的机会,托住她的头便吻了下去,把苏小梨反对的话全吞进嘴里。他吻的有些激动,以至干苏小梨的牙齿磕到他的唇,碰出了血,铁锈的昧道在唇齿间散开,他却不管不顾,紧紧抱着她,抱着她把她固定在身下用力的吻着。   苏小梨的脸涨的通红,袁景泰这个吻来势汹汹,里面包含的感情太沉,她几乎承受不住,她被吻的快要窒息,好不容易推开他找到个机会大口大口的喘息,但袁景泰立刻又吻了上来。   苏小梨感觉不到他的吻中有丝毫的情意绵绵,有的只是绝望恐惧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太重几乎要把人的神经压的崩溃。原来他也会感觉到恐惧吗?苏小梨有些难过,是她把袁景泰想的太过强大了,以为他无论如何都是伤不到的,所以理所当然的把一切的重担都推给他.她关心过宁延清,关心过澹台继宗,唯独没有把关心给她最应该给的人。   她不再抵抗,身体放松下来,甚至有些配合的举动。袁景泰似乎感觉到了,怔了一下,吻的越发狂热起来。   不知持续了多久,他才放开她,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间,苏小梨平缓着气息,却听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的在她耳边响起:“小娘们,我好想你。"   苏小梨的眼眶有些酸涨,慢慢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抱住他。袁景泰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却很快放松下来,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颊。虽然不说话,但两人间这样平心气和的气氛许久没有过,不由自主的就安心了下来。   过了一会,苏小梨被他的热吻玫势弄得有些迷迷糊糊的神智这才慢慢恢复过来,突然想起袁景泰身上的伤刚处理了一般,连忙推了他一下,说道:“你起来!”   没想到向来嚣张跋扈大男子主义十足的袁景泰居然撒起娇来,依旧紧紧的抱住她,说道:“不起来。”他重重吻了吻她小巧的耳垂,说道:“让我再抱抱,总感觉跟做梦似的。”   苏小梨原本被他前面那句话弄得有些气结,可听到后面那句话不由又心软了起来,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你还有伤呢。”   “没关系,不用管它。”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再不起来我生气了!”   两人现在这种状态,苏小梨说出来的威胁的话丝毫没有杀伤力,袁景泰还是不肯放开她,苏小梨一皱眉,突然张嘴咬住袁景泰的脖子,毫不留情的咬下去。袁景泰惊呼了一声,刚想说什么,耳边却听见苏小梨极浅的抽泣声。   他立刻噤了声,抱着她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脖子上传来微微的疼痛感,苏小梨的眼泪一滴一滴的递了上去,如火灼一样疼。知道她心里委屈,袁景泰就任由着她发泄。   过了许久,苏小梨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嘴角沾着血,狠狠的瞪着他,咬着牙道:“袁景泰你这个混蛋!”   他伸手抚着她的脸,目光深不见底,黝黑的眸子几乎能把人吸进去,他深深的看着她,轻声说道:“是我不好。”   轻轻的一句话,却让苏小梨心中的不甘陡然消散,却还是瞪了他一眼,说道:“以后你要是再敢这么对我……”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她还没说完,就被袁景泰打断,他的目光中陡然飘过一丝可疑的神色,有些不甘的说道:“谁让你拼命护着那个澹台继宗,居然为了他不惜跟我决裂!原本以为只有一个恪亲王,谁知道还有一个澹台继宗!”   说到这里,他看着苏小梨,有些恼怒道:“我知道若不是我酒后乱性强要了你,你早就跟恪亲王那王八蛋跑了,哪还轮得到我?现在好了,又冒出来一个澹台继宗,在你心里,恐怕最重要的是恪亲王,然后是澹台继宗,最后才轮得到我吧?!这两个王八蛋……”他恨恨的咒骂道。   苏小梨怔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眼角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笑意,现在这样的袁景泰才是她最熟悉的样子,她语气淡淡的问道:“你吃醋啊?”   “吃醋个屁!吃醋是娘们干的事!”他眉毛一挑,瞪了她一眼。   “哦。”苏小梨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响起俞林的声音,“将军,将士们已经准备好了。”   袁景泰一听,说道:“在外面等着。”说着,便站起来,把胳膊上的伤随便处理了一下,三下两下用绷带扎好.因为心情好,穿衣服的动作都显得分外潇洒。   “你在这里等着,等我教训那些昭楚狗……那些人,很快就回来!”他说看,在苏小梨脸颊上亲了一下,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么一年没见,袁景泰居然有一种一刻都不想离开她的感觉.   在袁景泰要离开的时候,苏小梨突然环住他的脖子,直直的看着他唇间满是笑意:“不用在意在我面前骂昭楚人,除了一个澹台继宗,其他人我全不在乎。还有,”她突然一笑,“如果我不愿意,绝不会嫁给你,就算你强要了我我也不会。”她垂了垂眼睛,说道,“没有人比你重要。”   袁景泰怔了好半晌,直到外面的俞林再次催他: “将军……”   “老子听见了,给我闭嘴!”他冲外面吼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一把打横抱起苏小梨,说道:“走,送你夫君出征!”外面早就火光一片,好几百的将士站在外面,齐刷刷的向他们看来,袁景泰却丝毫不在意。   行至马前,他放下苏小梨,狠狠的吻了她一下才跳上马,那墨黑的战袍在黑夜的映衬下清冷严肃,坐在马上的他身上那股狂嚣的气势完全释放出来,苏小梨仰头看着他,战马上的袁景泰会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这样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他简促的说道:“走!”五百匹战马齐齐跟着他飞奔出去。一阵马蹄声过后,五百多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小梨还在在原地,看着早已不见了人影的夜幕,袁诚礼走了过来,说道:“夫人,夜晚风大,进去休息吧。”   “嗯。”苏小梨对他一笑,转身走了进去。   看来这个随军夫人还要当上几年,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梨面妆 第二卷 第一章 章节字数:2351 更新时间:11-03-29 14:46 袁景泰带着的几百人半夜才回来。苏小梨和衣而睡,睡的并不安稳,听见外面的响动,撩开帘子看向外面。一眼便看见那个高大威武的身影。她跳下床走了出去,袁景泰显然心情很好,眼中带着笑意跟俞林说着什么,一看见苏小梨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更大,大步走了过来,单手抱起她大步往营帐里走去。 苏小梨被他抱起,一看便能看清他身后的人,人数并不多,看样子袁景泰这次的目的只是想闹腾对方一顿。很快她的视线就被落下来的帐帘隔住。 “你去闹腾祁棠危了?” 袁景泰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一笑:“连我的对手是祁棠危的知道?” “猜的。”她轻轻的说道,“祁棠危这么傲的人,桓燕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就只有你了,他才不会放弃跟你交手的机会。”桓燕还派出了几个大将,分别占据了不同的地方与昭楚交锋,之前也吃过祁棠危很多次亏,自从袁景泰来了过后便把祁棠危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袁景泰不屑的哼了一声:“祁棠危算什么东西,我的目标是澹台悯云的人头。” 苏小梨看着袁景泰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由轻轻一笑,“跟祁棠危比起来,澹台悯云才不算什么。” 袁景泰有些诧异的低下头,打量着苏小梨,看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还真是挺欣赏祁棠危的,以前那一段时间的相处还处出感情来了?” “我是就事论事。”她撇开视线说道,下巴却被袁景泰捏住,转了过来,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一年没见我,一来就开口闭口都是别的男人。” 苏小梨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也不看这一年没见都是谁造成的。” 一句无心的话却让袁景泰的目光顿时黯了下来,他敛起目光,声音有些落寞:“是我造成的,是我亲手造成的。是我亲手害了你,害了我们的女儿。” 苏小梨怔了怔,心里突然有些心疼,只是稍微一提边让他如此内疚,这一年来他心里还不知道怎样自责,她环住他的脖子,如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其实我也有错。”一直怨袁景泰不信她,她又何尝一心一意的相信过袁景泰,一直不敢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而且,”她笑了笑,抬头看着他,说道:“孩子以后总会有的。”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袁景泰原本已经微微放松的身体再次僵硬起来,她正奇怪着,便听见他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道:“就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有你就够了。” 苏小梨有些狐疑的抬头看着他,他的目光却有些躲闪,她伸手捧住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你不想要孩子了?” “有没有都没关系。”袁景泰一笑,把她抱了过来,“有你一个已经够麻烦了,再多一个唧唧哇哇的毛孩子,岂不是要让我头都烦大了。” “不要拉倒,我还不愿意给你生呢!”苏小梨有些不高兴的瞥了他一眼,侧着身躺下去不理他,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本来就是袁大头,还怕头变大。” 袁景泰轻笑了一声,也躺了下去从后面抱住她,被苏小梨推开,他又抱住她,又被推开,反反复复几次,苏小梨看样子是困极了,没有再理会他,很快便睡着了。虽然这几个月来并不急着赶路,但天天坐在马上,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袁景泰听着她的呼吸变得轻微绵长,知道她睡着了,才慢慢把她扳了过来,与她面对面,这张脸他日思夜想了一年多,乍一出现在他眼前,总感觉有种不真实感,连出去打仗都是速战速决,想快点回来确认她还在不在营帐里。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怎么可能不想要他们两人的孩子,只是那样的场面,他看过一次便再也不想看见,上战场他何曾惧怕过,但看女人生孩子却让他前所未有的恐惧。大夫说她的身体过于纤细,生孩子会难一些,但因为有些功夫底子,能挺过去的话以后生孩子会容易一些,但那种风险,他不敢冒。 苏小梨第二天一早醒来就没有看见袁景泰,她坐了起来,昨晚的那套铠甲已经被收走,床边放着一套干净的女装,还是新的,估计是袁景泰吩咐人去买回来的。她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外面的日头很好,一出去就见袁诚礼站在门口守着,她一笑,说道:“怎么到了这里还跟着我?不是应该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的将军吗?” 袁诚礼看了她一眼,似乎一肚子委屈的说道:“将军生属下的气,不想见属下。” 苏小梨顿时来了精神,“你怎么惹他生气了?” 袁成礼见她如此高兴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怨我这么久以来一点夫人的消息都不给他,让他白白担心这么久。”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难得有些内疚的说道:“那,要不我帮你劝劝他吧?” “不用了,”袁诚礼说道,“属下做错了事的确该罚,再说能保护夫人也是属下的荣幸。” 苏小梨咧嘴干笑了两声,以袁诚礼的本事,每天跟着她混的确有些屈才了。正想说什么,就见袁景泰满脸灿烂的走了过来,似乎是刚练完兵,额头上都是汗水,他伸手就想去抱苏小梨,却被她躲开,皱了皱眉头,有些嫌恶的说道:“臭死了,别碰我。” 袁景泰的脸颊明显的抽了抽,“你是哪门子的女人,我辛苦这么久你不过来慰问一下也就算了,还嫌我臭不让我碰!” “真的很臭,我实话实说而已。” 袁景泰的眉毛一挑,大步上前想去抓她,苏小梨撒腿就跑,可还是不及他的脚力,躲躲闪闪跑了好一阵过后被袁景泰毫不费力的抓住紧紧抱在怀里,“来仔细闻闻,看到底臭不臭。” “臭死了!”她捏着鼻子道。 袁景泰一把抓住她捏着鼻子的手,说道:“那就熏死你。” 袁成礼脸上有些无奈,将军的成熟稳重到了夫人面前就什么都不剩了,这时,他看见彭傲走了过来,彭傲扫了眼那两人,轻轻一笑,对袁成礼道:“昨天我还奇怪你带个什么人来呢,神神秘秘的。” 袁成礼一笑,“彭参军找将军有事?” “没错,”彭傲道:“昭楚派来使者,要见将军。” 梨面妆 第二卷 第二章 章节字数:2109 更新时间:11-04-02 20:28 “昭楚的使者?”袁景泰一笑:“我倒要看看祁棠危想要玩什么花样。”说着,便径直往大营走去。彭傲也跟了上去,苏小梨看了一眼,便去撩拨停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的小桃花。 他们进去没过多久,就见到一个身着昭楚军装的人被抬了出来,浑身都是血,似乎已经断了气。苏小梨逗弄着小桃花的手停了一下,转头看了过去。手上突然传来一阵痛把她的注意力引了回来。 她看着小桃花,脸上带着愠怒,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理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可小桃花却是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倒显得她斤斤计较,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了。 苏小梨看见彭傲走了出来,连忙上去问道:“彭参军,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昭楚的使者给杀了?” 彭将军脸上有些难看:“昭楚的使者态度倨傲,居然拿着镇守鹳榆的韦德将军的人头来跟我们谈议和的事。将军一生气就……”他突然放低声音对苏小梨说道:“将军正发脾气呢,夫人别去招惹。” “哦。”她应了一声,彭傲去处理昭楚使者的尸体,苏小梨顿了顿,还是走进大营。 她见袁景泰坐在那里,周身散发的暴怒的气势让人不敢接近,弄得营帐里一片低气压,守在里面的几个士兵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苏小梨走了过去,袁景泰听见脚步声猛的回头,一看见她,目光顿了一下,微微低下头,没让她看见他眼中的暴戾。他挥了挥手,让营帐里的士兵退了下去。 “袁景泰,小桃花咬我。”她轻声说道。 袁景泰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咬哪了?” 她把手伸了过去,袁景泰翻来覆去端详了一下,一把拍开她的手,说道:“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苏小梨摸了摸自己被打痛的手背,说道:“没有外伤,但是有内伤。” 袁景泰原本紧绷着得脸不由自主的松了松,唇角有了一丝笑意,“什么内伤,说给我听听。” “你看,我养它那么久,给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它还咬我,我多伤心。所以受内伤了。” “哦?”好看的剑眉往上一跳,他伸手把苏小梨拉到怀里,拇指点了点她的下唇,“我也养你这么久,给你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你还经常咬我,我也伤心。” “没事。”苏小梨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都习惯了,没关系。” 袁景泰强忍住想要揍她的冲动,咬着牙看着她:“照你这么说,我就是活该。” 苏小梨看着袁景泰狰狞的脸,最后还是高估了他的容忍力,不知死活的点了点头,头上立刻就招来袁景泰狠狠一敲,“我看你是皮痒了。” 苏小梨捂着自己的脑门,把头靠在袁景泰的胸口,安静了一会,说道:“我有点想玉儿了,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袁景泰拿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说道:“在军营太无聊了吗?要不然,我让诚礼去买两个女奴回来陪你解闷?” “不用,”她笑了笑说道,“也不是闷,就是突然想到她跟慕琮大哥,要是她们还在这里就好了。” 房间里突然好久没有声音,苏小梨慢慢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抬起头来打量着袁景泰的脸色,却见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想着什么,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说道:“管恪亲王叫在下,管澹台继宗叫狗子,管令狐羽叫慕琮大哥,对别人都这么亲近,唯独叫我的时候连名带姓?” 苏小梨看着他,抿唇一笑,靠在他肩上,“袁景泰,我饿了。” 袁景泰把她又拉了起来,瞪着他说道,“别想就这么蒙混过去。” 苏小梨一笑:“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呢?” “夫君?相公?”他一挑眉毛笑道。 苏小梨补充道:“也可以叫京珧?” 见他点了点头,她纤细的眉毛舒展开,笑的格外甜的说道:“我偏不!” 袁景泰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下来,“你是故意想气我?” 苏小梨捧着他的脸,说道:“对啊。” 袁景泰放在她背上的手陡然托住她的头,把她大力的往前一带,重重的吻住他。苏小梨没有丝毫的反抗,任由他抱着,虽然他刚才的动作挺大,但此时吻的却十分温柔细致,细细的描绘她的唇形,品尝她的味道。分开的时候,他见苏小梨被吻的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苏小梨靠在他胸口,过了一会,开口道:“袁景泰。” “嗯?”他轻声应了一声,轻声笑了一声,狠狠的捏了捏她的脸,“你还就死活不肯改口了。” 苏小梨一笑,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因为没人会这么叫你啊。”袁景泰的目光一闪,双眸像是被点亮一般,带着笑意看着她。 这时,外面的彭傲的声音响起:“将军,鹳榆的守军参领求见。” 袁景泰放开苏小梨,苏小梨立刻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袁景泰斜着眼睛看了看她说道:“让他进来。” 苏小梨看了看他,转身便想往外走,被袁景泰拉住她:“去哪?” “我出去玩啊,他找你有重要的事谈,会很闷。”她浅笑着说道。 袁景泰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小梨已经挣开他的手走了出去。袁景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沉了下来,这些天只要一有人找他商谈军中事务,苏小梨就会找借口离开,表情上虽然与以前别无二致,但事情发生过不可能当做没发生,现在这种状况,两人之间像是横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但确确实实存在的屏障一般。 梨面妆 第二卷 第三章 章节字数:2795 更新时间:11-04-03 23:22 袁景泰跟鹳榆的参军没谈多久,便走了出来,神情严肃的整合队伍。苏小梨听见响动走了出来,一看就知道他又要出战。站在那里看了一会,袁景泰回头看见她,走过来,却是对袁诚礼说道:“等我攻下双溪台,你便带着夫人过来汇合。” 袁诚礼一拱手:“将军尽管放心,属下会拼死保护夫人周全。” 袁景泰伸手一摸苏小梨的头,转身跳上马。苏小梨往后退了退,让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将士从她面前走过。 双溪台被攻下的消息在半月后传来,袁诚礼一闻得消息,便带着剩下守营的五万人马北上,没想到走到一半的时候却昭楚的十万人马拦截在襄汾河渡口上。 对方的人数比桓燕多,且地理上占据上风,若是强攻,恐怕讨不到便宜去,若是撤退,昭楚的人一定会追上来,到时候地势平担,更方便昭楚军得攻击,恐怕会更加危险。 袁诚礼听着看着眼前的场景,再回头看看逗弄着小桃花的苏小梨,走过来,说道:“夫人,属下会带人强攻,到时让左鑫带你突围。” 苏小梨摸了摸小桃花的头,说道:“对方是祁棠危的人吗?” “是,”袁诚礼点了点头,“他们的防守太严密,消息送不出去,无法搬救兵。等属下与昭楚军开战的时候,夫人换上普通士兵的衣服跟着左鑫混出去。” 苏小梨笑了笑,转头看向袁诚礼:“祁棠危的话,没那么容易上当。”祁棠危这么危险的人,袁诚礼能想到,他怎么可能想不到? 袁诚礼的眉头紧紧皱着,握着双拳:“不管如何都得试试,等将军的人发现异状,对方早已攻过来了,将军根本来不及过来救援。” 苏小梨托着腮看着他,突然一笑,说道:“别那么严肃啊,看的我都会紧张的,你总这么皱着眉会长皱纹的。” “夫人。”袁诚礼有些无力的叫了他一声,“这个时候就不要开属下的玩笑了。” “哦。”苏小梨收起笑容,“那就强攻吧。” “是,夫人。”袁诚礼应了一声,刚想走便听见苏小梨恍如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不过以祁棠危的性子,应该不会单单仗着人多就安安静静的堵在渡口,让我们无法上岸。” 袁诚礼回过头来看她,苏小梨一笑,说道:“他肯定会引兵略微后退,等我们一半渡河,一半未渡,倒是再用精锐骑兵冲杀,我们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凄惨……” 袁诚礼的眸色慢慢沉了下来,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照夫人这么说,我们这次不是非死不可了?” 苏小梨沉默了一会,说道:“那道也未必。祁棠危虽然聪明,但是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就跟我一样。”她笑着指了指自己。袁诚礼一时无语凝噎:“夫人……”这个时候还不忘顺道夸夸自己吗? 他叹了口气:“夫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袁诚礼无奈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他心性高傲,肯定觉得自己此番的行动万无一失,不会阵前监督,也不会跟下面的人解释为什么撤退,所以往后撤军的时候,难免人心涣散,心中产生疑虑。到时你可以率兵乘势抢渡襄汾河,展开攻击,并让人在昭楚军阵后大喊‘昭楚军败’,他们原本就人心涣散,到时他们乱了阵脚,就可以轻易攻下。” 袁诚礼越听,眉宇间越舒展,最后对苏小梨一拱手,说道:“夫人请静候属下等的佳音。” 襄汾河上开战的时候,祁棠危正在营中与柏旭下棋,柏旭本是这次的主帅,可这次对方只有五万人马,且处于弱势,更何况有这个昭楚人人钦佩的鬼才祁棠危坐镇,柏旭根本没把那五万人当回事。 当手下的士兵慌慌张张的来报说襄汾河上防线被冲溃的时候,柏旭竟好一会没回过神来,醒悟过来的柏旭猛然站了起来,大步冲了出去,留下祁棠危和一局没有下完的棋。 祁棠危也走出营帐,居高临下的看着襄汾河被冲溃的防线,脸上竟有一丝笑容:“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嘴上这么说,可眼中却闪着异常明亮的光泽,双眸中滋生的某种情绪却越来越坚定。 袁诚礼一抢渡过河,并没有恋战,带着苏小梨立刻往双溪台赶。若不是因为祁棠危太过骄傲的心理,恐怕这场仗并不会这么容易打,等祁棠危反应过来开始补救的时候他们就会真正陷入苦战。 果然,刚跑出十几里路,对方的主帅柏旭便率军追了上来,袁诚礼带着人一路急敢,终于在内丘坞遇见前来接应的袁景泰,袁景泰的人与柏旭的人当即在内丘坞开战。 袁诚礼把苏小梨送到双溪台,这才松了口气,一下马,他就无比佩服的对苏小梨道:“夫人的‘女中诸葛’的称呼果然不是白叫的,属下心服口服。” 苏小梨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说道:“胡说什么呀。”她不过是唱多了戏,看多了戏文,偷了古人智慧的结晶而已。 正说着,就见袁景泰风风火火的赶来,苏小梨脸上顿时展开笑意,迎了上去拉着他的手,“这么快就打赢了?” 袁景泰瞥了她一眼:“什么打赢了?柏旭那狗东西看情况不对又撤兵了。”他嘴里说着,已经抱起苏小梨,“怕不怕?” 苏小梨一笑,说道:“怕。” 袁景泰目光闪了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转而对袁诚礼说道:“诚礼,这次做的很好。” 袁诚礼看了看苏小梨,刚张嘴想说什么,就被苏小梨打断道:“袁景泰,我好累。” “我带你去休息。”他说着,便打横抱起苏小梨往里面走。 袁诚礼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苏小梨好像并不想袁景泰知道这次他们能安全逃脱的功劳是她的。 苏小梨一觉醒来,看见袁景泰坐在案前,正处理军务,她也不起来,睁着眼睛看着他,知道袁景泰似乎有些累了,放下笔转过头来的时候,便看见苏小梨瞪大眼睛正看着他。 他一笑,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睡不着了?” “嗯。”她点了点头。 他伸手挑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手中把玩,“小娘们。”他轻声的叫道,听见苏小梨应了一声后,他又道:“我在想……要不还是送你回京城吧,女人毕竟不适合战场。” 闻言,苏小梨抿着唇,沉默了一会,慢慢坐了起来,看着他道:“把我一个人放在京城,你长年呆在外面,你就不怕我跟别人跑了?” “你敢!”袁景泰眉毛顿时一竖,手上不自觉的一用力,拉扯到苏小梨的头发,见她皱了皱眉头,他连忙松手,托着她的头,瞪着她道:“你要是敢,我非杀了那野男人不可。” “你才野男人呢!”苏小梨也瞪她。 “我用八抬大轿把你抬进我家门,我怎么就是野男人了?”他重重的捏了捏苏小梨的脸。 苏小梨轻轻哼了一声,“反正你要是送我回去,我就跟别人跑!” “跟恪亲王?”袁景泰的牙磨的咯吱咯吱的响。 苏小梨轻轻叹了口气,“你总提醒我想起他。” “行了!”袁景泰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恪亲王的存在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偏偏又欠他人情,又不能动他,他有些挫败的把苏小梨从床上拉了起来,说道:“出去走走,别总闷在一个地方。”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四章 章节字数:2644 更新时间:11-04-04 23:21 袁景泰带着苏小梨到了离大营几里远的山上,此时春意正浓,地上到处缀满了五颜六色小小的花朵,如繁星一般。苏小梨心中暗自觉得有些不妥,犹豫了一会,才问道:“你这个时候带我出来没关系吗?” “没事,该部署的已经部署好了,我是那种因公废私的人吗?” 苏小梨噎了一下,好半天才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说道因公废私,还有谁能比他更厉害,这个人根本就是自己想一出是一出,肆意惯了,那里肯受丝毫的束缚? “我刚才听到一些奇怪的传言。”袁景泰突然转头看着她。 “什么?”她坐在草地上,顺手摘了两朵野花插在袁景泰的头上,端详了一番,顿时笑了起来:“你好可爱!” 袁景泰伸手把头上的花扯了下来,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苏小梨顿时不乐意起来,伸手把他推倒,趴在他的胸口,摘下周围的花,一朵一朵插在他的头上。 袁景泰不想扫她的兴,便由着她,轻轻伸手环着她的腰,说道:“我听到有人议论,这次能摆脱祁棠危多亏了将军夫人足智多谋。你什么时候精通兵法了,我怎么不知道,还足智多谋……”他说着忍不住笑了笑,这么个呆呆的家伙居然会被人夸足智多谋。 苏小梨看着他一脸笑意,掐着他的脖子,“你嘲笑我!” “我哪敢。”他边说边又忍不住笑,胸口震了震。 苏小梨松开手,躺在他胸口:“我戏文看多了,知道点古代大将的事迹,你不是知道的吗?” “嗯。”袁景泰伸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原本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被她这么一带也就过来,“祁棠危的目的……好像是你。” 苏小梨没有吱声,她也想不明白祁棠危为什么会来这么一手,只听见袁景泰继续道:“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抓你,绝不会因为你是昭楚的公主,难不成是想抓走你让我分心?”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让祁棠危对苏小梨上心? “也可能是祁棠危看上我了呢?”苏小梨笑眯眯的说道,话音还没多,额头上便被袁景泰重重的敲了一下:“就你这模样,老子看上你就是你的福气了,丑婆娘!” “是,让袁大将军看中,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我可高兴了!我高兴的晚上睡不着,白天醒不来呢。” “知道就好。”袁景泰说道,抱着她坐了起来,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真的不回京城吗?” 苏小梨抬头看着他:“你在害怕我会被祁棠危抓走吗?” “害怕个屁,想从我手里把人带走,想都不用想!”袁景泰的眉毛轻轻一扬。 “只不过……”他垂下眼睛来看着她,“这里到底不必京城安逸,这里局势危险,跟在我身边少不了要吃苦受罪。” 苏小梨听到这里,突然满脸的不甘:“你当初硬把我捆在身边的时候怎么不担心我吃亏受罪?非不让我走,连出去都不行,让一群尾巴早也跟着,晚也跟着,一步都不肯离开,看犯人也没那么严啊,你凭什么这么做!” 袁景泰静静的看着怀中的人突然炸毛的人,说到激动处还忍不住扯着他的衣服又撕又咬,坏脾气的掐着他的脖子,没有一丝外人面前的安静怡然模样的痕迹。他任由她发完脾气,完全没有丝毫歉疚的说道,语气硬巴巴的说道:“我当初要是不把你捆在身边,你会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不会!”苏小梨想都不想的回答。 “我就知道!”袁景泰哼了一声,那个时候的苏小梨当真是一个正眼都不给他,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恪亲王,他要是不硬把她留下来,人现在还能是他的吗?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唇角上扬的弧度坚毅完美,“来给我说说,什么时候爱上老子的?回答的好有奖励。” “什么奖励?”苏小梨侧着眼睛看她。 “等你说的让我满意了,不就知道是什么了吗?” “我要看是什么奖励才说,要是那奖励是你的香吻,我就不要了,你真好看,花花~”她说着摸了摸袁景泰的头,顺道给他取了个小明。他的头上被她插满了野花,跟个小花坛似的说出出的怪异。 袁景泰这才想起她的杰作,伸手把头上的那些花花早早揪了下来,扔在一边:“少跟我废话,说!” 苏小梨想了想,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苦着脸说道:“不记得了哎,”她扫了眼脸上不好的袁景泰,说道:“是不是说不出来就没有奖励了?” 袁景泰叹了口气,重重拧了拧她的鼻子,抓住她的手,苏小梨就感觉手上上凉了一下,手腕上便多了一个链子。苏小梨收回手,端详了一下,很精致的红翡翠滴珠链子,色泽通透,做工精细。 “虽然没有胭脂梨好,但也还算入得了眼。” 苏小梨干净透彻的双眸中光泽越发柔和下来,不由一笑,说道:“比胭脂梨差远了,所以以后还要送好多东西才能相抵。” “好啊。”袁景泰满口答应,说着,顺手把刚编的一个花环套在苏小梨头上,说道:“回去吧。” 袁景泰把她放在马前,慢慢的踱了回去。他当然不会一直这么悠闲,事实上可能就连刚才那么一点点空闲都是他硬挤出来的。苏小梨跟着他一走进大营,就看见几个将领立在里面等他。 “将军,冯将军那边有异变。”彭傲说道。 苏小梨见状,慢慢转头想要离开,手却被袁景泰拉住,他头都不抬的说道:“就坐在这里别出去乱跑。” 苏小梨稍稍有些意外,却很快反应过来,稍稍挣开他的手,说道:“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说着垂下眼睛不看他,脸上的确有些疲态,袁景泰只好松手,道:“既然如此就回去好好休息。” 袁景泰很晚才回来,一进营帐,就看见苏小梨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毛笔,一张临了一半的字帖被压在胳膊下,脸上还有一团墨渍,她的衣衫有些乱,显然是因为刚才在山上时趴在他身上压出来的褶子,头发上还粘着一朵花,睡得跟只偷懒的猫一般无二,袁景泰的喉咙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低低的笑声。 他动作轻柔的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让人打了盆水送了进来,尽量轻柔的用巾帕擦去苏小梨脸上的墨汁,一张灰溜溜的小脸才慢慢恢复原来的模样。 袁景泰脱下外衣,睡在她身边。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的体温,她自动自发的靠了过来,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他的胸口。袁景泰心头一软,慢慢侧过身来面对着她。 长长的睫毛如蝴蝶一般一颤一颤,耳边是她轻微的呼吸声,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看上去单纯美好。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也知道把心事牢牢的藏起,不让人知道。 他看的出她有多排斥面对他跟别人商谈军务的场面,应该说对被人怀疑的那种感觉深恶痛绝,所以不愿再让自己有任何陷入被怀疑的境况中去。在她心里,他已经不值得被依靠了吧。 梨面妆 书本网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苏小梨早上迷迷糊糊的被袁景泰叫了起来,看了他一眼,纤细的秀眉拧到一起,眼睛一闭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坐在马上,靠在袁景泰的怀中。袁景泰的队伍向来军容严肃,行军途中没有任何杂响声,甚至队伍的后面也不会扬起黄沙,只听见整齐划一的步履。 “我们去跟冯仪生的人汇合。”她还没开口问,袁景泰便先告诉她。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说着,便乖乖的靠在袁景泰的胸膛上,什么都不问。 不过一会,前面探路的士兵骑马奔了过来,对袁景泰说道:“将军,前往有昭楚的伏兵。” 袁景泰一收缰绳,止住了马,问道:“人数大概是多少?” “大约十万左右,对方主帅是赵远魁。” 袁景泰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苏小梨也正看着他,他不由一笑,伸手把苏小梨拎道袁诚礼的马上,说道:“你只管负责保护夫人,不准出一点差池。” “彭傲,带你的人继续往前, 其余人跟我来。”说着便调转马头,绕道而上。 袁诚礼带着苏小梨远离战圈,身后跟着另外几个将士,拈了条无人的小径走了上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山下便响起厮杀声。袁诚礼等几个人的马不安的立了起来,连忙各自安抚自己的坐骑。 “什么人?”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袁诚礼和身后的眼神交流了一番,默契的跳下马,找了个隐蔽些的地方。对方有二三十人,他们走过来后见停在原地的几匹马,对为首的一个人道:“是桓燕的人。” “四处搜搜。”为首的那人命令道。 “是!”那二三十个人立刻散了开来。 袁诚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的行动,一只手护住苏小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刀柄,蓄势待发的模样,为首的那人看了看马匹,又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居然慢慢向他们走了过来。 袁诚礼的目光凌厉起来,在那个昭楚人离他们还有三五步的时候,苏小梨突然拉住想要动手的袁诚礼,袁诚礼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却见苏小梨的目光有些怪异。他转头看向那个昭楚人,有些面熟,再自己一看,立刻明白了苏小梨突如其来的举动——对方居然是澹台继宗。 这些动静也把澹台继宗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看了眼长的密密匝匝的草,目光中闪过莫名的情绪,突然说道:“人已经跑了,我们走吧。” 他们离开后,袁诚礼便低着苏小梨继续往前走,天色渐晚,苏小梨看见上空盘旋的小桃花,一伸手让它落了下来,熟练的从它的爪子上拿下信笺。 “将军已经突破重围了是吗?”袁诚礼了然的猜测道,得到苏小梨肯定的回答,他又道:“那我们赶紧去跟将军汇合。”说着便加快速度赶路。 袁景泰的人已经停下休整,苏小梨见袁景泰的手上绑着绷带,便问道:“受伤了?” “皮肉伤而已。”他不在意的说道,伸手把苏小梨拉到身边来,重重的在她头上揉了揉,说道:“丑婆娘,累了吧。” 苏小梨也有样学样的揉了揉他的头,说道:“我不累,花花。” “什么花花。”袁景泰满脸荒唐的说道,语调中带了些笑意。 “给你取的昵称啊,你不是嫌弃我叫你叫的不够亲切吗?花花多少,朗朗上口,我长的丑,你是倾国倾城,貌美如花,漂亮的花花。” 袁景泰有些哀切的哼了一声,额头上的青筋挑了挑,抬头看看周围的人是否能听见,压低声音对她道:“叫别人听见了,你让我脸往哪搁?” “你不喜欢?那叫大花?”见袁景泰瞪她,她又笑道:“二花也成啊。” 袁景泰伸手拦过她的腰,在她屁股上重重落了一巴掌:“我看你就是欠揍。” 苏小梨撇了撇嘴,目光闪了闪,突然垂下眼睛,说道:“我刚才在山上遇见昭楚人了。” 袁景泰愣了一下,问道:“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看了袁景泰一眼,小声说道:“是枸子。” 袁景泰沉默了一会,伸手抱起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苏小梨环住他的脖子,小声道:“他怎么又回去了呢,澹台敏云对他又不好。” “他也有他的事要做。”袁景泰轻声说道,抱着苏小梨的手收紧了一些,说道:“闭会儿眼吧,等会还要赶路。” 队伍又走了三天,才与冯仪生的人汇合,在云鹤城是一番恶斗,夺下云鹤城,这才总算能让袁景泰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将士停下来好好休整。 苏小梨听见推门声,连忙迎了上去,“回来了?”一靠近他便闻到他身上有些酒味,伸手扶住他,袁景泰不由笑道:“扶什么?我又没喝醉。” 苏小梨不理会他,把他扶到床边,让他坐下,伸手便去解他的衣服,袁景泰握住她的手,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说道:“想趁我喝多了就对我不轨?” “对啊,不行吗?” 袁景泰笑了笑,松开手,闭上眼睛靠在床边休息,苏小梨褪下他的衣服,结实强壮的身体,一丝赘肉都没有,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让人移不开眼睛,苏小梨一抬头便看见袁景泰微微睁开眼,眸子里闪着促狭的光芒。 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打仗哪有人不受伤的,虽然他身上没有致命伤,但小伤也不少,有些旧伤早已结了痂,旧伤上又纵横交错了一些新伤。 苏小梨小心翼翼的帮他处理伤口,似乎生怕弄疼了他。 袁景泰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的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呼吸也有些重。苏小梨似乎察觉到异样,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被他眼中沉沉的欲望灼了一下,又连忙低下头当做没看见。 他突然坐了起来,向前倾,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缓缓向下,在她脖颈间亲吻着。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换好,袁景泰显得有些激动,苏小梨刚来的及攀住他的肩膀,人便已经被他按倒在床上,隔着衣服便开始探索她的身体。 他吻住她微微开启的唇,那种甜美的习气让他忍不住动作有些粗鲁起来,猛的撕开她的衣服,大掌抓住她纤细的身体,感觉到她似乎颤抖了一下,动作不由又轻柔了下来。 他一只手疼惜的轻轻抚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头,细细的品尝她的美好,看着她的目光渐渐,眼中水光盈盈,显得有些无助。他的手慢慢来到她的胸口,挑弄她敏感的地方。 身下的人呼吸蓦然急促起来,喉咙里只发出轻微的,短促的声响,似乎在拼命压制。他有些不满,放开她的唇,亲吻着她线条优美的脖颈,白皙细腻的皮肤,完美无瑕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加重了些力道,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痕迹。 他的吻如火焰一般,慢慢的向下蔓延,在她隆起的胸脯上来回巡逻,细细的啃咬,最后含住她的琐碎,轻轻的吸吮,啃咬,她已经快要崩溃的神经。 “啊……”苏小梨发出一声如小动物呜咽一般的呻吟,全身都酥麻起来。 袁景泰的瞳孔缩了缩,手掌贴着她幼滑的皮肤,上下游走,对她的身体早已了若指掌,他更加卖力的挑弄着她的敏感处。耳边传来她断断续续似乎被逼无奈,带着哭腔的呜咽。 他感觉到小腹一道热流在冲撞着,想要狠狠侵犯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疯狂的吻着她,探索着她的身体,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有些重。 “疼……” 他的身体一僵,忽然撑起自己的身体,自上而下的看着她,苏小梨的脸颊泛着红晕,目光盈盈动人的看着他,真想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占有她,他闭了闭眼睛。苏小梨看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却似乎在拼命压抑自己,正有些奇怪,就见他已经睁开眼睛,目光中的稍稍退却。 他俯下身来,在苏小梨额头上吻了一下,便拉过被子,把她严严实实的盖住,批了件衣服就往外面走去。 苏小梨坐起身来,被子稍稍滑落下来,露出身上情事的痕迹,一双伶俐的双眸中闪烁着莫名的期许。袁景泰很快又回来了,头发湿了,还滴着水,他一靠近苏小梨,苏小梨便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苏小梨想起这院子里有一口井,井水就是这么冰凉。 他钻进被子里,躺在她身旁,伸手揽住她的腰,在她眉心吻了一下,说道:“睡吧。”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六章 章节字数:3492 更新时间:11-04-06 21:34 他闭上眼睛,没过一会,便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附到他的胸口,他睁开眼睛,看见苏小梨趴在他的胸膛上看着他,便伸手摸着她的脸:“还不困?” “嗯。”她应了一声,还是看着他,虽然目光淡淡的,但总让人有种能看透心事的感觉,他连忙说道:“我……今天太累了。” “哦。”嘴上说着,但一双微微上翘的眼睛肿明显闪着不信的神色。 “我……快睡觉!”袁景泰有些恼羞成怒冲她凶道。却不料苏小梨却突然撑起身体往前吻住他,袁景泰的呼吸乱了一下,原本就是强把那种欲|念压了下去,苏小梨这么做无异于又给他点了一把火。 他忽然翻了起来,把苏小梨压在身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乖,别闹了,休息吧。”他的嗓音,沙哑的吓人。 苏小梨见他似乎很难受的模样,便不再惹他。自她追着他来了军营后,袁景泰就一直很奇怪,晚上与她同塌而眠的时候总觉得他刻意保持着距离,原本苏小梨也放在心上,可他今天的举动越让她觉得奇怪。袁景泰从来不是那种会压抑自己情绪的人,除非是他不想,不愿。 这晚过后,袁景泰更是三天两头的借口军中有事,留在军中休息不回来。 “将军怕夫人闷,已经让属下通知小九子往这边赶。”袁诚礼站在苏小梨身边说道,见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停了下来。院子中一片安详,春意融融,小桃花跟着将军去军营练军了,院子里除了他和苏小梨,还有几个留下来看守院子的将士和几个刚买来的下人。 “你们将军……”她忽然开口,抬起眸子看向他,“是不是最近看上别的姑娘了?” “?!”袁诚礼怔了一下,立马说道:“绝对没有这回事,夫人,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心知肚明,更何况,军营原本就不准女子出入,您是以随军夫人的名义跟在将军左右,军营里哪里还会有别的女子?” 苏小梨看着他急于辩解的样子,眼中流露出笑意:“怎么没有,不是有军妓吗?” 袁诚礼被噎了许久才闷闷的说道:“将军从来不碰那种女人。” 见他的样子有些窘迫,苏小梨一笑,说道:“行了,我跟你开玩笑呢。”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人说道:“将军回来了。” 苏小梨抬头看过去,袁景泰迈着阔步走了进来,往苏小梨身旁一座,把手上的佩刀随意往桌上一放:“跟诚礼聊什么呢?” 苏小梨笑着对跟在袁景泰身后走进来的下人说道:“给将军布膳。” 袁景泰抬头看见她的笑脸,不由也跟着笑了笑,说道:“要是嫌闷的话就出去走走,城里都是我们的人,很安全。” “好啊。”苏小梨笑了笑,托着腮看着他:“今天晚上军中有事吗?” 刚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的袁景泰动作滞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说道:“今晚没事。”说着拧了拧她的脸,说道:“怎么了,想我了?” “嗯。”苏小梨难得没有跟他斗嘴,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这样乖顺的反应让袁景泰怔了一下,目光一下柔和起来,轻声道:“今晚不走了。” 半夜,苏小梨被冻醒,睁开眼睛看了看,被子被她踢到一边,身边空空如也,她披了件外衣走了出来,看了看四周没有袁景泰的影子,便问守在门口的将士:“看见将军了吗?” “将军三更天的时候便出去了。” 苏小梨闻言,忙问道:“是军中有人来找他有事吗?” 被问话的那个将士看了看站在他对面的另一个,犹豫了一下,说道:“将军一个人走的,可能是有些没处理完的军务……” 苏小梨点了点头,清楚的看见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是觉得她失宠了所以同情她吧。苏小梨转身走了进去,又钻回被窝里,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袁景泰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回来,苏小梨看都不看他一眼,拿着手中的书看。袁景泰坐下来喝了口茶,发现自己被冷落,便夺过她手中的书,“换件衣服,我等会带你出去走走。” “不去。”苏小梨又从他手里把书抢了过来继续看。 “怎么了,不高兴?”他伸手抬起苏小梨的下巴,却被她轻轻躲开,“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原本就是想带你去,你都不去,我还去个什么劲?”他笑了笑,说道:“那你想去哪里?” 闻言,苏小梨慢慢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他,说道:“袁景泰。” 袁景泰见她一副严肃的模样,也板下脸,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毕恭毕敬的答道:“是!” “我要回京城!” 她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炸雷一般,让袁景泰怔了半晌才问道:“怎么好好的突然想回去?” “不喜欢你,不想看见你,不想跟你呆一起!” 袁景泰笑了笑,权当她是在乱发脾气,沉默了一会,目光里闪过莫名的情绪,开口道:“也好,京城里的确比这里安全许多,让诚礼跟你一道……”他的话却在苏小梨的瞪视中停了下来,“怎么了,今天脾气这么大?” “你管不着!”苏小梨站了起来,走回房间,把门重重的关上。袁景泰见状,挥退守在一旁的下人,跟着走了过去,推了推门,发现门被她栓了起来,放低声在门边说道:“小娘们,你发脾气也该有个理由吧?你不说出来,我就算想改也改不了啊。” 里面没有回应,袁景泰又道:“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说话好不好?” 苏小梨依旧没有回应,袁景泰劝了一会,耐心也用到尽了,声音冷了下来,说道:“把门打开!” “我让你把门打开听见没有!”他提高声音。 里面依旧没声音,他顿时有些火光,一脚踹开门,大步走到苏小梨面前,“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要谁管。”他抓着苏小梨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托着她的腰:“生什么气呢,说!” “没生气!”她偏过头去,却立刻被袁景泰掐着下巴转了回来,“糊谁呢?这模样不叫生气什么样才叫生气?” “就没生气,我还要收拾东西,你放开我!”她伸手去掰他的手,谁知他却越收越紧。苏小梨抬头斜眼瞪着他,把袁景泰瞪的又来了火,“你这娘们今天是欠揍吧!”他说着托着苏小梨狠狠的亲了一下,“算了,还是不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苏小梨的目光闪了一下,脸上的怒容似乎一下子收了起来,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落在袁景泰眼中,他又好气又好笑,在她腰上重重掐了一下,说道:“就生气这个呢?”他突然把苏小梨高高的抱了起来,苏小梨下意识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要走不是你说道吗?”他好笑的看着她。 “我就是要走!”她伸手一巴掌打开袁景泰的手,说道:“不留在这里碍你的眼!” “我什么时候说你碍眼了?” “我感觉出来的!” “你那什么破感觉?” “就是感觉出来了!” 袁景泰被她惹的哭笑不得,有些恼怒的把她拖到面前,磨着牙说道:“那我就让你好好感觉感觉老子对你怎么样!”说着便狠狠的吻住她。 这么一吻,却让袁景泰有些失控,这么久没碰她,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只嗅到她的气息便让他有些迷乱。他强逼着自己放开她,却看见苏小梨脸上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 “你不用勉强自己,既然不喜欢我了,就不用勉强做样子。”苏小梨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嗯?”袁景泰愣了一会,突然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哑然失笑,他的笑声让苏小梨有些羞恼,抬脚把他踢到一边,袁景泰被踢了下去,却倚着床继续笑,像是停了什么好笑的事,笑的停不下来。 苏小梨伸手去扯他的头发,下手毫不留情,头皮被抓的疼,袁景泰连忙握住她的手,眼中却还满是笑意,说道:“娘们果然不能总放在家里,会胡思乱想。”他抱着她亲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傻娘们,我忍的这么辛苦是因为谁啊?” “难不成还是我?”速效斜眼看他。 “不是因为你是谁!”他重重的敲了一下她的头。见她瞪了自己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原本不想说,可却反而让这娘们胡思乱想起来。 “大夫说过,你不太适合怀孩子。”见苏小梨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说道:“没关系,你要是喜欢可以去收养几个。” 苏小梨的眼睛垂了垂,靠在他的肩上:“没孩子,你岂不是要背负不孝之名了?” 袁景泰一笑:“我身上背的骂名原本就不少,多一个也无妨。” “那……”苏小梨看他,刚想说什么,却被袁景泰打断:“我有你就够了。”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唇角染上笑意:“有你就已经够让我头疼了。” —————————— 好吧,最近有点肉麻,鸡皮疙瘩了,8堪入目了,么有办法,谁让以后这两娃的感情以后还要经历坎坷捏,让肉麻再飞一会。 梨面妆 第二卷 第七章 章节字数:2091 更新时间:11-04-07 19:26 虽然不常在军中行走,苏小梨还是隐隐听到些昭楚的祁棠危要亲自来与袁景泰商谈议和一事。祁棠危这个人,嘴上说着要议和,心里未必这么想,所以这些天来的云鹤城的守备反而更加严谨了。 街上倒是一如既往的繁华,除了多了许多来回巡逻的兵将,似乎一点都未曾被外面的烽火连天影响一般,苏小梨不知不觉的便走到城门口,一眼便看见站在城楼上的袁景泰。军中的人大多是认识她的,所以她往城楼上走的时候并未受到什么阻拦。 袁景泰正与俞林说着什么,看见苏小梨走过来,脸上的严肃顿时褪去,俞林见到她,连忙一拱手,说道:“夫人来了?” 苏小梨对俞林点了点头,便看见袁景泰对她招了招手,说道:“小娘们过来,我教你使弓箭。” 袁景泰把手上护手指用的碧玉扳指拿下来,套在苏小梨的手上,把她圈在身前,抓着她的手拉开弓,苏小梨这才注意到已经到了城下的昭楚队伍,只是十几人的队伍。而袁景泰瞄准的正是这支队伍。 她转过头,想对他说什么,他却对她一笑,猛的放开手,手里的箭飞快的飞了出去,苏小梨猛地转过头来,目光追着那只箭而去。 箭稳稳当当的射中了轿子得顶部,城下的人稍微慌了一下,似乎是有人命令了什么,他们很快镇定下来,放下轿子,一个素衣青衫的人走了出来,手负在身后,给人一种超然脱俗的感觉。 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袁景泰的笑声,她看见他目光中流露着些许轻蔑,转过身,说道:“开城门,迎接昭楚的龟孙子。”说着便也转身下去了。 苏小梨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了下去,在转身看向城下,那祁棠危丝毫没有因为袁景泰这记下马威影响到,仿佛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心里居然一瞬间对他产生钦佩之意,这般淡若清风,临危不乱的气度,不是谁都能模仿的来的。 她正想着,突然看见站在城楼下的祁棠危抬起头,那么远的距离,虽然看不清,苏小梨却感觉他在看自己,看的她又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夫人,城楼上风大,我们下去吧。”身后的袁诚礼似乎也注意到了祁棠危的目光,嘴上对苏小梨说着,目光却充满警惕的看着祁棠危。 苏小梨一早就知道祁棠危是个很危险的人,若是可以,她宁愿这辈子都不跟这种人打交道。可跟在袁景泰身边,这样的想法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走了下去,看见祁棠危已经进了城门,袁景泰脸上笑着,目光中却满是寒意的应对他。祁棠危的目光遥遥的看了过来,说道:“祁某与将军夫人真是许久未见了。” 袁景泰闻言,转过头来看见苏小梨,说道:“还不过来见过祁大人?” 苏小梨走了过去,对祁棠危福了福,便站在袁景泰身后,祁棠危笑道:“算起来,我与袁夫人也算是旧识,几年未见,袁夫人也与我生分了许多。” 袁景泰的目光似有些冷,揽着苏小梨的腰笑道:“祁大人今日来不单是为了叙旧吧?”他一笑,说道:“里面请吧。” 苏小梨知道他们是去商谈议和之事,不想参合,便对袁景泰道:“我想去城里走走。” 袁景泰的神色变了变,扫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同意道:“好,去吧。”说完又对袁诚礼道:“看好夫人。” 苏小梨对祁棠危点了点头才离开,街上到处是巡逻的兵,苏小梨找了个茶馆坐了一会,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忽然转过头来问袁诚礼道:“这里哪里有医馆?” “夫人哪里不舒服吗?”袁诚礼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苏小梨又转过头去,袁景泰给她找的大夫一定是最好的大夫了吧,京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说她不能生孩子,她还指望一个这么偏僻的城里能有什么高人? 几乎在茶馆坐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的时候,她透过窗子看见袁景泰正走了过来,走进了这家茶馆,走上楼来径直在她身边坐下,“今天真是好兴致啊,在外面逛了一整天。” 袁景泰点了几盘小吃和两杯清茶,苏小梨伸手拿了一个,说道:“不是你说的整天呆在屋里不好吗?” 袁景泰笑了笑:“今天见到你的旧识感觉如何?” 苏小梨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祁棠危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像他这般风度,世上少有。” “倒是很少听你这么夸赞一个人啊。” 听出他语气中酸酸的味道,苏小梨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说道:“乖,你也是个好孩子。” 袁景泰顿时脸黑了下来,瞪了一眼站在他身边面露笑意的袁诚礼,又说道:“我所说的你的旧识,不是祁棠危,而是祁棠危身边那个人。” “谁?”苏小梨奇怪道,她只看见祁棠危便走了,根本没去留心他身边的什么人。 “祁棠危身边的那个军装女子,伍妤心,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玉儿。” 苏小梨猛的抬起头看向他,只见袁景泰轻蔑的一笑:“伍大人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投奔他国,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苏小梨微微垂下眼睛,玉儿到底还是不肯放弃报仇,又回到祁棠危身边,还是想对袁景泰不利吧。她抬头看了眼正品着清茶的袁景泰,突然有些愧疚,若不是因为她,他怎么会做这种无异于放虎归山给自己留下后患的事。 袁景泰看见她的眼神,不由一笑,说道:“我说过,凭她,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八章 章节字数:2065 更新时间:11-04-09 23:56 再见到玉儿已经是两天过后,苏小梨没有刻意的去找她,她却已经自己找来了。许久没见,再见到却已经彼此都换了个身份。玉儿毕竟曾经刺杀过袁景泰,虽然祁棠危和袁景泰双方都彼此心知肚明,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所以玉儿只是穿着昭楚普通兵将的服饰混在其中。 “许久不见。”玉儿先开口说道,那熟悉的妖娆妩媚的笑,是那笨重的衣装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苏小梨的目光中闪过些什么,也对其笑道:“怎么不见慕琮大哥。” 玉儿的目光似有躲闪,再看向她的时候已经掩住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伤感,形状姣好的唇轻轻一弯,说道:“我们不说这个,小梨,你过得好吗?” 苏小梨下意识的便去摸了摸腰上佩戴的蓝田玉制成的麒麟状配饰,那是袁景泰信送给她的,嘴角一勾,眼中绽开软和的光芒,说道:“我很好。” “可……”玉儿稍稍迟疑,说道:“那些日子,难为你了。” 苏小梨稍加思考便知道她所谓的‘那些日子’指的是什么时候,她微微偏过脸,说道:“这还要多谢祁大人。”她抬起头看着玉儿,“你现在跟着祁棠危了吗?” 玉儿微微点了点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苏小梨见状,淡笑着说道:“说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玉儿抿了抿唇,这才开口道:“小梨,他那么冤枉你,委屈你,你还是愿意跟着他吗?你以前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苏小梨笑了笑,说道:“总会有一些例外的。” 玉儿稍有些忡怔,许久才讷讷的说道:“想不到你对他用情已经如此之深,我还当你是那个任何事都牵绊不住的冷情冷心的丫头。”她说着,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苏小梨却只是眉角轻轻上扬,“你再三劝我离开他,是因为你还是想对他动手是吗?”她笑了笑,“你还是顾忌着我,不想看我伤心难过是吗?” 被说中了心事,玉儿一时哑口无言,只见苏小梨一笑,说道:“谢谢你还想着我,那说明我们曾经交心的那段时间并不是过眼烟云。只是……”她脸上的笑慢慢褪去,漠然的双目让人觉得无法亲近,“你要伤他,那我们以后就只会是敌人。” 玉儿看着她,过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还真是变了,变了许多。以前的你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现在倒也知道要争要抢了。我很喜欢你以前的模样,不过现在这样才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有些相像,倒是多了些人情味。是那个袁景泰让你变的吗?要是那样的话,我倒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她顿了顿,看着苏小梨,说道:“今日是我们姐妹两个久别重逢,就算日后会成敌人,那也等日后再说吧,今日不谈那些糟心的话,就聊聊旧情吧。” 晚上,袁景泰回来便看见苏小梨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倚在床上,手里拿了本书,但似乎并没有心情看,只是用手随意拨了两下。袁景泰把脱下的外袍递给房间里伺候的下人,走了过来,双手撑在她两侧,看着她道:“怎么了?听说伍妤心找你聊天来了,你不是经常玉儿长玉儿短的吗?这么想她,能见到她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一点都不开心。”她皱了皱眉头说道。 “怎么了?她欺负你了?要是那样,我去给你讨回来。”他说着捏了捏她的脸。 苏小梨挑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是想借机给你自己报仇吧?” “啧,你这娘们还真越来越聪明了,这也被你看出来了。”袁景泰配合着她,故意夸张的说道,“她对我下毒,我总要给自己讨回些公道来吧?”他故作苦楚的说道。 苏小梨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看着他,说道:“袁景泰,你日后行事不用总顾忌着我。” 袁景泰并没有马上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中多了许多她从未见过的情愫,隔了一会,苏小梨见他久久没什么反应,便想把手收回来,袁景泰却现已住抓住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他闭着眼,唇上染上笑意,如叹气一般的说道:“真好,你也知道把我放在别人前面了。” 苏小梨脸红了红,小声嘀咕道:“说的好像我以前多没心没肺似的。” “你以为不是吗?”袁景泰笑骂道,俯下身来重重亲了她一下,抵着她的头,轻声说道:“听说展坪坞有许多温汤,等日后大军打到那里,我带你去看看。” “我看过的,”苏小梨顿时一脸自豪的说道:“我不仅看过,我还泡过哦。” “是吗?”袁景泰突然一笑,“本将军怎么从来不知道苏家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居然还这么卓知远见?” 苏小梨笑了笑,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却稍稍一变,低下头来:“袁景泰。” “嗯?” “祁棠危不是已经来议和了吗?为什么还要打?” 袁景泰原本在拨弄她的头发,听见她的话,手头一停,对她一笑:“你以为祁棠危他真是来议和的?自开战以来,昭楚桓燕互相之间不知提过多少次要议和,可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说是议和,却都是在探听对方现况如何。” “那里还让他进来?”苏小梨诧异道。 “他以议和的名义而来,若是不让他进来,岂不是显得我桓燕小器?”袁景泰哼了一声,“更何况,我还怕了他不成?” 梨面妆by烟锁秦楼(第二卷9) 果然如袁景泰说说,与祁棠危的和议并没有谈成。祁棠危的人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战事却还一如既往的进行着。苏小梨被袁景泰牢牢的护在后方,所以也没有机会见识到所谓的战争的残酷,只有偶尔看见受伤的兵将时心里有些许的不舒服的感觉。 她跟袁景泰看上去和以前一般,可她每次已经感觉出袁景泰对她的渴望,却每次都生生压下去。 这天,袁景泰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浓浓的醉意,袁景泰生性警惕且多疑,很少会让自己神志不清让人有偷袭的机会,今天会让自己醉让苏小梨多少有些意外。扶着袁景泰回来的彭傲抓了抓头,有些歉意的看着她,说道:“将军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末将等拦不住。” 苏小梨点了点头,上前扶住袁景泰,对彭傲说:“有劳彭将军了。”彭傲连忙摆摆手,说道,“末将分内之事。”对于这个平时波澜不惊看不出情绪的将军夫人,军中许多人对其惧怕不已,这可是除了名的软刀子,更何况这软刀子的靠山更不能得罪,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她。 袁诚礼上前帮着苏小梨把袁景泰望屋里扶。打了盆水,苏小梨小心的帮袁景泰擦了擦脸。看着那张坚毅俊朗的脸,苏小梨不由微微怔忪,彭傲说他今日开心,她才不信。由于之前桓燕势头十足,昭楚再次提出议和,而桓燕的小皇帝也答应了,并定好停战半年,一切等半年之后再行定夺。 但如今的情况对桓燕十分有利,桓燕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们的暂时停战商谈的要求,一口气拿下他几座城池。可小皇帝却太过自信,想都不想便答应了昭楚的请求,对于这点,袁景泰心中一定郁闷极了。 她伸手摸了摸,不由一笑,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战,争强好胜的人呢?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愤怒,他的不甘心。幸亏他不是皇上,也无意那个位子,若真是那样,这天下还有安生的时候吗?她站起身,想把盆里的水倒掉,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抓住。 她回过头,发现袁景泰睁着眼睛看着她,目光灼灼,深邃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她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道拉扯了过去。手中的瓷盆“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外面立刻传来袁诚礼的声音:“夫人,您怎么了?” 苏小梨被袁景泰吻的透不过气,外面的袁诚礼听半天没什么声响,又叫道:“夫人?”声音中明显有些关切。 苏小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袁景泰,偏过脸慌忙说道:“没……没事……唔。” 这么暧昧的反应,无论是谁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袁诚礼沉默了一会,说道:“夫人,属下去院子口守着,您若有什么事便唤属下一声。” 苏小梨还没来得及对他的话做出回应,便被袁景泰的攻势弄的有些发怵,她稍稍退却了一下,手指紧紧扣着他结识宽广的肩膀:“袁……袁景泰……”声音中带着些怯意。 此时的袁景泰却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只知道一味的侵略,索取。根本没有在意她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这种粗暴的方式让苏小梨有些吃不消,身上的疼痛强烈的让她不能忽视。可即便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摆脱不开袁景泰的钳制。 苏小梨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抽咽起来,身体微微发抖。袁景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中有些迷茫,苏小梨伸手捧起他的脸,毫不意外的看见他的目光中强压下的欲望。她知道他很难受,便放弃了劝他,轻声说道:“没关系,你不用忍着。” 袁景泰的眼神蓦然一变,再次低下头来,苏小梨吓的连忙阖上眼睛,却没有想象中的粗暴,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袁景泰细细的吻遍她的身体,苏小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栗,那种几乎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折磨着她几乎崩溃的神经。 袁景泰太过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还了解,他在她身上的所作所为逼的她几乎哭出来却又无法抵抗他,身体里一阵一阵的热浪充斥着全身的感觉神经,让她抑制不住的发出尖细的甜腻的声音,又被剧烈的撞击撞的支离破碎。 房间里的声响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慢慢停了下来,袁景泰闭着眼睛已经睡熟。苏小梨被他习惯性的揽在怀中,苏小梨靠在熟悉的结实精壮胸膛上,不过一会,也感觉倦意袭来,很快便睡着了。 虽然喝多了酒,可袁景泰还是第二天一早就醒了,头疼的几乎裂开,宿醉的后遗症让人备受折磨,他按了按太阳穴,脑袋才稍稍清醒了一些,总算弄清今昔是何夕。一低头,猛然看见躺在他身边睡的正熟的苏小梨。 他看见她裸露在外面的肩膀上和脖子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青紫的痕迹,显然是经过激烈的。他愣了一下,伸手微微掀起被子,毫不意外的看见比肩上更多更密的吻痕。 他的大脑里有瞬间的空白,很快又醒悟过来。昨夜缠绵的情形,他多少有些残存的印象。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拧到一起,沉思了一会,走下床来,穿上衣服便出去了。 苏小梨直到中午才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全身清爽,身上还换了件干净的衣服,鼻翼间萦绕这药香味,她坐了起来,一抬头便看见袁景泰向她走来。 袁景泰伸手帮她整了整稍嫌凌乱的头发,轻声问道:“醒了?”声音比平时还要柔上三分。 梨面妆 第二卷 最爱小说*网zaXsw.cn 章节字数:2085 更新时间:11-04-10 20:16 “嗯。”苏小梨有些狐疑的应了一声,问道,“你病了吗?怎么有药的味道?” 袁景泰极淡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手依旧放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揉着。苏小梨刚想再问什么,就见一个下人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过来,袁景泰伸手接过碗便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袁景泰低头把碗里的药吹冷,递到她面前,声音柔和的像哄孩子一样说道,“乖,把这个喝了。” 苏小梨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药,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要喝药?” 袁景泰笑道,“你身子弱,我让军医开个滋养的方子,”说着,又假装凶巴巴的说道:“让你喝你就喝,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他笑着敲了敲她的额头,“乖,喝了有奖励。” 苏小梨接过药碗,抬起头来对他灿然一笑,“是什么奖励?” 袁景泰看着她有些赖皮的笑容,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腰上取下一块玉佩,系在苏小梨的腰间。 苏小梨认得这块玉佩,袁景泰一直随身带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意义。这玉一看便是上上乘之品,质地纯粹,色泽干净通透,摸在手里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玉佩上刻着苏小梨看不懂的章纹。 她撇了撇嘴,嘀咕道:“又是玉佩,我都已经有好几个了。”袁景泰狠狠掐了掐她的脸,凶神恶煞的说道:“有就不错了,还给老子挑三拣四,快点给喝了。”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把碗端道唇边,刚想喝,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好奇怪的味道,将军府里大夫配的补药不是这种味道。” “可能是……大夫不一样的原因,方子也多少会……有些出入。”袁景泰说道。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他,却觉得他的目光有些躲闪,苏小梨顿时便有些怀疑,低头看了看药,那种味道难闻的让人不堪忍受,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她把碗放了下来,声音平稳坚决的说道:“我不喝。” 袁景泰的目光闪了闪,眸色渐渐沉了下来,坐到床边,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哄道:“乖,把它喝下去。” 苏小梨抬头看着他,启唇问道:“你不要骗我,这到底是什么碗?”袁景泰沉默了一会,对着她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终究是说不出骗他她的话来:“让你……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怀孕的药。” 苏小梨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是眉头稍稍拧起,声音更加坚定的说道:“我不喝!” 袁景泰看着她,不由轻声叹了口气,他伸手摸着她的脸,说道:“我知道昨日的事,是我不好,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做。可这药,你今天是非喝不可。” 苏小梨抿了抿唇,突然挥手打落药碗,用动作来做了回答。药碗在地上摔的粉碎,灰色的液体溅在袁景泰的衣摆上,如绽开的梅花一般。袁景泰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对下人道,“照着方子,再煎一碗来。”下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袁景泰看着她,无奈的一笑,讨好似的搂住她,说道:“看你这破脾气,得改改了。”顿了顿,他又道,“这不是你能任性的事情,若是这次……你当真怀孕的话……这可不是能闹着玩的事情!” “我高兴,不用你管!”苏小梨语气有些冲的说道。 “什么话,怎么不用我管!”他的神情也严肃了下来,“如果再发生上次的事情怎么办?你倒说说我是这次,是该选大人还是选孩子?!”他有些暴躁的挥落桌子上的瓷器。 苏小梨听出他声音中的沉郁,有些难过,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语气缓和了许多,“袁景泰,玉儿说没关系的,生下一个孩子过后就没事了。” “你是信玉儿的,还是信大夫的?”他的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信玉儿的。”她想都不想的说道。玉儿那天特意提起这件事,显然她早就听说了,玉儿嘴上说不知道令狐羽的下落,可她的眼生并不是那么回事。她确定玉儿肯定知道令狐羽的下落,与其说她信玉儿的,倒不如说她信令狐羽的。 可袁景泰听见她的话却冷下脸来,坚挺锋利的剑眉拧到一起,无言的看着她。不过一会,下人便把熬好的药端了上来。她看见袁景泰再次接过药,向她走来的时候,苏小梨咬着唇,眼睛有些红。 袁景泰对着她红红的眼睛,心疼成一团。若是在平时,看到她这副摸样,不管是什么事他一定早应了她,可这件事却容不得他心软。 他一只手把苏小梨紧紧的禁锢在怀中,另一只手把药碗递到她唇边,手上微微用了些力道,强硬的让她把药喝下去。 苏小梨嘴里被灌着药,眼睛却死死的看着他,目光凉凉,无助且绝望。袁景泰心中疼成一团,却不肯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药碗喝完,他伸手帮苏小梨擦去嘴上的药。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要是没心情出去,今日就呆在房中休息。” 苏小梨挣开他的怀抱,偏过头去不肯理他。袁景泰伸手缓缓摸着她的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痛苦无比。这时,外面传来袁诚礼的声音:“将军,军中有急报!” 袁景泰抿了抿唇,对苏小梨道:“我晚上回来带你出去散散心。”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酉时不到,袁景泰便回来了,一回来便看见苏小梨坐在院子里吹晚风,悬了一下午的心稍微放了放。他还真有些后怕了,怕这娘们情绪一激动之下又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情来,虽然让袁诚礼一步不离的看着,可没有亲眼看见,总觉得不安心。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十一章 章节字数:2103 更新时间:11-04-11 23:18 袁景泰走了过去,看见她倚在小亭子的柱子上,似乎是睡着了,夕阳照在她的脸庞上,使她半边脸被晒的红扑扑的,十分招人疼。他不由轻轻一笑,伸手想去碰她的脸颊,可刚要碰到她,她却猛然睁开眼,目光中一片清明。 显然刚才她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而已。她眸子中清冷的光硬生生的让袁景泰收回了手。苏小梨漠然的扫了他一眼,站起身便想离开,袁景泰连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明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见他,还是厚脸皮的对她笑道:“小娘们,不是说好晚上跟我出去走走的吗?这是上哪去?” 苏小梨没理会他,从他身边走过,袁景泰见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腰,一用力她便被收进怀中。陡然靠近,他快速的在她唇上留下一吻,“行了,是我不对,要发脾气就发脾气,闷在心里闷坏了怎么办?” 苏小梨微微偏过脸去,不看他,袁景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转了过来,“小娘们,你还真打定主意不理我了?”苏小梨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袁将军,请放我下来。”都用上这称乎了,明显她现在非常生气。 袁景泰依言把她放了下来,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她打断:“我不想出去,有劳袁将军一片好心了。”说着,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他语气凶狠道:“别让袁诚礼总跟着我,我又不会自杀!” 说完,她走回房间,重重的把门一摔,声音之大,连远远守着的袁诚礼都能察觉到苏小梨有多大的火气,他低下头,一声不吭。将军在夫人那边丢了面子,肯定要在他们面前讨回去。果然,袁景泰站了一会,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语气不善道:“都看见什么了?” 袁诚礼低着头道,“属下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站的这么近居然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我看你是越来越没用了。” 袁诚礼心中暗暗叫苦,这不是故意找他的茬吗?面上还是镇定自若的说道:“属下只看该看的,只听该听的。” 袁景泰似乎这才满意,没再故意为难他,只冷声说道:“看好夫人,有什么事立刻向我汇报,”顿了顿,又说道,“离的远些,别让夫人发现你,惹她不快。”袁诚礼应了一声,袁景泰又沉默了一会才离开,看样子是又回军营去了。 苏小梨坐在房中发了一会呆,不知不觉的便有些倦意,趴在桌上想休息一会,可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的好好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她有些赌气般的把被子踢到一边。 早饭的时候,她突然意外的发现袁诚礼居然不在,袁景泰以前死活不同意把袁成礼从她身边撤走,现在居然这么容易就应了她。不由自主的,苏小梨就想到昨天袁景泰硬逼着喝药时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心疼,浓的化不开,似乎无比痛苦一般,心中的怨气顿时退去了一些。 这时,身边的下人说道:“夫人多喝点参汤吧,将军特意吩咐……”还没说完,边被另一个下人扯了彻,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立刻闭上嘴。苏小梨抬起头来看着两人,目光在他们面上扫了几圈后,问道:“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其中一个说道,“将军昨儿半夜回来的,在夫人房中呆了许久,天要亮了才走。临走吩咐厨子要多注意给夫人调养。” 苏小梨闻言,没什么反应,什么都没说,一顿饭吃完,她独自出了小别苑,在街上逛了一会,没了袁诚礼时时刻刻的盯着,她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又走了一会,等她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军营前。 守门的见她站在那里许久不动,便上前问道:“夫人,您见将军开了?”苏小梨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熟门熟路的往主营走去。 “咦,这不是将军夫人吗?”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在苏小梨耳边响起,她停下脚步,转过头向他看去。俞林跨着稳阔的步子走了过来,面上带着笑,“夫人找将军来了?几天没见到夫人,末将还以为夫人病了,这不将军刚才还把军医叫进去了。” 苏小梨愣了一下,问道,“他叫军医做什么?他受伤了吗?” “没有,”俞林大咧咧的说到,“现在哪有仗打?屁大的事都没有一个,哪里会受伤?就是因为将军生龙活虎的,我才以为夫人病了。夫人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不是真的病了吧?” “没有的事。”苏小梨说了一声,便想主营走去。 门口守营的看见她,刚想开口打招呼,她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她走到门口,刚想撩起帘子,便听见袁景泰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声音中似乎带了些急躁:“如此,你便给我想出个永绝后患的法子来。” 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苏小梨的手蓦然停了下来。里面又传来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想必那就是俞林口中的军医。只听他说到:“老奴可开个方子,让夫人终生不会再怀有身孕。”苏小梨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呼吸微微有些乱了。 营帐内安静了好一会,这沉默让人心头阴沉沉的。袁景泰的声音似乎有些压抑:“药,会对身体有伤害吗?” 苏小梨突然转身快步往回走,脸上阴晴不定,神色有些吓人。由于步子太快,半途上又撞到了俞林,俞林刚想开骂,看见是她,到了口的话顿时转了个弯:“夫人,这就走了?” 苏小梨也不理会他,低着头直往前走。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十二章 章节字数:2239 更新时间:11-04-12 23:18 苏小梨出了城。果然因为袁景泰对他的限制并不多,而现在又没有袁诚礼的看管,使她出城并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城外正是莺飞草长的时候,空气中清新的气味叫人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她突然有种很放松的感觉。 倒不是真想离家出走什么的,只是在城里待久了,加上最近种种的事情心情不好,待在城里总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果然还是适合做个乡下的野丫头,至少不会有种处处被人管着,事事被人盯着的感觉。 袁景泰若是发现她溜了,一定会很快追上来,就让他着急着急吧,谁让他不经过她的同意,随意帮她决定事情呢?反正现在不打仗,他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苏小梨走走停停,没多久便看见一条崎岖的小道,因为是城郊,人烟稀少,所以一个驾着驴车的老大爷看见她的时候不由停下来说道:“闺女,你这是要去哪啊?天马上就要黑喽。” 苏小梨对他笑了笑,说道:“没关系。”这个地方好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若是想做恶性凶,哪里会挑连个作案对象都没有的地方。 老大爷看上去十分担心的模样,“闺女,这里晚上闹鬼的,城里面不是被袁大将军的人占了吗?前阵子打仗的时候死了的人都是埋在这一段的,你要去哪,俺捎你一程?” 虽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论,苏小梨想着有车坐也不错,对他一笑,说道:“好啊。”反正不管到哪里都会很快被捉回去吧。 苏小梨坐在后面的车上,车上堆了许多稻草,她抱着腿,懒洋洋的偎在草上,老大爷看她的模样,不由一笑,说道:“闺女,你这是要去哪?” 苏小梨道:“随便,到了有集市的地方放我下来便好了。” 老大爷对她的回答似乎很诧异,这才注意起她的衣着来。衣着朴素,并不扎眼,但那布料光滑滑的,跟那些有钱有势的员外家里的妻妾穿的差不多,身上还带着玉佩,应该是很值钱的东西,而且那手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 他迟疑了许久,才说道:“闺女,你不会是城里哪个大官爷家的逃出来的小老婆吧?” 苏小梨愣了一下,不由笑了起来,“差不多吧,伯伯,您快点走吧,要是被捉到了的话,我们两个可就都惨了。” 老大爷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加快了赶车的速度。苏小梨微微一笑,习惯性的摸着玉佩,这个老大爷是个心肠不错的人,若是换了别人,老早就把她这个麻烦丢下了,才不管她是不是会在荒郊野地里遇上鬼什么的。 “闺女啊,能好好过日子就行啊,你不知道穷人生活多苦啊,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能嫁个好人家是别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啊,现今这世道,三天两头的打仗,外面世道可乱着呢。”老大爷感叹着。 苏小梨想了想,说道:“可是那官爷人很凶,而且杀人如麻,杀人不眨眼,满手的血腥,脾气也不好,还因为我不能给他生孩子就想下毒害我!” 老大爷十分诧异的看着她,眼中渐渐有了同情的神色,说道:“闺女,大爷刚才错话了,你别忘心里去啊。既然已经逃出来了,就逃得远远地,千万别再给抓回去。” 苏小梨点点头,说道:“我尽量吧。” 驴车一直走到后半夜才进了临近的一个城,因为离战地不远,这里的防备也比较严,盘问了好半天才把人放了进去。老大爷见天色太晚,便带着苏小梨回了家。老大爷家住的比较偏僻,泥砌的房子,家里还有儿子儿媳和一个十几岁大,待嫁的孙女。 “丫头,你去给这闺女拾掇给睡的地方来。” 在外面的第一天晚上,苏小梨没有睡好。白天时的那套衣服在赶路的时候给弄污了,现在身上穿着这家孙女已经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衫,布料太硬磨的她皮肤有些疼,果然是由奢入检难啊,以前跟狗子一起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娇气的毛病。 睡的不好,苏小梨第二天有些迷迷糊糊的。老大爷看她的模样,以为她是愁日后的生计仇的,便说道:“闺女,别着急,总会找到路子活的。你先在这里住着,等找到活计再走也成。” 苏小梨心里有些感动,对于骗他的事顿时也心生愧疚。便对老大爷一笑,说道:“我可能要打扰两天,也会给房钱的。” 老大爷想说什么,却被他儿媳拉了拉,就也没说话。苏小梨装作没看见这个小动作,低着头吃饭。苏小梨吃完饭出去转悠了一圈,这里虽然也有桓燕的兵,但比袁景泰那边少了很多,也没有那种戒严的感觉,相对自由许多。 苏小梨一个人逛到晚上,才想起来经济问题。出来的时候身上还真没带多少银子,身上值钱的东西倒是不少,可大多数都是袁景泰送的,要让她给买了,她是绝对舍不得。 迟疑了一会,她把身上的一块玉石拿去当了,虽然不是名贵的东西,但也当了一大笔银子。苏小梨拿着两袋银子,给了老大爷一袋,另一袋留着自己花。这一袋银子也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开支了。 普通人家的生活比在军营是简单许多,不会每天早上听见低沉沉的号角声。苏小梨十分自觉的帮着这家媳妇忙前忙后,这家媳妇从一来就对苏小梨没什么好脸色,在她给了银子过后才好了一点,于是她便主要拍她的马屁。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难得她这么勤快,他家媳妇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老大爷的孙女倒是对苏小梨不错,刚开始见到她这个外人是很羞涩,但三下两下便和苏小梨混熟了,很快便已经发展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过了几天,苏小梨便把这里玩了个遍,心里想着是不是该换个地方玩了呢? 可苏小梨正这么想的时候,却渐渐察觉到似乎有人总盯着她。苏小梨的感觉向来挺准,她相信绝不是自己的错觉,原本想着可能是袁诚礼,可若是袁诚礼的话她绝不会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十三章 章节字数:2572 更新时间:11-04-13 22:52 “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苏小梨迷迷糊糊中听见一个熟悉的有些低沉雅致的嗓音。 她慢慢睁开眼睛,脑袋里还是昏昏沉沉的感觉,有些难受的摇了摇头。那个嗓音再次响起:“可能药性还没退,苏姑娘忍一阵子就过去了。” 她慢慢抬起头,顺着站在她面前的人的衣服慢慢看上去,最后看见那张清俊儒雅却给人一种阴郁狡诈的感觉的脸。 “祁棠危?”因为药性还没退,她的脑子有些不清楚,连带着视线都模糊起来。 “正是祁某。”说着,苏小梨听见轻微的响动,不一会,一碗水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喝点水或许会舒服一些。” 苏小梨抬眼看了看他,便低下头喝了口水,喉咙里干极了,一口水喝下去顿时便有种重生的感觉。视线前清楚了许多,她抬头扫了眼这狭小的空间,很快便判断出这是马车,滚滚车轮的声音在耳边越发清晰起来。 “祁大人……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祁棠危对她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昭楚。” 苏小梨的沉默片刻,说道:“为什么?不会是单纯的只想让我回故里看看吧。” 祁棠危轻轻一笑,没有答话,把手中的碗放到一旁,这才开口道:“苏姑娘让祁某觉得很奇怪,若是换了别人,就算从未回去过对昭楚毫无感情,也多少会对自己的出生地有些好奇,你居然从未动过回去看看的心。” 苏小梨抿唇一笑,说道:“也不是,我也想过回去。”她顿了顿,看见祁棠危看着她,她才继续道:“等袁景泰打过去了,我不是也可以顺便回去看看吗?” 祁棠危突然站了起来,面色有些冷,隔了好一会,才缓了口气说道:“苏姑娘这么故意惹我生气是为哪般?” 她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没见过祁大人生气的样子,有点好奇而已。”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又问道:“祁大人为什么这么执着非要想把我带走?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还想借袁景泰的手除去我,怎么又突然……” “当时也是形势所逼,苏姑娘记恨上祁某了?”祁棠危一笑,细长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叫苏小梨觉得讨厌的神色,“不过,苏姑娘却真的让祁某产生了兴趣,两次都出乎祁某的预料,居然能指挥袁景泰的人出奇制胜。” 苏小梨眼中略有些嘲讽的神色,略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不会是祁大人想让我回去做昭楚的军师转头对付袁景泰吧?” “我倒是想,但姑娘大概也不会同意吧。”祁棠危也玩笑般的说道。 “那祁大人这般做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您……喜欢上我了吧?”她说着不由一笑。 “有这个可能。”祁棠危丝毫不否认道,“若是能得苏姑娘这样的女子为妻,祁某便一生无憾了。” “祁大人真会开玩笑。” “可昭楚的人都说祁某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他顿了顿,笑着看着她:“若非如此,姑娘认为祁某为何有这番举动?” 苏小梨沉默了许久,说道:“昭楚的人,习惯于夺人妻吗?” 祁棠危突然大笑起来,“说起来,苏姑娘当初是倾心于桓燕的恪亲王吧,袁将军也是横插一脚才抱得美人归,袁将军当初的做法,可不比祁某更加光明正大。” 苏小梨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觉得从袁景泰手里抢人,成功的几率是多大?” 祁棠危沉默片刻,说道:“袁景泰被昭楚人比作狼,从天性爱掠夺,热衷侵占的狼口里夺食的确是件难事,不过……”他微微一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他抬起她的下巴,眼中带着笃定的神色,“要不然我们打个赌,若是这次袁将军没从祁某手中把你救下,日后你便跟着祁某吧。” 苏小梨的嘴角抽了抽,这家伙难道还是来真的不成?总不至于还真喜欢上她了吧?她记得自己和祁棠危之间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值得他动心的事情,昭楚的鬼才连感情都是这么脱线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赌?”苏小梨道。 “就凭你现在落入我手,身处劣势。”祁棠危边说便笑道。 “但若是你赌输了呢?” “苏姑娘,”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筹码。”他说着,站了起来,撩开帘子看了看窗外,这里都是无人之境,满山的野草野花,他轻轻一笑,“恐怕你赢的几率小之又小。苏姑娘,身处敏|感的位置,就不该任由自己的小性子胡来,原本祁某在外等了许久,可袁将军对你的保护太周密。这可是你亲手给了祁某可乘之机。” 苏小梨抿了抿唇,说道:“我会记得你的教训,日后会注意。” 祁棠危一笑,“恐怕没有日后了。” 苏小梨一直觉得祁棠危是个过分相信自己,过分骄傲自大的人。可等马车停了下来,她才知道祁棠危有骄傲的的本钱。这个车队伪装的很好,与普通的商队无异,她也是下车之后在河边饮水时才发现自己被易了容。 “为什么把我易成这副摸样!”饶是苏小梨对外人客气疏离的性子,也忍不住有些恼怒。 她居然被祁棠危弄成一副未成年的男童模样,还带着些少年男子的青涩稚气,不得不说扮的很成功。祁棠危笑着打开扇子,脸上带着得逞的笑,说道:“苏姑娘不觉得这种装扮很适合你吗?”说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苏姑娘这般身形,扮成还在长个子的孩子会比较令人信服。” 你才是长个子的孩子,你全家都是长个子的孩子。 苏小梨在心中腹诽道,居然嘲笑她模样幼齿。 “主人,您的水。”一个模样清俊的侍从走过来,把水囊递给祁棠危。 苏小梨有些奇怪的看了那侍从一眼,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等那侍从看了苏小梨一眼,她才猛然醒悟过来,祁棠危的手下她熟悉的不多,会这么看她的只可能是玉儿。 祁棠危接过水囊又递给苏小梨,苏小梨瞥了一眼,说道,“我不用你的东西。”她说着作势要喝河里的水,祁棠危却一笑,指了指下游。只见几匹马正低着头喝的正欢,“苏姑娘要与畜生同饮吗?” 苏小梨的动作停了停,起身走回马车。祁棠危笑了笑,也不逼迫她,只把水囊放在她的前面,休息了一会便吩咐继续赶路。 坐在马车上,苏小梨一路看着窗外,不急不躁的模样,倒是让祁棠危很奇怪:“这次怎么不试着逃跑了?祁某还早先就准备应付姑娘的各种状况。不会是……苏姑娘早已打定什么主意了吧?” 苏小梨托着腮,慢慢回过头来,说道:“祁大人如此足智多谋的人,我在你面前玩手段岂不是做无用功?”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十四章 章节字数:2100 更新时间:11-04-14 23:50 “苏姑娘这般说,让祁某受宠若惊了。”祁棠危带着浅笑说道。 走到一片桃花林,祁棠危停了下来,似乎对侍从吩咐了什么,苏小梨也不管他,站在桃花林中四处观望,这里的风景很美,如同仙境一般,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也莫过于此吧。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却到今天才发现,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苏姑娘喜欢这个地方?”祁棠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若是喜欢,日后到了昭楚,祁某可再为苏姑娘造出一片桃花林来。” “不必了。”苏小梨回头对着他笑道,“昭楚,我恐怕不会是与祁大人一起去了。” “哦?”祁棠危的眉毛向上一挑,“那可未必。” 时至中午,祁棠危派出去探查情况的侍从回来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苏小梨坐在河边静静的看着他们,见祁棠危的脸色突然一变,向她看来,她才慢慢的转过头,低下头拨弄水面。 祁棠危挥退侍从,走到苏小梨身边,坐了下来,“袁景泰亲自带人追来了。” 苏小梨只对他笑了笑,没说什么话,祁棠危轻声道:“你倒像是一点都不意外。” “我相信他啊。”苏小梨笑着说道。 “苏姑娘这样的人,应该更相信自己吧?或许有些事是你做的,你才会这么不急不躁,仿佛胸有成竹了一般。”祁棠危对其笑道。 苏小梨托着腮思考一会,许久才得出结论:“可能还是相信他多一点吧。” “呵呵……”祁棠危笑了两声,“袁景泰擅长正面战争,却不擅长识破伪装,祁某自认自己的易容伪装之术谈不上天下第一,但也是上上成,袁景泰从发现到追上来如此短暂的时间,实在不合常理。” “世上不合常理的事情有千千万万,会这样也不值得奇怪。”她看着他说道, “可为什么今天的这个‘不合常理’倒像是有人故意对祁某下了套子,用你来引我上钩呢?”祁棠危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祁大人的错觉吧。”苏小梨淡淡说道。 祁棠危笑了笑,站了起来,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又转过头来说道:“我还以为袁景泰对你有多不同,居然用你来做诱饵,他待你也不过如此。” 苏小梨抬头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未变,莞尔:“祁大人不逃吗?这里,还在袁景泰的控制范围内吧。” 祁棠危看着她,突然上前把她拉起,往桃花林深处走去。苏小梨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迅速逃离吧?可是他不说话,她也不好问,只得跟着他走。 祁棠危最后在桃花林中央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看见整片林子的情况,苏小梨不解的看着他,却见他正对自己笑:“苏姑娘,你若以为袁景泰这么容易便可以赢了我就未免小瞧了我去。” 苏小梨听不懂他这句话里的含义,可很快便没有心思管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袁景泰的人马已经到了。远远的,她就能一眼认出那个高大坚毅的身影。 于是苏小梨也很快便发现了不对,祁棠危的人掩藏在桃花林中,而袁景泰的人却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串,在她看来明明一眼看得到头的路,他们却绕来绕去,始终不往这边来。而躲在桃花林中的祁棠危的人却可以趁势轻而易举的偷袭。 苏小梨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情况,又转头看见一脸笃定的祁棠危,突然恍然大悟:“祁大人不会是在这里摆了阵吧?”奇门遁甲这种东西苏小梨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这下倒轮到祁棠危惊讶了,“苏姑娘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奇门遁甲是一门传统的秘术,这种东西不得泄露与外人,向来被看为一种帝王之学,若是被人盗用,经发现者格杀勿论。这通常都是师傅口传弟子,单线传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我……听说过一点而已。”苏小梨说道,睁大眼睛看着桃花林中的状况,不由开始担心袁景泰的处境起来,她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祁棠危却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苏姑娘,你让祁某越来越欣赏了。” 他的话未引起苏小梨的半分主意,此时的她正一门心思的注视着袁景泰的动向,分不出半分精神来。只见他在林中绕了许久,突然停了下来,不知对身后的人说了什么,原本散在林中的人全都聚到了一起,如同车轮一般往前面推动。 祁棠危有些意外,眼中渐渐露出欣赏的神色,说道:“不愧是袁将军,竟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桃花林中,隐藏在暗处的祁棠危的人被一个一个发现,除掉,祁棠危转过身看着苏小梨道:“看样子要委屈苏姑娘与祁某一起逃了。”说着一把抓住苏小梨的肩膀,往一条小道上撤退。 苏小梨不时的回头,却招来祁棠危如同讽刺一般的冰冷的声音:“就算袁将军的那个方法管用,但要破了我的阵,也需要一两个时辰,等他破了阵,我们早已行远,苏姑娘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祁棠危带着她走到出口处,早已有马车等在哪里。祁棠危抓着苏小梨的胳膊,帮她硬推上马车,自己走到前面,刚拉了拉缰绳,便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祁大人就这么置自己的手下与不顾了吗?” 听见袁景泰的声音,苏小梨立刻从马车里跳了出来,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祁棠危立刻上前,钳制住她,看着袁景泰道:“看样子袁将军是硬闯祁某的阵吧?将军该知道阵法有多危险,若是硬闯,会中毒的。” 梨面妆by烟锁秦楼(第二卷15) 听见祁棠危的话,苏小梨缓缓转过头看着袁景泰,果然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对,眉头微微皱起,紧抿着的双唇泛白,他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的晃了晃,往后托退了两步,倚在身后的树上,用手中的佩刀支在地上,似乎想让它来支撑住自己,可还是没有成功,顺着树,慢慢的滑坐在地上。 祁棠危一笑,说道:“袁将军这鲁莽的性子多少年来还真是一点不变。” 苏小梨猛的挣开祁棠危的手,跑到袁景泰面前,看着他额头渗出的汗,不由有些着急,用袖子帮他擦去,“袁景泰,很难受吗?” 袁景泰缓缓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似的。祁棠危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这种毒就是会让人全身无力,若是不及时救治,袁将军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苏小梨闻言,连忙起身想折回桃花林,可祁棠危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苏姑娘,这种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们赶路要紧。”说着便握住苏小梨的手腕,力道并不大却正好可以叫苏小梨逃脱不开。 苏小梨一回头便看见袁景泰的目光中的浓浓的怒意,像是要吃人似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便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拉扯过去。 袁景泰一手揽住苏小梨,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刀,而刀的顶端,刺进了祁棠危的身体。鲜红的血液顺着刀锋,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他的嗓音在苏小梨耳边响起:“祁大人目中无人太过自信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苏小梨却明显的感觉到揽在她腰上的手,力气正在迅速抽离,估计刚才的动作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她连忙伸手支撑住他。 祁棠危的手慢慢握住刀锋,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在他抓住刀锋的时候,突然猛地一用力,把刀拔了出来。 他冷冷的看着袁景泰,说道:“多谢袁将军提醒,祁某会谨记教训。” 这时,装扮成侍卫的玉儿从林子里跑了过来,上前扶住祁棠危,说道:“主人,我们的人挡不住了,桓燕的人来了,我们快走吧。”说着便扶着祁棠危离开。 玉儿刚走没多久,袁诚礼便带着几个人也冲了过来,看见袁景泰,连忙上前去扶他。 城内的房间中,袁景泰已经服下军医送来的药,坐在床边休息。虽然军医说他已经没有大碍,可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下人,眼睛紧紧的闭着,眼皮底下一片疲惫的阴影。 苏小梨坐在他身边,心里内疚急了,慢慢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冰凉,不想寻常那样有让人安心温度。她一碰到他,袁景泰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闭上,虽然没说什么,却慢慢的把手抽了出来。 苏小梨的手僵了一下,有些心虚的小声问道:“袁景泰,你生气了?” “没有。”他语气硬邦邦的说道。 苏小梨有些无措的低着头,过了许久,才又慢慢伸过手,抓着袁景泰的袖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难得的示弱的语气,可怜兮兮的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让袁景泰的脸有些绷不住,脸颊上肌肉抽了抽,最终还是硬着心肠:“我累了要休息,你出去吧。” 苏小梨低着头,却已经不肯放开抓着他的袖子的手。袁景泰一回过头便看见她一副落寞的模样,到底是舍不得了,刚想伸手去摸她的头,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将军,属下前来请罪。” 袁景泰的脸立刻又冷了下来,扬声说道:“给我滚进来!” 话音刚落,袁诚礼便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将军,属下自作主张,让夫人涉险,害将军中毒,属下自知犯了大错,请将军严罚。” 之前因为苏小梨生气发火的原因,袁景泰让袁诚礼从明的保护她改为暗的,苏小梨自认为掏出了袁景泰的视线,而事实上是从她一出城开始,袁景泰就知道了,生气归生气,可知道她心情不好,便权当是她出去散心,让袁诚礼好生看着。 苏小梨出城后的一举一动袁景泰都孩子的,当然也有例外的。袁诚礼发现祁棠危的人以后,还没来得及向袁景泰汇报,便立刻在那天晚上出现在苏小梨面前,让她跟自己回去。 可哪知苏小梨知道情况后却不肯走。当前两国停战,但彼此暗中的小动作却都不少,若是能借此以为找到留在桓燕图谋不轨的祁棠危,就完全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抓他,或者以袁景泰的手段,能“误杀”了也不一定。 袁诚礼有些犹豫,这么做的确危险了一点,可风险太大,祁棠危这样的人,放回去后患无穷,若是能抓到能省了很多麻烦。 苏小梨看出他动摇,便威逼利诱了一番,让他先瞒着袁景泰,到时跟着抓她的人,找到祁棠危的藏身之处再搬救兵,但最终还是没有斗得过祁棠危,反而落了个两败俱伤。 苏小梨闻言,看着袁景泰说道:“是我逼着他。” “你给我闭嘴!”袁景泰冷眼扫了她一眼,抬头看着袁诚礼,说道:“自己去领五十军棍。” “谢将军手下留情!”袁诚礼说着,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退了出去。 “袁景泰,”苏小梨抓着他的胳膊,“真的是我逼他的。” 袁景泰冷冷的看着她,说道:“他忘了自己的职责,由着你胡来,就该罚。还有你!”袁景泰气得磨着牙说道:“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逃!想逃哪去?你是脑子浑了吗?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我的女人,已经成了亲的有夫之妇!还能像以前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十六章 章节字数:2054 更新时间:11-04-17 00:14 苏小梨知道自己理亏,抿着唇听训,抬起眼偷看他一眼,小声说道:“谁让你想……那么做。” 袁景泰的眼睛眯了眯,说道:“我说了要那样做吗?” “你就是那个意思!”苏小梨抬起头瞪着她。 袁景泰刚熄下去的火旋即又被她激了起来,“还敢顶嘴!”一激动,他的脸色顿时一变,似乎是毒性有上来了,他有些无力的倚在床柱上,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 苏小梨的气焰顿时便被灭了下去,往前挪了挪,身后轻轻抚着他的胸膛,帮他顺气。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闷响,显然袁诚礼已经开始接受惩罚了。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对袁景泰说道:“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做。袁诚礼真的是听我的话而已,你别罚他了。” “祁棠危看你的眼神不对。”袁景泰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突然说道。 “啊?” “你跟在在一起也好几天了,也该知道他再三想要抓住你的原因吧?因为你是澹台敏云的妹妹吗?”他斜着眼睛看着她。 对着他闪着精光似乎能洞察她的心思的目光,苏小梨有些心虚的低着头颔首,“大概是吧。” “还敢撒谎?!”他的声音中带了三分怒意,伸手抬起她的头,死死的盯着她,说道:“那种眼神我太了解了,他想得到你,绝不是因为你是澹台敏云的妹妹那么简单。” 苏小梨感觉到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捏的她下巴有些痛,她抓住他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他。感觉到袁景泰的怒意,她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也是他的问题,你冲我发火做什么?” “果然如此!这个狗杂种,王八蛋!居然想染指我的女人!”袁景泰突然放开她,重重一锤床,力气之大,把苏小梨吓了一跳。袁景泰的眼神凶狠,像是要想要杀人一般,苏小梨没敢去招惹他,却突然见他猛的看向自己。 苏小梨站了起来,说道:“我出去帮你看看药。”说着撒开腿就往外跑。 她出去的时候,那五十军棍已经执行了一大半,苏小梨看着袁诚礼略有些狼狈的模样,心里越发愧疚,可现在让袁景泰收回命令是绝对不可能的,军令如山倒,如果袁景泰的命令可以不作数,那他以后还拿什么来让几十万的人信服? 苏小梨去见了军医,问了些袁景泰的情况,最后又顺便帮袁诚礼要了些外伤药。回去的时候,苏小梨把手中的外伤药交给院子里的下人,说道:“去把这些给诚礼。” 原本想去袁景泰那里,可一想到袁景泰那种叫人心底生寒的目光,不禁有些退缩了,连忙叫住那个下人从他手里又把药拿了过去,说道:“还是我去吧。”说着便往袁诚礼的房间去了。 苏小梨从未去过袁诚礼的房间,布置十分普通,袁诚礼见到她,立刻想站起来,苏小梨看着他道:“不用站起来了。” 袁诚礼没听,硬是走下床,对她行了个礼站在她面前。苏小梨叹了口气,把药放在桌上,说道:“这些都是外伤药,你上药不方便的话可以叫院子里的人帮忙。” “多谢夫人关心。”袁诚礼低着头说道。 苏小梨的眼睛垂了垂,说道:“是我该说对不起,不该逼着你跟我一起做傻事。” “属下并不认为夫人在做傻事。”袁诚礼声音平稳淡然的说道,苏小梨抬头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道:“虽然结局比预计相差了许多,但夫人想替将军分忧之心却是真,夫人愿意为将军铤而走险,这是将军的福气。更何况,祁棠危这次也算是吃了大亏,能让祁棠危这般狼狈,实在是少见,夫人是女子中少见的敢想敢做之人。” 苏小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给我戴高帽。”她看了看站在她面前,因为受伤而没有像平时那样站得笔直的袁诚礼,心里想着自己还是赶紧走了吧,她不走袁诚礼恐怕会一直这么站着。 “你躺回去休息吧,我走了。”她见袁诚礼要送她,连忙快步的走了出去。 虽然袁景泰下午的模样吓人,但总不能一直不见他。苏小梨硬着头皮走进房间,果然见到袁景泰一脸不善的样子,便故意装作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说道:“喝吧。” 袁景泰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往后靠在床柱上:“刚才去看诚礼了?” 苏小梨吓了一跳,袁景泰消息居然这么灵通,她不由暗暗叫遭,两人都受伤,她居然先去看了别人然后才回来看他,这种事谁都会生气吧,更何况是脾气本来就不好的袁景泰。 她把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心里迅速想着该怎么对他说才能让他火气小一点,可能是心里的活动反映到了脸上,袁景泰突然说道:“行了,不用为难了,我不跟你发火。” 苏小梨不由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袁景泰却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拉到怀里,说道:“下午被我吓到了是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苏小梨的头便被慢慢抬了起来,温热的吻覆了上来,辗转反侧。 “放心,我不会让你吃哪种药,我会想办法让你的身体变好,我要你生下我袁景泰的孩子。”他定定的看着她,坚定的说道。 苏小梨忡怔了片刻,定定看着他,袁景泰低头吻了吻她,说道:“令狐羽那个家伙,我当初饶他一命,也到了他还债的时候,掘地三尺,我也要把这个混蛋揪出来。”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十七章 章节字数:3593 更新时间:11-04-17 23:43 苏小梨看了他一会,淡淡一笑,“你这是跟祁棠危赌气才这么决定的吗?” “不!”袁景泰立刻说道,斜眼瞪着苏小梨,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老子原本就这么打算的,谁让你听话听了一半就跑了?” 苏小梨看着他盛怒的模样,那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似的,垂了垂眼睛,不跟他正面为敌,讨好道:“我又没真的想逃。” “少说好听话,我要是不去找,你自己能回来吗?我听诚礼说有个人在外面乐不思蜀,快活的紧呢。”袁景泰的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苏小梨抓着他的胳膊,抬头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明媚极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去找。” “我要是不去呢?” “你肯定会去!” 笃定的语气,充满信心的双眸,袁景泰瞪着她好半晌,终于低低咒骂了一声,把她抓到面前,狠狠的吻着,便吻便恶狠狠的威胁道:“下次再敢玩离家出走的把戏,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将军,镇远将军发来密函。”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递进来。”袁景泰说道。 门外的人闻言,便走了进来,把密函呈到袁景泰的手上。密函被火漆封好,袁景泰拿到手中,刚想打开,便看见苏小梨低着头,状似不经意的摆弄这自己的头发。 一种情绪从袁景泰眸中闪过,他把密函扔给苏小梨,自己倚在床上,合着眼,说道:“我累了,你读给我听。” 苏小梨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隔了一会,轻声说道:“你自己看吧,这原本就是写给你看的。” “你和我,还有什么分别吗?”袁景泰看着她说道,偏过头:“我中毒了,没力气,你读给我听。”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苏小梨撇了撇嘴,刚才抓她的时候使那么大力气的人不是他吗?手中拿着带着火漆的密函,苏小梨最后还是站起身,说道:“我去帮你叫彭傲来吧,你们之间正好也可以商量商量。” 袁景泰抓着她的手腕,不容分说道:“我让你读你就读,哪来这么多废话?” 苏小梨静静的看着他,淡淡一笑,说道:“袁景泰,我不是怕你在误会我,我知道你不会。” 被一眼看穿了心事,袁景泰有些不自然的躺了回去,嘴上说道:“那还这么扭扭捏捏做什么。” “你忘了,缪将军之前把我的身份早就传出去了,军营里许多人都知道,你不在意,他们会在意。” “你管他们做什么!”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把苏小梨拉到怀中,轻轻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道:“不用管别人,若是跟我在一起让你这么累的话,那要我有什么用?” “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苏小梨看他有些激动,不由说道。 袁景泰放开她,挑起她的下巴:“没什么,只是不想让你总把那些小心思掖着藏着,跟我闹不痛快,倒不如一次性解决了。” 苏小梨看着他,过了一会,对他一笑,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说!” “这还差不多!”袁景泰的唇角扬了扬,重重的拧了拧她的脸颊。 苏小梨的目光一闪,又说道:“除了偷情,其他什么都不瞒你。” “你敢!”袁景泰陡然吼道,震的苏小梨耳膜突突作响,她摸了摸耳朵,说道:“那……就算偷情也告诉你!” 袁景泰陡然把苏小梨按在床上,大手掐在她的脖子上,气狠狠的说道:“信不信我掐死你这贼婆娘!” 苏小梨只是笑,丝毫没被他的怒意影响,袁景泰知道自己被这娘们耍了,可看着她因为开心,清明透彻的眸子中出现的一闪一闪的光芒,竟有种就算被她耍了也无所谓的感觉。苏小梨慢慢对他伸出双手,似乎是在索要拥抱似的,这样的动作恁是叫袁景泰刚才威风的气势顿时就弃甲曳兵乖乖投降了。 他俯下身,抱住苏小梨。单单只是拥抱,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满足似的,心中某个地方像是被填补的充实了起来一般。 “袁景泰,其实……我这几天有点想你。”她小声说道。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会离家出走的娘们。”袁景泰嘴上说着,眼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那我刚才也什么都没说!” “得了,我都听见了。” “你哪只耳朵听见了?” “左边那只和右边那只。” “那就把两只耳朵都剁掉!” “哪来的心肠歹毒的娘们?” “天上掉下来的。” “你还当自己是仙女了?” 两人说了许久没营养的废话,苏小梨也因为之前这那场变故累极了,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枕着袁景泰的胳膊睡着了。袁景泰拉过被子帮她盖好,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拿起被苏小梨扔在一边的密函,拆开细看。 片刻后,他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看样子他留在朝中的几个棋子对小皇帝施压成功了,终于不用再跟昭楚那些所谓的‘使者’假意友好。 他看了看身边的苏小梨,轻抚她的脸,等这次打完仗,一定带她到处游玩,也过过寻常夫妻平淡的日子。 因为睡的早,苏小梨第二天早上醒的也格外早。一醒来,她便拉着彭傲,说要出城给那家老大爷道谢,毕竟在人家住了好几天,不告而别不好。可袁景泰却说要亲自陪她去。 袁景泰毕竟是毒性刚解,身体不能与以前相比,苏小梨自然是不同意,两人争执到最后只能折中,另带了两个小兵,以防他半途出了什么事。 老大爷见到苏小梨的时候,眼中满是欣喜,一双苍老的手握住苏小梨的手,说道:“闺女,你总算回来了,俺还当你出了什么事,燕云都给吓哭了。” 燕云是他家的那个十七八岁的孙女,是个十分善良的姑娘。老大爷又想说什么,突然看见站在苏小梨身后的三个人高马大,穿着铠甲的士兵。老大爷不懂怎么根据铠甲的样式分辨士兵的等级,只知道这些人他惹不起。 连忙颤抖的说道:“丫头啊,这些官爷……” 苏小梨回头看了看板着脸的袁景泰,他原本就不是好相处的人,装不出亲切和蔼来,此刻的样子像是满脸不耐似的。切,明明是自己非要来的,苏小梨撇了撇嘴,说道:“伯伯,我被那个衣冠禽兽抓住了!” “啊?”老大爷吃惊不小,眼中露出焦急的表情来,压低声音对她说道:“闺女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时,老大爷的儿子儿媳和孙女闻声都走了出来,那儿媳是精明人,立刻说道:“几位官爷明察,我家不知道这为姑娘来历才会收留她,并不知道她得罪了厉害的人物。” “凤儿啊……”老大爷刚想说什么,便被儿媳打断:“爹,我早就跟您说过了,来历不明的人不能随便收留,您就是不听。” 苏小梨倒是没觉得什么,这家媳妇的做法无非是在保护家人,无可厚非。可袁景泰的脸上却露出不悦之色,这就是苏小梨口中的待她不薄的人家?心里不爽,便回头对身后的两个小兵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得令,立刻上前说道:“大爷,我家夫人感念您的恩情,送来些薄礼,还请您老人家笑纳。” 老大爷呆住了,似乎被眼前的状况弄迷糊了,苏小梨也愣了愣,看向袁景泰,只见他一脸得意的神情,苏小梨不由心中腹诽,送人家这么多金银珠宝,一个朴实的村里人,不被吓着才怪。 “这……这……闺女……这是怎么回事啊?” 苏小梨瞪了袁景泰一眼,刚想对老大爷解释,袁景泰便已经走了上来,环住苏小梨的腰,说道:“前段日子我家媳妇给我闹别扭偷跑出来,这期间多谢您对她的照顾,这些东西略表心意,您老不要嫌弃才是。” “你,你是这闺女的汉子?”老大爷睁大眼睛看着苏小梨口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高大威猛,器宇轩昂,一看就与普通人不同,虽然长得挺好,可就是让人心里有些害怕。 “正是。” “哦……”老大爷笑了笑,说道:“你是城里当兵的?这闺女好福气,能寻到你这么一个大官,您是袁大将军手下的人吧?” “大爷,这位大人就是袁将军本人。”身后的小兵说道。 苏小梨心情十分不好,原本想回去好好跟老大爷告了别,却被袁景泰搞成这样,老大爷刚才吓的差点腿软跪在地上,幸而袁景泰离得近,扶了他一把。 袁景泰看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赔笑道:“生气了?我不是看那妇人对你不敬替你讨口气回来吗?” “你都吓到人家了。”苏小梨抱怨道。 “这该怪他自己不禁吓。”袁景泰笑嘻嘻的说道,苏小梨狠狠瞪了他一眼,突然一笑,说道:“燕云刚才看你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她好像喜欢上你了。” “谁?” “就是老大爷家的孙女啊。” “哦,”袁景泰应了一声,对她一笑,说道:“多少女人想跟了老子呢,你能天天见着老子,该觉得荣幸才是。” 苏小梨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偏过头去不理他,袁景泰不由一笑,加快了马速。 —————————— 废话了这么多,就是想引出这个叫燕云的妞,于是这妞将成为小梨子有史以来最强劲的情敌,下章开始,小梨子要跟小袁子暂别一段时间了~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十八章 章节字数:2277 更新时间:11-04-18 23:51 桓燕和昭楚停战半年的时间一到,又开打了起来,连绵不断的战争接踵而至,袁景泰的队伍一路向前推荐,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但这次却遇到了硬仗。 昭楚的松林坡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而这次对方的主将恰好是昭楚最勇猛的司寇霖。这地方地处险要,等于是昭楚的咽喉,若是这道防线破了,昭楚便会溃不成军。所以在这里设的守军自然也是精兵良将。 “夫人,天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已经从京城赶到军营的小九子说道,“三爷看样子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外面,不知不觉天已经黑的透彻了,不由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子时了。” “已经这么晚了?”苏小梨有些诧异的说道,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袁景泰这次好像是遇见棘手的情况了。”她沉默了一会,对他说道:“去帮我把诚礼找来吧。”小九子刚想应声,就见她又站了起来往外走,说道:“还是我自己去吧。” 袁景泰这次不知心里酝酿着什么计划,只带了数量不多的装备轻的轻骑兵出去了,连俞林和彭傲都被留下,大部分的军力都留在军中,袁诚礼也被他坚持留下来照看苏小梨。苏小梨在大营门口看见袁诚礼,只见他看着远处,紧锁眉头,目光中满是思量。 一听见苏小梨的脚步靠近,袁景泰连忙回过头来,一看见苏小梨,立即行了个礼:“夫人。” 苏小梨点了点头,走到他面前,问道:“你在担心袁景泰吗?” “将军向来攻无不克,不管如何,他都会赢,属下不担心将军。” 苏小梨的唇角往上翘了翘:“这个时候说好听话安慰自己有什么用?” 她的话音刚落,两人便都沉默下来,过了许久,袁诚礼才道:“夫人,刚才前方来报,将军原本的计划是引昭楚军去五龙湖,再由穆将军提早埋伏在那里的队伍截断他们的后路,可慕将军的人晌午已经撤军,说等了一夜没见到将军他们的人。” 苏小梨的手握了握,看着袁诚礼道:“诚礼,你去前面探探吧。” 袁诚礼回过头来,有些犹豫:“可是将军命令我保护夫人。” “放心,我在这里出不了什么事。而且……”她的眉头轻轻拧了起来,“我也很担心。”从来没有一次,袁景泰出去会让她这么不安。 袁诚礼沉思了一会,最后去苏小梨一抱拳,说道:“夫人,属下会快去快回,一探知将军的消息,立马回来禀报。”说着站起身,跳上马,绝尘而去。 苏小梨看着他的身影在黑夜中消失才慢慢走了回去,因为心里不安,丝毫没有睡意,便坐在灯下,把玩起袁景泰上次哄她喝药时送给她的玉佩。这块玉佩跟别的玉佩不同,上面的章纹格外细致华丽,似乎十分讲究似地。玉质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苏小梨心里想着不会是袁景泰家传的宝贝吧,想着想着便有些走神。直到手上有些灼伤的疼痛感猛的把她的神智拉了回来,原来刚才她因为走神,手不知不觉的慢慢向油灯靠了过去,手被烛火烤的有些疼。她摸了摸手,又下意识的去查看了一下玉佩有没有被会毁坏,可这么一看却有些诧异。 原来玉佩的背面被封了一层薄薄的蜡,刚才因为烛火的热度,蜡熔化,上面出现一种奇怪的图形,好像是硬生生少了一半似的。苏小梨皱着眉头,心里猛然想道:不会是兵符吧?古书上说兵符就是制成两半,一般留在皇上那里,一般交给统帅,好调发军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袁景泰怎么会给她? 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爬上床,依旧没有睡意,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晚上,袁诚礼连夜赶回来了,苏小梨一听,连忙跑到外间,看见他有些喜不自胜,笑道:“你回来了?袁景泰到哪里了?” 袁诚礼抿着唇没说话,因为连夜赶路,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脸色差的很,胡子都长了出来,脸上更是被一片愁云笼罩着。苏小梨看着她的模样,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过了好半天,才又问道:“诚礼,将军……打败仗了?”她下意识的不敢往更燥的情况去猜测。 袁诚礼依旧低着头,动作僵硬的跪了下去,说道:“夫人,您请节哀顺变。” 苏小梨所有的动作顿时定格住,脑袋里轰了一下,空白一片,做不出任何反应,只呆呆的看着袁诚礼,像是没听清他说什么似的。 过了许久,她的喉咙动了动,慢慢垂下眼睛,异常冷静的说道:“经过呢?” “将军遇上了难对付的角色,恶战了一场,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五龙湖,穆将军以为将军不会去了,便退兵,导致将军没有接应者,在五龙口激战一天一夜,最后寡不敌众,身中数箭,落入水流湍急的江中,连尸首都没捞到,整只队伍,无一幸存者。” 苏小梨长久的沉默着,袁诚礼抬起头,看见她神情淡然的坐着,眼中无泪,身体却颤抖的厉害,心下有些不忍,声音中带了些哽咽叫到:“夫人,您请保全身子,让将军在天之灵能安心。” “人都不在了,还谈什么在天之灵?那些都是骗人的!”苏小梨的声音有些凄厉,胸口剧烈起伏着,却连忙又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唇上都渗出了血,才勉强慢慢让自己平息下来。她的眼睛垂下,从腰上解下昨晚的那个玉佩,声音清冷的说道:“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袁诚礼抬起头来,只看一眼,便十分确定的说道:“这是将军的虎符。” “好。”苏小梨慢慢把手中的虎符收了起来,站起身来,说道:“封锁消息,不要让大营里的人知道,明天让俞林和彭傲来见我。” “是,夫人。”袁诚礼说道,眼中满是关切看着苏小梨,她太过冷静,冷静的叫人担心,生怕她下一刻就爆发出来,可她只是垂着眼帘,嘴唇颤了颤,说道:“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梨面妆 第二卷 第十九章 章节字数:2380 更新时间:11-04-19 22:54 袁诚礼心中很担心,苏小梨越是淡然处之,他便越担心。她从头到尾都没留过一滴眼泪,正常的吃饭睡觉。第二天一早,袁诚礼便按照苏小梨的要求把俞林和彭傲以及其他几个将领都叫了过去。 整整一天的时候,他们才走了出来,袁诚礼一走进去,便看见苏小梨坐在高高的檀木椅上,手里拿着虎符把玩。低着头,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看不出她的神情,只从她的身影中看出她有些疲惫。 “诚礼,若是这场仗败了,他的这么爱面子的人一定会很不开心吧。” “夫人,这次情况不一样,即使是败了也是情有可原,相较而言,将军会更希望夫人开心。” 苏小梨抬起头看着他,扯出一丝笑,可这笑却比哭更加凄惨:“你见过谁刚死了丈夫还开心的起来?”她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了下来,说道:“放心,你不用担心我,就算要殉情,我也不会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袁诚礼紧张道:“夫人,您万不可以有这种想法。” 苏小梨只对他一笑,抿着唇不说话。袁诚礼心中却慌极了,苏小梨有的时候十分极端,若是会做出殉情的事来他一定也会觉得不奇怪。 “夫人……”他刚想说什么,便被苏小梨抬起手制止住,她对他说道:“让小九子做点红豆盅送到我房间,我饿了。”她说着,便往房间里走。袁诚礼看着她离开,立刻也走了出去,随便拉了一个人让他给小九子带话,又追着苏小梨去了。 苏小梨走回营帐,放下帘子。这里面什么都没变,只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显得空荡荡的,安静的可怕。苏小梨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刚端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喝,一滴水便滴落在杯子中。 愣神的空间,更多的水滴滴落在杯中,她摸了摸脸,一片潮湿。不由有些诧异,明明没感觉到自己在哭,可杯子中倒映出的人却满脸的悲切,因为难过,表情都显得有些狰狞。 她放下茶杯,看着旁边的椅子上放着袁景泰的袍子,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那天走的时候他说夜晚凉,便把袍子披在她的身上,可她那天不知又因为什么与袁景泰在赌气,随便把衣服扔在一边,不搭理他。袁景泰有些无奈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道:“别生气了,等我回来再闹,省的自己一个人生闷气气坏了身子。” 那个时候外面准备出战的将士已经准备好了,他用哄骗的语气说道:“小娘们,我要走了,不抱抱我?” 袁景泰每次出战前一定会抱她一下,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苏小梨不清不愿的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袁景泰轻笑一声,狠狠的抱了她一下,便转身离去。 她连那天生气的理由都忘了,很多时候苏小梨并不是真的跟他生气,只是坏心肠的想看袁景泰着急无措的样子。他说他会回来,可他却失信了。袁景泰不在,她还能跟谁去无理取闹,去任性撒泼?世上还有谁能任她打骂,会被她气得跳脚乱摔东西,却舍不得动她一下? 喉咙中毫无预兆的发出一声抽噎,她连忙咬住手腕,外面人来人往,她的声音若是稍微大了一点便会让人听见。哽咽声全被堵在口中,手腕上被咬出了血,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感觉到心口像是被硬生生的掏空了,疼的厉害。 可那个一看见她哭便心疼的不得了,用尽各种手段哄她开心,逗她笑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袁成礼守在门口,脸上毫无表情,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小九子端着一大碗红豆盅走过来,刚想进去,却被袁诚礼拦住,小九子刚想问怎么回事,袁诚礼就先说到:“你在外面等会。” 小九子也是识趣的人,见他不想解释,便什么都不问,老老实实站在帐前等着,手中端着的盅冷了许多次,又去重新热了许多次,袁诚礼才点头同意进去。 此后几天,桓燕突然开始分兵屯田,并在当地征粮,显然是准备做持久战。昭楚的人见了,有些着急,这么下去,何时才是终了?司寇霖听了手下人的汇报,皱着眉头,这袁景泰不是死了吗?怎么对方的阵营像是毫无反应似的。 “或许对方营中的其他将领,怕影响士气,封锁了消息吧。”祁棠危笑着说道。 司寇霖笑道:“这好办,让我们的人多多宣传,务必让桓燕的将士们都知道真相。”他的脸上满是笑意,能亲手射杀桓燕的袁景泰,除去昭楚的大害,这样的成就足够他高兴许久。 “对方在屯粮,看样子是准备做持久战了,可他们的营帐远离后方,就算屯田,征集粮草,但要运到前方,应该也挺难。”司寇霖说道。 “元帅,他们近日来做出许多样子奇怪的车,用这种东西运粮十分方便好使。”他手下的人说道。 司寇霖皱着眉头,做事如此有条有理,看不出丝毫慌张,“莫非袁景泰没有死,被救回去了?” 祁棠危笑道,“如此湍急之流,就算好人跌下去都活不了,跟何况已经身负重伤的袁景泰。” “可袁景泰并非他人,若是他没死……” “元帅大人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吗?”祁棠危眼中的笑意变得诡谲,“想不到对方一点点的举动就能让元帅怕了。” “怎么会!”司寇霖说道,“就算他袁景泰复活我也不怕他,我能让他死一次,就能让他死第二次,我不信他还真的了阎罗王的特殊照顾。” 祁棠危放下手中的毛笔,接过下人递来的巾帕,擦了擦手:“元帅大人难道没注意道,这样的行事风格,并非是你我熟悉的袁景泰,定然另有他人,袁景泰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当日的情况你我也看到了,他必死无疑,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既然如此,”司寇霖抿了抿唇,眼睛中闪现狠毒冷厉的光芒,“他们想屯粮,我便让他们屯不成,除了袁景泰,我倒不信,桓燕还有谁是我的对手!”说完,他便琢磨着近日出兵破坏桓燕军屯粮运粮的计划。 祁棠危不执一眼,可心下却不由暗暗起疑,出动大量的人去运粮屯田,大营必定空虚,这无非给了昭楚一个劫营的大好机会,桓燕这样的举动,如此光明正大,与其说是想明确告诉他们,桓燕准备持久战,想动摇他们的军心,倒更像是在引诱他们去劫营似的。 梨面妆 第二卷 第二十章 章节字数:2220 更新时间:11-04-20 22:03 司寇霖派人到处宣传袁景泰已死的消息,可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正奇怪着,便传来消息,说袁景泰随军夫人的帐中近日有人看见酷似袁景泰的身影,但他只停留一日便带人离开,据袁景泰的夫人说,将军另有要事在身,要秘密处理。因为有人‘窥探’到袁景泰的行踪,所以桓燕军根本不信昭楚的谣言。 司寇霖气的来回走,祁棠危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把玩着手上的棋子,“这样的女人,不得到她便是我终身的遗憾。” 司寇霖正在气头上,听见他这么说,立刻道:“祁大人,你喜欢什么人不好,对袁景泰玩剩下的女人上心。”祁棠危的眼睛一抬,目光有些阴冷,司寇霖见他生气,便转移话题道:“事不宜迟,趁他们还忙着屯粮,这个时候应该赶紧劫营。” “元帅莫要太过草率,我担心这其中有诈。”祁棠危沉默了一会,又道:“既然袁景泰身亡的消息不行,不如在他夫人的身份上下文章,袁景泰在的时候总帮她压着,现在军心浮动,正好可以利用将军夫人是昭楚公主这一点,让他们内部先慌乱一阵,等他们一有异动,就趁机劫营。” 隔了一天,消息又传回到祁棠危这里,说他们还没来得及行动,苏小梨便已经先他们一步有了举动,她当时召集数位身居要位的将领,对他们说道:“昭楚前两天谣传将军过世这种荒唐的消息,虽然被我们识破了,他们定然会有其他的手段,我知道在京城的时候坊间有些谣言,说我是昭楚的人,如此荒唐不堪的话却也有人相信。” “想必各位不是拘束与繁文缛节的人,”她说着,微微扯下自己的衣服,露出锁骨上的胎记,“相信你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我是前朝罪臣苏安邦的女儿,与昭楚无丝毫干系。戴罪之身,承蒙将军垂怜,允我可以常伴左右。我爹罪无可赦,身为女儿也脱不了干系,可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各位也都清楚,请各位不要相信昭楚妖言惑众。将军临走时下令,营中有任何人敢有一句动摇军心的言论,格杀勿论。” 祁棠危听手下人的传话,不由笑了笑,他几乎能想象出苏小梨的那副模样,看上去那般娇小温婉,却一副清冷淡漠的样子,让她这般柔弱的女子挑大梁,还真是苦了她了。 “她反倒借用这次机会,堵死了我们的路,以后恐怕说什么,桓燕的那些将士也不会相信,只会一心一意的相信她说的话。”祁棠危笑道,“玉儿,我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姐妹了。” 身边的玉儿躬了躬身,说道:“属下不敢跟公主姐妹相称。” “也是,”祁棠危笑道,目光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让人心底发寒,“人贵就贵在要有自知之明,要晓得尊卑。” “属下谨记主人的教诲。”玉儿恭敬的说道。 “说起来,玉儿当初也是桓燕的贵族女子,让你背叛家国,你心中不会不快吗?” “桓燕的狗皇帝灭我满门,玉儿对桓燕只有恨,可是主人对玉儿有再生之恩,玉儿没齿难忘。” 祁棠危捏了几粒茶叶,扔在白玉杯中,缓缓说道:“可现如今袁景泰已死,你的大仇已报,我是不是该放你离开了?” 玉儿跪了下来,说道:“玉儿当初发誓,若是主人可以替玉儿报仇,玉儿愿一辈子替主人卖命。” 祁棠危一笑,慢慢的往杯子里倒满热茶,杯子上方热气腾腾,帐中茶香四溢。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说元帅来了,祁棠危做了个手势,让玉儿站了起来,退到一边。 司寇霖脚步很急的走了进来,说道:“祁大人,这次又失败了。总磨蹭下去不是办法,出兵劫营吧。” 祁棠危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可据我们探子来报,他们最近有派出很大数量的人出去运粮,此时大营空虚,正是攻击的最佳时刻,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祁棠危想了想,的确,对方最大的弱点就是远离后方,粮草供应困难,他们必定要花大量的军力去运粮草,此时确实是攻击的最佳时候。 “元帅大人便按自己所想出兵吧,只是要千万小心其中有诈。” 司寇霖傲气的一笑,“袁景泰都没了,桓燕兵算个鸟,看本帅亲自捉了那个让祁大人心心念念的女人送给祁大人。”说着,便意气风发的走了出去,像是已经稳操胜券了一般。 司寇霖并非不听劝的人,对于祁棠危的劝告,他自然是听进去了,生怕中了计,便让非主力的昭楚兵先行,佯攻桓燕大营,没过多久,前方便传来消息,说道桓燕兵被冲的杂乱不堪,只顾逃跑。 司寇霖心中大喜,并领着手下一众精兵猛将直奔桓燕分布于如意岭的几处大营。 祁棠危坐在营帐中,眉头始终紧紧皱着,玉儿见状,问道:“主人一直想得到公主,眼看就要得偿所愿,何以还愁眉不展?” 祁棠危抿唇不言,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远处天边火光一片,看样子已经开打了,只是不知情况如何,希望她能在战乱中保全自己,莫要被不长眼的刀剑伤到才是。 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此时已经是黎明,夜晚最黑的时候,前方突然逃回一个浑身是血的昭楚兵,被守营的扶到祁棠危面前。 “怎么回事?”他问道。 “大人,我们中了桓燕的计,他们果然有重兵埋伏在大营外,元帅被逼到云乐谷口,后路都被截断,他们四处放火箭,点燃那点早就准备好的干柴,元帅现在处境十分危险。” 祁棠危闻言,连忙道:“让陈元岂的人跟我去援救。”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一回头,居然看见身后火光阵阵,桓燕兵居然已经攻到眼前。 “吩咐下去,迎战!”祁棠危说道,他看着眼前的情况,眼神有些阴冷,“好个调虎离山之计,好个澹台氏的后人。” 梨面妆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章节字数:2414 更新时间:11-04-21 17:05 前方火光一片,喊打喊杀声冲霄盖顶,却越发显得后方安静惨淡。苏小梨坐在袁诚礼的马前,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身后几匹马上的人皆不语,静静的呆着,连坐骑都能察觉到这种诡异的气氛似的,一声都不吭。 小九子上前,对苏小梨说道:“夫人,估计大营里的伏兵已经把昭楚的人清理干净,我们回去吧。若是被昭楚的人发现便不好了。” 苏小梨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袁诚礼调转马头,往军营的方向去了。 军营里到处横着尸体,有昭楚的,自然也有少量桓燕将士。主战场已经转移到别处去了,军营中的人正在忙着清理尸体,苏小梨被袁诚礼扶下马,仿佛没有看见眼前的这些尸体似的,径直往房间走去。 小九子见状,转头问袁诚礼道:“夫人最近似乎有些不开心。” 袁诚礼看向他,立刻道:“瞎说什么,夫人平时不就是这样的吗?” 小九子抓了抓头,嘴里念叨:“也是。”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端倪,只不过凭他照顾苏小梨这么久的经验,却总感觉到苏小梨的情绪很低,估计着又跟将军吵架了吧。 袁诚礼有些担心,跳下马跟着苏小梨去了,刚走到营帐门口,便见苏小梨已经走了出来,换了一件更加方便行走的衣服,突然对袁诚礼笑了笑,说道:“诚礼,打仗打了这么多天好闷啊,你陪我去走走吧。” 袁诚礼忡怔着点了点头,跟在苏小梨身后,再次把她扶上马,刚走出军营,便听见苏小梨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说道:“带我去袁景泰落水的那个地方。” “是,夫人。”袁诚礼应了一声,带着她往五龙湖去了。 若是没有战争,五龙湖也算是个好去处,风景宜人,满眼的碧绿色,满眼的生机。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此处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苏小梨跳下马,走到水流湍急的河边,袁诚礼见状,立刻上前拉住她,说道:“夫人,再往前很危险。” “我会小心的。”苏小梨拿开他的手,顺着河流的方向,慢慢往前走。周围的草丛还隐隐约约能看见不久前的战争留下的血液,而河畔的石头上早已被水流冲刷的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袁诚礼跟在苏小梨身后走,她一直没有停下,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苏小梨的背影十分单薄,河边凉气很重,袁诚礼叹了口气,拿下一直放在马背上备用的厚重的披风披在她身上,苏小梨倒也没有任性,停下来乖乖的系上,才继续往前走。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苏小梨不是任性的人,或者说,她的任性只针对某个特定的人。大概是看准了谁会纵容她,谁不会吧。 袁诚礼突然心中觉得难受,见过苏小梨在袁景泰面前蛮不讲理,任性刁蛮的样子,再看她如此淡然懂事的模样会叫人心疼不已。 “夫人,天色不早了。”他提醒道,这条河如此之长,就这么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 苏小梨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那一眼叫袁诚礼有些后悔,她的双眸中满是迷茫无望,看了他一会,突然毫无征兆的留下眼泪。 “夫人!”他上前一步,苏小梨却突然转过头去,说道:“诚礼,你先到别处等我一会,我再待一会,我们就回去。” 袁诚礼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走出了一段距离,却并不敢让苏小梨出了他的视线,远远的看着。只见苏小梨在河边坐了下来,慢慢的把手放在水中,动作轻柔的像在抚摸情人一般。 他的耳力过人,这点远的距离他自然能听见苏小梨的动静的,苏小梨一言不发,坐在河边许久,才小声道:“袁景泰,我难受。”情人之间撒娇的语气,声音中带了些酸涩的哭腔。 袁诚礼心中一痛,缓缓叹了口气。又过了一会,苏小梨走了回来,衣摆被水打湿,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又哭过了。袁诚礼当做没看见,对苏小梨说道:“夫人,要回去了吗?” “嗯。”苏小梨点了点头,自己踩着马镫跳上马。 过了些日子,昭楚提出议和,这次的议和的确是带了诚意,昭楚同意了许多吃亏的条款,因为这场战争,双方都损失巨大,于是签订了十年内不再战的合约,留了充足的时间以供双方百姓休养生息。 这条约刚签好没多久,桓燕的帐中便传出袁景泰将军已经过世的消息,令桓燕朝野震惊,大营里顿时惨淡一片。 小九子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一抬眼看见苏小梨手中拿着短小的匕首把玩,吓的魂都丢了,连忙跑过去夺了过来,让苏小梨愣了一下。小九子急的不得了,连忙说道:“夫人,您这是想做什么,就算不考虑自己,还得考虑小少爷呢。” “你就知道是小少爷了?”苏小梨的唇角翘了翘,笑意却没有通透到眼睛中。她的手慢慢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前一阵子突然晕倒了,结果被军医查出是怀了孩子。袁景泰抱她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的时候。 “上次是个小小姐,这次一定是小少爷。”小九子说道,“为了小少爷,夫人一定要保全自己。” 说道这里,苏小梨经不住苦笑,孩子好像总是来得不是时候,都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上次的孩子没了,这次却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夫人,您听进去了吗?”小九子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由担心的问道。 “哦。”苏小梨点了点头,小九子紧张过度了,她不过是拿着匕首玩玩而已,她就算死也不会选择割腕,人还没死,伤口就已经结痂了,哪里死的掉。 她起身走了出去,袁诚礼见到她,弓了弓身,说道:“夫人,东西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我们等会就动身回京。” “嗯。”她点了点头,说道:“诚礼,我想到处走走。” “属下陪夫人一起去。”袁诚礼立刻道。 “不用,”她说道,转头对他一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随便走走,这里到处都是桓燕的将士,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袁诚礼皱眉,他倒不是怕她遇上昭楚人,而是怕她自己做出什么举动来。 苏小梨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担心。”说着也不管袁诚礼的回答便径自离开。袁诚礼见状,还是有些不放心,悄悄跟了上去。 梨面妆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章节字数:2197 更新时间:11-04-22 22:13 苏小梨慢慢步行到山谷上,从这里看下去正好可以肯见绝美的风景,上头风大,吹的苏小梨的身子有些摇晃,跟在她身后的袁诚礼担心不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滑下去。 看见苏小梨往前走了一步,他立刻做出随时上前的准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她却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刚回神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便有些丧气的感觉,垂下手。袁诚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桓燕大部分驻军开始撤回京城,以前这个时候往往是最振奋人心的时候,但这次的气氛却沉重异常,回京的军队一片沉默,气氛十分压抑。小九子在苏小梨身边跑前跑后,故意说好些个笑话逗她,可以前挺容易逗乐的人却鲜少有笑意,只偶尔看他失望难过的样子会强扯出一丝笑,但那样的笑却通透不到眼睛中。 小九子没想到,还有更让他郁闷的事等着他,队伍走到一半的时候,因为她的平静无波让袁诚礼放松警惕,偶尔去忙些其他事情,苏小梨却在这个时候不告而别了,倒也不能说不告而别,她倒也还留下了只言片语,一张宣纸,上书:我走了,勿寻。 整个事情的经过是那天晚上,队伍停下休息的时候,有几匹马突然发疯似的乱吼乱叫,大部分的人的视线都被发狂的马匹吸引去,等在醒悟过来时,苏小梨已经不见了。 袁诚礼带着小桃花,脱队在这一片寻找了大半年之久,依旧一无所获。 ——————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香气,进进出出的下人尽量放轻脚步声,生怕吵到了床上的人,外面突然有人叫道:“皇上驾到。”门紧接着就被人从外面推开。里面的人立刻放下手头的活,跪在地上。 “都起了吧,朕不过是来看看皇妹。”澹台敏云说着,径直往里面走。掀开窗帘,里面的人倚在窗栏上,满脸的疲惫,他一笑,说道:“皇妹辛苦了,给朕添了个小侄子。” 苏小梨扫了他一眼,说道:“他不姓澹台。” 澹台敏云突然笑了起来:“他自然不姓澹台,孩子当然要随父姓,可是……”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嘲讽,“你想让天下人知道袁景泰的遗腹子——唯一的孩子,在昭楚的宫中吗?你猜,桓燕的人会如何想他?” 苏小梨抿唇,纤细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祁棠危还真是贼心不死,居然派了几个死士把她从大军中弄了出来,还伪造出她不辞而别的假象。袁诚礼真是笨蛋,居然还相信了,就知道在她丢的地方找,一点都想不到要从别处下手。 见苏小梨不语,澹台敏云坐在苏小梨身边,伸手抬起她的脸:“皇妹,不如把你许给祁大人吧,祁大人丝毫不介意你嫁过人,还替别的男人生了个儿子,他对你这么宽容,难道不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这样的人你当真要错过?” 他的话音落下,房间里却陷入一片沉默,苏小梨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突然一笑,笑容中充满讽刺:“你可真会开玩笑。” “朕是皇上,一言九鼎,岂会跟皇妹胡乱开玩笑?”他叹了口气,说道:“皇妹,何必这么执着?那袁景泰也死了这么久了?你年纪轻轻,怎能不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多谢,若是你放我回桓燕,我相信我在将军府会过的很好,不用您为我做什么打算。” “你不要不识好歹!”澹台敏云有些怒意,猛的站了起来。 苏小梨仰起头看他:“应该是你不要强人所难才是。” “你!”澹台敏云瞪着她,过了许久,他的唇突然扬了扬,说道:“皇妹,朕的小侄子很可爱,朕刚才去看了,那么小,看着真叫心疼呢。” 苏小梨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脸色惨白,澹台敏云见状,笑了笑,说道:“皇妹再好好想想,朕不逼你。”说着,俯身替苏小梨掖了掖被子,给了她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才转身离去。 苏小梨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因为生气,紧握住的手不停的颤抖。连祁棠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面前她都不知道。 “红月休息的可好?”温和的声音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苏小梨猛地回过神,她看了看祁棠危说道:“我很好,但若是没人逼我嫁给你,我会更好。” “红月为何不肯嫁于我?我可以保证你日后衣食无忧,想要什么我都给得起你。” 她抬起头看着祁棠危,说道:“你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祁棠危说道,“女子嫁人,图的不过是日后可以有个可以依仗的人,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现如今先皇已逝,你兄长之名,这不是名正言顺吗?” “可若我要的只是这些,不用嫁给祁大人也能得到。”她说道,“我对祁大人没有爱慕之心,祁大人难道不知强扭的瓜不甜?” “我更相信日久生情,你当初与袁将军不就是吗?” “不要总拿袁景泰来说事!”苏小梨的语气突然冲了起来。 祁棠危见到她眼中的薄怒,知道刺到她的痛处,笑着摇头道:“你该知道,在昭楚,皇上说的算。” “但我也知道,你若是不愿意,皇上绝不会勉强祁大人。” “我为什么不愿意?”祁棠危一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十分愿意迎娶公主,我们以后还会有许多时间相处,我相信公主总会发现我对你的一片心意。” 苏小梨咬了咬牙,最后只能徒劳的闭上眼睛,意兴阑珊道:“我累了,想要休息,请祁大人先出去吧。” “好,红月现在身子弱,的确该好好休息。”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碰到她的瞬间,苏小梨便紧紧的拧气眉,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手。祁棠危丝毫不以为杵,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梨面妆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章节字数:2524 更新时间:11-04-23 23:58 苏小梨先前身子太过虚弱,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几乎每天都在喝各种各样的药,照看她的大夫是一个面容丑陋的人,整张脸似乎是被灼伤了,看不出一点他原来的样子。 他每日都会照例来给苏小梨诊脉,一盏茶的功夫,大夫收回手,说道:“公主的身子已无大碍,但要仔细修养,切莫吹了风,着了风寒。”他的嗓音也十分暗哑,但那种语气却叫人很舒服。 “多谢大夫。”苏小梨说道。 那大夫迟疑了一会,又说道:“这次过后,日后再生孩子便不用受这些痛苦。” 苏小梨轻轻一笑,有些心不在焉的摸着手上的镯子,似乎他说的话与自己无关似的。 “公主既然累了,小的就先告退了。”丑面大夫说着便退了下去。 澹台敏云派来的宫女果然个个都是照顾人的好手,苏小梨被她们照顾的无微不至,可这无微不至却让苏小梨有些恼火。直到现在她还没见到她的孩子,那些宫女说坐月子的女子身子十分弱,不能被吵到,而新生的孩子很能折腾人,死活不肯让苏小梨见孩子。 见苏小梨从床上走了下来,一个宫女立刻走了上去,问道:“公主,您需要什么直接对奴婢讲,让奴婢们来代劳。” 苏小梨看了她一眼,目光闪了闪,说道:“我……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公主,您现在不能被吹着风,还是呆呆在房中会好些。” “多穿些衣服就好。”苏小梨说道。 “可还是呆在房中会万无一失点。” 苏小梨有些挫败,又有些恼怒,皱了皱眉,又转头走回床边。这时,她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继宗世子来了。” 苏小梨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喜色,又猛的站了起来,吓得周围的宫女一片惊呼:“公主,您慢些,仔细脚下。” 澹台继宗走到里面,看见她的模样,立刻蹙眉道:“丫头,赶紧躺下。” 苏小梨的目光中立刻有些怨怼,每个人都这样,一看见她站起就立刻让她躺下,在这么下去,她就快要崩溃了。 澹台继宗看见她郁卒的样子,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你看我带谁来看你了。”他说着,拿下盖在手臂上的披风,怀里赫然躺着一个粉嫩嫩的奶娃娃,奶娃娃睡得正香,因为盖在身上的东西突然被褪去,他微微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伸了个懒腰,小嘴咂巴了两下,又继续睡,模样分外招人疼。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澹台继宗,澹台继宗对他点了点头,笑容温厚让人信赖。苏小梨脸上的淡然像是突然被打破了一半,眼中似喜似悲,缓缓伸手,慢慢的抱住那奶娃娃。 她伸手慢慢摸着他的脸,那么小的人,那么软的身体,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丫头,我可以把他换出去。”澹台继宗突然低声对她说道。 苏小梨惊讶的抬起头,眼睛中闪过许多情绪,最后慢慢镇定下来,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想用别的孩子来把她的孩子换出去,让澹台悯云无法威胁她,可她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孩子的生死呢? 澹台继宗见她缓缓摇了摇头,有些不解道:“若是不这样做,你就非嫁给祁棠危不可了。” “可就算你这样做了,也未必管用。”苏小梨说道,这里毕竟是澹台悯云的地盘,他想做什么不行? “他想把我当做棋子,笼络朝臣的棋子。对于有用的棋子他或许还会有些耐心,但若棋子没用了,就只能被弃用。”苏小梨低下头,看着怀中带着奶香味的孩子,说道:“可我现在不想死,不能死。”她的眉头渐渐锁了起来,眉宇间一片愁云。 澹台继宗看着她,不由有些心疼,抿了抿唇,突然低声对她说道:“或者,我可以帮着你逃出去。” 苏小梨抬头看他,下意识的问道:“要是被发现,你怎么办?” 他一笑,说道:“我跟你一起走,若是你想回去,我便送你回去,若是不想,我便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他俯身蹲在苏小梨的面前,抬头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如以往的纵容宠溺:“只是祁棠危不好对付,或许时间会长一点,你只要耐心等待,我一定可以带你出去。” 苏小梨有些担忧:“可是……” “不用可是,你只告诉我,你想不想走。” 苏小梨看了看怀中的熟睡的奶娃娃,最终点了点头。 澹台继宗露出了然的笑,说道:“把孩子给我吧,太小了抱出来太久不好。” 苏小梨低头,亲了一下奶娃娃的额头,才有些不舍的把他交给祁棠危。 澹台继宗一走,苏小梨又陷入沉默,虽然有这么多照顾她的侍女,她却觉得房间里空荡荡的叫人心慌。她身上穿的都是昭楚的服饰,原本桓燕的衣服早不知道被扔哪里去了,但那些首饰都被她坚持着留了下来。 那些都是袁景泰送给她的,他说要把天下所有珍宝都找出来送给她,可人不在了,这些看上去流光溢彩的珍宝又有什么用? 还好,因为怕弄丢了,她把虎符交给袁诚礼保管,若是虎符落到澹台悯云的手中,后果会不堪设想。 袁景泰真是胡来,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成小玩意送给她,他也不怕真的被她弄丢了。若是袁景泰知道她要嫁给别人,他会怎么说?一定会满脸狰狞的说:“你若是敢嫁,我就杀了那个奸夫!” 苏小梨突然一笑,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光芒,她轻声说道:“我才不嫁给别人。”沉默了好一会,她的声音淡的犹如叹气一般说道:“我好想见你。” 苏小梨后面的日子变的十分听话,宫女们不让她随便乱走,她就不随便乱走,人精神好多了。很快,在丑面大夫的同意下,她总算被允许偶尔出去走走。 刚在亭子里坐下,她便听见有人高喊:“皇上驾到。”紧接着,便看见澹台悯云走了过来,一看见她,对其一笑,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皇妹近日起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是您的人照顾的好。”苏小梨说道。 澹台悯云不由露出惊奇的表情,拿着茶盏的手都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她,过了许久,才说道:“皇妹突然变得这么客气有礼,倒叫我不习惯了。” “红月以前不识礼数,您别见怪。”苏小梨拿过他手上的杯子,替他斟满茶,又往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一点,说道:“我以茶代酒,为以前的无礼向皇上赔罪。” 澹台悯云满脸狐疑的看着她,喝了一下口茶,眼中光芒缓缓流转,开口说道:“虽然这样的皇妹比较讨喜,但嫁给祁大人的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绝不可更改。” 梨面妆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章节字数:2168 更新时间:11-04-25 23:42 “皇上多虑了。”苏小梨淡淡的说道。 澹台悯云一笑,说道:“朕更喜欢听你叫皇兄。” 苏小梨慢慢放下茶盏,对其一笑,笑靥动人:“皇兄。” 澹台悯云一愣,眼前的人虽然有些姿色,但要说是绝色还远远不够,只是刚才那一笑却让他觉得她比所谓的绝色更加明艳动人。 苏小梨见他愣住,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出言打断他,可澹台悯云分明从其中看出一丝轻视。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端起琉璃盏,说道:“皇妹越是这般温顺,朕倒是越发胆战心惊了。” “我的确,又有一事要求皇兄。”苏小梨淡淡说道。 澹台悯云脸上一片了然,唇角轻轻一勾,说道:“说出来朕听听。” 苏小梨也一笑,说道:“我不会叫您为难。”长长的睫毛垂了垂,眼眸中流转的一片哀色没让澹台悯云看见,摆弄着手上的镯子,轻声说道:“皇兄该知道,按照桓燕的规矩,丈夫若是去了,女子该守寡三年才可再嫁,否则便是不吉利之人,日后会克夫。” 澹台悯云沉默,手指轻轻敲着石桌,良久才道:“祁大人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 “可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兄不愿拿自己的股肱之臣冒险吧?” 又是一片沉默,澹台悯云的眉头轻轻皱起,面露为难之色。苏小梨浅笑:“且不说这个,我的心思还在袁景泰身上,皇兄不怕我嫁给祁大人过后,反而做出让他生气的事来,让祁大人没有心思替皇上效力?还有……” 她轻笑,目光柔和却坚定的看着澹台悯云:“若是皇兄逼我,我心怀怨气,日后在祁大人耳边说些不该说的,让皇兄君臣只见产生间隙可不好。” “你敢!”澹台悯云把杯子重重放在石桌上,杯中的茶水溅了出来,亭中的宫女感觉到他的怒气,纷纷跪在地上,说道:“皇上息怒。” 苏小梨轻轻叹了口气,一点也不受他的怒意影响:“所以皇上不要给我这个机会。” 澹台悯云蹙眉,薄薄的唇紧紧的抿着,目中有什么情绪流过,似乎在思索这什么。苏小梨也不打扰他,拿了块点心放在嘴里。昭楚的点心与桓燕有很大的区别,苏小梨意外的觉得昭楚的东西更合她的胃口,可能因为这副身子的的确确是昭楚人的关系。 良久,澹台悯云的声音响起:“去叫祁大人来。”语气中显然有些让步。 祁棠危不一会便赶了过来,先是对澹台悯云行了个礼,转头看向苏小梨,笑道:“公主今日怎么有兴致游园?” “一个人有些闷了。”她轻笑着说道。 祁棠危微微有些意外,苏小梨向来对他不假辞色,今日却出奇的和善,心里顿时觉察出有些不对。他看了一下澹台悯云,后者似乎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得了澹台悯云的允许,他也坐了下来。苏小梨没等宫女动手,便先行给祁棠危斟满了茶。 “祁大人请用吧。” “公主叫我受宠若惊了。”祁棠危面上笑着,却越发觉得不对,转头看了看澹台悯云,问道:“皇上似乎有什么忧心事,不如说出来,看臣能不能替皇上解忧。” 澹台悯云犹豫了片刻,才道:“祁大人可知道桓燕有新寡三年内不可再嫁之说?” 祁棠危的目光一闪,便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听说过,可臣向来不信这些。” 顿了顿,他看见澹台悯云欲言又止,便问道:“可是公主依旧不太愿意嫁?” “不是不愿嫁,祁大人不觉得太过勉强了吗?”苏小梨道,“我与祁大人谈不上熟悉,不是多给我些时日,祁大人也不想我嫁给你的时候心中却想着别的男人吧?” 祁棠危沉吟了一会,说道:“既然公主这么不情愿,祁某便给公主些时日,不过……”他对苏小梨笑道:“可否请公主在这之前,移居臣府中,以便臣与公主多多熟悉。” “这么着也好。”没等苏小梨说道,澹台悯云便先应了下来,对苏小梨笑道:“皇妹可记得那丑鬼大夫,虽然相貌可怖,可医术世间少有,他原本就是祁大人府中之人,你跟祁大人回去了,也方便他照看你。” 苏小梨没有答话,两人都看着她,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心里暗叹,这两人能有这样的让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祁棠危的府中布置的别具一格,不像是一般朝中大臣的奢华,十分简洁清雅,小径来回曲折,若是叫苏小梨一个人走一定会迷路,“祁大人不是在家里也布了阵吧。” 祁棠危转头,对其一笑:“公主果然是聪慧的女子。” 居然还猜对了! 在家里布阵,防备心强到如此地步,“祁大人是怕有刺客吗?” “至今为止,进我府中的刺客,没有一个逃出去的。”祁棠危倒是对这点十分得意,转头看着她,说道:“我很开心,红月也会想了解我。” 苏小梨脸色稍稍变了变,又扬起笑,说道:“祁大人不是想让我多熟悉你吗?”心中却渐渐惊惧起来,这么强的防备心,叫她如何在他眼皮底下计划这逃走? 不由自主的想起上次落在祁棠危手中的情景,在澹台悯云眼皮底下或许还能耍着小手段,但在祁棠危面前,再多的小聪明对她都没什么用,虽然缓兵之计成功了,却让自己陷入更难对付的局面。 “红月在想什么?”祁棠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苏小梨一回神,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想孩子了吗?” 她猛地抬起头看他,只见他对她一笑,说道:“我早已把他接到府中,待会便让奶娘把他抱到你房间里去。” 梨面妆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章节字数:2948 更新时间:11-04-25 23:51 心情不由自主的雀跃起来,知道很快能见到孩子,苏小梨高兴的手指都有些颤抖。祁棠危看出她的开心,笑道:“日后你可日日与他相见。” 回到房间没多久,奶娘果然就把孩子抱到她的房间,苏小梨连忙上前接了过来,出生了有些时日,眉眼已经长开,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在睡觉,这次却睁着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转来转去,并没有因为换了一个陌生的怀抱而感觉到不安。 他静静的看着苏小梨,纤尘不染的眸子让她仿佛看见一丝袁景泰的影子,心中一痛,眼底有些红了。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若是他在的话,看见他们的孩子,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红月对这里还满意吗?”祁棠危跨过门槛,淡笑着走了进来,苏小梨脸上收起脸上的哀切,抬头对其一笑,“祁大人的地方很好。” “日后还要一直叫我祁大人吗?”祁棠危笑着走上前,伸手想去抚摸苏小梨的脸,后者脸色一变,下意识的躲开了。祁棠危的手落了个空,却没有放弃,硬生生的将动作改成帮她理了理头发。 对于这种亲昵的动作,苏小梨很不习惯,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耳边一个声音响起,说道:“我表字寒柳,日后便这么唤我吧。” 苏小梨点了点头,看着怀中的人,抬头看着他道:“日后我来照看他,可以吗?” “不行,你的身子太弱。”祁棠危想都没想便拒绝,看见她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又道:“让奶娘每日都把他抱到你这里来给你看看。” 苏小梨目光中像是瞬间被点亮一般,欣喜的看了看他,这样的神色,叫人忍不住心软。祁棠危微微叹息,难怪昔日袁景泰愿意对她言听计从,百般宠爱。 他伸手逗弄着她怀中的孩子,随口道:“红月打算给孩子取什么名?” “叫无忧吧。”她轻声道,不得不承认,她没什么取名字的才华,这点倒是遗传她的爸妈。 祁棠危轻声笑了出来,说道:“他日后会像你盼的那般无忧无虑。” 苏小梨低头看着孩子,但愿如此吧。 转眼,苏小梨已经住在祁棠危的府中半年有余,外面漫天柳絮飞舞,漂亮的很。无忧已经会说一两个字,这个时候的孩子最讨人喜欢,也开始知道缠着苏小梨,不肯跟奶娘回去睡觉。 “少爷,我们不缠着夫人了好不好?”奶娘柔声哄着无忧。虽然苏小梨还没嫁给祁棠危,但这府中的人都知道这已经是跑不了的事了,便在祁棠危的默许下都叫苏小梨夫人。 苏小梨淡笑着看着无忧,只见他紧紧的攥着她的衣服,任凭奶娘抱都抱不走,牢牢的粘在苏小梨身上,两只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小梨,看的叫苏小梨心软:“等他睡着,再抱走吧。” “是,夫人。” 苏小梨轻轻拍着无忧的背,一下一下,不一会,无忧便一副瞌睡的模样,很快便靠在苏小梨的胸口睡着了。 苏小梨把他放在床上细细端详着他,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却让她感觉整个生命都被填满了似的,奶娘垂手静静的站在一边,不敢去打扰她,过了许久,苏小梨才别过头,对她说道:“奶娘,把无忧抱回去吧。” 奶娘刚走,便有一个侍女走了上来,说道:“夫人,大夫来了。” “请他进来吧。”苏小梨轻声道。 不过片刻的功夫,丑面大夫便被人带了上来,对苏小梨行了个礼,便坐下替其诊脉。之前为了生无忧,身子受损严重了一些,丑面大夫一直熬各种各样的药给其补身子。 “夫人今天的药喝了吗?”大夫的声音嘶哑难听,语气却如清风拂面一般,不难听出他的关心。 “已经喝了。”苏小梨道。 “药苦了些,夫人可以就着蜜饯吃。”他说道。 “谢谢这位大哥。”苏小梨道。 丑面大夫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突然一笑,因为这样被毁的脸,他的笑有些狰狞,“夫人这么称呼我倒是折煞我了,您没被我这张脸吓到,小的已经十分庆幸了。” “脸被毁了,人还是那个人,一点都没变。”她轻声说道。 丑陋的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但苏小梨却能从他目光中捕捉到一丝诧异,她轻轻一笑,这没什么好意外的,世上能让人感觉到如此温暖的人又有几个,与他相处这么久,怎么会只因为脸毁了便认不出他,令狐羽,慕琮大哥。 他沉默了,收拾药箱的手禁不住有些颤抖,苏小梨装作没看见,只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令狐羽站起身,想走,却又回过头来叮咛她:“夫人偶尔出府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好,我记下了。”她抬头对他扬起一丝笑。 令狐羽走时却还有些不放心似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苏小梨心中暗暗有些奇怪,令狐羽像是在暗示她出去似的。可就算出去,她也是被祁棠危的眼线围着,根本做不了什么。 说起来,澹台继宗好些日子没来看她了,以前还会来告诉她逃跑的事情到什么进程。 她站了起来,走出房间,刚出院子便看见祁棠危的马车停在他的院子门口,没过一会,祁棠危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刚想上马车,看见苏小梨站在那里,对其一笑,又走了过来,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出来了?” 苏小梨的目光闪了闪,莞尔:“你去哪?” “进宫,这些日子有些事情要处理。” “哦,”苏小梨应了一声,“我堂兄也是因为有事情要处理所以才好些日子没来看我吗?” “是,等这阵子忙过去了,他会来看你的。”他说道。 苏小梨笑盈盈的看着他:“那就好,我还担心他烦我了呢。”嘴上说着,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听他的语气,澹台继宗并没,不过就算再忙也不会忙的连见她的时间都没有,与其说太忙,倒不如说是祁棠危不让他来更说的通一些。 毫无疑问,祁棠危有些事情不愿她知道,而这件事澹台继宗和令狐羽都知道。 “我最近感觉好了许多,想出去走走,可以吗?”她浅笑着看着祁棠危。 果然,祁棠危的目光冷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间,他对她笑道:“怎么突然想出去了?这样吧,等这阵子忙完,我带你到处走走好吗?”他笑着叹了口气,“你来昭楚这么久,还不曾好好看看昭楚是个什么样。放心,很快的,只要十日。” 他抬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好好照顾夫人,别让她吹了风。” 说完,又对她笑了笑,才上了马车离开。 “吟乔,大人最近忙的似乎都瘦了。”她对身边的侍女说道。 侍女掩唇轻笑:“真是难得呢,夫人知道关心大人了。” 苏小梨也对她笑:“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要不然我说不定能帮他分忧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夫人不用担心。”吟乔说道。 “不会是什么地方有灾情吧?” “不是,不是什么坏事,”吟乔笑道,“不过是桓燕来了使者……”刚说完,她的脸色一变,连忙摆手,“夫人,您千万别说是我告诉您的,上面吩咐过不能在府中说这件事。” “好,你放心。”苏小梨对其一笑,吟乔是照顾她的侍女中最没心机的,说话口无遮拦,苏小梨知道她这点就偏生纵着她的性子。 祁棠危这么不想她知道,难不成来的人是在下吗?若是叫身为桓燕恪亲王的他看见自己,祁棠危和澹台悯云一定会很难下台,毕竟掳走桓燕将军夫人不是一件小事,袁诚礼恐怕到现在还觉得她离家出走了,说不定还找个什么地方殉情去了。 若是能在这十天之内见到在下,或者她能比澹台继宗计划的更早离开昭楚。 梨面妆by烟锁秦楼(第二卷26-39) 梨面妆 第二十六章   从没像现在这般觉得无能为力过,祁棠危若是不想让她出去的话,无论找什么借口,他都有理由回绝,并且次数多了,他反而会怀疑,而若是想偷溜出去,没有人帮忙肯定比不行,可她身边的人都是祁棠危的人,怎么可能会帮她。   “红月今日似乎有些不安。”祁棠危的声音打断的她的思索,她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叫糟,被他看出端倪了吗?   “是不是待在府中太久了的缘故?”祁棠危淡笑着替苏小梨盛了一碗银耳羹,递到她面前,见苏小梨顺手接过,他才又道:“红月为什么这么想出去?”   手中的银耳羹热气腾腾,苏小梨吹了两下,抬眸看他,对他一笑,眼睛中却似乎有一丝恼怒:“因为寒柳总不让我出去,你越不让我出去,我倒越想出去了呢。”   苏小梨这个模样有些像被惹恼了却还不敢发火的猫,祁棠危看着不由一笑,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喜欢与人唱反调。”   说完,他抿着唇,沉思了片刻,说道:“这几日,桓燕使者来访。”   “嗯?”苏小梨故作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桓燕?”但那惊讶只是一闪而过,似乎苦笑了一下,慢慢放下手中的白玉碗,面上做出意兴阑珊的模样,心中却有些不安,祁棠危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   祁棠危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我还以为红月会很开心。”   “桓燕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苏小梨目光疏离的看着他。   祁棠危的唇角勾了勾,“还在想着袁景泰吗?”   “想不想,又有什么区别?人都已经不在了。”   祁棠危沉默了片刻,又道:“如果他活着,却变了心,你还会对他如此念念不忘吗?”   苏小梨莞尔:“假设性的问题,有回答的必要吗?”   祁棠危与她对视,良久,缓缓扬起唇角,对她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红月想去什么地方便让下人陪着一起去吧。”   前后态度的落差让苏小梨觉得有些奇怪,可还是答道:“我只想见见堂兄,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祁棠危笑了笑,说道:“那有何不可?今晚皇上在宫中设宴款待桓燕使者,继宗世子也会去,不过红月最好注意着些,被桓燕的使者见着你的话,你,我,袁景泰,大家面子上恐怕都不太好过。”   “我知道了。”苏小梨摇了摇唇,心里有些打鼓,看祁棠危的态度,似乎有些有恃无恐,难不成来的人不是宁延清?   “许久没见皇妹了,朕想得很呢。”澹台悯云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   离晚宴还有好些时候,澹台悯云便拉着苏小梨边走边聊,苏小梨虽有些不耐,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唇角弯了弯,她笑道:“让皇兄挂念了。”   “听说你与祁大人,近来相处的不错。”澹台悯云面上带笑,说道:“看样子皇妹的心结已经打开,不如挑个黄道吉日,把喜事给办了。”   苏小梨转头看他:“皇上太过心急了,我与祁大人的事不急在一时。”   “怎么不急,你不急,我这个做皇兄的可急着呢。”他笑道,“皇妹找到个好归宿,也能让皇兄替你开心开心啊。”   苏小梨脸上明显有些不悦,澹台悯云知道自己把她逼急了,便摆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省的叫皇妹嫌朕烦。”   话音刚落,一个太监跑了过来,在澹台悯云耳边说了什么,澹台悯云听完,便转头对苏小梨道:“朕有些事情,让宫女带你到处走走。”   “好。”苏小梨点了点头。   皇宫很大,苏小梨去过桓燕的皇宫,两相比较,昭楚的皇宫在奢华上居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周围全是扑鼻的花香。   “继宗世子来了吗?”她转头问身边的宫女。   “回公主,继宗世子早些时候就到了。”   “带我去见见他吧。”她说道。   刚走没多久,苏小梨的注意力便被一阵年轻女子特有的清脆爽朗的笑声吸引住,“昭楚的皇宫也挺漂亮呢,这是什么花?我在桓燕从未见过。”   听见她的话,苏小梨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去,这么一看竟觉得有些面善,是桓燕哪家大臣的女儿吗?对方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生的十分清秀,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女子似乎察觉到苏小梨的视线,有些奇怪的转过身来,向她看了过来,目光渐渐从原本的迷茫转成惊讶,再变为最后的惊恐,有些惊慌失措的喃喃道:“苏……姐姐?”   苏小梨有些惊讶,看女子的反应是认识自己的,听这称呼似乎以前与她处的还不错,可她的脸色却像是撞到鬼似的。苏小梨慢慢收回目光,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还是不理为好,祁棠危有句话说的没错,若是叫桓燕的其他人知道她在昭楚,恐怕会让袁景泰蒙羞。   走到半路上,苏小梨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讶——那女孩,不是一年多以前,那个好心的老大爷家的孙女吗?似乎叫燕云,可她怎么会跟在桓燕的使者团中?   想不出答案,苏小梨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可能是嫁给了哪个大将吧。   澹台继宗见到她的时候有些惊讶,呆愣愣的看着她,苏小梨原本还对他笑,可看他一直那副模样,有些不耐的走上前,重重的踩了一下他的脚:“狗子,我最近变漂亮了吗?看我都看呆了。”   澹台继宗干笑了两声,说道:“不……不是……”   “嗯,我就知道狗子觉得我不漂亮。”她偏过头去说道。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澹台继宗连忙摆了摆手。   苏小梨轻笑出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笑道:“堂兄,许久没见,陪我走走吧。”她紧贴着澹台继宗的身边,抬头小声的问他:“桓燕来的人是谁?”   澹台继宗面露为难之色,摸了摸鼻子,苏小梨见状有些奇怪,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是恪亲王吗?”   “不是。”这次他回答的倒是挺快。   苏小梨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失望之色,可回想起澹台继宗的神色以及祁棠危前后态度的反差,不由更加奇怪:“那,来的人是谁呢?”   澹台继宗皱了皱眉,说道:“你还是不要管这件事了,丫头,听我的话,好好回去待着。”他低下头,凑近她,压低声音道:“我很快就部署好,我会带你出去,你不用着急。”   苏小梨愣了一下,对他一笑,点了点头。澹台继宗答应她的话,向来不会出错。既然昭楚来的人不是在下,那么其他的,不管来的是谁都没什么差别了,她也没有心思去探听。   澹台继宗陪了她许久,后来有人来催,说前面的晚宴开始了,他才起身离开。澹台继宗一走,她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这个皇宫她虽然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可对这里依然十分陌生,她站起身,身边的侍女立刻替她披上衣服。   夜晚的皇宫依然明亮如白昼,到处点着灯,五彩缤纷,异常的漂亮。这里隐隐能听见前面的笙箫正盛,苏小梨淡淡笑了笑,跟着引路的宫女走。   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苏小梨猛的停了下来,那熟悉的气息叫她不由自主的手脚发冷,她猛的转过头去,看见那人四处张望了一番,眉头轻轻皱起,嘴里念叨着:“妈的,居然迷路了。”   侍女见她停了下来,上前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苏小梨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立刻向那人走去,那人十分警觉的回过头来,刀锋般坚毅的五官,熟悉的倨傲的神情,分明就是袁景泰!   袁景泰看见她的脸似乎惊讶了一下,继而对她一笑:“是你?你怎么会待在昭楚的宫中?”   苏小梨的手指微微发颤,僵硬的抬起手,紧紧攥住他的袖子。袁景泰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她的手,再看向她的脸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怎么哭了?”他皱了皱眉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心疼,抬手替她拭泪的动作像是印在骨子中的自然而然。   “袁景泰……”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没死?”   袁景泰的脸上闪过一丝邪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好端端的怎么咒我?本将军活的好好地,为什么要死?哦……”他顿了一下,目光中似乎闪过什么,“你是说我被司寇霖射的那一箭?”   他冷冷一笑:“本将军命硬,死不掉。”他皱了皱眉头,“倒是你,你怎么会在昭楚?”   苏小梨的眼泪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似的,簌簌的往下掉,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的靠在袁景泰怀中,攥着他衣服的手扣的死死的,怎么都不愿意放开。袁景泰的身体僵了一下,良久,才慢慢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不会是被人掳来的吧?”他压下声音,语气中明显有些怒意。   她依旧不回话,纤细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袁景泰能感觉道胸前一片湿热,他不由皱了皱眉头,突然伸手把她抱起。   苏小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抬起头来看着他:“你干什么?”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冲她一笑,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的放荡不羁:“老子带你回去桓燕去。”   “京珧?你在做什么?”突然一个女声传了过来。   苏小梨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声‘京珧’是在叫袁景泰,她缓缓看了过去,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是与她白天碰过面的燕云。   袁景泰听见她的声音,立刻把苏小梨放了下来,走了过去,脸上露出笑容,那笑容从前只会对苏小梨露出的,纵容,宠溺。   “你怎么过来了?”   燕云看了眼苏小梨,明显有些紧张,“你一直不回来,我有些担心,祁大人见了,便领我过来。”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还能被谁吃了?”袁景泰说着,抬眼看了看祁棠危,目光中有着明显的防备,“不过,还是多谢祁大人。”   “不用。”祁棠危淡淡笑了笑,目光却转到苏小梨身上。只见苏小梨有些忡怔的看着袁景泰和燕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转过头,对袁景泰拱了拱手,说道:“袁将军难得来昭楚,祁某自然要照顾好将军和夫人,虽然你我之前曾有过不快,还请将军莫要记恨才是。”   “祁大人客气了,过去的事还提它作什么?”   两人在寒暄着,燕云却有些心虚的看着苏小梨,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苏小梨正死死的盯着挽着袁景泰的她,燕云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袁景泰察觉到她的不对,低头看着她,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切:“怎么了,云儿?”   “我……我没事……”   “脸色这么差叫没事吗?病了?”他蹙眉,伸手摸着她的额头,燕云却连忙拉住他的袖子,目光中带了些恳求,说道:“京珧,我们回去吧,昭楚的皇上还等着呢。”   袁景泰显然很奇怪她异常的反应,却还是顺着她说道:“那也好。”说着,随手解下身上的披风,小心的替她披上,伸手环住她。   刚想走,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苏小梨,继而转过头来,对祁棠危一笑,说道:“那娘们跟本将军是旧识,不知可否跟祁大人付了她。”   他的话音刚落,苏小梨和燕云脸上皆是一片惨白,燕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袁景泰有些奇怪的低头看了看她,却又听见祁棠危道:“这恐怕不成。”他笑道,“她现如今已经是祁某的人,袁将军这么说有些失礼。”   “是这样吗?”袁景泰的眉头轻轻皱起,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悦,转头看了眼苏小梨,便对祁棠危道:“那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说着,便揽着燕云离开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对燕云说的话:“怎么了今天……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我们便先回驿馆吧……”   苏小梨只觉得手脚冰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一般,脑袋中一片空白,连祁棠危走到她的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你与他缘分已尽,就别再勉强了,”他轻声道,“你该能看的出,他对刚才那女子十分在意。”   “你至少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苏小梨抬起头看他,心中痛的厉害,“袁景泰被摔坏了脑子失忆了吗?”可他明明是记得她的,也记得自己中箭差点死去的事。   “不管如何,他已经娶了别的女子为妻,这就是最后的结果,原因是什么还重要吗?”   苏小梨对他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凄凉:“重要!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祁棠危,你若是想让我死心,便告诉我真相。”    梨面妆 第二十七章   夜已深,奶娘披着一件单衣,好容易把靥着的无忧哄睡着,打了个哈欠想回去休息,却在这个时候听见敲门声。奶娘走了过去,看见苏小梨走了进来,长长的头发散了下来,披在肩上,看上去把她整个人显得更瘦弱了。   “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似乎听见无忧在哭,过来看看。”她说道。   “少爷刚才靥着了,现在已经睡下了。”奶娘道。   “嗯。”苏小梨抬起头,看着奶娘道:“您先去睡吧,我看看无忧就走。”   “这那成?哪有夫人在这,我这做下人的去休息的道理?”奶娘连忙道。   “我想跟无忧说说话。”她说道,眼中蒙上一层疏离。   奶娘见状,稍稍犹豫了一会,说道:“那夫人不要呆太久,以免着了风寒。”说着便退了下去。   苏小梨在无忧的床边坐下,拉了拉他小小的手,无忧立刻迷迷糊糊的握住她的一根手指。她不由一笑,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他的身上带着奶香,糯糯的触觉让人心都软了。   许久,她才轻声说道:“无忧,娘看见爹爹了。”一开口,声音却有些暗哑,“无忧还没见过爹爹吧?爹爹是个大英雅,许多人都崇拜他。娘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声音哽住,“他没死,他真的没死,娘看见他了。”   祁棠危站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面上毫无表情,夜晚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吹起层层床幔。许久,他见苏小梨渐渐平静下来,才上前唤她:“红月也睡不着吗?”   苏小梨的背僵了一下,揉了揉眼睛,转过头来,“祁大人三更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祁棠危暗自觉得好笑,苏小梨勉力想掩饰自己哭过的证据,可那红红的眼眶却把她彻底出卖了,脸上却还一副倔强的表情。   “没什么,顺道路过,似乎听见你的声音,便进来看看。”他说道,“既然红月睡不着,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苏小梨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把手指从无忧的小拳头里面拿了出来,帮他掖好被子,站起身来,径直往外面走去,祁棠危也跟了出去。   “祁大人想对我说什么?”一道门外,她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她边走边数着青石板小道。   “红月怎么又叫的这么生疏?”祁棠危不由无奈的一笑,“怎么不叫我寒柳了?”   苏小梨垂了垂眼睛,过了许久才道:“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对我这般……执意,我不觉得祁大人真的喜欢我。”   祁棠危叹息:“红月这是在怪我对你不够好吗?”   “不是,”苏小梨轻轻蹙眉:“你对我很好,好的让我受宠若惊了。可凭你,昭楚这么多优秀的女子可供你挑选。”   “好女子虽多,可能让我引以为红颜知己的,却只有红月你。”祁棠危道,见苏小梨皱了皱眉头,显然不信他的话,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当然,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个原因。”他转过头,看着她:“红月在战术上的造诣叫我吃惊,把你留在桓燕会让我不安,可若是要杀你,我实在舍不得,倒不如把你留在身边。”   苏小梨看了看他,垂下眼帘:“皇兄该高兴,有你这么一个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的臣子。”   “我倒更希望红月因为有我而高兴。”他说道,“袁景泰生性好战,根本不可能给你你想要的平静的生活。更何况,他如今已经移情别恋,我认识的苏红月,不可能忍受得了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苏小梨偏过头,看着身边因为晚风而微微摇曳的树枝,闭了闭眼睛,说道:“让我再见见她。”   “袁景泰?”   “不。”她睁开眼,眸子中流转着清冷的光芒,“燕云。”   燕云坐在苏小梨面前有些拘谨,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她,苏小梨替她斟满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唱吧。”她轻声道。   “谢谢苏姐姐。”她说着端起杯子小小的喝了一口,又放了下来,十分拘谨的模样,是这副模样引起了袁景泰的保护欲吗?   “燕云,你爷爷还好吗?”她轻声道。   “爷爷他已经过世了。”燕云道。   “是吗。”苏小梨声音小了一些,垂下眼睛,手指在茶盏上轻轻磨蹭。   燕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来,大声说道:“苏姐姐,我很爱京珧,我愿意为他死,请你不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苏小梨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她,清丽的眸子中蒙上一层薄怒,嘲讽的一笑:“可你该知道,他是丈夫,他从未写过休书。”   “是,没错,但那是过去的事情,况且你现在已经嫁给昭楚的那个祁大人,我看祁大人对你很好,也没有嫌弃你是嫁过人的女子,苏姐姐难道不该觉得很满足了吗?”   “我该不该满足,不是由你来说的算的。”苏小梨说话的语气十分淡,听起来却像是叹气,但若是熟悉她的人一定听得出她已然是十分生气了。   燕云咬了咬唇,眉头皱起,盯着她许久,才说道:“苏姐姐难不成是想回到京珧身边吗?可你有什么资格,你都已经嫁给别的男人了,但我是清白的身子跟着他的。”   苏小梨没有答话,紧紧抿着唇,气氛紧张的叫燕云心中有些发毛,重重的咬了咬唇,又开口道:“从我第一眼看见他便爱上了他,苏姐姐,我很爱他,京珧也很爱我,很疼我,他对我说过这辈子,以后,只会爱我一个人,对我一个人好,苏姐姐既然已经嫁了人就该安分守己,我相信苏姐姐不会做出什么有辱妇德的事来。”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饶是她能忍,可这时也实在忍不住,一扬手把手里杯子中的水泼到燕云的脸上。   “你做什么!”一个愤怒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苏小梨一回头就看见那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快步走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握如铁箍一样箍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满脸的怒意,苏小梨倒是不躲不让,看了看袁景泰高高举起的巴掌,又直直的看着他,目光中的神情叫袁景泰的动作不由滞了一下。   “袁将军,休得伤我妹妹!”澹台继宗一个箭步走了上来。   袁景泰的目光一闪,眼中的怒火已褪去了一些,终于放下手,重重把苏小梨推到澹台继宗怀中:“世子请看好令妹!”   澹台继宗慌忙扶住被他推的踉跄退了好几步的苏小梨,苏小梨站定,慢慢转过头来看了过去,只见袁景泰走过去替燕云擦去脸上的水渍,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他低声问道:“云儿,烫着了吗?”   燕云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茶水不是很烫。”   “是吗?”袁景泰似乎还是不放心,把她圈在怀中细细检查了一番,最后转过头来看着苏小梨,目光中的冰冷,鄙夷,足以叫她心凉个透彻。   “京珧,我们回驿馆吧。”燕云柔声对他说道。   “好。”袁景泰想都不想就答应道,伸手环着燕云,从苏小梨面前走过。   “丫头……”澹台继宗有些担心的低下头看着苏小梨,苏小梨却只觉得心头一片麻木。   “等等。”她突然开口道,声音不大,却足以叫袁景泰听见。   他转过头来,只见苏小梨直直的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目光中却充满决绝:“袁景泰,我今日在此起誓,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若我还与你有所纠缠,就让我,不得善终!”   “丫头!”澹台继宗拧起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她。苏小梨却似乎再无留恋,转身离开,澹台继宗见状,立刻追了过去。   袁景泰原本紧绷着的脸突然有些动容,渐渐皱起眉头,下意识的往前走,燕云连忙拉住他,有些慌张的说道:“京珧,你怎么了?”   “啊,没事。”袁景泰却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苏小梨离开的方向,才说道:“走吧。”   苏小梨走的并不快,澹台继宗很快便追上她,拉着她把她按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丫头,怎么能随便发这种毒誓呢。”   苏小梨垂着头,过了许久才慢慢抬头看了澹台继宗一眼,眼睛中似有泪光,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说道:“我刚才,气昏了头。”她冲他一笑,笑容苍白无力,“让你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再也不会为他伤心。”   她一直笑着,却看见澹台继宗的眼中渐渐出现惊恐之色,她有些奇怪的问道:“狗子,你怎么了?”刚问完,便察觉到嘴角有些湿热的感觉,伸手摸了摸,收回手的时候却发现手上沾了血。   澹台继宗已经站了起来,满脸的紧张,他上前打横抱起苏小梨,快步往前走。苏小梨静静的靠在他胸口,不声不响,倒像是有事的人不是她而是澹台继宗似的。   “公主今日情绪起伏的厉害,原本这一年里就有心事郁结在心中,加上身子又弱,急怒攻心了。”令狐羽说道。   “那……日后会不会再犯?”澹台继宗的脸色还是没有恢复过来,显然刚才被她吓坏了。苏小梨不由笑了笑,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头,耳边传来令狐羽的声音:“只要安心休养,别让她情绪再有大的起伏便是,我开个方子,可以让公主……”   令狐羽长篇大段的讲着,澹台继宗听得十分认真,苏小梨觉得有些无聊,便打量起令狐羽的屋子,十分清简朴素,半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以前在桓燕好歹也是个高官子弟,现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值得吗?”若不是为了玉儿,他一个心怀天下的,志在悬壶济世的人,怎么会安心被困在昭楚的皇宫,恐怕这脸上的伤也与玉儿脱不了于系。   正在与澹台继宗说话的令狐羽听见她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与自己说话,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一旦爱上了,就没有值得不值得的问题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澹台继宗有些狐疑的看了令狐羽一眼,却也不露声色,坐在苏小梨身边,拉着她的手,苏小梨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转头对他笑了笑。   “我有些话想对公主说,不知公主还能不能听得进。”令狐羽突然说道。   苏小梨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他,对他一笑,“你说吧,我听着呢。”   “北方的边界上有种毒,无药可解,对人身体无实际的伤害,但却会让服毒之人爱上施毒之人,若原本就有了心上人,中毒之人便会有种错觉,认为施毒人便是他的心上人,对于心上人一切的记忆也会转移到施毒者身上,而对于原本的爱人,会回到最初相识的时候那种感觉。”   他说完,静静的看着苏小梨,苏小梨对他一笑,说道:“你想对我说,袁景泰只是中毒了,我不该怪他?”   令狐羽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公主至少应该弄清楚,若是误会了,岂不是耽误了两个人?”   “慕琮大哥这点倒是没变,”她的唇角勾了勾,说道:“总是偏向他的。”   令狐羽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有些动静,又闭上嘴。苏小梨一抬头便看见祁棠危走了进来,微微皱着眉头,开口就问道:“红月没什么大碍吧?”   “公主日后只要注意调养,切莫大喜大悲便是。”令狐羽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回话。   祁棠危看了看苏小梨,走了过来,说道:“还是回你的房间吧,这个房间有些冷清了。”说着便伸手想去把苏小梨抱起,苏小梨不动声色的躲开,站了起来,说道:“是我堂兄大惊小怪了,原本也没什么事。”说着,对祁棠危笑道:“我闷了,寒柳陪我出去走走散散心好吗?”   祁棠危闻言,愣了片刻,笑道:“求之不得。”   令狐羽看着两人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一抬头,却发现澹台继宗拦在他面前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令狐羽不由苦笑,“世子想知道什么?”   “你是什么人。”澹台继宗问道。   “我是什么人恐怕对世子来说并不重要。”   澹台继宗皱了皱眉头,又说道:“那么,你刚才所说的那种毒,要如何才能解的了?”   “小的刚才也已经说了,这种毒,没有解药,或许哪天袁将军能突然想起,这就要看他们两人的造化了。”令狐羽道。   澹台继宗的脸色沉了下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道:“那么,我若有办法让你与袁景泰见面,你能否确定,他是中毒还是真的变心?”   令狐羽看了看他,最终说道:“无须麻烦,世子只消问他几个问题便可一清二楚。”   驿馆,袁景泰坐在花坛上擦拭手中的长枪,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听见手下将士报到:“昭楚的继宗世子求见。”   袁景泰猛然抬起头,说道:“请进来。”他猛然起身,放下手中的长枪,走了上去。   澹台继宗一进门,见到额上还带着薄汗的袁景泰,显然他是刚练完功。他拱拱手,说道:“袁将军,上午的事,是红月的不是,我来替她向将军与夫人赔罪。”   “只是小事,何须世子专程跑这么一趟。”他抿了抿唇,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她……我临走见令妹脸色不对,她没事吧。”   澹台继宗笑了笑,说道:“将军那一推并没有用力,只是我堂妹身子素来虚弱,加上最近遇上了些烦心事,一时吐了血,不过府中大夫已经看过,说没有大碍,就不劳将军挂心了。”   袁景泰的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最后又一笑,抬起头来说道:“不如晚些时候,我去看看令妹,以表心意。”   “不用,妹妹一时任性,发的那种不知好歹的毒誓,我这做兄长的却不能不担心,将军日后还是不与红月见面的好。”   袁景泰脸上似有不悦,扫了澹台继宗一眼,说道:“世子里面请吧。”   一进门,燕云便从里室走了出来,见到澹台继宗,可能是受到下午的事情的影响,不由退缩了一下。澹台继宗见状,却是对她一笑,说道:“下午的事情吓到云儿了吗?红月只是任性惯了,你多担待着些。”   燕云有些狐疑的看了澹台继宗一眼,心想他怎么突然叫她叫的这么亲昵,倒像是对十分熟悉的人似的。而袁景泰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道:“世子坐吧,云儿,去吩咐下人准备些好酒好菜。”   “我这就去!”燕云点了点头,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袁景泰一笑,说道:“这丫头没规没矩惯了,世子不要介意。”   “哪里,”澹台继宗笑了笑,沉吟了片剩,说道:“说起来,将军与云儿成亲多久了?两三年有了吗?”   袁景泰正喝茶,听他这么一说,眉头一挑,笑道:“世子记性变差了,已经有四年了。”   澹台继宗眸光一闪,似有喜色,嘴上还应付着:“啊,不小心记错了。”   桌上的菜不一会就上齐了,燕云被袁景泰拉的坐在身边,澹台继宗夹了只虾,放在燕云碗中,说道:“云儿挺喜欢吃虾的吧。”   燕云点了点头,笑道:“世子怎么知……”话音还没落,便听见袁景泰道:“她不能吃,一吃这些东西便会全身长红点。”说着便把虾从燕云碗中夹了过去,瞪了她一眼,说道:“怎么自己也不注意着些。”   燕云连忙道:“我一时忘了。”   澹台继宗目光中的神色越发笃定,他不动声色的吃了两口菜,又道:“将军身边那个叫袁诚礼的近侍这次没跟来吗?”   “哦,他有些事情要忙。”袁景泰随口答道。   澹台继宗笑了笑,别有深意的看了燕云一眼,燕云有些不明所以,可澹台继宗已经移开视线,与袁景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第二天白天,奶娘抱着哭闹不止的无忧跑到苏小梨面前,有些紧张的说道:“夫人,少爷哭的停不下来,您看看吧。”   苏小梨见状,连忙伸手把无忧接了过去,把他抱在怀中,柔声说道:“怎么了,无忧,病了吗?”   无忧还是哭,苏小梨把他抱在怀中哄了许久都不见好,便站起来到处走走,结果一出门没走几步,无忧便不哭了,苏小梨见状,好笑道:“无忧是待在屋中闷了吗?娘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无忧自然不会回她的话,苏小梨转过头来对奶娘道:“帮无忧准备些衣服,我们出府走走。” 梨面妆  第二十八章   抱着无忧走了一上午,苏小梨手臂酸的厉害,找了个酒楼坐了下来,把无忧放在腿上,一路上逛了下来,买了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下人们个个手里塞的满满的。无忧手中拿这个摇铃,放在手中晃来晃去,发出杂乱的铃声。   苏小梨低头看了看他,拿了根冰糖葫芦,放在无忧面前,让他添了一下,无忧似乎很喜欢,黑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小梨,透露着他还想要的信息,苏小梨一笑,柔声道:“还想吃吗?”   无忧张嘴,依依呀呀说着什么,苏小梨皱了皱眉头,故意装作不明白似的说道:“无忧在说什么呢?娘听不懂。”   又是一连串不明意义的牙语,她不由一笑,坏心肠的咬下一颗糖葫芦的一半,把剩下来的山楂让无忧舔了舔,无忧刚一碰到立刻往后躲了一下,酸味让他整张脸皱成一团,嘴直往里憋,伸手推开苏小梨的手,苏小梨见他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   奶娘在旁边看了不由笑出声:“夫人,哪有您这么做娘的?”   无忧在笑声中委屈的把头埋在苏小梨颈项间,连刚才爱不释手的摇铃都扔到了一旁,似乎十分伤心的模样。苏小梨轻轻拍着无忧的背,小声道:“无忧生气了?乖,娘跟你道歉。”苏小梨正哄着,无意间的一抬眼睛,却发现袁景泰坐在另一桌,看了样子似乎比她早来,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他正看向这边,见她抬起头,站了起来,向她走了过来,苏小梨却已然收回了目光,晃了晃被无忧攥在小拳头里的手指,逗他玩,可无忧的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袁景泰。   袁景泰也皱着眉头看着无忧,许久才问苏小梨道:“这是祁大人的孩子?”   苏小梨垂着眼睛不理会他,倒是无忧,无论她怎么哄,他都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袁景泰,还不能支撑起自己但已经足够有力的两条小腿不停的蹬来蹬去,苏小梨一个没抱稳,他直直的往前冲去。   一只大手稳稳当当的把无忧抱了过去,他单手抱住无忧,老大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笑道:“你可真不小心。”苏小梨见状,伸手去抱无忧,说道:“无忧乖,过来娘抱。”谁知无忧两只手死死的攥住袁景泰的衣服,怎么都不肯放手。   她叹了口气,说道:“袁将军见谅,孩子年纪小,不懂事。”   “没关系,他与我挺投缘。”袁景泰说道,抬头看着苏小梨,目光中闪过什么,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昭楚?”   “这与袁将军无关。”苏小梨证据淡然的说道。   冰冷的态度让袁景泰不由皱了皱眉头,“你这娘们,不过是那日推你一下,用的着记仇到如此地步?”   “没记仇,只是单纯的看见袁将军感觉到厌烦而已。”她丝毫不客气的说道。   袁景泰闻言,眉角一挑,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气氛顿时变凝固下来。无忧像是一点都没感觉到袁景泰的怒气似的,反倒抓起他的手,张嘴啃了上去,连奶牙都没长的孩子,毫无攻击力,袁景泰也就由着他,苏小梨垂着眼睛看着无忧,血缘关系是很神奇的东西,即便是从未见过,无忧还是自然而然的对袁景泰很亲近,越是这样,她越发不忍心打断无忧。   “京珧,我买了许多桓燕买不到小玩意,等我们回去分给......”,燕云手中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跑上楼来,一看见苏小梨,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又看了看袁景泰怀中的无忧,眼中的笑意陡然褪去,只牵强的勾了勾唇角,说道:“好巧,苏姐姐也在这里。”   她慢慢走了过去,坐在袁景泰身边:“京珧,明日便要回去了,我们回驿馆收拾一下吧,没什么时间再外面晃悠了。”   “有什么好收拾的?”袁景泰道,“让手下的人做就行了。”   “可......”燕云还想说什么,就见苏小梨伸手去抱无忧,无忧还是抓着袁景泰的衣服不放,她狠下心,把他的小手掰开,一离开袁景泰,无忧立刻哭了出来。苏小梨也不哄他,抱着他便起身出门,连招呼都不跟他们打一声。   袁景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顿时变得很差,随手打翻苏小梨刚才喝水的杯子,满脸怒意的敲打着桌子,店小二听见响动刚想过来骂人,可看着袁景泰的架势又立刻缩了缩脑袋,心想还是算了。   燕云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别有深意的说道:“京珧好像对苏姐姐很在意,京珧喜欢她吗?”   “你给我闭嘴!”袁景泰恨恨说道,话音刚落,燕云愣住了,袁景泰自己也愣了愣,皱了皱眉头,证据缓了下来:“云儿,我......”   “没关系,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没事。”燕云对他笑了笑。   袁景泰看了看她,对她一笑,说道:“云儿的脾气似乎变好了许多,若是以前,一早就跟我怄气了,就像......”袁景泰愣了愣,就像刚才苏红月那样......   情绪像是被什么打乱了似的,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京珧,你怎么了?”燕云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问道。   袁景泰转过头来看她,这张脸温和柔顺,无论他做了什么总是包容他,这一年多来两人连一次争吵都没有,可这却让他越发不安起来,面前的这张笑脸似乎和记忆中的容颜慢慢分离。   “京珧?”   “嗯?”他猛地回过神来,燕云对他笑了笑,可目光却似乎有一丝恐惧似的,“京珧,我们回驿馆吧,明日要启程,今日该养足精神才是。”   “你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做。”袁景泰说着,对她一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说道:“回驿馆去乖乖等我回来。”说着便起身离开。   从走出酒楼开始,无忧一直大哭不止,哭的满脸通红,苏小梨心疼的紧紧咬着嘴唇,缓缓拍着他的背:“无忧不哭,你还有娘,娘会一直陪你,乖,别哭了?”   无忧看着她,满眼的委屈,眼泪不停的从眼睛中流出,看的苏小梨心都揪了起来,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无忧别哭了好吗?娘心疼了。”   一路哄着走到府中,早已等在那里的澹台继宗立刻迎了上来,眼中满是笑意:“丫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话没说完就看见无忧哭闹个不停,苏小梨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无忧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他说着,上前摸了摸无忧的头,“要不然让大夫给看看?”   “没事,哭累了就好了。”苏小梨狠下心说道,抱着无忧径直往房间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澹台继宗,“你刚才说有事要与我说?”   澹台继宗皱着眉看着她,说道:“我晚些与你说,先下还是无忧要紧。”   “嗯。”苏小梨点了点头,把无忧抱回房间。   回到房中不过一会,无忧便哭累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苏小梨把他放在床上,轻轻拍着他的胸口,不一会,他的呼吸便绵长起来。苏小梨松了口气,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帮他盖好被子。   想到澹台继宗刚才说有话要与她说,便站了起来,走出房间,因为是在院子里走动,她没让下人跟着,走到一处僻静处,突然被人自背后捂住嘴,她吓了一跳,却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依然异常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   苏小梨顿时全身僵硬,就在她愣神的功夫,人已经被袁景泰一带,跳上一颗异常繁密高大的树上,这才放开她。袁景泰挑眉道:“祁棠危果然在自己家里都布了阵,还好我早有准备,早些年便让人给探了个究竟。”   苏小梨丝毫没有应各他,只冷声道:“你做什么?不怕我叫人过来?”   “叫人过来也成,”他笑着,目光中有一丝危险,唇上带着恶劣的笑,他伸手勾起苏小梨的下巴:“不怕别人说你光明正大的在院子里偷男人就叫吧。”   苏小梨叹了口气,转头往下看了看,这一看竟然自己有些腿软,这棵树十分高。袁景泰看出她的惧意,拉着她的手腕,缓缓的移动,似乎要把她拉下去似的。苏小梨抬头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袁景泰眯了眯眼睛,“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我不讨厌你,”苏小梨偏过头,“我恨你。”   “恨我?为什么?”   分明是在明知故问,苏小梨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放我下去!”   “放你?”袁景泰一笑,“可是我现在还不想。”   脸上的玩味的神色让苏小梨不由更加恼怒,一侧身就要往下跳,袁景泰一见,吓了一跳,慌忙拉住她,把她按在粗壮的树枝上,满腔的怒意:“你不要命了!”   “与你无关!”   “你!”袁景泰瞪着她,噎了半天,恨恨的说道:“你这娘们还真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他顿了顿,又道:“你自己摔残了摔死了倒不要紧,就是可怜了你的那个小儿子。”   苏小梨怔了怔,脸上的神色陡然一变,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落在袁景泰眼中,他不由一笑,说道:“不过这些事与我无关,既然这样的话......”他突然一松手,让她往下掉了掉,苏小梨的脸色顿时白了一些,转过头来看着他:“袁景泰......”   目光中有一丝哀求,显然是在示弱,不知怎么的,袁景泰便觉得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他把她往上抱了抱,鬼使神差的,他俯下头去吻她。苏小梨在树上动弹不得,可看他靠近过来,连忙一转头,可很快又被他捏住下巴把头转了过来,温热的吻贴了上来。   原本只是普通的一吻,可却让袁景泰心中剧烈的抽痛起来,不由自主的,吻的越来越深,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把她的气息完全占有一般。   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缓缓放开她,入眼的确是苏小梨红了眼睛,眼泪不停的往下掉,瘦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着颤,她不看他,眼睛却充满恨意。   “你,你哭什么哭!”袁景泰拧着眉头说道,但气势却弱了下来,伸手想去替她拭泪,她却微微一偏头,说道:“你放我下去!”   “好。”袁景泰有些手足无措,抱着她翻身便从树上跳了下去,一落地,他又伸手想替她擦眼泪,苏小梨又想躲,可这次袁景泰不由分说的紧紧揽着她,托着她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水渍。   苏小梨重重的推开他,快步离开。袁景泰有些发怔,看着她的背影竟半天动弹不得,手上还有潮潮的感觉,一想到她满脸泪痕的模样,胸口像被人扯着似的,疼的厉害。 梨面妆  第二十九章   原本是往前院去找澹台继宗,可没想到澹台继宗人不在,倒是遇上了祁棠危,祁棠危见到她微微吃惊:“红月,这是怎么了?”只见她的眼睛有些红,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刚才哭过了。   “我没事。”她说道,“我堂兄呢?”   “我见天色不早,便让人送世子回去了。”祁棠危对她一笑,见她不想提便不问。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他,他的笑容让她不舒服:“堂兄原本说有事找我,还没来得及说,怎么就回去了?”   “可能,世子也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他笑着。   苏小梨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堂兄已经走了,我也回去照顾无忧吧。”   “无忧已经睡下了,红月不如随我出去走走。”他抬头看了看,说道,“天很快便要黑了,红月在这里这么久,怎能不去见见立窑城的夜景。”   苏小梨原本想拒绝,可看着祁棠危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神,她的逆反劲儿顿时上来了,立刻道:“好啊,就去看看。”   立窑城的夜晚似乎比白日还要热闹上许多倍,花灯也算是这里的一大景观了,整条笔直上都是,像是在过花灯节似的。整条街道被映的灯火辉煌,半空中是源源不断落下的柳絮,一时倒恍若在仙境似的。   祁棠危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两个面具,递给苏小梨一个,说道:“带上吧,也算是入乡随俗。”   苏小梨接了过来,抬头看见祁棠危已经带上,明明一个看上去很文弱的人,却带着一个猛鬼的面具,让苏小梨忍不住轻笑一声。面具后的祁棠危不知是什么表情,但目光中似乎也含了一丝笑意,抬头帮苏小梨也给带上。   “难得看见祁大人这么可爱的模样呢。”苏小梨挑挑眉,用调戏的语气说道。   “这算是红月对我的称赞吧?”他笑道。   苏小梨笑而不答,似乎默认他的说法似的,走到一个卖小孩子玩的小玩意的地方,她停下来,随便看了看,说道:“寒柳确定你的院子外人只进得去,出不来?”   “红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她说道,拿起一个小小的银镯子端详了一番,祁棠危见状,已然拿出银子递给小贩。   “我还以为红月这么问是已经准备想逃出去了呢。”他的唇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随意的说道,随手拿下面具,笑道:“这种东西果然是孩子玩的,戴久了觉得不舒服。”   苏小梨的手僵了一下,勉强一笑,说道:“寒柳在跟我开玩笑吗?”   “怎么?我的玩笑吓到你了吗?”祁棠危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傻丫头,我自然是在跟你说笑,而且就算你想逃,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他的语气倒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   苏小梨的心思此时已经乱了,难不成他发现了自己和澹台继宗的那些举动吗?若是发现了,岂不是会连累到澹台继宗。心中想着是,自己的手已经被祁棠危牵起她都不知道,直到听见燕云的声音。   “祁大人跟夫人的关系真好,看着真叫人羡慕呢。”   苏小梨猛的抬起头,这才明白什么叫冤家路窄,不然怎么一天之内遇见两次。袁景泰和燕云似乎已经与祁棠危聊了许久,袁景泰看着她,面上似乎有些不高兴。苏小梨干脆挽着祁棠危的手臂,说道:“寒柳,我们走吧,我还有好些地方没去过,你带我去看看。”   祁棠危顿了顿,明亮的双眸中有一丝了然,说道:“好。”刚想抬头与袁景泰道别,却见袁景泰先开口道:“我和云儿对这里也不太熟,祁大人不如顺道也带我们走走?”   燕云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袁景泰,却见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苏小梨身上,心中顿时有些慌,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京珧,人家祁大人想与夫人单独呆在一起,我们就别打扰他们了。”   “哦?似乎的确是我要求过分了些,祁大人若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他说道,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语气中充满敌意。   燕云心中越来越慌,一抬头却看见似笑非笑的祁棠危,他的处境跟自己是一样的,见他不慌不忙的样子,燕云也不由安定了下来,反正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也不愿袁景泰与苏小梨走在一起。   “袁将军的建议倒也不算过分,身为东道主的确有这个责任,不过祁某今日答应了夫人单独陪她,若是夫人同意了,祁某自然也十分愿意。”   一句话便把一切都推给了苏小梨,苏小梨立刻笑道:“我今日与寒柳有许多话要说,袁将军也想听吗?”   袁景泰的脸色已然有些黑了下来,说道:“既然夫人如此不愿意,那就算了。”说着,便从她身边走过,燕云连忙追了上去。   燕云见袁景泰皱着眉头不说话,心中越来越不安忍不住抓着他的袖子拉了拉,说道:“京珧,你难道喜欢上苏姐姐了吗?”   袁景泰怔了一下,转过头来对她一笑,说道:“怎么可能,我袁景泰就算再不济,也不会对一个有妇之夫动心。”他嘴上说着,可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吓人,虽然燕云跟着袁景泰不久,但这时间已经足够让她去了解袁景泰的做事风格,只要是他喜欢,恐怕就算是嫁了人,他也敢把人给抢过来,他那么说倒像是想要说服自己似的。   一路无话,因为这段插曲,袁景泰和燕云都已经没有心思在逛,提早回了驿馆,因为第二日便要启程回桓燕,他们早早便已经歇下。燕云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睡不着吗?”袁景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燕云转过身来,伸手环在他的脖子上,“京珧,我觉得你喜欢上苏姐姐了。”   “哪有的事,再胡思乱想,我可要揍人了啊。”他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   “京珧,你爱我吗?”燕云问道。   袁景泰愣了愣,不由一笑,说道:“你似乎变得爱问这些问题了,你以前从不这样。”   “因为......因为以前我能感觉得到你是喜欢我的,可是现在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燕云坐了起来,有些哀怨的看着他。   “胡闹什么呢。”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没有胡闹!”燕云说着,便解下自己宽松的里衣,毫无遮拦的露出线条姣好的身体,说道:“你若是还爱着我,就抱我。”   袁景泰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怒火,起身拿起她的衣服裹在她身上,语气中明显强压着怒意:“我与你说过许多次了吧?再敢这么胡闹,我真的会生气。”   燕云被她的眼神吓到,吓得退缩了一下,可还是倔强的说道:“京珧,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我身体已经好了,能生孩子的。”   “是你看的那些大夫医术好一些,还是我营中的大夫医术好?”他把她搂在床上,说道:“行了,快些休息,等回到桓燕,你就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   燕云躺在床上,却依旧睡不着,她战战兢兢的过了这么久,生怕袁景泰记起过去,袁景泰越对她好,她便越是明白袁景泰对苏小梨的重视,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他却可以对她低声下气。过了这么久,原来她已经沾沾自喜的认为或许袁景泰对她的好会有一两分是真正冲着她的,而不是因为苏小梨。   可一见到苏小梨,她的所有侥幸都被推翻了,袁景泰对苏小梨的在意几乎是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从来不懂怜香惜玉的他却在盛怒的时候没有对苏小梨动手而只是推了她一下。没有来昭楚之前,袁景泰从不会轻易放过对她有一点不好的人。   “京珧,我们以后再也不来昭楚了好不好?”   “你不喜欢?”   “嗯,不喜欢。”   “那就不来了吧。”   此时不眠的却不仅仅是燕云,澹台继宗的府中依旧也是灯火通明,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世子。?”   “找到他了吗?”   “属下幸不辱命,已经将世子的意思传达给了那位公子。”   “很好。”澹台继宗笑了笑,挥了挥手,黑衣人立刻消失。透过窗子,外面月明星稀。   “丫头,日后的事就只能看你是否选对了人。” 梨面妆 第三十章   官道上,桓燕的队伍正不急不缓的行路,这里刚出了昭楚的边界,昭楚的送行队伍也刚刚离开。日头不是很强烈,但燕云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长时间的骑马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双腿间被磨得生疼,全身像散了架似的。   袁景泰一回头便看见她脸色苍白的模样,伸手轻轻一提,把她放到自己的马前,把她环在身前,“太久没骑马了吧?”   “嗯。”燕云点了点头,把头靠在袁景泰的胸前。   “要不然,到前面弄一架轿子来,反正现在又不是行军打仗,不用急着赶路。”   “我不要,”燕云摇了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腰,“我就喜欢和京珧在一起。”   袁景泰低下头便看见她一脸娇憨的冲着他笑,满脸的撒娇和依赖,他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官道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疾奔而来的黑影,袁景泰眉心一跳,一手揽住燕云,另一手放在佩刀上,周围的侍卫皆做出防备的姿态。   此时,不知哪个眼尖的叫了一声,“是袁诚礼。”   果然,等黑影渐渐靠近,所有人都看清来人正是此次没有同行的袁诚礼。他一路奔到队伍前,跳下马走上前的动作一气呵成,行至袁景泰面前,他猛地跪下,说道:“将军,属下有要事要报。”   “什么要事?”   袁诚礼抬头看了看他,他立刻明白,从马上跳了下来,说道:“你们先在此候着。”   燕云见状跳了下来,这个袁诚礼虽然一直没有戳穿她,但一直也没给她好脸色看,看见他来,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拉了拉袁景泰的袖子:“京珧。”   袁景泰对她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说道:“我等会便回来。”说着便转身离开。   袁诚礼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燕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袁诚礼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说不出是怜悯还是排斥的情绪,对她点了点头,便迅速跟袁景泰走了。   “说吧,是什么事?”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袁景泰转过身来问道。   袁诚礼猛的跪在地上,说道:“属下向将军请罪!”   见他的举动,袁景泰先是一愣,继而嘴角一翘,找个块高些的大石头随意一坐,“犯了什么错说出来听听,我掂量掂量着要不要罚你。”   袁诚礼的头往下了一些,说道:“属下保护夫人不利,让夫人流落在外如此之久,请将军处罚!”   袁景泰皱了皱眉头,好笑道:“诚礼什么时候学会同我说笑了?”   “将军失踪那段时间,夫人情绪一直不稳定,夫人走后我一直寻找未果,怕她已经殉情,不想将军伤心才一直未同将军说,”他抬头看着袁景泰,“将军,您认错人了,那个女人不是夫人,夫人现在昭楚。”   袁景泰和袁诚礼这一谈就谈了许久,等在外面的燕云见人许久不出来,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队伍中的一个侍卫见状,拿着水囊递到她面前,说道:“夫人,您渴了吧,喝点水润润喉。”   “不用。”她摆了摆手,根本就没有心思喝水,她转头看着那个侍卫道:“将军进去好久了,要不你去催催?再不走天就黑了。”   侍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道:“夫人,将军谈话的时候很不喜欢被人打扰。”   “可都这么久了,什么事能谈这么久?”   “属下不敢探听将军的事。”那侍卫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不肯去那我去。”燕云说着,便向袁景泰他们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却看见袁景泰与袁诚礼两人已经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袁诚礼脸上似乎还有些伤。她微微诧异的跑了上去,拉着袁景泰的袖子:“京珧,你们打架了?你有没有伤着?”   袁景泰什么都没说,只是甩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燕云愣住了,袁景泰从没对她这么冷淡过,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袁景泰已经走到了马旁。燕云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京珧,你去哪啊?天已经不早了,我们要赶路……啊!”   她还没说完,声音便断了,喉咙被人紧紧的掐着,她看见袁景泰双目赤红,盛怒的模样说不出的吓人,周围的侍卫见状都有些摸不清状况,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袁景泰瞪着她,手指的力量越来越大:“你若坏我大事,我要你死无全尸!滚开!”说着重重把她甩到一旁,翻身上马,一甩马鞭,绝尘而去。   “京珧!”燕云脸色陡变,站起身来便想追上去,却被袁诚礼拦住,“燕云姑娘,别再做无用功。”   “你对他说了什么!”燕云的情绪已全然崩溃,冲着袁诚礼吼道。   “属下只说了该说的。将军若是一直被些小伎俩左右,就妄为桓燕的大将军,也妄为人夫。”他说道,“我劝姑娘自行离开为好,将军刚才急着走,等他回来谁都说不准会如何处置姑娘。”   “公主今日的药喝了吗?”令狐羽替苏小梨把完脉过后问道。   “喝了。”她说道。   令狐羽不由一笑,说道:“不要跟大夫说谎。”   苏小梨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眼睛,说道:“我记得喝过了,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公主再这般任意妄为,小的恐怕要与祁大人说说,让公主还是以养身子为重,照顾无忧的事暂时就别让公主做了。”他收拾着药箱,不急不缓的说道,说完便起身想要离开,袖子却被人轻轻抓住,他不由一笑,低下头来,见苏小梨垂着头道:“我知道,以后会按时吃药,一顿都不落。”   “既然公主这么说了,小人便当公主是言而有信的人,相信公主会做到。”   “知道了!”苏小梨抬眼重重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了祁棠危和澹台悯云的那套,拿无忧来威胁她。她撇了撇嘴,却又一笑,说道:“大夫,玉儿姑娘今早上病了,在房间里休息,您不过去看看吗。”   令狐羽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她,苏小梨松开拉着他袖子的手,说道:“我要去见无忧了,大夫还要在这里呆着吗?”   令狐羽这才从忡怔中回过神来,说道:“小人告退。”说着转身出门。   苏小梨不由一笑,身边的人见她心情似乎十分好的样子,不由笑道:“夫人好些日子没这么开心过了。”   另一个闻言也插嘴道:“可不是,好像从桓燕队伍走了过后就一直不开心,算算日子,桓燕的人已经离开昭楚了吧。”   闻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黯了下去,站了起来,说道:“跟我去见无忧吧。”   无忧的性子很活泼,怎么都安分不下来,奶娘喂完奶就哄他睡觉,可他一直不愿睡,奶娘正苦恼着,就见苏小梨走了进来。苏小梨见状,不由一笑,说道:“难为您了,我带无忧出去走走。”   说着,她抱过无忧,一边与他轻声说话,一边往院子里走。一到院子里,无忧就撒欢的乱跑,他走路还不稳,苏小梨只得一手抓住他的后衣领,跟在他身后跑。不一会,无忧的额头上便渗出汗来,伸伸手要苏小梨抱。   “哪家的野孩子?脏兮兮的,我才不抱呢。”苏小梨蹲下来,帮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柔声说道。   无忧干脆自己环住苏小梨的脖子,苏小梨对他眨了眨眼,说道:“亲亲娘,娘就抱。”   无忧毫不吝啬的给了苏小梨一个软糯糯的吻,亲的她一脸口水。苏小梨正笑着,一抬头便看见祁棠危站在院子外面看她,见她发现自己,不由笑道:“还是孩子讨巧一些啊,我还从未见过红月对谁这么耐心过。”   “寒柳这是在怪我吗?”她笑着抱起无忧。   “怎会,”他走了过去,与苏小梨并肩走在小道上,看着她时不时的柔声逗着无忧,说道:“之前说过给你三年,不过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他没死,你也就不必替他守寡。”   苏小梨的神情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过来,说道:“寒柳这么心急吗?”   “是,我也怕夜长梦多。”他淡笑着说道。   苏小梨垂着眼睛,看不清她在想什么,最后笑道:“再让我考虑考虑行吗?”   “好。”他低声说道,“今日府中请了杂耍班子来表演,红月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她笑着说。   无忧对杂耍这种新奇的东西很有兴趣,坐在苏小梨腿上,看台上跳的热闹,也跟着跳,边跳嘴里还嚷嚷着什么。等到回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无忧早已睡着了。苏小梨抱着他,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小心翼翼的把无忧放在床上,他的小手蜷成拳头放在脸旁,咂了咂嘴,睡的十分舒服的样子。   她不由一笑,低下头亲了亲他,帮他掖好被子站起来要去洗漱。可一回头,整个人却完全僵住,口中无意识的说道:“袁景泰……”   那一声黑衣,倚在窗边,目光冰冷的看着她的人可不正是袁景泰。   “过的真不错啊,祁、夫、人。”那‘祁夫人’三个字完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中听得出他的怒火。   苏小梨收回目光,下意识的握紧拳头,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淡淡道:“袁将军不是走了吗?”   “你倒是盼着我走!”他说着,目光却越过苏小梨,看向床上的无忧,“那是我的孩子,还是祁棠危的?”   “袁将军都不怎么碰我,哪来的孩子?”   话音刚落,袁景泰的目光陡然一变,周身的气息仿佛能把人割伤一般,他直直向床边走去,苏小梨意识到他眼中的杀意,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去,挡在无忧前面:“你做什么!”   袁景泰抓起苏小梨的手腕,把她推到一边,抬手就要向无忧袭去。   “不要!”苏小梨的声音凄厉无比,顿时惊动了外面的侍卫,袁景泰见状,一把抱起苏小梨便从窗外跳了出去。苏小梨还没从刚才那场惊吓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袁景泰带到了一个客栈的房间。   他放开苏小梨,她便已经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袁景泰观看了一番外面的情况,祁棠危大概是料不到他敢这么光明正大的住客栈,外面到现在都还看不到什么动静。   他一回头便看见跌倒在地的苏小梨,便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按在墙上不由分说便吻住她。   “你放开我!”苏小梨推开他,偏过头去,袁景泰抓住她自由的那只手,把她的手叠在一起,按在她的头顶上,捏住她的下巴又吻了上去,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野兽般的啃咬,他不知轻重的在她唇上咬了几下,抬起头来,逼视着她,对她吼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苏小梨别开眼:“我不是!”   “你是!我说你是你就是!”   她抬起眼睛看他:“我不是,燕云才是!”   “她算什么东西!”他一拳砸在墙上,也不管手上出了血,直直的看着她:“少给我找借口,这才多久,你竟然与祁棠危好上了,还给他生个儿子!”   “与你无关!”   “那与谁有关?祁棠危吗?”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到祁棠危与苏小梨亲热的画面,眼睛顿时变得赤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强压下那股上涌的血气:“他强迫你的,还是你自愿的?”   苏小梨看着他,竟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刚见面的时候不来问她,这个时候才假惺惺的跑来兴师问罪?   “我自愿的,寒柳没有逼我一分一毫。”   “寒柳?”他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看着她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凌迟一般,“叫的倒是亲切,他算什么东西,我一日没写休书,他就只能是你的姘头!”   “啪!”的一声脆响,苏小梨毫不留情的扇了他一巴掌,“你没资格这么说我。”   袁景泰的目光变得越发冰冷,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被扇了一耳光的脸颊,“没资格?”他一笑,“我让你好好看看我有没有资格!”说着,猛地抱起她,大步走到床前,重重把她放下,冷冷盯着她,手指快速的解开自己的衣服。   苏小梨此时哪里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脸吓的苍白,连忙道:“袁景泰,我不跟你吵,我们好好说,你别这样。”   “晚了!”他俯下身来抱住她,阴测测的看着她,说道:“你若是敢咬舌,我不会放过你儿子。”说着便去撕扯苏小梨的衣服,发狂的吻着她,根本不顾她的挣扎。他狠狠的咬着她的唇,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祁棠危吻着她,那样的画面让他胸腔中翻腾着一股戾气,对待苏小梨的动作越发粗鲁。   “袁景泰,我求你别这样。”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袁景泰似乎听不见似的,满脑子满心想的都是祁棠危对苏小梨做出一些不堪的举动,他突然猛地一捶床,一挥手把床柱打断,白色的纱帐落了下来。   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人,门上几声敲门声后,传来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声音:“客官,你们没事吧?”   “给我滚!”他拿起床头的瓷罐重重的摔到门上,瓷器发出巨大的响动,外面立刻没了声音。   这么一闹腾,袁景泰的怒火也平息了几分,慢慢转过头来看着被他按在身下的苏小梨,只见她衣衫凌乱不堪,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都是红红紫紫的痕迹,身体微微发颤,眼睛湿湿的,却还死死的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闭了闭眼,坐到一边,沉默了好一会才伸手把苏小梨抱到怀中,毫不温柔的擦掉她的眼泪:“别哭了,我带你回桓燕,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梨面妆 第三十一章   见苏小梨许久不吱声,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头,苏小梨眼神别到一边不看他,可那红红的眼睛看的袁景泰心揪了一下,嘴上凶道:“不准哭了!”可动作却越发无措起来,用拇指在她眼下擦了擦,“我又没真对你怎么样,哭什么哭!”   不经意的,他看见苏小梨的手腕上被他勒出的红痕,不由皱了皱眉头,拿起她的手腕,不轻不重的帮他揉了揉:“我……我刚才气过了头,你知道我一生气就有些不知轻重……”   他的话音落下许久,都不见苏小梨有什么回应,有些耐不住性子,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刚才是我不好,别哭了,嗯?”   “我要回去。”苏小梨颤着声音道,明显感觉到她的话一出口,袁景泰的怀抱便僵了僵。他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下来,阴阳怪气道:“回哪去?回那个寒柳身边去?”   苏小梨抬头瞪向他,目光中满是怨怼,袁景泰见状,别过脸去,站了起来说道:“这个床已经不能睡了,我去让店小二换一间来,你只管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便回桓燕。”   “我不去桓燕!”她立刻说道。   袁景泰却丝毫不理会她的话,打开门把店小二唤来说了什么,给了他一锭银子,店小二拿着银子走了,袁景泰走到苏小梨面前,把身上黑色的外袍裹在她身上,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往外走。   换到了隔壁的房间,跟店小二要了盆水洗漱一番,袁景泰解开衣服,躺在苏小梨身边,说道:“睡吧。”   苏小梨倚着墙坐着,不肯躺下,袁景泰也不管她,丝毫不在意的闭上眼睛,苏小梨看着他许久,那张坚毅如刀锋一般的脸熟悉的让她想忘都忘不了。她知道袁景泰也没有睡着,便出声道:“袁景泰,我有话与你说?”   “等回去再说。”他连眼睛都没有睁的说道。   “我不跟你回去。”她说道。   “回不回去轮不到你来做主。”他翻了个身,“你是我娶进门的婆娘,你的事,我说了算。”   苏小梨咬了咬唇,自己往床外爬,却被袁景泰伸手扯了回来按在身下,脸上是已经隐忍不住的怒意:“别再惹我生气。”   苏小梨看了看他,说道:“对,你力气大,所以就总可以逼迫我。”她说着,自己扯开衣服,撇过头去,自暴自弃一般说道:“你要做什么都行,但是请放我回去。”   单纯说愤怒已经不足以形容袁景泰的心情了,他的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手微微颤抖着,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掐死眼前这个人的冲动。他忽然一笑,说道:“你觉得你能拿什么来跟我讲条件?我就算现在要了你,也可以不放你回去,明天照样带你走。”   苏小梨偏过头去,胸口微微起伏:“你现在要带我回去是什么意思?想要坐享齐人之乐吗?你就不怕你的燕云伤心难过。”   袁景泰沉默了一会,伸手转过苏小梨的手:“没有燕云,你会跟我回去吗?”   “不会。”   这次出奇的,袁景泰竟然没有对她发火,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因为那个孩子,所以你打算安安静静的跟着祁棠危过日子了是吗?”   苏小梨不吱声,不置可否。袁景泰猛的坐了起来,目光中阴晴不定:“我就知道刚才该一掌拍死那个……”   “不准你说他!”苏小梨突然生气道。   “我说了又怎么样!”他抓住她的手,“我对你那么小心翼翼的,你居然让别人碰!”   “你不是也碰了燕云吗?”她语气淡淡的说道。   “我没碰她!”   “我才不信!”她看着他道,“你们俩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将军夫人不是已经变成她了吗?你让我回去算什么?你的妾吗?”   袁景泰见她肩膀微微发颤,却还一脸倔强的瞪着他,怒火也渐渐熄了下来,缓缓开口道:“我跟她之间……”   “不用跟我讲,我也不想听。”她转过头去。   袁景泰天生不爱解释,难得的想要解释却被苏小梨毫不留情的堵了回来,不禁有些恼怒,声音有些冲道:“你只要知道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就行了。”   “我不信。”她别过头去。   “你必须给我信!”   “我不信!”   袁景泰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信不信你都得跟我回去!”他躺下,把苏小梨困在怀中,“你要是在意那个孩子,我去把他也带出来!”   “不用,我怕你会杀了他。”   “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怎么样都行。”他说道,看着她,手慢慢摸着她的脸,声音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祁棠危强迫你的对吗?我……刚失踪的那会你哭了吧?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今日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苏小梨慢慢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他的目光中满是心疼,缓缓把她收进怀中:“我知道都是祁棠危逼迫你的,你明明不能生孩子,他……袁诚礼这个没用的混蛋!”他恨恨的咬了咬牙,摸了摸苏小梨的头,“澹台继宗说你现在身体很弱,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苏小梨没有回答,他却感觉自己胸口湿了一片,胸口越发疼的厉害,“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再也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他托起苏小梨的脸,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若舍不下那个孩子,大不了我明日再去一次祁棠危的府邸。”   苏小梨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阖上眼睛,袁景泰以为她累了,便替她掖了下被子,也阖上眼睛闭目养神。几日以来的奔波,的确让他有些疲惫,闭目养神了一会,便又睁开,经过今晚这么一闹,祁棠危肯定会有所防范,要想再潜进府里把孩子弄出来恐怕不易,不仅如此,恐怕他现在想要出城都不那么容易。   听见身旁的呼吸声平缓了下来,知道她已经睡着,袁景泰坐起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却不知门刚阖上,苏小梨便睁开眼。   袁景泰下楼看了看马匹,这匹马这几年累的厉害,恐怕明日需买一匹脚程好些的马匹。站了一会,他纵身跳出客栈,府中刚被闹腾过,祁棠危恐怕在忙着找人,府中的防备可能会相对弱一些,倒不如这个时候去探探。袁景泰没想到,祁棠危这次倒是出乎他意料,府中防备甚严,像是料准了他要回来似的。   府中的阵型已经变了,袁景泰虽然小心,却还是中了一箭,勉强逃了出来。肩上中箭的地方流出的是黑色的血,显然箭上有毒,他伸手拨出箭,掏出匕首削去中箭的地方周围的皮肉,没有解药,这便是最快最好的解毒方法。他随便包扎了一下,心里想着得让袁诚礼过来一趟,涉及到祁棠危的事情总会变得有些棘手。   袁景泰怎么也没有想到,回到客栈的时候房间里空空如也,苏小梨已经不在那里了。他迅速上前摸了摸被窝,还没有冷透,看样子人刚走不远。他连忙转身下楼,问睡的迷迷糊糊的店小二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姑娘,是不是有人来把她带走了?”   店小二认出是今天在店中闹的厉害的那客官,不敢怠慢,连忙道:“不是,那姑娘是自己走的,还让小的起来跟她开门呢。”   “自己走的?”袁景泰的声音顿时危险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店小二:“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店小二被他的模样吓的有些腿软,被袁景泰拎到门口,忙伸手指了个方向,袁景泰立刻放开他,朝着那个方向走了。以苏小梨的脚力,这点点的时间并走不了多远。可他一路追过去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或许,他已经追过了头也不一定,袁景泰猛的停了下来,这个方向,正是朝着澹台继宗的府邸的,想到这里,他又折了回去。   澹台继宗见到袁景泰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意外,这更加让袁景泰认定苏小梨就在他这里。澹台继宗扫了一眼他的胳膊,说道:“袁将军怎么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劳世子关心。”他顿了顿,开门见山道:“我来带她走。”   “袁将军已经记起来了吗?”他看着他笑道。   袁景泰微微有些意外:“世子怎么知道?”   澹台继宗笑了笑,说道:“可惜她还不知道,袁将军不如给我些时日,我会好好劝她。”他抿了抿唇,又道:“妹妹不知实情,她性子又天生如此,肯定会说些让将军不痛快的话,请将军不要挂在心上。她这些日子来也吃了不少苦头。”   “我知道。”袁景泰握了握拳头,即便知道她逃跑的时候有些生气,可从他发现苏小梨去的方向是澹台继宗的府邸而不是去祁棠危的府邸,便已经没什么气了,“多谢世子相帮。”   “我不是要帮你。”   “我明白。”袁景泰对他一笑,说道:“日后我会好好待她,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世子放心。”说着便起身往外走,澹台继宗有些诧异的站了起来“袁将军这是去哪?外面危险的很,不如暂居府中,等风头过去再说。”   “若是我也留下,祁棠危很快便会怀疑到世子这里。知道她在世子这里,我便放心了。”说着,便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梨面妆 第三十二章   澹台继宗转身走进后院的厢房中,推开门,里面静静地一片:“他走了。”   苏小梨走里间走了出来,看着澹台继宗对他一笑,说道:“谢谢你。”   澹台继宗不由笑了一声:“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他欺负了我妹妹,我怎么能袖手不管?娘家原本就是为嫁出去的女儿出气的地方。”   苏小梨的眉头挑了挑,说道:“那我以后就赖在娘家了呢?”   “你啊……”澹台继宗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赞同的看着她,苏小梨撇撇嘴,凑到澹台继宗面前,抱住他:“狗子,我就不走了。”   “傻丫头,”见她难得有小女儿的撒娇任性劲儿,澹台继宗不由一笑:“无忧还小,怎么能离得了父亲?”   “他不需要父亲,他有舅舅就够了。”   “别任性。”他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妹妹,袁景泰刚才闯了祁府,似乎受了伤。”   苏小梨愣了一下,才偏过头,“与我无关。”   “你这眼神可不是‘与你无关’的样子。”澹台继宗摇头笑道,“我刚才不是与你说过,袁景泰之前中了毒,他现今已经想起来不会再那般对你。”他顿了顿,说道:“那丑面大夫说中了这种毒不会轻易想起过往,可他只是听了别人与他详细说出就能想起已实属难得了。”   “那是他没用,谁让他着了别人的道。”她转过身去。   “妹妹别忘了,他那时候受着重伤,能活命已实属不易,怎么让他防范别人的小手段?难不成你宁愿他死?”   苏小梨的眉头拧起,脸色变了变,澹台继宗突然有些后悔,当初袁景泰的死讯的确给了她很重的打击,这番话恐怕让她想起那时的感觉。他刚想上前说什么,便听到她说道:“被那种下三滥的药迷惑就是他不对。”   澹台继宗沉默了一会,叹息:“你对他太严苛了。”语毕,眼角又流露出笑意,那是她要过一辈子的人,她无论怎么严苛都不过分,谁让袁景泰叫她受了这么多颠簸?   苏小梨敛起目光,声音中透着担忧:“无忧他……”   “你别担心了。”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这种事让无忧的爹来做吧,他既然来了,你就不需那么辛苦了。”   “他会杀了无忧的,”苏小梨皱着眉,“我没告无忧是他的孩子。”她的眉头紧紧锁起,眉宇间的担忧再明显不过:“我还是去祁棠危那里吧。”   她转身想走,却又让澹台继宗拉住,他叹了口气,把她转了过去,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里间,把她按坐在床边,说道:“妹妹,你累了,该好好休息。他当初可以为了你放了玉儿,放了我,就断不会去为难一个孩子。”   说到这里,澹台继宗不由一笑,说道:“你不告诉他也挺好,也活该让他心里难受难受。”他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我会通知袁诚礼,让他小心无忧的安全,这你该安心了吧。”   “你什么时候跟袁诚礼勾搭上的?”苏小梨不由皱眉,“若是叫人发现,会说你通敌叛国的。”   “我会小心行事,你安心休息吧。”他说着,便退出房间,随手阖上门。   野外,夜已经深,圆月高高挂在高空,时不时被几片薄云遮住。   袁景泰伸手逗弄一番随袁诚礼一道过来的小桃花,有些意外的看着另一个紧跟袁诚礼身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澹台继宗:“世子怎么来了?”   “妹妹担心无忧的安全,我只好过来看看。”   袁景泰那对斜飞入鬓的剑眉不由上挑,眉宇间蒙上一层薄怒:“世子放心,我既然答应她好好对那孩子就断不会食言。”   “那就好,妹妹为了无忧吃了许多苦,无忧对她的重要程度,我相信袁将军很清楚。”澹台继宗说道。   “是,我清楚得很。”袁景泰说道,话语中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一直站在一旁听他们对话的袁诚礼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立刻被澹台继宗一个眼神制止住,他目光中似有不解,却也没有再想说什么。   “我再去祁府探探,诚礼,你随后跟上来接应。”说着,便先行离开。   袁诚礼立刻跟上,走到澹台继宗身边却又停下,“世子为何不让我告诉将军,那孩子分明就是将军的骨肉。”   澹台继宗一笑,说道:“若现在不让我妹妹出口气,恐怕你们将军也不会好过。”   袁诚礼叹了口气,对他一抱拳,说道:“多谢世子相帮。”说着,也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袁景泰这次没有贸然闯进去,坐在祁府屋顶上看了许久,明明一个构造简单的庭院,一进去竟然会找不到出路,祁棠危的确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庭中的防备十分森严,侍卫有的在明,有的在暗,这样滴水不漏的防守,即便是袁景泰,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袁诚礼在府外守了许久,突然见袁景泰又折了回来,不由有些意外:“将军?”   袁景泰抿了抿唇,说道:“诚礼,我们明日再来,从大门进去。”   祁棠危看着眼前不紧不慢喝茶的袁景泰,目光中明显有些赞赏,面上却还做出惊讶状:“将军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难不成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那倒不是,”袁景泰也笑道,“是忘了把我的人带走了。”   “哦?将军的人?将军指的是谁?”狭长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   “这就不劳祁大人关心。”袁景泰笑了笑,说道:“听说祁大人府中这两日遭了刺客,祁大人没什么事吧?”   “多谢袁将军关心,小毛贼而已,若是他再敢来,祁某定会让他进的来,出不去。”祁棠危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危险。   “祁大人倒是挺自信。”   “袁将军也说过祁某的弱点是太过自信。”祁棠危一笑,说道,“所以祁某这次也一定会小心行事,定会做到万无一失。”   袁景泰一笑,说道:“那本将军也就安心了,我这几日可是日夜难眠,就惦记着祁大人,生怕祁大人遭了歹人的毒手。”   “有劳袁将军挂心,叫祁某受宠若惊了。”祁棠危淡淡的说道。   厅堂上安静了许久,又听袁景泰说道:“我那日见过令郎,可爱的紧,不知能否再见他一见?”   祁棠危犹豫了一会,说道:“去让奶娘把无忧抱来。”   不一会,无忧便被人抱了上来,身上穿着紫色的小袄子,环在奶娘脖子上的小手腕上面带着一个银色的镯子,这两日因为一直没见到苏小梨,有些不高兴的撅着嘴。袁景泰站了起来,走到奶娘面前,伸手摸了摸无忧的脸,笑道:“这模样果真招人疼,难怪我家那婆娘会对他挂心不已。”   无忧见到袁景泰,整个身子都向袁景泰那边倾,伸出手要他抱的模样,祁棠危见状,对奶娘道:“无忧困了,带他回去休息吧。”   无忧趴在奶娘的肩上,眼巴巴的看着袁景泰,袁景泰看了一会,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与祁棠危无关紧要的寒暄着。   出了门,袁景泰走到袁诚礼藏身的地方,小桃花自然而言的落在他的肩上,袁景泰一笑,抓着小桃花的头,说道:“燕支,老子养了你这么久,晚上好好给老子做事。”   “将军……”袁诚礼有些担忧的叫了他一声。   “诚礼,那孩子身上被我上了些只有燕支才嗅得出的香料,晚上我会负责引开祁棠危的注意,你只管跟着燕支去找那孩子就成。”   “将军,那种危险的事应该由我来做。”他立刻说道。   “哪来这么多话,我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况且……”袁景泰一笑,说道:“我还想跟祁棠危好好会一会。”   第二日,天刚刚暗下来,袁诚礼带着小桃花伏在祁府后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看见院子里有了动静,显然是袁景泰已经闹开了。他立刻对小桃花道:“燕支,去!”   简单的命令,小桃花立刻飞了出去,黑夜中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器一般,袁诚礼一翻身跟了上去。府中防守的人大多数被袁景泰引开,袁诚礼潜入祁府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很容易便找到无忧的住处。   房间的周围有几个守兵,袁诚礼伏在暗处,趁其不备,突然跳出瞬间出手打晕了看守的人。看无忧的人并不多,这并不奇怪,与无忧比起来,恐怕祁棠危更偏向于抓住袁景泰,毕竟无忧不是他的孩子。   袁诚礼走了进去,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瑟瑟发抖,袁诚礼看了看停在他手腕上的小桃花,小桃花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立刻上前掐住那女子的脖子:“无忧在哪里?”   “这……这孩子就是……”女子断断续续的说道。   袁诚礼立刻加重力道,“我知道他不是,快说!”   女子动作艰难的指了指后面的柜子,袁诚礼的目光扫了过去,迅速在女子后脑勺重击一下,让她昏死过去。他快步走到柜子前,用剑挑开门,里面坐着一个年岁稍微大一些的女子,紧紧的抱着一个幼儿。   这次小桃花叫了两声,袁诚礼的神情松了松,劈手从女子手中抢下无忧,同样一掌劈昏了女子。无忧睡得正熟,经过这番变动,皱了皱眉头,似乎要转醒,袁诚礼连忙伸手点了他的睡穴,单手把他抱在怀中,从窗口跳了出去。   祁棠危府中阵型诡谲,若不是小桃花在空中可看全局,袁诚礼确定自己肯定出不来。袁诚礼迅速逃了出去,回到他原本藏身的一处僻静的地方,把无忧交给澹台继宗派来的协助他们的人手中,便又迅速折了回去。   再回去的时候祁府已是一片狼藉,地上的血迹表明这里刚才发生过的事情,祁府中的卫兵到处跑,黑夜中佩刀发出的清脆的声响格外响亮。小桃花在祁府转悠了一圈后,突然飞向高空,伏在下面的袁诚礼此时听见两个卫兵的对话:“大人被刺客劫走,往后山去了。”    梨面妆 第三十三章   袁诚礼迅速的奔往后山,因为有小桃花的指引,他不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袁景泰和祁棠危。袁景泰浑身都是血,看样子伤的厉害,血色把他整个人都衬的更加阴森恐怖,用来蒙面的黑布已经拿了下来,正冷着脸看着祁棠危。   若是论近身搏斗,没几个人能伤的了他,看样子是祁棠危在府中设的阵型造成的。他看向祁棠危,只见他也好不到哪去,向来一丝不苟的衣衫凌乱不堪,显得十分狼狈,他坐在地上,脸上有些伤痕,被袁景泰用剑指着,可脸上的神情依旧淡然镇定,似乎即便是这样的也丝毫折损不了他的气势。   “将军!”袁诚礼跑了上去。   袁景泰转过头来,看着他,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来了?”   “我听祁府中的人说将军来后山了,便过来看看。”他见袁景泰脸上的血污,不由皱眉:“将军的伤不要紧吗?”   “死不了,”他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祁棠危,说道:“你先离开,我与祁大人有些话,要单独谈谈,若是祁府来了追兵,你帮我引开就是。”   “可是将军……”他看着袁景泰身上的伤,有些疑虑。   “少给我啰嗦,你觉得老子连个书生都应付不了?”他扫了袁诚礼一眼,说道:“还不给老子滚下去!”   “是,将军!”袁诚礼说着,迅速的往山下跑去。   祁棠危看着袁景泰:“袁将军想杀我?”他一笑,说道:“袁将军可要想清楚了。”   袁景泰拎住他的衣领把他拉了起来:“少威胁我,本将军这辈子还就不吃这套!杀了你又如何,昭楚还经得起打仗吗?就算经得起,老子还真乐见其成。”   “我倒忘了袁将军是好战之人,那么为何迟迟不动手?”祁棠危笑道,他看见袁景泰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有些勉强之色,他笑道:“将军似乎伤的挺重,我身边的那些毒人除去用毒,其实也挺擅长近身搏斗,将军还能撑多久?”   袁景泰冷笑了一声,“我也想知道我还能撑多久,不如试试看?”说着,他一手掐住祁棠危的脖子,狠狠给了几拳。祁棠危的的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等袁景泰停下手,他说道:“将军对祁某有如此大的怨气,是因为红月不肯跟你回去的缘故吗?多可惜,红月的性子有多倔,祁某也深有感触,毕竟也与她做了一年的夫妻。”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袁景泰的双眼瞬间赤红,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腹部,祁棠危痛的直不起腰,却还在笑,袁景泰连连踢了好几脚,好不容易把脾气给压下来。   祁棠危却已经确定他并不想让自己死,慢慢用手撑着了起来,吐出一口血水,狭长的眼睛挑了起来看着袁景泰:“红月当初只寡居,祁某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妥,倒是袁将军,明明自己移情他恋,现在反倒又有这种行为,这是为何?”   “我的事用不着祁大人来操心。”袁景泰的气息有些不平,原本身上就伤的厉害,刚才一番的举措又牵动的伤口。   他伸手把祁棠危拉到自己面前,直直的看着他,“杀个书生没意思,本将军不杀你,权当是感激你这段时间把她照顾的挺好。但是,你也给我记住了,老子还没死,日后别再惦记着老子的女人,我的女人我自己会照看!”说着便重重得把祁棠危扔在地上,转身离开,脚下却有些踉跄。   祁棠危慢慢站了起来,眼中的笑意渐渐退去,袁景泰猛然回过头,对其一笑,笑容张狂不羁:“祁大人,你我日后见面还是朋友,桓燕泱泱大国,既然与昭楚约定停战,就断不会食言,但若是昭楚来犯,我袁景泰也断不会相让!”   祁棠危缓缓对他一拱手,“将军是守信之人,祁某相信将军所言非虚。”他说着,突然从怀中掏出拇指大小的瓷瓶,扔了过去,说道:“这是将军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   袁景泰伸手接过,看了看,抬头对祁棠危一笑,说道:“多谢祁大人。”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祁棠危负手站在山顶,晚风沁凉,不由自主的让人心静下来。不一会,山下的火光便往这边移了过来,祁棠危知道是府中的人寻他来了,却不做声,依旧独自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原本就习惯一个人,绕了一大圈还是如此,他到底还是适合孤身一人啊,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袁景泰和袁诚礼的马一前一后的回到那个林中的小屋,澹台继宗派来的人见袁景泰满身血污,不由上前问道:“将军没事吧。”   “没事。”袁景泰说着,走到屋中的小床边坐了下来,扯下衣服上的布料把自己的伤包扎了起来。   此时,突然听见床中间传来孩子的哭声,他转头看了过去,屋中漆黑,但练武之人目光极佳,便没有点灯,可无忧却什么都看不见,被吵醒见四周乌黑一着急便哭了出来。   袁景泰伸手把他抱起放在腿上,转头对袁诚礼道:“诚礼,有蜡烛没有?给点上。”   “属下找找。”袁诚礼立刻道。   不一会,屋子里便有了微弱的光线,无忧似乎不习惯这陌生的环境,还是哭个不停。袁景泰皱了皱眉头,说道:“闭嘴,不准哭!”   袁诚礼嘴角抽了抽,说道:“将军,孩子不是这么哄的。”   “哦?诚礼似乎很了解啊?什么时候有的孩子?”袁景泰转头看向袁诚礼,阴阳怪气的说道。   袁诚礼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他家将军分明就是被他说得恼羞成怒了,往他身上撒气呢,他还是不惹他为妙。   见无忧还是哭个不停,袁景泰把他放在腿上颠了两下,说道:“跟娘们儿一样找人烦!”嘴上说着,却还是耐着性子抱着他,大手托在无忧的背后,动作虽然笨拙却十分轻柔。   袁诚礼见状,脸上越发不自然起来,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袁景泰真相,可想到澹台继宗的话,又闭上嘴。心里正寻思着,却听见袁景泰轻笑出声来,“这眼睛长的还真像他娘。”只听他恍如自然自语一样说道,声音难得的轻柔了下来。   他哄孩子的方法似乎是起了作用,无忧停下哭泣,抬着头,好奇的看着袁景泰,袁景泰伸手用拇指轻轻摸索着他细嫩的小脸颊,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落寞。   袁诚礼心中越发纠结,最后还是忍不住叫道,“将军,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您……”   “嗯?”袁景泰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讲!”他说着低下头,动了动被无忧紧紧攥住的手指,无忧被他逗的笑了起来,见状,他也不由一笑。   “可是……世子不让属下告诉您……”他的脸上有些为难。   袁景泰的眉毛一挑,气乐了,“世子不让你说?什么时候你的主子变成澹台继宗了?”   “不是……”袁诚礼道,“那个,世子说我要是说了,怕夫人一生气,不跟将军回去了。”   “哦?”袁景泰顿时有些好奇起来,不由一笑,说道:“你说吧,我就当做没听见。”他支着下巴,转头看向袁诚礼,无忧见状,也一脸好奇的看向袁诚礼,两人的神色有八分相像。   袁诚礼尴尬的笑了笑,毕竟是将军的家事,他怕守在外面的那人听见,走到袁景泰面前,说道:“将军,其实您刚失踪没多久夫人就被大夫诊出来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就是无忧,世子也说了,夫人思念将军,一直拖着,根本没嫁给祁棠危,只是大家都这么称呼而已。”   袁景泰听完,面无表情,愣了好一会,猛的转过头来看向无忧,看了许久,才出声道:“我儿子?”脸上的神情一时复杂起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忍不住的狂喜:“这他妈是我儿子?!   他猛的把无忧举到自己面前,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连连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乖儿子,叫声爹来听听!“   无忧自然不会叫,依依呀呀说了一串不明意味的话,似乎也被袁景泰脸上的笑感染上,对袁景泰一个劲的笑,看着袁景泰心花怒放,从床上站了起来,把无忧扛到肩上,说道:”走,找你娘去。“   一旁的袁诚礼连忙上前,说道:”将军,您刚才不是说装作不知道吗?“   袁景泰皱了皱眉头,”这是好事,有什么好瞒的?“听见怀中的无忧自言自语着什么,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把无忧抱到怀中,忍不住又狠狠的亲了好几口。 梨面妆 第三十四章   袁诚礼叹息道:“将军,您知道夫人现在看不得您得意。”   袁景泰沉默了一会,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想起澹台继宗与他说过,苏小梨自从生过无忧过后身子便一直不好,似乎上次还被他气得吐血。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拧到一起。   袁诚礼见他面露难色,说道:“将军,不如属下去跟夫人好好解释。”   “算了,她是肯听解释的人吗。”袁景泰说道,一静下来,身上的伤口便叫嚣着痛,他的脸色微变,稍稍蹙眉。袁诚礼见状,说道:“将军,您的伤还是得让大夫好好看看。”   “回头再说。”他走回床边坐了下来,把无忧放在腿上,只见无忧对他身上的血污丝毫不怕,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刚才放在床边的沾满血的刀,探着身子,伸长手去够,袁景泰见状干脆把他放在地上,就见无忧伸着小手抓住刀刃。   袁诚礼看的一头冷汗,生怕无忧的手被刀割开,袁景泰却乐道:“还真是我儿子。”他说着又把无忧抱起来亲了一下,“乖儿子,以后爹慢慢教你。但我们得先合计着怎么把你娘骗回家去。”   袁景泰因为逗着无忧玩了好一会,不过一会,无忧便困了,阖上眼睛,靠在袁景泰的胸口睡着了。袁景泰小心的抱着他,点了他的睡穴,对袁诚礼说道:“先跟我去世子府,免得小娘们担心无忧。”   苏小梨这几日心里挂念无忧,没怎么睡好,一大清早的听见外而细微的动静便睁开了眼,似乎听见袁景泰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会,穿好衣服。   没过一会,门上响起两声轻叩,“妹妹,醒了吗?”   苏小梨走了过去,打开门,越过澹台继宗便看见站在后面的袁景泰和袁诚礼,许久没见袁诚礼,她对他笑了笑,而看袁景泰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差别待遇立刻让袁景泰黑了脸,转头瞪了袁诚礼一眼。袁诚礼摸了摸鼻子,垂下头。   “妹妹,你看谁来了。”澹台继宗的笑容分外明朗。   苏小梨刚垂下头,便听见无忧依依呀呀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跨过门槛走出门,便看见袁景泰怀中的不安分的时不时的扯扯袁景泰衣服的无忧。苏小梨显得有些激动,走上前,把无忧抱了过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无忧,娘好想你。”她查看了一下无忧,低声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啊?”   “你放心,他没事。”袁景泰看着她说道。   听见他的声音,苏小梨把无忧抱到怀中,抬头看着他说道:“谢谢你。”   袁景泰刚想说什么,便感觉到袁诚礼扯了扯他的衣服,他立刻想起之前袁诚礼再三嘱咐他,一定要表现的自己是无忧的后爹,便敷衍性的“嗯”了一声,似乎很嫌弃无忧似的,偏过头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苏小梨对他点了点头,转头想要离开,袁景泰见状,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苏小梨回过头来看他,只听他说道:“我们回家吧,你也不能总赖在世子这里。”   见苏小梨垂下眼睛,他又道:“而且我待在昭楚地盘上久了,恐怕会有麻烦。”   “那你早点回去吧。”苏小梨道。   他皱了皱眉头,“你跟我一起走!”   “我不想走,你别总是这样。”她缓缓说道。   见袁景泰稍稍变了脸色,澹台继宗连忙上前道:“袁将军受伤了,不宜赶路。不如先在府中修养几天如何?至于妹妹跟不跟你走这件事,缓缓再说。”   袁景泰犹豫了片刻,才慢慢放开她,说了声“好”,僵硬的转过身去,跟着澹台继宗走了,袁诚礼皱着眉头,袁景泰昨晚伤的挺重,不过是因为看见无忧太开心便完全把受伤的事忘在脑后。   今早世子府的大夫帮他包扎的时候把他狠狠数数落了一番,说他不及时处理伤口,让伤变的更加严重,说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人还不知道及时看大夫。在桓燕,从来没人有胆子训斥袁景泰,只见他脸色黑了下来,但碍着澹台继宗的面子,才耐着性子,没跟大夫发火。   刚才若不是身上的伤作祟,袁景泰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苏小梨。想到这里,袁诚礼连忙想跟上去,却听见身后的苏小梨轻轻唤他一声,他停了下来,上前一抱拳道:“夫人,属下保护不力,让您受苦了。”   苏小梨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问道:“将军……受伤了?”   袁诚礼愣了愣,继而连连点头,说道:“夫人也知道,祁棠危异常狡猾,料到将军会回去,便把府中的阵型改了,并加重了防守,将军一个人自然会吃些亏。”   “严重吗?”   袁诚礼一笑,说道:“夫人若去看看他的话,保证再重的伤对将军来说都不碍事。”   苏小梨抿着唇,没有吱声,过了许久才道:“我晚些时候会过去看看。”说完,便抱着无忧往房间走。   无忧似乎休息的很好,一被放到床上便到处乱爬,十分有精神的样子,苏小梨笑了笑,坐在床边看着她,无忧朝她爬了过来,在她身边坐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到个翡翠镯子,拿在手里把玩,最后放到嘴里。   苏小梨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无忧,爹为了救你受伤了,你说娘要不要去看看爹?”她皱了皱眉头,“可是娘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好。”   无忧抬起头来对她一笑,举着手里的镯子对她晃了晃,她伸手点了点无忧的头,说道:“小财迷,舅舅家的东西,不准据为己有。”   无忧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就对镯子失去兴趣,兀自一个人玩的开心,苏小梨也是一笑,躺了下去,静静的看着无忧。   令狐羽配的药,澹台继宗一直按时让人熬好端给苏小梨,这么苦的东西,她实在不想吃,明明已经没什么事了。想偷偷倒掉,可澹台继宗派来的人非说要等她唱完药才肯走。   苏小梨无奈,只得一口气灌了下去,澹台继宗的人这才满意的退了下去。苏小梨叹了口气,虽然当初很多事情是装出来的,但澹台继宗对她的关心倒是一丁点都没有变。   无忧被人带下去洗澡了,苏小梨站起来,走到窗口,刚想关窗,窗子就被一只手牢牢抓住。她一看清来人,敛起目光,说道:“我要休息了。”   袁景泰却不理她,从窗口跳了进去,走到桌边自顾自得倒杯水喝。   苏小梨见他不理自己,便也不去搭话,走到床边理了理被子,一转头便看见袁景泰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你……”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袁景泰打断,语气僵硬的说道:“诚礼告诉我说,你说晚点会去看我,我等了你一整天。”   苏小梨见他满眼的寒色,知道他生气,便说道:“明天不是也一样吗?”   “怎么一样?这哪里一样?”袁景泰的眉头挑了起来,苏小梨原以为他又要冲着她发脾气,却不料他瞪着自己许久后,却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中有些挫败:“小娘们,你真不打算管我的死活了?”   “你……伤的很重吗?”   “还行。”袁景泰抬起头来看着她,对她一笑,说道:“你看,我比祁棠危强多了。”   苏小梨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说道:“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被他从身后抱住。袁景泰叹了口气,直到抱住她,一直以来忐忑不安的心才平静下来,他吻了吻苏小梨的脖颈:“小娘们,我知道是我不好,可你都不给我改错的机会吗?”   “不用了,”她掰开袁景泰的手,转过头来说道:“袁景泰,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袁景泰的脸慢慢寒了下来:“为什么?”   “就是不想了。”   “凡事都有个理由吧?”袁景泰挑了挑眉说道,见苏小梨不吱声,他扬声道:“说话呀!”他上前拉住苏小梨的手腕,说道:“你以为走不走由得了你做主吗?别以为拉了澹台继宗做靠山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若不是看在他是真心对你好的份上,我一早就带你回去了,哪容得了你这么多废话!”   苏小梨看着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的手,再看向黑着脸的袁景泰,说道:“你看吧,我们不合适,我总会惹你生气,你也直会勉强我。”   “你这个……”袁景泰气得想揍人。   “袁景泰,你根本不接触别的女子,所以才会以为自己喜欢我吧?你看,你也可以对燕云这么好,并不一定非我不可。既然不是非我不可,我跟不跟你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梨面妆 第三十五章   “胡说什么,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袁景泰的眉头挑了起来,伸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皱了皱眉头,恍如叹息一般说道:“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不是都知道吗?我没死,活着回来,你不高兴吗?非要我死了你才高兴!”   苏小梨猛地推开他,看着他,下唇抖了抖,“你没死,却还消失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让我以为你死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诚礼告诉我你受了埋伏,说你跟人厮杀了好久,受了很重的伤,最后中箭掉进水里,连尸首都找不到!我去你落水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一点痕迹都找不到,我总觉得你没死,总去那个地方找你,诚礼以为我要自杀,我只是去找你,可是过了好久你都没有回来,你要是没死怎么会让我等那么久,我做梦都会梦见你全身是血的样子。”   袁景泰见她肩膀微微颤抖,眼中流下泪水却丝毫未觉的样子,心疼的不行,往前走了一步,“小娘们。”   苏小梨却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中有一丝疏离,她偏过脸去,“我原本就什么都没有,也不在意失去什么,我根本不想认识你,也不想跟你有什么牵扯,你却偏要闯到我的生活里来,我怎么逃都逃不开你,可等我在意你,他们却又告诉我你死了,告诉你死的有多惨,可为了瞒住你营中的那些人,我连一点伤心都不敢露出来。”   她紧紧咬着唇,合上眼睛,似乎沉在那段情绪中拔不出来,许久才慢慢睁开眼睛:“我知道你没死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可你身边却有了燕云,对她那么好,对她笑,似乎只能看见她一个人似的,因为心疼她还气得想打我,”她慢慢抬起眼眸,看着她:“装死装了这么久,回来以后却被那种药迷感了,如果毒药可以迷感人的感情,那所谓的感情还有什么意义?”她直直的盯着袁景泰:“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你!凭什么让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袁景泰握了握拳头,心像被人挖了个窟窿一般,所谓的心如刀绞就是这般滋味吧。见她纤细的身体不住的打着颤,明明想上前抱她,可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般,怎么也动不来。可能是苏小梨的声音大了些,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不一会门上便响起敲门声。   门外传来澹台继宗有些焦急的声音:“妹妹,我进来了。”话音刻落,门已经被推开,澹台继宗的脸上有些焦急之色,他见了袁景泰,并没有惊讶,只是连忙走到苏小梨身边,给她披上件衣服,说道:“妹妹,什么事慢慢说,别这样。”   他转过头看着袁景泰,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说道:“袁将军,妹妹身体不好,大夫说过不宜让她情绪激动,你先请回吧。”   袁景泰看了看苏小梨,只见她把整张脸都埋在澹台继宗的怀里,肩膀不住的颤抖,整个人看上去柔弱的叫人心疼。看着澹台继宗拥着她,袁景泰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可苏小梨偏偏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他狠了狠心,转身出门。   等苏小梨平静了一些,澹台继宗拍了拍苏小梨的背,说道:“妹妹,你没事吧?”说着,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在床边,蹲在她面前看了看她,确定她这次没有吐血,松了口气。苏小梨见状,心中了然,眼中稍稍闪过一丝笑意,说道:“我又不是林妹妹。”   “什么?”他没听清她说什么,便问了一声。   “没什么。”她淡淡一笑,眼中有了一丝生气,可因为嘴唇苍白,笑容还是显得有些无力。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狗子不用总是这么紧张我,我没那么脆弱,况且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那就好。”澹台继宗犹豫了许久,才道:“袁将军他……”   “你又要帮他说话?”她挑了挑眉头说道,“他那个时候那样对你,对你用刑,害你受伤,你还帮他!”   “我不是帮他啊。”澹台继宗无奈的一笑,“我想让妹妹开心。”   “跟他在一起,总会担惊受怕,我以前觉得没关系,因为总觉得他最后能安全的回来,可真正出了事……好可怕。”她把头靠在澹台继宗的肩膀上,缓缓说道:“我有无忧,有你,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不贪心。”   澹台继宗叹了口气,轻轻摸着她的头,这个丫头,恐怕这次是真的被吓怕了。   窗口,袁景泰看着相拥的两人,缓缓握紧拳头,身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坚毅的眉宇皱了起来,猛地转身离开。   “不过……”澹台继宗突然开口说道,“妹妹,袁将军的确伤的很重,祁棠危的能力你是知道的,那样的一个院子,他一个人闯进去,能回得来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我看他没事。”他刚才还能强迫着抓她,还这么大力气。一缕头发落了下来挡在眼前,她抬起手来理头发,却看见手心有一抹淡淡的血色,动作不由一滞。   “怎么了?”澹台继宗见她的模样,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她的手心,不由一愣,抬起头来看着她,苏小梨连忙说道:“不是我的,你不用担心。”她慢慢放下手,“是……袁景泰的,似乎真的伤得很重。”她抬起头对他十分勉强的笑了笑。   “真的不去看看他?”   “不用,反正他经常受伤的,早就习惯了,伤口很快会长好的,看伤口的事该由大夫来做,我又不是大夫,看了也没用……”她小声的念叨着,话不由自主的多了起来,倒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一抬头看见澹台继宗的眼神,她连忙背着身子躺下去,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我睡了,晚安。”   原本以为好不容易把无忧盼回来了,苏小梨以为自己能够睡得安稳一些,可晚上却如何睡不着,到后半夜的时候有些挫败的坐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在庭中散步。   等她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到袁景泰住的院子里,心里想着袁景泰可能已经睡了,便转身想离开,可回头看了看,却觉得院子中还亮着灯,又折了回去,走进院子。   袁诚礼正巧迎面走来,看见她先是一吃惊,而后脸上露出笑意:“夫人,您来看将军来了?”   “嗯。”她应了一声,说道:“我堂兄说他伤的很重。”她转头看了眼袁诚礼,“他睡下了吗?睡了我就明日再来。”   “将军到林中练剑去了。”   “三更半夜练剑?”她问道,纤细的眉头轻轻一皱,“受了重伤还能练得了剑吗?”   袁诚礼没说什么,只道:“我领夫人过去。”   “不用,我自己去看看吧。”   庭院中的小树林并不大,找到袁景泰并没费什么力气,她站在林中,袁景泰似乎没有发现她的行踪,他平时是很警觉的一个人,可能是与她一起生活久了,对她一点都没有防备。   林中树叶纷纷落下,袁景泰的剑耍的流畅大气,不是什么花哨的动作,简洁明了,都是直接取人性命的招式。苏小梨想起他也曾教过她一套剑法,全是些花哨的动作,他说那套剑法女子舞起来很好看。   苏小梨看见他在练剑的空隙仰头喝了口酒,又继续练了起来,她皱了皱眉头,走了上去,踩到落叶的声音让袁景泰猛的回过头来,一见是她,脸上警惕的神情顿时松了下来,对她一笑:“你来了?”   她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酒壶,说道:“受伤不能喝酒。”   “不喝就不喝吧。”他说道,他倚在身后的树上,目光越过她,不知在看什么。   一时寻不到话讲,气氛有些尴尬,苏小梨只好道:“天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再说你还伤着。”   “小伤,大夫言过其实了。”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丝疲惫,闭了闭眼晴,再睁开的时候,却直直的看着苏小梨:“小娘们,你在关心我吗?”   “你是为了救无忧。”   “如果不是,便看都懒得来看我吗?”见苏小梨拧眉,他一笑,说道:“我喝多了些。”   他伸手摸了摸苏小梨的头,说道:“澹台继宗,对你真的很好。”   苏小梨略略有些惊讶,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却已经收回手,把剑收了起来,抬脚往院子里走,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她:“小娘们,跟我在一起真的让你这么痛苦吗?”   他听见了?苏小梨突然想起自己对澹台继宗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吗?沉默了一会,她开口道:“我……”   “算了,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他顿了顿,说道:“我的伤你不用担心,已经习惯了,你也回去吧。” 梨面妆 第三十六章   苏小梨看着袁景泰的背影,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袁景泰走进屋子,见她也跟了进来,说道:“不是让你回去吗?”苏小梨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帮他解下扣子。   袁景泰一时愣住,也忘了去阻止她,苏小梨解开他的衣服,因为刚才练剑,伤口已经裂开了,又出了血,白色的绷带上都是血色晕了开来,她解下绷带,只见他胸膛上刀伤箭伤纵横交错着,看着十分可怕,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受伤了怎么还练剑?还喝酒。”   他笑了笑,说道:“睡不着找点事做而已。”   苏小梨没说什么,让下人端了盆热水上来,帮袁景泰脱去衣服,蹲在他的面前,仔细的替他擦身。袁景泰坐在床边,任由她的动作,只是目光一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苏小梨把沾上血污的毛巾放在水里拧了拧,再转过头来时正好对上他灼灼的视线,她的动作滞了一下,慢慢垂下眼睛,继续帮他擦:“休息几天吧,不要乱动,否则伤总是好不了,堂兄也说让你好好养伤。”   听见她用这么亲昵的语气提起澹台继宗,袁景泰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没有说什么。苏小梨帮他擦好身子,熟练的帮他包扎伤口,站了起来:“好了,我先回……啊!”   随着她的一声惊呼,人已经被袁景泰拉到怀中,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袁景泰就已经吻住她,她刚伸手想推开他,他已经更快一步的抓住她的手,牢牢的钉在床上。   苏小梨好容易偏过头躲开他,立刻道:“你的伤……唔……”来不及说更多,又被他吻住。苏小梨拧起眉头,可想到他满身的伤痕,挣扎的幅度又不敢太大。   过了许久,袁景泰才放开他,她立刻坐了起来,不由得恼怒起来,生气的看着他:“你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   袁景泰见她一副被惹急了,一副炸毛的猫的模样,也坐了起来,笑道:“受伤了就不能亲你了吗?”   毫不在意的模样,让苏小梨更加生气,她抬起手,刚想扇下去,却被袁景泰先一步抓住,他捏着她的下巴把她拉到面前,笑道:“小娘们,我说过,这个习惯不好,得改掉。”   苏小梨挣脱开他的手,重重的甩了他一巴掌。她猛地站了起来,说道:“你都这么不在意,我也没有必要再来看你,你养好伤赶紧走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门被重重的阖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袁景泰抬手摸了摸脸颊,唇角一勾,“臭娘们,脾气还是这么坏。”笑容只维持片刻又凝结住,目光慢慢沉了下来。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不能出去走动,苏小梨抱着无忧坐在窗边。无忧坐在她腿上手里拿着小玩意自顾自的玩着,苏小梨逗了他一会,看着窗外发起呆来。   不过一会,一道黑影透了下来,她的视线被遮住,一抬起头便看见袁景泰站在窗口,怀中的无忧抬头看见袁景泰,顿时露出笑容,往窗台上爬。袁景泰见状一笑,俯身把无忧抱了起来。   苏小梨知道袁景泰心中早就清楚无忧是他的儿子,以袁诚礼忠心耿耿的程度,绝对不可能瞒着他。无忧拿着手里的小玩意,在袁景泰眼前晃,神情十分得意。   “没出息,这点东西就高兴成这样?”他伸手轻轻刮了刮无忧的小鼻子,低声说道:“日后要什么,爹就给你什么。”   苏小梨闻言,垂了垂眼睛,转过身往里面走去。袁景泰一抬头便看见她的背影。这时,世子府中的丫头端着药走了过来,看见袁景泰,对他福了福,袁景泰扫了汤药一眼,对她说道:“给我吧。”   闻到熟悉的药味,苏小梨无奈的苦下脸来,慢慢转过头来,袁景泰看见她的神情,却是一笑,说道:“怕苦吗?”   发现是他送药来,苏小梨慢慢走上前,端起,一口喝下。眉头顿时拧在一起,袁景泰不由一笑,把她拉到面前,托着她的后脑勺,吻住他,轻而易举的撬开她的唇齿,在她口中一阵肆无忌惮的肆虐。   放开她时,他对她一笑,说道:“还苦吗?”   苏小梨偏开脸,却看见无忧好奇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苏小梨斜睨了袁景泰一眼,伸手把无忧抱了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问道:“无忧困不困?要睡觉觉吗?”很清楚的听见身后的袁景泰笑了一声,她的背僵了僵,抱着无忧,往里室走去。   没过多久,无忧就被哄睡着了,她挑开帘子走了出来,看见袁景泰还站在那里。她走了过去,说道:“你要带无忧走吗?”   袁景泰抿了抿唇,说道:“他是我儿子。”   “可他也是我的孩子。”   他直直的看着她,说道:“既然舍不下他,就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她抿了抿唇,说道:“燕云也可以给你生孩子。”   袁景泰似乎是没听见她提到燕云似的,继续说道:“无忧是我的长子,必须跟我回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是你堂兄,恐怕也管不了。”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坚定,说道:“要么跟无忧一起回去,要么你就只能跟他分开。”   苏小梨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凭什么!”   袁景泰抓着她向他挥来的拳头,说道:“就凭我是你的丈夫,他的父亲。”   苏小梨低下头,狠狠的咬住牙,知道他是在逼自己就范,可怎么也不甘让他称心如意,慢慢的抬起头,说道:“那好吧,无忧跟你回去,我留在这里,无忧跟着你也会过得好些。”   袁景泰一挑眉头,说道:“你若是不在,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再娶妻,你就不怕无忧被人欺负?”   苏小梨莞尔一笑,轻声道:“我相信你不会连自己的骨肉都保护不了。”   袁景泰的脸色微变,上前两步,把她逼的贴到墙上:“你宁愿跟无忧分开都不肯跟我回去?!”   苏小梨微微偏过头,说道:“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   “什么样的日子?我是让你吃不饱穿不暖了,还是出去吃喝嫖赌了,是打你了骂你了,还是不够疼你?”他上前逼视着她:“或者是,你舍不得澹台继宗?”   苏小梨咬了咬唇抬起头,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没错,我舍不得他,这一年来……不对,是从一开始,他就对我这么好,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我认识他比认识你和在下都要早,他总在我最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特别是这一年,我……”   “够了!”袁景泰打断她,“不用在我面前说你跟其他男人之间的事情!”他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是谁当年说我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我啊。”她毫不掩饰的说道,“可是那是当年的事情,这么久了,心情总是会变的。”   气氛沉默了下来,袁景泰的手指缓缓的在她脸上摩挲,他的眼神让苏小梨微微退缩,却又不想示弱,便偏过脸去不看他。   “如果你不跟我回去,”他缓缓开口,“我会迎娶燕云过门,堂堂正正,风风光光的娶进我将军府。”   苏小梨只觉喉间一哽,面上却还笑道:“到时我会托堂兄替我送一份贺礼。”   “好!”袁景泰放开她,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出去,重重的甩门而去。   突然失去他的支撑,苏小梨踉跄了一下,连忙抓住身边的窗栏,喉头一阵腥甜,胃中翻江倒海的翻腾着,她咬着唇,却慢慢顺着墙,坐到地上,趴在腿上,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心头却慢慢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叫她,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看清面前的人居然是袁景泰。只见他一脸焦急的看着她,而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床上,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中全是内疚,自责:“小娘们,听见我说话吗?”   她拂开他的手,偏过头去,说道:“我没事,不劳你挂心。”   见她说话,袁景泰似乎是猛的放下心来似的,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把她揽进怀里,无论她怎么推都推不开:“澹台继宗与我说过不能激你,我居然……”他慢慢放开她,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胸口疼成一片:“我不会娶别人,刚才只是气话。”   “与我无关。”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慢慢抬起她的头,“真的与你无关吗?与你无关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嗯?”   “旧情难忘而已,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她说道。   袁景泰一笑,说道:“好。”他伸手抱住她柔软的身体,把她的头塞进怀中:“哪里痛吗?”   袁景泰意外的温柔让苏小梨更加恼火,推开他:“我都说我不在意了,我以后更不会在意。”   “我知道了。”他柔声说道,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在她头顶吻了一下:“是我太心急了。”    梨面妆 第三十七章   世子府的小池塘中,五颜六色的金鱼欢腾的游来游去,无忧看着苏小梨手中的鱼食,伸手抓了一点就要往嘴里送,苏小梨连忙抓住他的手,摇头道:“无忧,这个不能吃,这个是给小鱼吃的,无忧是小鱼吗?”   见无忧眼巴巴的抬头看着她,她笑道:“无忧不是刚吃过吗?再吃会把肚皮撑破的,这个给小鱼吃好不好?”一抬头看见澹台继宗走了过来,她一笑,拉着无忧的手对他招了招,说道:“看,舅舅来了。”   “无忧在陪娘聊天呢?”澹台继宗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抱起无忧,坐在苏小梨身边,把无忧放在腿上,他看着苏小梨道:“袁将军这几日没来找你吗?”   “没有。”她说道,抬头对澹台继宗笑了笑,说道:“这样也好。”   澹台继宗沉吟了一会,说道:“袁将军明日黎明会从府中后门离开,启程回桓燕。”   苏小梨愣了愣,头都不抬,继续喂鱼,说道:“哦。”   “无忧也跟他一起走,你真放心的下?”他说道。   苏小梨的视线这才慢慢移到无忧身上,看着他纯澈的目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他是他亲爹,绝不对亏待他。”   “可是你真舍得吗?”澹台继宗皱了皱眉头,说道:“无忧还小,爹娘都在身边对他比较好。”   苏小梨的手已经被无忧抓住,他一边乐呵呵的依依呀呀的自言自语着,一边拉着苏小梨,似乎很开心的模样,苏小梨沉默不语,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说道:“我住这里太久了,狗子嫌弃我了,想赶我走。”   澹台继宗无奈的一笑:“胡说什么呀,我自然希望能日日见到妹妹和无忧,只是我更希望看见妹妹开心,妹妹心中若还有他,又何必折磨自己。”他见她面上露出排斥的神情,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既然妹妹不想谈,我们就不谈这个了。”   “嗯。”她笑了笑,伸手把无忧抱了过去,说道:“无忧的新衣服真漂亮,是谁送的呀?舅舅啊?来,告诉娘,谁是舅舅啊?”   无忧回头看了看澹台继宗,伸手指了指,苏小梨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无忧真聪明,跟娘一样聪明,不愧是娘的好儿子!”   澹台继宗忍不住笑了起来,苏小梨瞪他一眼,他立刻把笑容收了起来,说道:“妹妹,我院子里梨花开了,不去看看吗?”   苏小梨蓦然抬起头,只见澹台继宗对他笑道:“跟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地方的梨园一样漂亮。”   苏小梨的嘴角勾起,说道:“好啊。”   “来,无忧让我抱。”澹台继宗说着,便把无忧抱了过去。   袁景泰站在他们背后,久久不动,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转身说道:“诚礼,去准备些干粮和水,明日赶路。”   “是,将军。”他说着,眼睛瞟了瞟苏小梨消失的方向,似乎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天还没亮,苏小梨就已经睡不着,转头看着身边睡得正熟的无忧,目光中尽是不舍,她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起身穿衣洗漱。当她把依旧熟睡的无忧包裹的严严实实带出去的时候,澹台继宗已经等在院子里,他看见她,对她一笑,目光中神色复杂,说不出是心疼还是不舍。   “走吧,袁景泰和他的侍卫在后门等着呢。”他说着,走在前面。   后门直通后山,人烟稀少,此时天还是黑漆漆的,后山显得荒凉冷清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跟在澹台继宗身后往前走,低头看了看无忧,手臂不由收的更紧。   小桃花在半空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在袁景泰肩上,对苏小梨叫了几声。   袁景泰走到她面前,伸手把无忧抱了过去,交给袁诚礼,袁诚礼小心翼翼的抱着无忧,轻轻一跳坐在马背上。苏小梨的视线一直落在无忧身上,耳边已经传来袁景泰的声音:“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一起走。”   她慢慢收回目光,对他说道:“袁将军一路走好,保重。”   袁景泰沉默了一下,声音沉了下来:“你确定真的不走吗?”   “嗯。”她点头。   “好,明白了!”袁景泰说道,转身跳上马,对澹台继宗一拱手,说道:“多谢世子这段时间的照顾,告辞。”   “袁将军走好。”澹台继宗一笑,说道。   苏小梨转过头去想再看看无忧,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只来得及看见澹台继宗目光中略显无奈的神色,人就已经坐到了袁景泰的马前,“有什么话好跟世子说赶紧说。”   “你做什么!”她转过头来瞪着他,目光中有一丝惊慌。   “看不出来吗?抢人啊。”他冷声道,“我数到十,你再不跟世子告别,就没机会了。”   她连忙转过头来,看着澹台继宗,“狗子。”   澹台继宗走到马前,叹道:“妹妹,回去好好过日子,若是袁将军再敢负你,你大可来找我,到时我绝不会再让他再见到你!”   “世子放心,我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袁景泰看着他,目光中别有深意,似乎能把人看透一般。澹台继宗也不躲闪,直视着他:“最好如此。”   “我不走!”苏小梨连忙道,转头看着袁景泰:“你放我下去,我不跟你走!”   “由不得你!”袁景泰道,伸手环住想要跳下去的苏小梨,根本不看他,对澹台继宗一笑,说道:“告辞了。”说着就用空闲的手扯了扯疆绳,调转马头。   苏小梨看着澹台继宗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心中怅然若失,扯着袁景泰的衣服:“我不回去!”   “好好的家不回,总待在别人那里,像什么话?你也不怕别人嫌烦?”   “狗子才不会,再说他要是嫌烦我就自己出去住,我养得活自己,不用你操心!”   袁景泰冷哼一声:“你的人都是我的,怎么不用我操心。”他挑了挑眉,低头看着她:“你若能拿得出休书,我立马送你回去,拿得出吗?可是我手中却有婚书,你就算跑天上去都是我袁家的人。”   苏小梨瞪着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袁景泰见她生气,语气顿时也软了下来,低头在她头顶吻了一下,说道:“别生气了,你身体不好,气坏了身体无忧怎么办?”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这般勉强有意义吗?我原本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放你跟恪亲王走过一次就够了,我说过,只给你这一次机会,日后再别想我放手,是你自己跑回来的,就该知道后果。”顿了顿,他又道:“成人之美这种事,我这辈子只做一次就够了,别指望我对你还有那种胸襟。”   苏小梨察觉到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更紧了,她垂下眼帘,不再与他说话,一天下来再没有什么交流。先前的使者队伍走的是官道,袁景泰便也沿着原路追了上去,官道附近的客栈不少,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找了个客栈住了进去。   一天超路下来,无忧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大概是觉得新奇,十分精神的模样。苏小梨抱着无忧,坐在床边,想哄他睡觉,可怎么哄他都不睡,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苏小梨。   苏小梨无奈,只得又把他抱了起来,放在腿上逗他玩。袁景泰推门而入,看见的就是苏小梨垂下头看着无忧,唇间的笑意说不出的安静柔和,一缕发丝落在颈间。   听见关门声,苏小梨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垂下头逗无忧。袁景泰一笑,走过去两手撑着床,近距离的看着她:“都已经一整天不理我了,现在还当没看见我?至少跟我说一句话吧?就一句。”   若是换做别人,这么近的距离怎么都无法当做他不存在,可苏小梨偏生就是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无视他,若无其事的逗无忧玩。袁景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啧啧叹了两声:“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呢?一句都不肯说?”   “你想听我说话?”   看见她眼中擎着淡笑,袁景泰后背一阵寒意一直窜到后脑勺,连忙起身,说道:“天不早了,这里有些热水,过来洗漱一下早些睡吧。”   “不想听我说话了吗?”苏小梨的声音中带了些挑衅。   那边的袁景泰正脱去外衣,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她这样的语气,大抵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可又不能不由着她,只得道:“想,怎么不想,想说什么就说吧。”他边说边卷起里衣的袖子,洗了洗手。   “把燕云娶进来吧,你应该还没给过她名分吧?不如就娶进来,她跟你这么久了,名誉早已被你毁了。”苏小梨说话从来都是一个音调,压根听不出她话语里有赌气或者玩笑的意思,十分认真的口吻。   袁景泰抬起头,从镜子里看着她,说道:“你想让我娶她做妾?”   “你若是觉得委屈了她,娶她做妻也好。”   袁景泰慢慢站起,拿着毛巾擦了擦手,转过身来,突然上前从她怀里把无忧抱了过去,口中喊道:“诚礼。”   袁诚礼立刻出现在门口,袁景泰走了过去,把无忧撒到他怀里,说道:“把少爷带你房间去,我这边不用你守着。”   “是,将军。”袁诚礼说着立马消失在门口,还顺道关上了门。 梨面妆 第三十八章   袁景泰一回头便看见苏小梨略有些慌张,充满防备的看着他,他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把她捞到怀里,苏小梨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他抓得更紧。她抬起头便看见袁景泰唇边荡着笑意看着她。   “知道妾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苏小梨看着他密密匝匝的目光,总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垂下眼帘,低声道:“说话就好好说,你先放开我。”话音刚落,头却被他抬了起来,袁景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慢慢俯下头来,温热的唇轻轻在她的唇上刷过:“我对你做过的事都会对另一个女人做,你真的不在意吗?”   苏小梨的胸脯微微起伏,眼睛看向别处:“不在意。”   “看着我,再说一遍。”   她直直的看着他,张口道:“不……”   袁景泰低头吻住她,把她的话吞了下去,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他放开她,微微挑眉,笑道:“说啊。”   “我不……”   袁景泰故技重施又吻了她一下,这次的时间稍稍加长,趁着这个机会描绘着她的唇形,再放开她的时候袁景泰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些得逞的神情,似乎是在回味一般舔了舔自己的唇,说道:“还要说吗?”   因为生气,苏小梨纤细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你这样算什么?仗着自已力气大欺负人吗?”   他一笑,说道:“我自己的女人,我爱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他伸手捏了捏她那张愤怒的有些扭曲的脸,说道:“要是不想总被我亲,就承认你在意吧,还是你挺愿意我这么对你的?”   苏小梨瞪了他许久,抬手捂住唇:“我一点都不……”   袁景泰一个翻身,拿开她的手攫住她的唇,这次不像前两次那般简单了事,他细细的品尝她的气息,苏小梨的挣扎对他来说反而成了催情的动作一般,他敲开她的唇齿,疯狂的扫遍她口腔中的每一寸角落。   缠绵而冗长的吻让苏小梨的神智因为窒息而显得有些混沌起来,迷离的神色让袁景泰看着怦然心动,原本只是想逗逗她便算了,没想欺负的太厉害,可这种情况让他如何也停不下来。   他的吻慢慢向下蔓延,伸手解开她的衣带,胸口突如其来的沁凉让苏小梨清醒过来,她连忙半坐起身,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跟自己隔了开来,咬着唇不说话。   袁景泰见她眼底有些排斥,叹了口气,托着她的头在她脸颊边吻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做下去,只是动作温和的揽着她。一年多没碰过她,刚才险些有些控制不住自已。   苏小梨被他抱在怀中,感觉到他的呼吸都是滚烫的,她一动不敢动,只得四处乱看。目光在接触到他裸露的胸膛的时候像是被触了一下似的,他的伤口已经结痴,但左胸口一个陈旧的箭伤让她不由呼吸一滞。这就是那个几乎要了他的命的伤,上次替他上药的时候总是刻意的忽视这个伤口,可这么被他抱着,怎么都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袁景泰感觉到她的肩膀轻轻颤抖,察觉出她的不对,便放开她。可她却一直低着头,看都不看自己,袁景泰上前托起她的脸,却见她双眼已经变得通红,眼泪像绝了堤似的,接连不断的往外涌,不断的从脸颊上滴落下来,却还死死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的模样。   袁景泰的目光已经从些微的诧异变成茫然不知所措,胸口像遭了重重一击似的,他伸手吧她抱到怀中,拖着她的脸,想替她擦泪,可却越擦越多,苏小梨只是直直看着他,目光中充满恐惧,哀伤,甚至绝望,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   “别哭啊,”他低声道,“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哭了?”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一起,心中涌起强烈的无力感,“下次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不逼你了好吗?”他顿了顿,又说道:“是不是舍不得澹台继宗?大不了,以后经常带你去见他行吗?”   见她的唇被她咬的发白,几乎要咬出血来,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放开自己的下唇,却不料这一放却让她哽了一声,这么一哽过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哭出了声音,眼泪流的更厉害,像被巨大的痛苦吞噬一般,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目光一刻不离的看着他。   袁景泰从未见她这样哭过,苏小梨对自己的嗓子爱护过了头,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就算再生气说出来的话都没什么力度,更别说哭的这般撕心裂肺。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小娘们,别哭了好吗?”她声音中的痛苦让他几乎窒息,胸口的酸痛感不断的蔓延向四肢百骸,就算再迟钝也猜到她哭的原因。   在世子府的时候他经常趁她睡着的时候潜进她的房间,她半夜睡得并不安稳,有时会流泪,有时会惊醒。他知道她隐忍太久了,太需要把忍了这么久的情绪发泄出来。   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一般,他的胸口起伏了两下,低头一下一下吻着她,“是我不好。”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的保护她,不想让她感觉到丝毫的委屈痛苦,可想不到最大的痛苦却是他亲手带给她的。   他把她塞进怀中,唇轻轻的触碰她的耳朵,柔声道:“不会有这种事了,再也不会。”   这般耐心安慰了许久,苏小梨才渐渐安静下来,他慢慢放开她,只见她已经睡着了,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他慢慢把她放了下来,吻了吻她的唇,侧身躺在她身边端详着她,目光中的神色浓的化不开。   袁景泰替她盖好被子便走了出去,一出门便看见袁诚礼,袁诚礼见到他,说道:“属下似乎听见夫人在哭,怕出了事,过来看看。”   “我在这呢,能出什么事?”袁景泰说道,看了看袁诚礼,又道:“你跟我来。”   这日的天气不错,月亮又高又圆,明朗清晰,微风徐来,吹的院子里的草发出些微的声响。夜已经深了,周围早已没有人声,只偶尔听见几声虫鸣。   “无忧睡了吗?”   “少爷喝了些稀粥便睡下了。”袁诚礼答道。   袁景泰沉默了一会,说道:“把夫人那段日子以来的情况,详详细细的告诉我。”   “是,将军。”   第二日清晨,苏小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昨晚的那些根本没有发生似的。她不愿提起,袁景泰便也当做什么都没有。苏小梨坐在他的马前,依旧对他爱理不理的模样,袁景泰得空便去撩拨她。   “累不累?许久没骑马了吧?”他低头问道,苏小梨却没听见似的,袁景泰继续问道:“回去后多吃点,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   “不理我?真不理我?”   她偏过头去,对他视而不见,袁景泰低声笑了一声,在她耳边说道:“再不理我我亲你了。”   苏小梨斜眼瞪他,袁诚礼和无忧还跟在后面呢,“你不准!”   “好,不准就不准。”袁景泰倒是从善如流,眼中却泛着笑意,在她耳边道:“等无忧和诚礼不在的时候准吗?”   苏小梨生气的瞪了他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偏过头去,袁景泰却突然笑出声来,坐在他身前的苏小梨都能感觉到他胸膛上的震动,他边笑边一甩鞭子加快了马速。    梨面妆 第三十九章   一路走来,在袁景泰的软磨硬泡下,苏小梨对他的态度已经不知不觉的发生了改变,虽然对他还是爱理不理,但已经渐渐习惯他的亲近,最多斜眼瞪他一眼,不会像刚开始那般排斥的样子。   可正当他心中暗自得意的时候,就已经追上了先前的队伍。那些人因为有意放慢速度等袁景泰,并没有走多远。袁景泰的脸色在看见队伍中一个女子的身影的时候陡然变了,回头瞪着袁诚礼,气狠狠的说道:“干什么吃的。”袁诚礼心中暗暗叫苦,那个燕云再怎么说也跟过袁景泰一阵子,算是他的人,他临走什么都没有交代,他自然也不敢随意处理了。   袁景泰说着便调转马头想走,却听见苏小梨不冷不热的说道:“我都已经看见了。”   袁景泰看着她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赔着笑脸道:“我忘了她还在。”   “不是忘了,是不舍得她走吧。”她凉凉的说道。   “怎么可能。”袁景泰说道,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发现了,也没必要遮掩,驱马走上前去。队伍中的人早就接到信,知道袁景泰和袁诚礼今日会到,一听见马蹄声,看见是他,纷纷行礼。   苏小梨的视线扫到站在一群跪着的人中,显得格外突兀的燕云身上,燕云眼中有恨,有不甘,可当她看向袁景泰的时候,所有的委屈不甘便瞬间化为思念,这么一瞬间,苏小梨知道燕云是真正喜欢袁景泰的。   燕云走到马下,仰头看着袁景泰:“京珧,你回来了?你去了这么久,我好担心。苏姐姐也回来了?”   苏小梨偏过头去,袁景泰见状,不由皱眉,说道:“诚礼。”   袁诚礼闻言,跳下马,把手中的无忧交给队伍中的首领,走到燕云面前,说道:“燕云姑娘,请跟我来。”   燕云的眼中突然出现悲哀,“京珧,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做,可是不这么做你根本连看都不会看我,你要我怎么办?”   “诚礼,没听见我的话吗?”他皱着眉头说道。   袁诚礼听出他声音中的怒意,上前抓住燕云的手腕就往后走,挣扎过程中,燕云挣脱开袁诚礼的手,抽出一个侍卫的佩刀,架在脖子上,眼眶通红:“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宁愿死!”她的声音哽了一下,“京珧,苏姐姐为你牺牲这么多难道我就没有吗?我可以为你去死,可她在以为你死了过后却依旧好好的活着,你在不在对她来说狠本没有影响,可是我不能没有你。”   “苏姐姐,我不跟你争,只要你答应让我留在京珧身边就可以了,求你了,你也喜欢京珧,你一定知道我的感受。”   苏小梨看了她半晌,说道:“你先把刀放下吧。”   “不,你若不答应,我便死在你面前!”   苏小梨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袁景泰也丝毫没有上前意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忽然一笑,挑了挑眉,跳下马,走了过去,苏小梨看出他眼中的杀意,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跳了下去。只见他慢慢走向燕云,燕云见他走了过来,似哭似笑:“京珧……”   他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刀,燕云的神色松了松,眼神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依赖,却不料想刀锋在下一刻向她刺来,苏小梨连忙上前拉住袁景泰的手,“你做什么?”   袁景泰转过头来看她,目光松动了一下,这才想起她还在,便把刀扔在地上,抱起苏小梨又走了回去,“诚礼,你来。其他人跟我走。”说着便从身边的人手中把无忧抓起放在苏小梨怀中,抱着两人跳上马。   “等等。”苏小梨见他要走,说道,看了袁诚礼一眼,转头看着袁景泰:“你想做什么?”   “你不用管。”   苏小梨瞪了他一眼,说道:“是啊,我跟你没关系,你的事不用我来管。”   袁景泰顿感头疼,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瞥了他一眼,转头看着燕云,只见她正黯然伤神的看着袁景泰,苏小梨不由自主的便想起她的爷爷,她受了老大爷颇多照顾,那个对候的燕云也是真的与她亲近。   她抿了抿唇,语气淡然的对袁诚礼说道:“诚礼,放开她。”说完,她把无忧塞到袁景泰怀中,跳下马,仰着头看着他说道:“她救过你一命,你不能杀她。她是你带来昭楚的,就该你把她带回去,回去怎么处理是你的事。”说着,走到另一匹马上,踩着马镫跳了上去。   苏小梨心中有些气,走在前面,不一会袁景泰便驾马追了上来,并肩走在她身边:“小娘们,一个人骑的惯吗?”   “很习惯,不用那么挤。”她淡然的说道。   他靠到苏小梨耳边,说道:“骑时间长了腿会疼的。”   “不关你的事。”她偏过脸说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疼我会心疼的。”他凑在她耳边说道。   苏小梨狠狠的一眼瞪过去,袁景泰却连忙低下头,对无忧说道:“儿子,看娘多漂亮,跟娘笑一个。”   无忧立刻听话的露出笑容,苏小梨心顿时一软,对无忧一笑,伸手握住他的小手,“无忧累不累?要不要娘抱?”   “他累什么?睡到现在才醒。”袁景泰道,“你不累吗,过来相公抱。”   如果说以前袁景泰是厚脸皮,现在就已经不要脸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她偏过头去,说道:“去抱你的燕云去,这么久不见想极了吧。”   袁景泰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马上,在她耳边亲了一下,说道:“还是这样好。”   “你不嫌挤吗?”   袁景泰做出沉思的表情,说道:“好像是有点,”他一笑,“诚礼,来把无忧抱走。”   苏小梨听见她叫袁诚礼,不由回头看了看,居然已经看不到燕云的影子,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袁景泰在她耳边道:“看什么呢?”说着便低头想去亲她的脸,却不料苏小梨一挥手打了他一巴掌。   袁景泰愣了愣,苏小梨也愣住了,她没想打他,看着袁景泰的脸色青了青,她连忙偏过头去,背后的人一直沉默着,他越是不说话,她越是忐忑起来,袁景泰许久没对她发脾气,她一时都忘了他脾气多大。   许久,她才听见袁景泰在她耳边叹了口气,说道:“在外人面前也该给我点面子吧?”   苏小梨眼神有些躲闪的看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袁景泰看着她一副做错了事,不似平常那般张牙舞爪的样子,眼中的光泽渐渐柔和下来,抱了她一下,说道:“你说不准动她性命,我就让人带她先走了。那种姿色,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我也没有姿色能让袁将军看得上。”她嘴上说着,语气却有些心虚似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许久没见她如此不设防的模样,袁景泰不由俯下头,在她唇上重重啄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按靠在他的胸口,什么都没说。   原本以为可以不用再遇上燕云,可等傍晚到了客栈的时候,却看见燕云等在那里,身边那个身着桓燕士兵衣服的人脸上有些为难,说道:“将军,她一定要在这里等将军,还说如果属下不让她等她就自尽。”   苏小梨清冷的目光渐渐扫到燕云满是血的手腕,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袁景泰,只见他目光冰凉,脸上似有不耐,大有冷眼旁观的感觉。苏小梨见燕云的脸色越发惨白,对身边的士兵说道:“去找个大夫来。”   苏小梨先走进了客栈,一进门便重重的把门关上,差点撞到跟在后面的袁景泰的脸。袁景泰摸了摸鼻子,敲门道:“小娘们,又生气了?先开门让我进去好吗?”   “有话咱们好好说,开开门好吗?”   里面的人没有半点反应,他叹了口气,说道:“盖好被子再睡。”说着,便离开了。   这几日来第一次一个人睡觉,苏小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冻醒了,推开门想出去走走,却看见袁景泰从另一间房间里走了出来,阖上门便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苏小梨觉得有些奇怪,便走了过去,一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袁景泰的声音:“你的伤怎么样了?”   “只要能见到你,别说这点伤了,要我死都行。”   原来是燕云的房间,苏小梨的眉头拧起,转身下了楼。   房间里,燕云已经泪眼婆娑,“京珧……”   “本将军的表字是你能叫的?”他的目光冰冷,走到房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燕云垂下眼睛,慢慢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手放在他的膝上:“袁……将军,只要让我跟在你身边,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你确定?”他抿了抿唇,“能在军营中的女人,除了本将的女人,就是军妓。”   燕云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不断的摇头:“不可能,你不可能会这么对我。”   袁景泰的身体慢慢前倾,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直直的看着她:“知道我白日为何不杀你吗?”他一笑,说道:“我从不在我妻儿面前杀人,但是我也可以保证让你死的无声无息,让她一辈子都不知道。”   “京……将军,”燕云眼中渐渐出现了绝望,“我救过你的性命,又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你难道一点都不念旧情吗?”   “你跟我讲旧情吗?”他冰冷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笑意,说道:“敢用药物控制本将,还敢对我讲什么旧情?!”   她慢慢抓住他的手腕:“京珧……将军,我求你,燕云愿意做府中的丫头,一辈子伺候你跟苏姐姐。”   “苏姐姐?”他的眉头轻轻一挑。   燕云的脸色变了变,苍白的嘴唇颤了颤,说道:“……伺候将军和……将军夫人。”   “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袁景泰站了起来,说道:“明日乖乖听从安排,说不定本将还能看在你所谓的‘旧情’上,留些余地。”说着,他便走了出去。   一出了门,房间里便传来燕云爆发出来的绝望的哭泣声。他皱了皱眉头,顺手便把门关上。他走回房间,一抬头看向苏小梨房间的方向,不由自主的便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小……”   话音还没落,门却已经吱呀一阵打开,他愣了一下,反射一般立刻踢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他上前摸了摸被褥,已经冷了,他的脸色陡然一变,迅速出门走了下去。   守在门口的侍卫看见袁景泰脸色吓人的走了下来,惊讶的连行礼都忘了。袁景泰上前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问道:“看见夫人没有?”   侍卫被勒的面色青紫,困难的说道:“夫人刚才说要出去走走,有两个弟兄跟着去了。”   袁景泰猛的放开他,似乎松了口气,手指曲在唇边发出响亮的叫声,空中一个黑影盘旋了几圈,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把手中的布料放在小桃花鼻子下闻了闻,紧接着便走到马厩跳上马,跟着飞在半空中的小桃花驾马奔了出去。 梨面妆 第四十章   夜晚的夜晚,周围一片寂静,空气沁凉。苏小梨并没有走太远,听见马蹄声,她慢慢转过头来,袁景泰坐在马上高大挺拔的身姿很快从夜幕中出现。他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马上的黑色身影,只听他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却是对跟在苏小梨身后的两名侍卫说的。   两名侍卫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便离开了,袁景泰看着微微拧起眉头的苏小梨,笑道:“大晚上的出来散步?”   “不行吗?我做什么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那倒不是。”袁景泰俯下身来,趴在马上,支着下巴看着她,脸上一副严肃的说道:“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大晚上的会有很多野兽出没,蛇啊,狼啊,山猫子,你不怕?”   苏小梨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退缩,可一抬头变看见袁景泰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顿时有些生气的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她转过身去,“袁将军请回吧,不劳您关心。”   她说着就赌气似地往前走,不过一会,便听见身后的马蹄声慢慢跟了上来,紧紧跟着她,苏小梨抬头斜睨着马上的人,“跟着我做什么?”   “散步啊。”袁景泰笑道,“你要是不准,我听你的话。”十分亲昵的语气。   苏小梨瞪了他一眼,不准备搭理他,走着走着突然改变方向,可袁景泰立刻又跟了上来,她又改变方向,他又跟了上来,故技重施了几次,他都狗皮膏药一样的贴了上来,苏小梨猛地转过身,满脸怒意的看着他,说道:“别跟着我。”   “没跟着你啊,路都是给人走的,我就爱这么走。”他笑道,‘啧啧’叹了两声,说道:“我家婆娘生气起来比平时难看许多。”   苏小梨生气的蹲下身,拿起地上的石子,狠狠的朝他砸去,原本以为他会躲开,谁去他却不躲不闪,带着尖锐棱角的石子重重的砸到他的额头上,顿时便有血流了出来,苏小梨愣在原地。   他抬手擦了一下,看见手指上的血,似乎有些苦恼的看着她:“小娘们,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苏小梨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眉头微蹙:“你怎么不躲。”   “我婆娘给的,是苦是甜,我都乐意受着。”他看着她,眸光沉沉,深不见底。   苏小梨气得咬牙,可又不能再拿石子砸他一次,照着他的性子,大概还是不会躲,于是只能瞪着他握了握拳头,袁景泰见她被惹恼了,一伸手把她扯到马背上,一手揽着她的腰,漆黑如星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手指轻轻在她唇上划过,眉间似乎有些苦恼:“都见到这么久了,还一次都没对我笑过,尽对别的男人笑了。”   苏小梨打开他的手,见袁景泰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原本想不理他,可他额头上的伤叫人不可忽视,而造成那伤口的罪魁祸首又偏偏是她,她轻叹,抬手用袖子帮他擦了擦伤口的血,最后又把伤口按住。   袁景泰的目光又瞬间被点亮似的,抿了抿唇,任由她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苏小梨看了他一眼,说道:“回去吧,伤口要处理一下。”   “不用管它,我想跟你多呆一会。”他闭了闭眼睛说道,慢慢的把头搁在她的肩上,叹息一般的说道:“我怎么会把你忘了这么久,还把别人当成你,竟然还为了别人让你受委屈。”声音中带着沉沉自责,眉宇紧紧皱起,他闭了闭眼睛,心头一阵浓浓的,挥散不去的苦涩。   苏小梨的背僵了僵,慢慢垂下眼睛,感觉到他在她的发迹吻了一下,这吻中包含太多的心疼,歉意,思念。苏小梨感觉的出来,可还是慢慢推开他,缓缓抬起头说道:“你记不记得我追你到军营的时候说过什么?”   袁景泰的脸色瞬间一变,紧紧抿着唇不说话,苏小梨淡淡一笑,看着他说道:“我说过绝对不会原谅第二回。”   苏小梨推开他,别过脸去:“且不说这个,我在昭楚的时候当着你的面发过誓,如果日后再与你有所纠缠,便不得善终。”   他的眸光顿时沉了下来:“哪来的什么鬼怪,老子打从落地起就没信过!你不是也说过,怪力乱神都是骗人的把戏吗?”   “可我现在信了。”她看着他说道,“我信了‘有缘无分’这么一说,要不然,你跟我怎么一在一起就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大概是老天觉得你我原本就不该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   “闭嘴。”他轻声说道,脸色十分难看。   苏小梨顿了顿,说道:“还是你觉得我就算‘不得善终’也没关系?”   “我让你闭嘴。”他陡然提高了声音,苏小梨轻笑了一声,脸上略带了些嘲讽转过头去,他伸手转过她的头,说道:“哪来的什么老天,如果真有什么鬼怪神灵的,什么报应,我杀了这么多人,岂不早就该死千次万次了?我这样的人岂不是更加应该不得善终?”   苏小梨微微蹙眉,他倒像是在跟自己抢着咒自己,她垂了垂眼睛,说道:“回去吧,我困了,想休息。”   袁景泰没再说什么,调转马头,慢慢的住回踱,虽然他一声不吭,苏小梨还是感觉的出他情绪低落,咬了咬唇,不去管他,既然能深更半夜去找别的女人,他对她的感情又有几分真心,连她自己现在都有些辨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第二日出发,队伍中不见了燕云,苏小梨不知道袁景泰这次用了什么方法让她走,只是这已经不是她该过问的了,袁景泰破天荒的没有跑过来撩拨她,只是见她脸上露出疲态的时候,不由分说的把她抱上自己的马背上,无论她说什么反对的话都权当没听见,大有料定她不会原谅自己,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的感觉。   后来在路过集市时,袁景泰吩咐人买了辆马车,让苏小梨和无忧坐在马车中,马车里铺了软软的毛毯子,软和得很,不用累巴巴的骑马,但也因为如此,她与袁景泰说话的机会更少了。    梨面妆 第四十一章   将军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格外熟悉,苏小梨不由驻足,抬头观看,心中感慨良多。小九子从里面迎了出来,一看见他们,高兴的不得了,“三爷,夫人都回来了!”   袁景泰从苏小梨怀中把无忧抱了过来,塞给小九子,说道:“少爷累了,带少爷下去好好休息着。”   “是,三爷,”小九子抱着无忧,似乎十分激动,一溜烟的就跑屋中去了。   袁景泰伸手想去搂苏小梨,她却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袁景泰僵了一会,硬生生的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眉眼一挑,大步跟了进去。   她跟袁景泰的主房早已被收拾好,一点灰尘都没有,所有的布置还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她走到放着古琴的琴架旁,伸手随便拨弄了几下。虽然心中还是无法释怀,但这个地方的确让她十分留恋,是她在这里唯一可以称作家的地方。   手一顿,弦上发出一声杂音。燕云被当做她的时候住在将军府中,一定也是睡在这个房间的,想到燕云睡过这个床,用过她的梳妆台,碰过她的琴,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   房门被推了开来,还没见到人,便已经听见声音,“累了吗?累了便先休息一会。”   苏小梨回过头来,看见袁景泰背对着她,脆下身上的外衣,换上一件便装。苏小梨抬头,对他道:“我不想住这里。”   袁景泰正系衣带的手顿了顿,透过镜子看着她:“那你想住哪里?”   “随便,只是不想住这里。”她说道。   他看了她许久,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她:“要与我分室而居?”   苏小梨抬头看了看他,也不说话,一想到燕云曾在这个房中住过,就浑身不舒服,“我去让小九子给我收拾间客房。”   袁景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住什么客房?客房是给客人住的,你是客人吗?”   苏小梨慢慢往后缩了缩,想逃开他的禁锢,他却抓的更紧,苏小梨抬起头,看见他直直的看着她,目光中毫不退让。她不由有些生气道:“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就……”   “你就怎么样?一辈子不理我吗?”他一笑,眼中的笑意中有几分自嘲,几分无奈,“你不是一早就打定主意一辈子不理我了吗?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怕什么?你就得住在这里,什么客房,想都别想!”   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到床边,把她放了下来,苏小梨立刻想要起来,却被他按住,“你累了,休息吧,需要我帮你宽衣吗?”   苏小梨看了看被褥,想到袁景泰跟燕云在床上相拥而眠的情景,手抖了抖,伸手抓过他的脸,声音冰冷道:“你除了会逼我做不情愿的事,还会什么。”   袁景泰的头被打偏了过去,脸颊上几道抓痕已经出了血丝,他咬了咬牙,转过头来看着她,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我倒是想对你好,你给我那个机会了吗?”   “我不需要你对我好。”她重重的说道,“我真后悔认识你,你让我恶心。”   “你就……这么恨我吗?为什么要这么恨我?”他的声音有些轻颤,苏小梨看着他目光中几乎伤心欲绝的神色,突然心中痛了痛,她怔了怔,慢慢垂下眼帘。虽然不看他,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灼灼的刺向她,许久,他才猛的放开她,站了起来,说道:“饿了便让下人做点吃得来,住客房的事想都不要想!”说着便转身离开。   当晚袁景泰没有回来,苏小梨不想在房中睡,走了出来,看见袁诚礼守在外面,袁诚礼见到她,行了个礼,苏小梨看他一眼,想走,又转过头来,问道:“将军呢?”见袁诚礼淡淡一笑,她又道:“我就是好奇。”   “属下明白夫人只是好奇。”袁诚礼一笑,说道。苏小梨不悦的嘀咕了几句,袁诚礼怎么越来越像只狐狸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将军今日回来,被几位大人请去唱酒了,现在还未回来。”   “哦。”她说道,“我今晚跟无忧住一起,你别跟着我。”   “如果夫人是因为燕云姑娘的关系,”袁诚礼说道:“夫人,燕云姑娘并没有在这个房中住过,将军原本回来的就晚,那女子并没有在府中住过多久。即便是住在府中的那些日子,将军也只是让她住了厢房。”   苏小梨愣了愣,转头看着他,袁诚礼一笑,说道:“那女子早已被将军遣送回来,嫁给一个都尉大人了,日后再不会出现在夫人面前。”袁诚礼暗叹口气,朝里当官的谁不知道崔庆崔都尉与侍妾欢好的时候喜欢用上许多把戏,经常弄出人命,但因为他身居要位,死的又只是些勾栏女子,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云也是个可怜之人,在袁诚礼看来,为了得到自己所想得到的用些手段并不算什么,只不过她这手段用错了人。即便是这么处理,看将军那意思,似乎还觉得便宜了燕云。   苏小梨愣了愣,对他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他金屋藏娇了呢。”   “夫人……”袁诚礼叹道,“你该知道,将军是把她当成了您,对她的感情也全是对夫人的,既然想起了你,与她之间就再也没有其他。”   苏小梨摆摆手,说道:“我去找无忧了。”   苏小梨那晚与无忧一起睡,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凉凉的触感,似乎有人在抚摸她的脸似的,她没睁眼,意识却慢慢清醒过来,空气中有一股酒味。那人轻叹一口气,她听出那人是从酒宴归来的袁景泰。   他的手指僵了僵,似乎察觉到她已经醒了,慢慢收回手,她睁开眼睛看着他,袁景泰扫了她一眼,便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苏小梨刚动一下,便听见他在她耳边说道:“别吵到无忧。”   她立刻便停了下来,袁景泰不出声,抱着她回了房间。苏小梨一被他放在床上,立刻往里面退了退,袁景泰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跑去洗漱了一番,又走了回来,在她身边躺下。   苏小梨坐了一会,瞪着他,可他根本不睁眼,过了一会,苏小梨觉得困了,拗不过困意,还是慢慢躺了下来,蜷缩在床里面。   往后许久,袁景泰不勉强她任何事,除了不让她与无忧同住。她每次跑到无忧那里,都会被他抱回房间里去,苏小梨怕吵到无忧,最终还是败在他的坚持之下。   原本以为袁景泰会因为那日她说的那些话对她会冷淡一些,可隔天,他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一如既往的对她,几乎是什么好东西都堆给她。   苏小梨去无忧房中看他,到了房中才发现他不在,照顾无忧的侍女见到苏小梨,笑道:“夫人,无忧少爷被三爷带走了,说是今天与皇上一同去狩猎,带无忧少爷看看。”   “哦。”苏小梨点点头,昨晚的确听他说今日要去狩猎什么的。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从无忧房里出来后,回来的时候见房中灯光亮着,她走到窗口,不经意的往里面看去,却看见袁景泰坐在书案前闭目养神,脸上疲态尽显,不知是因为她还是因为朝堂上的事。   脚步定住,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有些心疼,身为桓燕的大将军,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行事恣意,可该承担的重担还是一件不落。   “夫人,三爷说今日日头毒,怕您嫌热,让厨子煮了些绿豆汤冰着,夫人现在要吗?”侍女笑盈盈的问道,把她从回想中拉了回来。   苏小梨点头:“好。”   “奴婢这就给您去拿。”侍女闻言,乐颠颠的跑下去了。   苏小梨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了下来,冰镇的绿豆汤很合她的冒口,她难得心情好的招呼身边的侍女坐下与她一起喝,她向来脾气好,侍女们也都不跟她客气,几个人坐了下来,叽叽喳喳的聊天,苏小梨只在一旁听着。   刚过没一会,就见小九子急急忙忙的跑来,脸色慌张:“夫人,小的听说今日狩猎场闯进一只巨虎,到处袭人,许多人受了伤,似乎还有人被咬死了。”   “什么?”苏小梨陡然站了起来。   话音还没落,她便看见袁诚礼手里抱着无忧,看着他的脸色,苏小梨连忙迎上去:“无忧怎么了?”说着便去翻看,无忧的衣服上有着血迹,她一时便慌了,猛的抬起头看着袁诚礼:“无忧受伤了?!”   “少爷没事,猎场里出了些变故,将军怕夫人听了消息担心少爷,便让属下先送少爷回来。”袁诚礼说道。   苏小梨皱着眉仔细的看了看无忧,他的神色十分自然,没有受伤,也没有被吓着。她抿了抿唇,抬头:“他身上的血是谁的?”   袁诚礼的目光闪了闪,说道:“是其他人的,巨虎伤了许多人。”   “袁景泰人呢?”她直接问道。   袁诚礼脸上似乎有些为难,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将军为护少爷,多处重伤,被皇上带进宫请太医看去了,属下只知将军走时已经神志不清。”   苏小梨脸上血色陡然退去,忡怔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努力让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诚礼,带我进宫。”   桓燕的皇宫苏小梨顶多来过一两次,并不怎么熟悉,她跟着袁诚礼,很快走到一处房间,房间里有几个伺候的宫人,她慢慢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远远一看,只见到处都是血,那人整个人被用白布盖着,即便如此,房中的血腥味依然浓的叫人作呕。   苏小梨不敢向前,手指紧张的慢慢握起,不住颤抖,紧紧的咬着下唇,怎么都不敢往前走一步。   “今日的事是守林人的过失,必须严惩不贷!”房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小梨的背后僵了僵,猛的转过身来,与此同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袁景泰走了进来,他的肩上似乎也受了些伤,但似乎并不严重,只是面带怒容,看见苏小梨,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哭了?”   他上前,苏小梨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大步往床的方向走去,掀开白布,下面是一张有些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脸,似乎是袁景泰手下的一名将士。   她转过身来看着袁诚礼,满眼的恼怒,袁诚礼摸了摸鼻子,跪了下来,说道:“属下似乎看走了眼,还以为重伤被抬回来的是将军,让夫人这么担心,还请夫人责罚。”   这句谎言实在蹩脚的可以,在将军府中就是,若是袁景泰神志不清,怎么能叫他先把无忧送回去?这样的谎言,她居然还相信了!苏小梨恨恨的瞪了他一会,又转头看向袁景泰,袁景泰此时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刚想说话,苏小梨却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袁景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叫糟,气成这样,这下得更恨他了。他看了眼袁诚礼,连忙追了上去。   马车上,袁景泰坐在苏小梨的对面,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袁景泰厚着脸皮,慢慢挪到她身边:“小娘们,真不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回头我帮你罚他,重重的罚他。”   苏小梨慢慢转过头来看他,他立刻又道:“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他说道。   苏小梨还是冷冷的看着他,袁景泰这时有些急了,说道:“别生气了好吗?”   她垂了垂眼睛,袁景泰以为她还在生气,心里更加着急,刚想说什么,苏小梨却突然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说道:“不用解释了,你没事就好。”   袁景泰愣了愣,许久反应不过来,苏小梨见他一副呆样,转过头去不理他,嘴里念叨:“笨蛋。”   他的目光中渐渐绽显光泽,心中被突如其来的狂喜涨的有些疼,连忙伸手把她抱到怀里:“你原谅我了?”   苏小梨轻轻哼了一声:“我要不得好死了,你看着办吧。”   “我守着你,就算不得好死我也跟你一起。更何况……”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你不是说过我的画像可以辟邪吗?我真人都在,妖魔鬼怪哪敢近你的身,谁敢让你不得好死。”   苏小梨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那是在说你丑呢。”   “你长得也好看不到哪去。”他立刻反驳道。   “你说什么?!”苏小梨横起眉头看着他,伸手分别重重拧住他的两只耳朵。   袁景泰拿下她的手,看着她道:“我刚才说错了,你好看,你最好看,不然怎么会给我生出个这么漂亮的儿子来?”   “这还差不多。”苏小梨轻哼了一声,袁景泰看着她的神情,胸口像是要融化了一般,他伸手缓缓把她揽进怀中,紧紧抱住。苏小梨依在他怀中,缓缓闭上眼,一辈子太短,她再也不想拒绝幸福了。 梨面妆 番外 日常琐事(1) 章节字数:2800 更新时间:11-05-22 00:06 已经是夏日最热的时候,将军府的下人在院子里支起了个凉棚,在凉棚下放了几盆冰,凉棚下的凉爽与外面的三伏天气简直成了巨大的对比。苏小梨托着腮,侧躺在躺椅上翻着手中的书,院子里安静的很,只有坐在她面前地上玩的无忧会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单音节的词,以及小九子哄他的声音。 她的目光离开书本,稍稍一撇,便看见无忧跟小九子正玩得起劲,地上摊了一堆袁景泰弄来的小玩意,无忧坐在地上,小脸小手都脏的很,苏小梨刚一笑,便看见袁景泰远远的走来,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什么思虑。 他走着走着,突然看见凉棚里的苏小梨,脸色顿时展开,走了过来,“又在看书?总成天呆着不动,人都该生锈了。” 苏小梨没理会他,对无忧道:“无忧,去亲亲爹爹。” 袁景泰看了看无忧脏兮兮的模样,立刻道:“不用了,脏死了。” 苏小梨挑眉:“不是你说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子,说整天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的跟个娘们似的吗?” “那当然。”袁景泰笑道,“这才是我袁景泰的儿子,有男子汉气概。”说着便看着无忧一个劲的乐和。 苏小梨撇撇嘴,却见原本坐在地上的无忧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抱着袁景泰的腿,仰起头看他,软糯糯的叫了一声:“爹~” 袁景泰眼神一软,伸手把他提了起来放在肩膀上:“好儿子!” 苏小梨看着他分外得意的样子,斜睨了他一眼说道:“这下怎么不嫌他脏了?” “这是我亲儿子,又不是捡来的,嫌弃什么?怎么会嫌弃?”他挑了挑眉,站到躺椅旁,凑近苏小梨说道:“别总在家呆,呆傻了怎么办?你也学学别的夫人少奶奶没事聚聚。” 苏小梨抬眼看他,说道:“没意思。” “你不是挺喜欢看热闹的吗?一群娘们举到一起就爱讲张家长李家短的,你就当听戏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不是跟那个新上任的城门领家的婆娘关系挺好的吗?叫秋……什么来着?” “秋岚。”苏小梨说道。 宁延清虽然去隐居了,可却把李绅留在朝中,李绅父亲的罪名已经在宁延清的干预下洗清,皇上为表歉意直接升李绅为城门领,可苏小梨猜李绅大抵是宁延清故意留下的棋子,他身居要位,就算想隐居,也要有自己的势力,以免日后有何变故。 袁景泰见苏小梨发呆,便把无忧交给小九子,转头就抱住苏小梨,大概是早已习惯了这个怀抱,苏小梨直到被抱到房中才回过神来,问道:“干嘛?” 袁景泰冷笑了一声:“呆成这样,哪天都被拐了都不知道。” 苏小梨见他已经脱了上衣,皱眉问道:“你做什么呢?” 闻言,他回过神来,突然对她邪邪一笑,向她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你说,老子一个正常的男人,对着女人,能要做什么?” 苏小梨退到床边,坐了下来,脸有些红,说道:“大白天呢!” 袁景泰把手撑在她的两边,气息近的可以互相感觉到:“你的意思是晚上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苏小梨瞪了他一样,虽然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自若,事不关已的模样,但是两颊还是浮上红晕,重重的说道:“色狼,大色狼!”说完视线不由向下,他的身体结实精壮,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宽肩窄腰,没有一丝赘肉,她突然把手放在他的胸膛摸了摸,说道:“我以前都没发现,其实你的身材还挺好的,都能做模特了,就算到了现代也不会饿死,不错哦~”说着,眼中扬起一丝小狐狸一样的笑容。 感觉近在自己耳边的呼吸声一重,她一抬头便对上袁景泰略沾了些情欲的双眸,他叹了一声,把头靠在她的颈项间,可怜兮兮的说道:“小娘们,你勾引我。” 苏小梨把手撑在伸手,眼中盈盈带笑的看着他,说道:“是你自己色。” 袁景泰眉角一挑:“色自己的婆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来,让老子亲亲。” “我不!”苏小梨一翻身滚到床里面,眸中带笑:“凭什么你要亲就亲?这件事我说了算,我不同意就是不准。” “我倒要看看是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袁景泰一笑,突然伸手去抓她。苏小梨见他逼过来,边笑边往里面逃,闹了一会,突然传来敲门声,只听小九子在外面道:“三爷,少爷已经沐浴好了。” 袁景泰闻言,低头看了看已经被她抓在怀中,笑的满脸通红的苏小梨,低头连啄了好几下,问道:“说,谁说了算?” 真幼稚! 苏小梨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懒懒的说道:“你~” “这还差不多。”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才跑去开门,把无忧抱了进来。苏小梨见无忧被打扮的整齐光鲜,不由问道:“你要带无忧出去?” “不是带无忧,是带无忧和你一起出去。皇上今日立后,京中四品以上官员都被邀进宫。”他说着,已经坐到床边,把无忧举了起来,无忧立刻笑出声来,袁景泰见状,笑道:“儿子,再叫一声爹来听听。” 无忧不叫,继续一个人自娱自乐,袁景泰继续哄到:“叫声爹,爹给你买好吃的。”无忧依旧没搭理他,袁景泰哄了一会,耐心告罄,伸手把无忧推倒苏小梨怀中,说道:“谁生的儿子,笨成这样!” 苏小梨眼睛一竖,“我生的!怎么了?”说着转头对无忧道:“无忧,以后再也别叫他爹,从今天开始,他就不是你爹了,以后叫叔叔!” “说什么呢!”袁景泰顿时怒了,“再敢这么教我儿子,看我不揍你!” 苏小梨气得瞪了他两眼,说道:“无忧,以后娘也不认识这个人了,你连叔叔都不用叫,无忧以后就是娘的一切!” “他是你一切,那我呢?”袁景泰瞪眼道。 “我心里没有你的位置!” 袁景泰磨了磨牙,目光转向无忧,恶狠狠的说道:“我要把这小崽子送人!”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苏小梨见袁景泰神情严肃,真像生气的样子,便小声说道:“其实……你也算是有点地位的。” “送谁好呢?”袁景泰一副皱眉思索的模样。 苏小梨瞪了瞪他,说道:“你也算是挺重要的人,行了吧?” 袁景泰一挑眉,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送给俞林吧,这家伙早就讨了媳妇,想要儿子却总是生女儿……啊!”说道这里,他只感觉胳膊一痛,连忙收了回来,只见小臂上一排整齐的牙印。 这是苏小梨生气时的习惯,袁景泰早就习以为常,也没在意,反倒凑到她面前,说道:“来,跟我说说,我重要还是无忧重要?” 苏小梨瞥了他一眼,不甘不愿的说道:“你重要。” 袁景泰像是没听出她声音中的无奈似的,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哼,那是当然,老子我辛辛苦苦才把你弄到手的,他算什么,坐享其成的东西,等养大了立刻让他滚出老子的地方。” 说着,便占有意味十足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无忧我来抱,你换衣服吧。”说着便把无忧抱到一旁逗他,那热乎劲,哪像刚刚才说过要把他赶出自己地盘的样子。苏小梨一笑,这才拿着衣服往屏风后走去。 梨面妆 番外 日常琐事(2) 章节字数:3057 更新时间:11-05-22 20:44 苏小梨一直对自己强行被带回来的事耿耿于怀,于是某日抓住袁景泰问道:“说,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狗子跟你狼狈为奸的?!” 袁景泰不悦:“用的什么成语?什么狼狈为奸?” 苏小梨瞪去一眼,他立刻道:“用的好,用的绝妙!” 苏小梨唇角一勾,拍了拍他的脸,道:“这才乖。”说着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来,快点告诉我。” “澹台继宗嫌你住他那里住久了,想撵人吧又不好意思,你自己又死活不肯走,只能求我把你带走了,说我要是不带你走就直接把你扔出府。我当初想了想,觉得好歹我们夫妻一场,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流落街头,就勉为其难的……哎……” 袁景泰的话头停了下来,耳朵被人紧紧拧着,哪里还敢继续往下说,斜眼看了看苏小梨,无奈道:“这是跟谁学的泼妇样?” 苏小梨眼中露出些笑意,隐隐有些得意似的:“你不是让我多跟别人家夫人少奶奶聚聚吗?她们说的!对男人就要心狠手辣!” 袁景泰眉毛一竖,生气道:“这是哪家泼妇说的话!” “你管不着!”她干脆两只手分别抓住他两只耳朵,说道:“要不要好好说!要不要好好说!” “好好好好好……”袁景泰立刻道,把她的手拿下来握住,目光闪了闪,挑眉,唇角上扬:“这样吧,你叫声亲热的来听听,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小梨瞪了他一眼,声音平平的说道:“景泰。”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苏小梨对没有实质性损失的事情向来不在意。 笑意在袁景泰眼中闪过,他凑到苏小梨面前,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道:“叫的再亲热点。” 她也一笑,叫道:“泰泰~” 他的脸颊抽了抽,说道:“再亲热点。” 苏小梨思索了一番,不确定道:“相公?” 袁景泰心中早已浇了蜜似的,脸上却不表现分毫,“在叫声哥哥来听听。” 还得寸进尺了! 苏小梨皱眉,突然又伸手拧住他的耳朵:“说不说?” “说说说说说!”袁景泰连忙道,把她抱到怀里,不动声色的在她身上捏了捏,女人的身体真是软啊,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要听什么?澹台继宗的却十分关心你,事事为你着想。” 苏小梨靠在他胸口,沉默了一会,说道:“他为什么还要留在昭楚呢,澹台敏云对他不好,这次帮了我,说不定日后祁棠危也会找他他茬。” “祁棠危虽然卑鄙,但倒也算个有度量的人。澹台继宗若是能没电手段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他说道,“况且,他与你不同,他的根在昭楚,轻易不会离开。” 苏小梨抿了抿唇,眼中有些失望:“狗子原本说会跟我去到处游玩,我原本还很期待呢……” 袁景泰看着她满眼的落寞,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打断她的思绪,手指在她发丝间拨弄了两下,却见她突然抬起头,怨怼道:“都怪你!” 袁景泰眉毛一竖,重重在她腰上拧了一下:“想跟别的男人私奔,除非老子死了!” “你那时候就是死了!结果突然冒出来过后就另结新欢,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过得快活的很呢。你都不在意我,我当然更愿意跟狗子走!”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他恨恨的磨着牙,瞪着他,“你以为老子拼死拼活撑着没死是为了谁!” 苏小梨不动神色的撇过头去,唇上却不由弯了弯,却又迅速板下脸来:“为了谁?” “你说呢?”他咬牙道。 “不知道,是谁呀?” “……” 见他不说话,她凑到他面前,笑道:“谁啊?” 袁景泰瞪了她一眼,嗡声道:“老子还不想死,为了自己还不成吗?” 没听到想听得答案,苏小梨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人却又被袁景泰拖了过去,压在身下,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带上了情欲,以及强烈的有些可怕的占有欲,手指在她唇上摸索一番,便渐渐向下,去解她的衣服。 苏小梨被他直直盯着她看的灼灼的目光弄的有些窘迫,微微移开视线,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色狼,大色狼。” 耳边传来袁景泰的轻笑,他低声道:“等会你就不会骂我是色狼了。”她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只见他的眼角染上些笑意:“会骂我是禽兽。” 苏小梨顿时红了脸,刚想出口反驳他,他就已经俯下身,喘息声渐起。 总是呆在府中,虽然看看书什么的也不觉得无聊,但总是坐着不动会慢慢便胖倒是真的,苏小梨觉得自己今日在慢慢变胖,向来细挑的腰上也丰腴起来。于是合计着是不是该找点事来做做,合计来合计去,最后决心自己开个戏班子,正好合她的兴趣。 一打定主意便直接往袁景泰的书房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听见许久没见的袁诚礼的声音,只听他嗓音沉沉的说道:“属下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安排好了。” 苏小梨心想两人可能在讨论军中的事,刚想离开,却听见袁景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娘们,给我回来。” 苏小梨暗暗咋舌,袁景泰的耳力是越来越厉害了,于是便推门走了进去。袁景泰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又示意让袁诚礼继续说。苏小梨被袁景泰拦在怀中,听着他跟袁诚礼的对话,渐渐也听出了些头绪,等袁诚礼离开后问道:“你知道慕琮大哥的事了?” 袁景泰瞥了她一眼,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叫他叫的这么亲切。”他顿了顿,把下巴放在苏小梨的头顶上,“我探听过那个医好你的大夫的事情,原本是想给他些银子好好感谢他,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叛徒。” 苏小梨惊愕了片刻,想到他对背叛者得厌恶,立刻道:“慕琮大哥那些日子很照顾我。” “我知道……”他一笑,摸了摸苏小梨的头,又捏捏她的脸道:“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原本以为你这副呆样,若没人看着迟早哪天被人卖了,没想到走到哪都有人照顾。” 苏小梨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见他并没有生气,便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袁景泰伸手掳着她的发丝,说道:“他既然救你一命,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你放心。”把令狐羽和玉儿弄出来还真是破费了他一番心思,假死的场景必须弄的一分不差,否则祁棠危必然会起疑心,难得令狐羽这么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会对一个女人这么痴心,袁景泰费劲了心思弄到燕云以前给他喝下的药,给两人都灌下,扔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让他们做一对野鸳鸯去。这样,也算是他们两不相欠了。 “对了,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小梨立刻想起自己的目的,把手伸到他面前,说道:“给钱。” 袁景泰在她手上打了一巴掌,“要钱直接去跟管家拿。”顿了顿又道:“想买什么东西怎么不让下人去买?” “不是买东西,我要开个戏班子。”苏小梨说到这里,目光中全是笑意。 袁景泰也不由被她的笑感染,看样子她还真是爱极了这一行,爱折腾就让她折腾去吧,“要是累便让府里的人去帮忙。”他拍了拍她的脸颊:“小娘们,许久没听你唱戏了,唱个曲子来给我听听。” 他的头搁在她的肩上,但苏小梨却可以猜出他现在一定是一脸疲惫的模样,在军营呆了一整天,又处理了许久的公务,不累才怪,于是伸手在他背上摸了两下,道:“那我唱一首儿歌给你听。” “唱什么?” “葫芦娃。”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兄弟七个,个个都很厉害,降妖除魔,保护一方安宁。” “嗯?”袁景泰像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挑了挑眉,说道:“七个儿子太闹腾,倒不如女儿来得好,小娘们,给我生个女儿。” 于是话题又直接从唱戏跳到了生儿育女上去了。 梨面妆 番外 日常琐事(3) 章节字数:2632 更新时间:11-05-24 22:39 官家太太间的聊天内容与房间的三姑六婆之间也没什么差别,不是丈夫就是孩子,再然后就是张家长李家短,有的时候连十万八千里开外的地方的一些小八卦都知道,苏小梨为此也不由对她们万分崇拜,虽然那些话得真实性有待商讨。 她往往都是坐在一旁,笑着听她们讲,只偶尔被问到了应两句。秋岚正被御史夫人缠着聊育儿经,一转头便看见苏小梨头靠在柱子上,唇上带着淡笑,目光淡淡的看着停外的湖面,湖面波光粼粼,映的她眼里一片灼灼的光华。 苏小梨虽然没有可以排斥她,也从没有不理她,可却对她也不亲近,或许早已不把她当朋友,再也回不到那种无话不谈的时候。苏小梨就是这么一个人,虽然表面冷漠,但只要认定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掏心掏肺,否决一个人的时候便可以把你完完全全的当成无关紧要的人,清醒的可怕。 她走了过去,坐到苏小梨身边:“怎么不把无忧带出来玩玩?” 听见她的声音,苏小梨转过头来,一笑,说道:“无忧被将军带军营去了。” “将军真是疼小少爷呢。”秋岚笑道,“对了,刚才几位夫人谈论的那些坊子里不料的确不错,不如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挑些好看的料子回去。” 苏小梨慢慢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这清冷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一切似的,正当她有些退缩的时候,苏小梨却一笑,说道:“改天再说吧。” 明显的推托之词,这时,将军府的下人走了过来,微微弓了弓身,说道:“夫人,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苏小梨起身对几位夫人点了点头,告了别。 亭子里安静了一会,等苏小梨走了好一会,才有人说道:“这将军夫人眼睛高的跟什么似的,瞧不起我们似的。” “嘁,不就是识几个字,比我们多读几本书吗?眼睛都长头顶上了。”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袁将军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人,长相又英挺,居然只讨一房媳妇,也不怕被人暗中嘲笑。” “谁敢啊,你没听说过几年前有个六品的小文官暗中嚼他舌根子,结果被将军听见了,当场割了他舌头,那场面,啧啧,叫人看的渗的慌。” 感叹了一阵,一人说道:“你说这将军夫人是不是对袁将军使了什么妖术,把袁将军迷得神魂颠倒的,所以才连个侍妾都没有。” “有这个可能,这袁苏氏早些年的时候不是失踪过一阵子吗?前朝的苏丞相和先帝花了多少工夫都没能把她找回来,京城中人都说她八成是凶多吉少了,可过了一年人家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八成啊,就是那段时间去学了什么妖术。” “对啊,而且我听说,她回来过后,不仅皇上对她另眼相待,袁将军和恪亲王对她都是倾慕不已,暗中较了不少的劲。你看看,这两个人哪个是好对付的主?袁将军向来雷厉风行,那恪亲王听说也曾被她当众羞辱过,怎么就会看上她呢?” “快别说了,听得我心里渗的慌,以前袁将军不是有过一个侍妾吗?后来去了昭楚就再也没回来,估计也跟她有关系。别真是什么妖怪吧,听说妖怪晚上会显出原形,出去吃人的。” 秋岚听到这里,有些无奈道:“胡说什么呀,哪来的什么妖怪。”她有些啼笑皆非,若真是如此,自己跟苏小梨住一个房间恁久,还不早被吃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想真是可怕啊。” “放心,我不吃你的,你太瘦了,没肉。”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刚才说话的人身后响起。 所有人皆是一惊,猛的转过头来看去,只见苏小梨笑盈盈的看着她们,那模样,不知道听了多久,都有些愣了。反应快些的连忙笑哈哈的说道:“我们开玩笑呢,将军夫人也是知道的,我们几个呀也是就嘴上说说,没什么坏心的。” “坏心?”苏小梨挑了挑眉毛,摇头道:“坏了的心不好吃,红彤彤的心吃起来很美味。” 秋岚闻言,不由一笑,看着周围的几个夫人变了脸色,笑意更甚,这恶劣的性子还真是一点不改呢。 另一个夫人打哈哈道:“将军夫人可真会开玩笑,对了,您怎么又回来了?”说完,又小心翼翼的添了一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衣服忘了拿,”她说道,“大概就是你们说‘嘁,不就是识几个字,比我们多读几本书吗?眼睛都长头顶上了’的时候回来的。” 几人脸上的尴尬又多了几分,苏小梨唇上带着淡笑,走到自己刚才坐的地方,“其实也不是妖术,就是一些小把戏而已,我只学了一年,没有学好,但是一些浅显的把戏我倒是会的,比如说让刚才那几位识破了我真面目的夫人这几天睡眠不好,夜晚经常看见鬼影,慢慢变丑,一月之后全身流脓,不能见人,这样的小把戏我都是会的。” 她拿起衣服,说道:“我先走了,告辞。”说着,不管一群人青着脸,她转身就走。 袁景泰觉得十分奇怪,朝中几位大臣家的女眷这几日有事没事就往府里跑,说要见苏小梨,每次苏小梨都笑的如同一只小狐狸似的,然后对下人道:“就说我睡觉呢,一时半会醒不了。”人家等了几个时辰,她又说,“就说我白日精神不怎么好,总是想睡觉,让她晚上再来见我,我晚上精神好得很。”最后硬生生的就把人跟吓走了。 几次过后,袁景泰抓住这个这几日心情十分好的家伙,说道:“怎么回事?这是在做什么呢?不想见人直接把她们轰走就是,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 “我乐意。”苏小梨一笑,袁景泰越看她越觉得贼兮兮的,心里猜出她八成又在吓唬人呢,不由气乐了,摸了摸她的脸,说道:“看看,最近容光焕发的,还真是找到乐子了。” 苏小梨看着他,突然一笑,伸手抱住袁景泰的腰,说道:“袁景泰,你是不是被我迷的神魂颠倒,鬼迷心窍的,就像我对你下了妖术似的?” 袁景泰的脸部肌肉抽了抽,摸了摸她的头:“没病啊,怎么竟说胡话?”他一脸认真道,“你若是长得美若天仙的,说这话还有些资本,可现在……” 还没说完,苏小梨抬脚狠狠的踩下去,却被袁景泰及时躲开,拿起等在一旁的下人手中的披风,披在身上,越过苏小梨大步往外走,“无忧呢,跟爹去军营。” 苏小梨瞪着他的背影,却不料袁景泰突然回过头来,对她一笑:“你不是白日没精神吗?那好好休息,既然晚上有精神,我晚上再找你。” 周围的下人神色各异,苏小梨脸色一红,袁景泰见她被惹恼却又不好发作的样子不由大笑着走了出去。 苏小梨生气,可惜始作俑者已经走了,只能有些泄气的坐了下来,刚坐下不久,一阵倦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最近仅为忙活开戏班子的事太累了,不过有些事做也是好的,这般忙碌的感觉许久不曾有了。 梨面妆 番外 采花贼 章节字数:3452 更新时间:11-05-26 23:37 京城里出现了个采花贼,这种小道消息苏小梨自然是从那群官太太口中得知的,上次的事情只是吓唬她们一下,后来装神弄鬼说替她们解了咒,她们也都相信了,越是有权有钱的人越怕死这句话还真是真理。 就看这次这个采花贼就把这些太太吓的花容失色,个个都在讨论要不要衣着打扮弄得普通一些,说到这个采花贼,倒也挺有意思的,净挑些衣着光鲜的女子来XXOO,难道这方面也是秉持劫富济贫的吗?这采花贼莫不是也把自己标榜为侠盗了? 这日不知道太傅家里办什么喜事,苏小梨也没听清就跟着袁景泰过来蹭饭了,无忧早早就困了,便留在家里休息了。到底是一品官,面子比较大,办起喜事来都显得格外热闹。 她看着袁景泰熟练的回应着别人的寒暄,眼底却一片倨傲,似乎根本没有几人能让他瞧得上眼的额,苏小梨不由不屑的撇了撇嘴,若是两人不认识,袁景泰这样的人一定是她最不喜欢的人。 不一会,苏小梨也被拉到一旁,于是便听到他们聊采花贼聊的正热闹。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夫人转过头来,一脸担心的看着苏小梨,说道:“袁夫人也要小心一些啊,虽然粗布衣服穿的不舒服,但还是图个安心不是?” 苏小梨对她点了点头,笑了笑:“好。”就算她答应也没用啊,她的衣服大多是袁景泰挑的,花哨张扬,生怕贼不惦记似的。 晚宴开始没多久,苏小梨便觉得有些困了,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打,太傅夫人见状,便把她带到客房,让她休息一会。苏小梨倒在床上,没过一会就睡熟了。 太傅夫人回去告诉袁景泰的时候,袁景泰不由一笑,这娘们,越来越懒了,果然该让她找些事做做,别真闲出个什么病来。酒过三巡,将军府的一个侍卫跑过来在袁景泰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微微变了变,却又对席上宾客微微笑一下,点头致意,紧接着便转身离开。 袁景泰只是听侍卫说有个有些可疑的宾客模样的人走进了苏小梨所待的院子,倒没想到他还真那么大胆子敢溜进房间,袁景泰示意手下的人不要声张,自己也随后跟了进去。 那人长相普通,只是眼睛小了点,显得有些贼眉鼠眼,他走到苏小梨床边,低声唤了两句:“夫人,夫人?”探出她真的睡熟了,脸上露出笑意,手慢慢伸向她的扣子。 一个悠闲中又带了些威严的声音猛然在背后响起:“我还当你想要什么,原来是看中我的女人了。”那人回过头来,只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脸上带着笑意,目光却如寒冰,“眼光倒是不错啊,看样子,你就是那个闹腾的厉害的采花贼吧。” 那人显然也是个老手,眼睛暗暗打量着四周,袁景泰一笑,说道:“门窗都被堵住了,别白费心机。”说完看见他的目光又不动神色的扫了扫苏小梨,忽然如闪电一般的出手,向她的喉咙袭去。袁景泰却更快一步到他面前,挥开他的手,采花贼看出空隙,突然转身向外面跑去。 袁景泰一笑,不慌不忙的看着他,只见那人刚出门便被守在外面的袁诚礼拦住,没过几招便已经落败。袁景泰走了出去,一把扯住那人的头发便往外拖,对侍卫道:“把门关上。” 伸手的门被轻轻关上,袁景泰如同拖着牲畜一般把那人拖到院子中,重重的放手,蹲了下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凑到他面前:“看中我的女人了,嗯?” 那人一笑,说道:“大人,采花贼原本就是让漂亮的女人开心的,反正你们这些大官人这么多老婆也照顾不过来,小的只是为您分分忧罢了。” 袁景泰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却怒极反笑,笑的越发阴沉,突然手上一收,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下巴被卸了下来,袁景泰站了起来,突然一笑,说道:“既然喜欢女人,老子就满足你。”说着,便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把他的那活儿给剁了,送进妓院,多叫几个姑娘好生伺候着,伺候不周我可会生气的。” 说着,扫了眼采花贼脸上瞬间流露出的惊慌,对其一笑,走进房间。 苏小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看见袁景泰正站在他面前,她木木讷讷的坐了起来,目光呆滞,没有落点。袁景泰又好笑又好气,看样子睡的挺熟,丝毫没被刚才的动静影响。 他坐到她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够了?” 苏小梨无力的把头靠在他加上,嘴里小声嘀咕道:“没够,还困。” “最近怎么了?这么贪睡,就跟……”说道这里,他突然顿住,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苏小梨见他停住,慢慢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的问道:“怎么了?” 袁景泰的嘴角慢慢勾起,扬声道:“来人,去找个大夫来。” 苏小梨似乎也慢慢清醒过来,皱了皱眉头,说道:“干嘛?我又没病。” “是没病。”他脸上的笑容更甚,把苏小梨抱到怀中,“小娘们,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小梨斜睨了他一眼:“我哪里不舒服,你这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他乐呵呵的说道,招了她一记白眼,他低头在她脸上连连亲了几下,苏小梨不耐的挥了挥手,“走开!”袁景泰却不理会她的推辞,还是不住的亲她,她一起之下拧住他的两个耳朵,把他往后扯,可她的力气显然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袁景泰,我要生气了!”她的眉毛竖了起来,“这是人家家里!” “在人家家里,我就不能亲自己婆娘了?”他笑道,苏小梨气结,瞪了他一眼,只得无奈的由着他。 侍卫大概都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大夫来的时候还特意咳了一声,说道:“将军,大夫请来了。” 苏小梨一脸无奈的把手交给大夫,看着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皱着眉,装模作样的闭着眼诊脉,过了一会,才说道:“恭敬将军,夫人是喜脉。” 苏小梨闻言愣了愣,这才慢慢转向在旁已经高兴的喜不自胜的袁景泰,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原来刚才是冲着孩子啊。”语气有些酸,声音虽小,但袁景泰的耳力已经足够能听清。 他笑了笑,伸手解下披风披在她身上,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对侍卫吩咐道:“去跟太傅说一声,内子身体不适,本将先告辞了。”说着便抱着苏小梨往外走。 苏小梨怀过两次孕,一次流产了,一次在外面生下的无忧,袁景泰难得可以全程陪着,特别的小心翼翼,生怕中间再生出什么变故来,根本不让她去戏班子,于是苏小梨刚有点起步的事业就被勒令禁止了,连马车都不让做,更甚者有此无忧调皮,苏小梨跟在他后面追,看的袁景泰大惊,差点没跳起来,大声道:“不准跑!” 苏小梨郁闷了,自己不舒服当然也不会让袁景泰不舒服,于是几天不理他。这个脾气发的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说,袁景泰自然也猜不到,还以为哪里得罪了她,几天来狗腿子一般赔笑脸。可怜了他一个堂堂一品官员,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更不用说其他人,想不到自己俯身做小的功夫居然也这么炉火纯青,像是天生就会似的。 “小娘们,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不用!”一双杏眼瞪向他,纤细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不安全!院子里还有鹅卵石小路呢,我怕崴着脚摔了孩子你赔啊!” 袁景泰摸了摸鼻子,不去就不去,也不用这么这么大脾气吧?难不成真是如大夫所说,孕妇脾气会很大?可上次怀孕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大夫说你要多出去走走!”他继续耐心的说道。 “大夫还说我可以跑呢,还说我可以坐马车呢,还说我可以去戏班子子呢,还说我可以多逛逛街呢!” 说到这里,袁景泰也大概明白她这几天生的什么气了,思索了一回,说道:“你要是实在想,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陪你……” “不用,袁将军贵人事多,我哪敢占用您的时间?”她转身,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袁景泰连忙握住她的手,吹了吹:“这桌子硬,可别打疼了我夫人的人,我可是会心疼的。来,相公给你吹吹。” 苏小梨又好气又好笑,猛的收回手,没头没脑的把袁景泰扁了一顿,他嘴上说讨饶的话,可却也没真躲,让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通。打完后,袁景泰瞅着她的脸色似乎变好了,问道:“解气了?” 苏小梨点了点头,一挑眉,说道:“走吧!” “去哪?” “你不是说要陪我去园中走走的吗?还说可以陪我出府,还说陪我去戏班子,难不成你说话不作数?”她转头瞪着他。 “作数!当然作数!”他连忙点头道。 苏小梨伸手,扬起下巴,说道:“来扶我。”架子十足。 袁景泰脸色变了变,心中腹诽,这臭娘们跟谁学的,等生完孩子,看他不好好教育教育她什么叫夫纲。 “看什么看?不服气?” “没……当然没有!”他说着连忙过去扶她,算了,重振夫纲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吧……